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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他微微笑了一下,把頭轉回去,舉了舉手:“我同意Eden的意見�!�

    叫Eden那位女士就是提出對所有校工做背調的:“不僅要做,而且再詳細都不為過。”

    對面反駁:“我傾向于開具無犯罪證明就夠了。我們的保潔和司機都是外包,人員時有輪換,如果來一個掃地的我們都要查一次,哪有那么多精力和時間?”

    她堅持:“可我們不是在開公司做生意。成本要控制,但不是在這些方面�!�

    最后陳文港幫腔:“換個角度想,到時學校接收的都是特殊兒童,她們中大部分受了欺負都不會表達,甚至根本不懂自己受了欺負。萬一有類似性侵的惡性事件發(fā)生,劊子手就是我們親手放進來的。那個情況至少我是不敢想的�!�

    此言一出,對面臉色閃爍,也沒再說什么話反駁了,算是達成共識。

    “這條就這么定了�!盓den說,“文港,你把章程接著往下念�!�

    過半小時,該討論的討論完了,屋里幾個人站起身散會。

    陳文港才在教室外為兩人做介紹:“這位是Eden,羅素薇,目前學校的代理負責人�!�

    霍念生和她客套握手。

    羅素薇老成練達,將霍念生打量一番——先判斷是個有錢的,心里和潛在捐贈人劃了個等號,笑盈盈交代陳文港:“你帶霍先生隨便參觀一下。基金會還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陳文港和她告辭:“慢走�!�

    霍念生兩手抄兜,四下張望。

    教室是粉刷一新的,墻面鮮艷明麗,地上鋪著泡沫地毯,四周裝著低低的欄桿扶手。沒有一般學校那樣的課桌,墻邊一排圓潤的小椅子,屋內找不到一個銳角。

    剛剛一群成年人就是屈著腿窩在這些椅子上開的會。

    陳文港帶他出了門:“因為家具還沒全部到位,辦公室椅子都不夠,只能先借教室用�!�

    這所特教學校還是一個半成品狀態(tài),連辦公功能都不齊備,其他人自然也很快離開。

    整棟樓空空如也,只剩他們兩個活人,走廊上腳步都有回聲,踢踢踏踏格外空曠。

    夕陽從一頭窗戶照進,色調是暖的,把新漆過的墻壁也做舊,加了復古濾鏡。

    陳文港帶他一間教室一間教室走過去,推開門給他參觀感統(tǒng)室。霍念生走馬觀花,卻漸漸生出一個錯覺,他可以這樣跟陳文港走到舊日時光的盡頭。這想法讓他覺得溫暖和惆悵。

    到這層最后一個房間,他伸手摟住陳文港,有些粗暴地抵著他在墻上接了個吻。

    陳文港克制地把他推開:“你不要亂來。也不看看頭頂上有監(jiān)控�!�

    但監(jiān)控無疑也還沒啟用。霍念生無所顧忌:“今天剩下的時間歸我了,嗯?”

    他眼神里寫滿要發(fā)生什么,陳文港忽然心跳加速,與他十指相扣:“等我先鎖門。”

    作者有話說:

    第43章

    第43章

    他用鑰匙把教學樓大門鎖嚴實,又嘩啦一聲把大門口落閘。

    霍念生耐心跟他后面等他。

    又或者像獵豹寸步不離地守著獵物。

    陳文港當然不會跑,霍念生頭一天就約了他的時間。

    一家高檔法國餐廳,兩張《圖蘭朵》歌劇貴賓席票。

    這是一個標準的約會流程。

    霍念生從車里抱出一束羅德斯玫瑰。最標準的正紅色,質感濃郁,花朵大如拳頭。

    陳文港笑笑接過來:“謝謝�!�

    霍念生給他打開車門:“走吧,先找個地方吃飯�!�

    路上突然滾了聲雷,烏云聚攏,很快,雨點密密匝匝砸上車窗,下黑了天和地。

    到門口,霍念生先下了車,從勞斯萊斯車門里抽出傘,又紳士地為陳文港撐開。

    他把鑰匙扔給泊車員,門童微微躬身,帶著職業(yè)笑容替他們開門。

    惡劣的天氣并不影響今晚的安排,精心得挑不出錯。餐廳是包了場的,只有兩個客人。小提琴聲悠揚,環(huán)境格調高雅,主廚親自來問用餐體驗是否愉快,有沒有什么需要改進。

    每上一道菜,挨個向內換一副刀叉。陳文港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禮儀挑不出錯。

    霍念生松懈地靠著椅背,眼光跟隨在他的動作。

    他們都知道這場約會的終點在哪。

    《圖蘭朵》唱完了,正裝光鮮的觀眾起立鼓掌,歌劇落了幕,人潮緩緩向劇院門口移動。

    所有這一切都是漫長前丨戲,等待將氣氛烘托到頂點。

    終于陳文港被霍念生帶到酒店。

    五星級,像上次說的——找個好的地方。

    霍念生意圖昭昭,大費一圈周章,要讓陳文港真正接受他。戲碼雖然老套,有效就可以了。今天情緒吊得已經(jīng)很足,兩個人都是心中有數(shù)。陳文港坐到床上,溫馴地仰起臉。

    霍念生傾身上來,一邊膝蓋壓在床沿,陷下去一個深深的凹痕。

    他拇指溫熱,在陳文港眼眶下一抹:“待會兒看著我,好不好?”

    對面眼神令人心悸,陳文港氣息已亂,修長的手指插進他發(fā)間。

    他親口給予許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霍念生的頸子被拉低,聽到他在耳邊重復了一遍:“你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五十樓的總統(tǒng)套房,樓高風急,恐高者望下去怕要一眼膽寒。但今夜雨勢瓢潑,茫茫煙雨隔絕了遠處夜景。千絲萬縷的水網(wǎng)掛在玻璃上,陳文港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

    額頭貼著落地窗,他半垂著眼,忽而抬起。

    模糊的水汽被擦去,空茫的視線里,隱隱看到江對岸幾星燈火串成珠鏈。

    長虹玻璃后,浴缸溫水里撒滿玫瑰花瓣,隨水潑出,漫了一地。

    *

    后半夜雨聲安靜許多,霍念生堰足地吻他肩丨胛丨骨:“在想什么?”

    陳文港動了動,似乎以為自己說了什么,其實沒有發(fā)出聲音�;裟钌皖^再看他,他眼皮已將合未合,便也不再鬧他:“睡吧。”陳文港困倦至極,像得到安慰,順著他的話滑入睡夢。

    意識邊緣卻還抱著一些游離的念頭,是他自己的聲音,想到古人說,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

    天空再亮時已放了晴,明凈得像面鏡子,驅散了一點夏天炎意。

    陳文港很少睡懶覺到日上三竿,這天卻到中午也還沒醒。

    早上倒是被生物鐘叫起了片刻,他撐開沉重的眼皮,試圖給鄭茂勛發(fā)消息,要他在公司幫忙請假。輸了幾遍,字都連不起來,手機被霍念生抽出去,似乎在代為打字。

    陳文港也不管他怎樣措辭,頭一垂便再次陷入夢境。

    夢里是亂的,光怪陸離,很多怪影亂跑。

    他一開始是倦極而眠,后來是醒不過來,喉嚨漸感辛苦,干渴得有一團火在燒。

    意識到自己發(fā)燒,還是因為霍念生伸手試他額頭,問渴不渴,喝不喝水。

    陳文港頭腦昏昏沉沉,聲音像被堵了棉花,聽對方說話有如天空打雷。

    杯壁碰到嘴邊,他一張口,嘗到帶著甘味的溫水,好像是摻了蜂蜜的。

    霍念生把人扶起來,喂了一杯,看他喝得貪婪,像渴極了,回身又倒一杯。

    如果此時有外人在,理應覺得震驚,畢竟霍念生是不該會伺候人的——不管他身世如何,至少從小是被保姆和家教團團圍大的,只有被伺候的份兒,現(xiàn)在做這些嫻熟得不像話。

    不知過去多久,醫(yī)生趕來,給量了體溫,看到屋里的光景,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見霍念生對床上那位說了幾句什么,掀開一點被子,把他翻過半個身子,方便打針。

    醫(yī)生走上前細看。和上回那位不一樣,這是霍念生常用的的家庭醫(yī)生,對他再熟悉不過,以前還真從沒處理過他什么小情人,這是頭一遭。尤其看到許多痕跡,心里一面了然,一面稀奇,甚至想看看這位醒來的真容。但做家庭醫(yī)生,嘴嚴是第一位,知道分寸,什么該好奇什么不該好奇。

    除了退燒的還額外留了點藥,說了幾句注意事項。

    霍念生說:“可以了,都拿給我�!�

    醫(yī)生點頭:“用法用量我寫下來�!边@里也就沒他事了。

    霍念生在一堆藥里先扒拉出一支凝膏,從被中捉出一段清瘦手腕,慢慢涂抹淤痕。

    陳文港還沒清醒,被攪擾了睡眠,下意識想收回去,被牢牢困住。

    霍念生在他耳邊“噓”一聲:“不鬧你了,上一點藥,省得留疤。”

    頓了片刻,一陣悉索,陳文港掙扎著半坐起來,要找個舒服的姿勢,眼睛都沒睜開,像貓似的往他懷里靠。霍念生心底一片柔軟。

    男人上過床真是最好講話的時候,這時候開口,恨不得星星月亮也能給他。

    何況昨夜尤在耳畔,果真怎么都可以�;裟钌秩ソo自己倒杯冰水,一飲而盡,才把躁動鎮(zhèn)壓下,在窗前站了兩站,不知反省還是回味。

    他原本預備的只這一晚,被陳文港一病,拖著也抽不得身。

    中間Amanda和俞山丁等人來過電話,霍念生懶洋洋把要做的事都推了。

    也不是不能他去忙,叫醫(yī)生留守,但霍念生沒有這個打算。他從沒這么費心思取悅過一個人,好容易打下自己烙印,正是享受成果的時候。

    到晚上陳文港額頭還有點偏熱,他是著了涼,有點感冒,但再不回家也說不過去了。酒店雖然服務周到,也不是適合一直養(yǎng)病的地方。

    霍念生把人送回鄭家,好讓他回自己熟悉的地方休息。

    陳文港本想悄悄進去,門口卻遇到管家林伯:“這個天怎么還會凍著,吹冷氣貪涼了?”

    陳文港頭重腳輕,白擔了個罪名,被霍念生交到他手里。

    林伯扶了他一把,看一眼霍念生,人老成精,陳文港知道沒法再瞞他的眼。

    但管家什么也沒說,聽他說晚上沒吃飯,讓廚房煮了點粥送來,別的沒提。

    到底年輕,睡夠了身體自己會修復,第二天就沒什么大礙了。

    陳文港精神好了些,也沒去學校,公司那邊最近不是旺季,索性讓鄭茂勛又請了幾天假。

    理由說的是期末考試迫在眉睫,但也有其他原因,這還得怨霍念生,綁過領帶的手腕上淤痕未消,有青有黃,正是看起來嚇人的時候,他穿長袖襯衫都蓋不住,給人看到不像話。

    陳文港在全家人共用的大書房看書。晚點時候,鄭寶秋也過來復習功課。

    她看兩行,終于忍不住問:“你前天和昨天去哪了?還搞病了?”

    “約會�!标愇母垩院喴赓W,“下雨著涼了�!�

    “跟誰?”

    “不告訴你�!�

    “哼,我知道,跟我表哥�!�

    “那你還問?”陳文港抬眼乜她。

    “唉……”她怔了怔,老氣橫秋地搖頭,“你不聽勸�!�

    “是啊�!彼浇菭砍鲆唤z笑意,“所以你不要告訴別人�!�

    “知道啦,隨你高興吧�!编崒毲锟吹剿谋砬楸銢]話了,陳文港溫和歸溫和,他固執(zhí)起來是誰也改不了的,“對了,說件其他的八卦,你有沒有聽說,牧清遇到一個伯樂,那個什么策展人,還要幫他開畫展呢�!�

    “是嗎,在哪個美術館?”陳文港想了片刻,不記得前世對方辦成過這個展。

    “不清楚,我只聽見他和別人謙虛,說自己水平不夠,是對方堅持要推他這個新人,說得好像人家求著捧他似的�!彼f,“搞什么,還不如直接炫耀,我明明就記得他也很想紅�!�

    她說這話也有原因,在場兩人心知肚明,牧清從上大學后,一直折騰著想紅是真的。

    不過畢竟,現(xiàn)代藝術圈也講出名要趁早,如今誰還想做梵高,死后才被賞識?

    尤其他入校那年,金大藝術學院同一年級就出了個“天才少年畫家”,還沒辦好入學手續(xù)就飽出風頭,噱頭十足,一時間媒體和藝術團體趨之若鶩,早早把他作品炒上了拍賣會——只是對其他同學來說就開了個不是那么好的頭,他能紅,怎么會不惹其他人肖想?

    鄭寶秋私下不乏尖銳地評論,牧清就是羨慕嫉妒恨的那一種,如果不給他也紅起來,他是要憋出毛病的:“你覺得這次他能紅得起來嗎?”

    鄭家缺的不是錢和能量,只不過鄭秉義覺得畫畫是不務正業(yè),當舅舅的不上心給支持。好在這個圈子是不缺人脈的,差的只是一個引他入內的圈內人,想來現(xiàn)在是遇到了這個貴人。

    “不知道�?此桨��!�

    “我覺得難。折騰兩年了,在學校里都沒混出個明堂。我好奇到底誰支持他的?”

    陳文港用筆頭敲鄭寶秋:“八卦的心收一收,好好復習自己的,不要總分散精力�!�

    作者有話說:

    第44章

    第44章

    但其實牧清想紅也好,想辦個人畫展也好,哪怕辦到盧浮宮也可以——對陳文港來說是覺得省心的一件事,至少他把關注點都放在他自己身上了。

    自從論壇整頓過一次版規(guī),攻訐名譽的帖子失去了生存空間,封了一批號,也沒什么人在里面胡亂說話。所以像上次那學妹說的,現(xiàn)在能讓陳文港出鏡最多的地方就剩下表白墻。

    甚至戚同舟上次給他拍的照片都不知怎么流了出來。

    照片上只露了個細高挑兒的背影,逃過了版主制裁,認識的能認出是誰,不認識的譽為氛圍感美人,一時成了熱圖,甚至有人偷去當頭像。

    就是戚同舟本人不太開心,寶藏外露,在朋友圈還抓了好一陣子搬運工是誰。

    這就都是陳文港不知道的了。

    到差不多能出門見人的時候,考試周也到了。之前那個校園之星的評選結果出來,他不知怎么順理成章成了冠軍,直到校媒記者給陳文港打電話,才聽說按慣例還要做篇采訪。

    小記者怕他不答應:“學長,只是聊兩個小時,不會耽誤你復習功課的�!�

    陳文港笑說:“我是怕耽誤你們復習。你們忙得過來嗎?”

    對方道:“不會耽誤不會耽誤,這是這學期最后一刊了,我們也想完美收官�!�

    就這樣,打電話當天就插了個采訪,在咖啡廳聊了兩個小時。

    校報的這些記者和編輯也都是學生擔任的,以大二大三為主。

    像模像樣拿著錄音筆、單反,臉上還帶著清澈和稚嫩,問的問題也不過是些“你平時喜歡干什么”之類的泛泛之談。不那么專業(yè),但那個朝氣蓬勃的勁兒,是出了社會再也難有的。

    結束后陳文港還請他們吃了頓飯。

    學弟學妹覺得他親和,聊得又投機,也不客氣,把在教室自習的主編等幾個能來的人都喊上了,就在校門口的小飯店要了一個包間。一群年輕人嘁嘁喳喳,杯盤碗盞地吵翻天。

    陳文港微笑著看他們打鬧,這才是天然的年輕,是他只能旁觀的活力四射。

    但他坐在這些年輕人中間,被他們的嘻嘻哈哈炸著耳朵,臉上也多染了點紅暈。

    出門后,眾人跟他告別。

    他揮了揮手,和一群年輕人分道揚鑣,留下一個獨行的背影。

    陳文港的課少,考試也少,接到陳香鈴的電話時,他剛走出最后一門的考場。

    原委是租他家的房子租客在鬧事。

    大伯把陳文港父親留下的房子還給他,手續(xù)已經(jīng)辦妥了,要求租客過了租期就搬走。

    女主人本來也是答應的,后來男主人發(fā)現(xiàn),各處問過一圈,再找不到這么便宜的房租,突然又想反悔。這家人在別處已經(jīng)買了新房,但如今還在裝修,需要等一年半載才能入住。

    還房貸壓力大,每分錢都省著花,他們中間只剩半年到一年的過渡期,再去租一個房子的確折騰,何況幾年住下來,一個家庭的物品也相當客觀,搬家的人力物力成本都不低。

    這都是可以理解的情況,但陳文港到時,陳香鈴正被男主人推搡出門——

    “別以為我們不懂法!只要我們還在這里住,你就算是房東也不能私闖民宅!”

    陳香鈴還呆愣愣地和對方講道理:“你們的租房合同已經(jīng)過期了!”

    男人面容很兇:“你們本地人就是欺負我們外地人!當時明明說的可以繼續(xù)續(xù)租,要不然我們拖家?guī)Э诘�,根本不會住這個房子!告訴你,口頭約定也是約定,你們這是違約!”

    陳文港忙上去扶住堂妹:“怎么回事?動什么手,你還是不是男人?”

    陳香鈴看到他覺得委屈:“哥……”

    吵吵嚷嚷的,他差不多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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