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方才沈云見出手迅速,絲毫不留情面,也沒任何征兆。
杜黎反應不及,被刺中了手臂。
他捂著手臂,從屏風后出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沈云見:“殿下聽不出是我的氣息?
”
沈云見內力不弱,面對熟人的氣息必不可能分辨不出來。
如果換做原主,此時怕是該心疼自責了。
但沈云見卻只冷眼看著杜黎:“你在質問本宮?”
杜黎察覺到沈云見態(tài)度不對,也不敢硬剛,只是立刻單膝跪地,捂著肩膀,一副憋屈又忍耐的模樣,換了自稱:
“臣不敢�!�
沈云見不吃他這一套,垂眸看著他:“出去�!�
杜黎抬頭:“殿下.......”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云見打斷:“本宮說了,滾出去。”
杜黎聞言,心中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不知道沈云見為什么會態(tài)度突變,腦子飛速運轉,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哪一環(huán)節(jié)出了紕漏,讓沈云見察覺到了什么端倪?
又或是他昨夜偷偷和沈殊見面被沈云見發(fā)現(xiàn)了在鬧脾氣?
杜黎心思百轉千回,此時面對冷著臉的沈云見卻連個屁也不敢放,只能應了一聲,起身對著沈云見行禮:
“臣告退�!�
沈云見看著杜黎不甘離去的身影,嗤笑一聲,從雕花木架上取了塊帕子擦凈了劍尖上的血跡。
他將長劍收回劍鞘,喊了聲:“陳貴�!�
陳公公應聲連忙從外面跑進來:“殿下�!�
沈云見揮手將那沾了血的帕子丟給陳公公:“拿去燒了,再讓杜黎逮住空子往本宮寢殿里跑,小心你的腦袋�!�
陳公公聞言,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連忙跪地磕頭:“奴才愚笨!竟沒察覺到杜小將軍進了殿下寢殿!奴才該死!”
沈云見擺手:“罷了,出去吧�!�
陳公公應了一聲,退到殿外,守在門口,對當值宮女道:“都機靈著點兒,一只蒼蠅都不許放進去!”
彼時,昭陽殿。
“說吧�!�
寧澈依舊是一副懶散模樣,倚在軟榻上,半合著眼。
李成寶低著頭:“杜小將軍潛進了太子殿下的寢殿,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從東宮匆匆出來,左肩帶了血,應當是殿下刺的�!�
寧澈聞言,睜開眼看了看李成寶,沒說話。
李成寶尋思了片刻,有些不確定道:“王爺是懷疑他們在做戲?”
寧澈還是沒說話。
李成寶道:“待杜小將軍回了國公府,那傷是真是假便明了了�!�
寧澈看著李成寶:
“公公敢不敢跟本王打個賭?”
李成寶嗐了一聲:“王爺又拿奴才開涮了不是?這自打奴才跟了您,這賭,奴才可就沒贏過啊�!�
寧澈輕笑一聲:“杜黎的傷,是真的�!�
今夜沈云見態(tài)度屬實奇怪,即便是做戲,他也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做的滴水不漏。
李成寶這種高手,能死心塌地跟著寧澈,成為寧澈的心腹,自然知道寧澈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除了絕對的武力,靠的就是他算無遺策的腦子。
但很多事,寧澈想得明白,他一個聽令行事的奴才卻不用想的那么明白。
于是他只是直白地問道:
“太子殿下今日所言所行甚是奇怪,不知可否信得?”
如果寧澈說能信,那日后辦事的時候,自然要留兩分情面。
如果寧澈說信不得,那東宮那邊的眼線,就該打起十二分精神辦事了。
但李成寶此時的疑惑,卻也是寧澈近些年來最想不通的事。
他直覺沈云見不是在做戲,在騙人。
但他也不敢就這么輕易排除沈云見演技尚佳的可能性。
于是他在沉吟片刻后,最終還是道:
“盯著他吧。”
皇權爭奪,血雨腥風,一著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寧澈身居高位,只能寧可錯殺。
第76章
江山歸你,你歸我(六)
沈云見雖然對這些爾虞我詐的事略顯陌生,還沒能完全適應。
但他有這個世界上最無敵,最悄無聲息也最安全的探子。
037對沈云見道。
沈云見一聽就樂了:
037不解。
沈云見理所當然:
越謹慎,在這場不見硝煙的戰(zhàn)爭中,才能活得越久,越從容。
037不再說話。
而沈云見也如他自己所說,真的當起了咸魚。
皇帝昏庸,但該上的朝,還是得上的。
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早起,坐到那把龍椅上發(fā)呆。
待有人提出什么重要的問題時,便偏頭看上一眼坐在他下首位的寧澈,問上一嘴:
“攝政王怎么看?”
也便算是皇帝上朝的全部流程了。
而沈云見也就從見過了寧澈的第二天起,沿用了皇帝的那一套流程。
早起梳洗后,換上太子朝服,立于大殿最前方,盯著地板發(fā)呆。
無論朝臣們有什么想法,說法,看法,他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靜靜站在那兒,一言不發(fā)。
任憑其他極力想要表現(xiàn)自我的皇子因為各項事宜在朝堂上和那些朝臣吵得不可開交。
沈云見也只會站在原地,用眼神描繪大殿地板上并不怎么清晰的各種紋路。
時不時還會困倦地打個哈欠。
而下朝之后,在所有其他皇子都在四處奔波,要么想辦法做建樹,攬功勞,要么偷偷摸摸拉攏朝臣,尋人把柄之時。
他只會坐在東宮院子的湖邊上,吃上兩屜灌湯包,然后去書房坐一會兒。
待午時臨近,便回寢殿睡覺。
一睡一下午。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任憑什么人求見,沈云見就兩個字:“不見�!�
種種行徑中,唯一有可能做點什么的,就是他在書房里關緊了門,不許任何人打擾的時候。
而除此之外,他還做起了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這些事,通通沒有逃過寧澈的耳目。
“回王爺?shù)脑�,殿下今日請了宮里的繡娘。”
李成寶對寧澈道。
“繡娘?”寧澈揚眉:“可有何背景?”
李成寶搖頭:“雙親早亡,無兄弟姐妹,尚未成家,入宮后老實本分,只是手藝一絕,早些年立后大典時,皇后裙擺上那百鳥朝鳳圖,便是出自這位繡娘的手�!�
寧澈琢磨了一下午,沒明白沈云見要干什么。
直到夕陽落下,暮色漸深時,東宮突然來人,說是太子殿下有東西要交于寧澈。
寧澈才知道沈云見把自己關在內殿一整天干了什么。
他看著手里那副如同野鴨一般,歪歪扭扭的鴛鴦戲水香囊,眉心開始突突跳個不停。
鴛鴦戲水?
沈云見這是瘋了,還是在戲耍于他?
寧澈將香囊丟給李成寶:“拿去燒了。”
李成寶接住那燙手的香囊,喲了一聲:“王爺三思,這好歹是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
寧澈聞言,咬了咬牙,朝李成寶伸出手:“拿來�!�
李成寶哎了一聲,連忙將香囊還于寧澈手中。
寧澈將那香囊捏在手中,盯著瞧了半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將香囊打開,手指伸進去,捏出了一張單薄的紙條。
他以為是沈云見傳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誰知打開那紙條,上面只寫了幾個字:
寧澈反反復復將那一行漂亮而不失凌厲的字跡看了無數(shù)遍,然后對李成寶道:
“今日可是十五?”
李成寶嗐了一聲:“十六了,今日可是賞月的好時機�!�
寧澈將那短短一句話掰開了再揉碎,揉碎了再重組,然后對李成寶道:
“吩咐下去,今夜所有人,盯緊各宮各府,有異常速速來報�!�
李成寶應了一聲,下去辦事。
而從037口中知道了寧澈反應的沈云見,卻躺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不知情趣的男人,我跟他表白,他以為我跟他傳暗號�!�
037也沒明白:
沈云見道:
037剛想反駁,沒聽說過情詩就算文盲了?
卻聽沈云見立刻就接了一句:
037:
十六的夜晚,月亮又大又圓。
整個京都安靜祥和,未起一絲波瀾。
寧澈的人在打起了精神盯了一夜未果之后,寧澈再次翻出了那張紙條。
“難道是我想多了?”
他在片刻自我懷疑后,問李成寶:“太子今日在做什么?”
李成寶道:“太子今日從御花園陛下禁釣的沁湖里,釣了條四條短刀那么長的赤磷,請去了御膳房專做宮宴的廚子�!�
赤磷珍貴,生長緩慢,數(shù)年也只能長個幾寸長短。
先帝在時,在沁湖養(yǎng)了些,只許每年宮宴才能上桌。
短刀大小的,怕是得有十幾年壽命了。
寧澈聞言,抬手扶了扶額:
“他倒是膽子大,不怕他父皇責怪�!�
李成寶樂道:“他自己個兒偷偷摸摸去的,那赤磷蠢笨,不多時便上鉤好些個。”
“殿下挑了四條最大的,別的放回去了,只要那廚子不說,想必沒人會為了這事兒去陛下面前瞎告狀。”
寧澈擺擺手,示意李成寶下去。
結果,又是昨日那個時辰,東宮又來人了。
寧澈看著硬生生加到自己桌前的那三條不同做法的赤磷,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許久之后,他才問來人陳公公道:
“殿下可有話說?”
陳公公笑瞇瞇道:“殿下說,讓您先嘗嘗,他親手做的。”
寧澈看著陳公公滿是褶皺的老臉,在李成寶準備試毒時,打斷了李成寶的動作:
“不必了。”
說罷,他便動筷,淺嘗輒止。
倒也不愧是好食材配了宮宴大師傅的教導,不算浪費。
陳公公見寧澈動了筷,才接著道:
“殿下說,他知曉他今日所為瞞不住王爺?shù)难�,現(xiàn)下王爺吃了這魚,便與殿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還望王爺保密。”
寧澈氣笑了。
看著陳公公,冷了臉色:“滾出去。”
陳公公聽令,轉身就跑。
第77章
江山歸你,你歸我(七)
李成寶卻笑了:“太子殿下這是孩子心性�!�
寧澈想下令讓人將那幾條赤磷端走喂狗,想了想,話又沒說出口,到底又抬起筷子,夾了塊魚肉,送進了自己口中。
除了香囊和赤磷,沈云見接下來一段時間就憋在東宮,整天倒騰些有的沒的。
肥皂,透明玻璃盞,香薰蠟燭。
折騰出來就往昭陽殿送。
他倒是不怕有人將閑話傳到皇帝耳朵里,畢竟在這宮里,只要寧澈不發(fā)話,沒人敢四處亂說。
皇帝自己也知道,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在這宮里頤養(yǎng)天年。
但除了送東西以外,沈云見卻從未親自去過昭陽殿。
直到京都下起了第一場雪。
沈云見才等來了李成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