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太子殿下,王爺請您,昭陽殿一敘�!�
沈云見聞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抬抬手,便有宮女拿了大氅過來,披在沈云見身上。
昭陽殿只來了李成寶一人。
沈云見便也沒坐步輦,只派人拿了把傘遞給李成寶。
李成寶便親自撐了傘,護送沈云見出了東宮。
陳公公對沈云見和寧澈之間的情況一頭霧水,在沈云見出門前,沒忍住問了句:
“殿下可用人隨行?”
沈云見擺手,一腳踏出東宮大門:
“李公公在呢,不必�!�
李成寶將傘撐在沈云見頭頂,笑得慈善:
“王爺今日備了宴席,膳房那邊兒準備一下午了�!�
沈云見問:“王爺近日可高興?”
李成寶每日的任務就是伺候好寧澈,寧澈這段時間對沈云見的態(tài)度變化,李成寶看在眼里,心里有數(shù)。
起先收到東宮來的物件兒,寧澈總是如臨大敵,思前想后揣摩其背后深意。
到了今日,基本就是沈云見送什么收什么。
原本那鴛鴦戲水的香囊被隨手丟進了門邊的匣子里,前幾日寧澈不知怎么想通了,竟將其翻找出來,塞到了枕頭下。
他知道沈云見對寧澈的討好見了效,寧澈今日肯叫沈云見去昭陽殿,怕是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還會有變化。
李成寶嘿嘿一樂:
“王爺?shù)男乃�,哪是奴才敢妄自揣測的,不過,能讓王爺在殿里設(shè)宴招待的,殿下還是這皇城里頭一份兒�!�
宮里人說話委婉,都留余地。
但沈云見能聽得出來,李成寶這意思,寧澈最近應該是高興的。
他迎著風雪一路走到昭陽殿,一進門就看見寧澈站在花廳外。
雪花飛舞間,一身單薄的素色錦衣,墨發(fā)如瀑,似神祇降世,縹緲如畫卷。
沈云見一進門,便笑盈盈地上前,伸手碰了碰寧澈的手背:
“等我呢?”
不等寧澈答話,他便又道:
“大冷的天,站院子里做什么,凍得手冰涼,快進去�!�
沈云見生的好看,唇紅齒白,站在雪地里笑盈盈地看著寧澈,讓寧澈一時分不出到底是雪色更白,還是沈云見的膚色更白。
他大氅領(lǐng)口有一圈白色貂毛,托著沈云見那張無辜又清俊的臉,看著格外招人憐。
他盯著沈云見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淡淡道:“殿下怎的沒坐步輦來?”
沈云見走進花廳,脫了身上大氅交給李成寶:
“京都今年第一場雪,自己踏踏才好,坐步攆作甚?”
寧澈不懂沈云見的心思,帶著沈云見走到桌邊,對李成寶使了個眼色。
李成寶便出去吩咐下面的人端菜上桌。
寧澈親手替沈云見斟茶:
“餓了嗎?”
他倒完了茶,就坐到了沈云見對面。
昭陽殿的飯桌子大得很,沈云見看著與自己遙遙相對的寧澈,問他:
“王叔可還請了他人來赴宴?”
寧澈一愣:“并未。”
沈云見聞言,直接起身,搬著凳子走到了寧澈身旁,坐下來:
“就兩個人用膳,您離我那么遠作甚,說句話都得扯著嗓子喊�!�
寧澈對沈云見自來熟的行為有些不適,板著臉:
“食不言。”
沈云見嗐了一聲:“私底下講那么多規(guī)矩作甚?”
說完,便支著自己的下巴,看著寧澈,無厘頭說了句:
“我這些日子乖得很,杜黎我是一面都沒見。”
寧澈看著沈云見那張小狐貍一樣的臉:“我沒問你�!�
沈云見點頭:“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我沒見他,但我這不是得主動解釋?省著你誤會我�!�
話說到這兒,屋外端著菜肴的宮女便魚貫而入。
寧澈沒再說話,沈云見便也閉了嘴。
待一桌子飯菜擺齊,沈云見才擺了擺手,對那些準備布菜的宮女道:
“下去吧,把門關(guān)上,莫要打擾本宮和王爺用膳�!�
他這番話說得未免有些喧賓奪主了些。
但寧澈卻沒太在意,雖有些不適應,卻隱隱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兩人這段時日,說是有往來,卻除了在朝堂以外,一面都沒見過。
說是沒有往來,沈云見卻又日日往他這兒送東西,除了送東西,還要么帶張小紙條,要么叫人傳句話。
句句沒頭沒尾。
起初寧澈還會花上許多功夫,細細思索其中深意。
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里面根本就沒什么深意。
但還是習慣性在夜里睡前,翻來覆去念上幾遍。
明明交情不深,卻硬生生在這樣的往來之下,生出了幾分熟稔。
眼下沈云見在他面前表現(xiàn)的頗為放肆,他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寧澈原以為沈云見將人打發(fā)出去,是有些什么話要跟自己說,但沈云見卻在下人關(guān)了門后,就開始了肆無忌憚的大快朵頤。
直到吃飽喝足,他是一句話都沒說。
寧澈覺得自己這些時日,除了朝堂上那些爛事,干的最多的,就是揣度沈云見的心思。
今日他不想再揣度了,便也學著沈云見,打開天窗說亮話:
“太子殿下近日所為,究竟有何目的?”
第78章
江山歸你,你歸我(八)
沈云見放下手中碗筷,看著寧澈:
“在王爺心里,每個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應該是抱著目的的嗎?”
寧澈聞言,先是一愣,隨后就被沈云見逗笑了:
“太子殿下,你我不是布衣黔首,這里也不是鄉(xiāng)野市井�!�
“這是皇宮,是朝堂,是一句話說錯就能讓人滿門抄斬的煉獄�!�
“殿下此問,未免荒唐�!�
沈云見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端起茶壺,為寧澈倒了杯茶:
“若非要說什么目的,那就暫且當做,我是為了哄你開心吧�!�
寧澈看著桌面上冒著絲絲熱氣的茶杯,問沈云見:“為何?”
沈云見不答反問:“王爺覺得呢?”
以寧澈對沈云見的了解,除了性子張揚跋扈,脾氣差些之外,沈云見并非一無是處的蠢貨。
前些年朝堂詭譎,各種陰私沈云見也是看看得分明,做得也不賴的。
按理說他一朝太子,即便是拉攏,也沒必要用這些手段。、
說白了,寧澈甚至覺得,沈云見這段時間的作為,也并不像是在拉攏。
倒更像是,在追姑娘家。
但這答案未免離譜了些。
以寧澈至今未娶,連個側(cè)妃小妾都沒納過的空白感情生活,并不能完全理解。
于是他在沉默片刻后,說出了一句讓沈云見迅速變了臉的話:
“殿下該娶太子妃了。”
沈云見嘴角笑意消失,咣的一下將茶壺墩到桌子上,起身就要走人。
寧澈一看沈云見瞬間翻臉,下意識便伸手拽了沈云見一把:
“鬧什么脾氣?”
沈云見甩開寧澈衣袖:“怎么?王爺揣摩了我這么多時日,最終就得出這么個結(jié)論?”
寧澈有口難辯。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那句話,細想之下更像是心底慌亂時的口不擇言。
他不禁有些懊惱:
“之前行刺之事,我說了過去了,不會再與你計較,你不必花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
沈云見看著寧澈,覺得鬧心,語氣也不怎么好:
“那依王爺高見,本宮該在誰身上花這些個心思?林首輔家的千金?趙將軍家的嫡女?還是于老尚書那個號稱京城第一才女的孫女?”
沈云見倒是會挑。
隨口說了三個人都是京都美名遠揚的佳人。
作為大歷的太子,只要皇后點頭,他想娶誰當太子妃,他就能娶誰。
攝政王攝政,對皇子的親事,卻不好太過僭越。
但寧澈聽著這話從沈云見口中說出來,卻覺得刺耳。
光是想想沈云見將這些個小心思都用到旁人身上,他就已經(jīng)開始覺得鬧心了。
但讓向來人冷心硬的寧澈承認這種想法,無疑是癡人說夢。
于是寧澈開始不由自主,口是心非的雞蛋里挑骨頭:
“林家千金雖性子溫婉,卻是個病秧子,怕是沒心里替你打理東宮之事�!�
“趙將軍虎父無犬女,趙小姐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徒手能拉三石大弓,就太子殿下這身板,怕是扛不住她一記重拳,屆時鬧了矛盾讓揍個鼻青臉腫,天家顏面何在?”
“于老尚書家孫女固然有才,還有自幼一同長大的竹馬,怕是難以對殿下傾心,若是日后紅杏出墻,豈非亂了朝綱�!�
沈云見被他這冠冕堂皇的話氣笑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是,怎么?合著王爺早就替本宮挑選好了合適的太子妃人選?”
寧澈否認:“并未�!�
沈云見道:“行,那王爺說說,這京都官家小姐無數(shù),本宮該在誰身上多花些心思?”
寧澈沉默。
半晌后,低聲道:“太子身份尊貴,此事還當從長計議�!�
沈云見看寧澈那副德行,就知道寧澈是還沒開竅。
他打算慣著寧澈:
“行,那明日一早,本宮便去向母后請安,讓母后來托王爺替本宮決定這個太子妃的合適人選�!�
他說完,便客客氣氣地對著寧澈行了個晚輩禮,走到花廳門口,哐的一掌推開了花廳的門,頭都不回地迎著大雪踏出了昭陽殿的門。
李成寶眼看著情況不對,跟在沈云見屁股后面,喊了聲:
“太子殿......”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云見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李公公莫要跟本宮說話�!�
說罷,甩袖離去。
沈云見來的時候,寧澈并未吩咐李成寶不得偷聽,因此李成寶是可以聽見花廳里兩人的對話的。
他眼看著沈云見越走越遠,連忙扭頭去看寧澈:
“王爺,這得追�!�
寧澈看著沈云見在風雪中漸行漸遠的背影,有些麻木無措道:
“為何要追?”
李成寶左看看右看看,嗐了一聲:“這事兒鬧的,殿下生您氣了!”
寧澈此時說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
也不知道沈云見為什么突然發(fā)這么大脾氣。
但他知道此時天色已晚,就這么讓沈云見一個人冒著風雪走回東宮,有些東西可能就難以挽回了。
于是在李成寶將門口的油紙傘,和沈云見方才留在這兒的大氅塞進寧澈手里時,寧澈也沒拒絕,拿著傘,抱著大氅,到底是跟著沈云見的步伐出了昭陽殿。
沈云見發(fā)現(xiàn)寧澈在跟著他。
在朝堂上翻手之間攪弄風云的寧澈,此時就像那愣的令人發(fā)指的大傻春。
沈云見走得快,寧澈也走得快。
沈云見放慢步伐給他機會,他也放慢步伐,就在沈云見身后兩丈之余,不遠不近地跟著。
手里的傘,純像擺設(shè)。
沈云見深吸口氣,站住了腳步。
寧澈在猶豫了兩秒之后,才走到沈云見身邊,將懷里的大氅,披在沈云見身上。
又在沈云見開口說話前,走到沈云見面前,低頭耐心地幫他系好了大氅的衣襟,將沈云見的下巴,包裹進那白色的毛絨絨里。
他低頭垂眸站在沈云見面前時,比沈云見高出小半個頭,明明是神仙一樣的長相,沈云見此時卻覺得他笨的氣人。
寧澈不說話,沈云見也不說話。
寧澈頭一次做這種事,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些什么,只像是突然想起來自己手里還有把傘,便撐開了傘,舉到了沈云見頭頂。
然后愣愣說了句:“莫要染了風寒�!�
沈云見看了他一眼,沒再搭理他,只自顧自繼續(xù)往東宮走去。
寧澈便跟在沈云見身邊,替他撐著傘。
第7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