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以前不論多困她都睡不著,今天她仿佛睡不夠似的,轉機的時候吃了頓飯,然后上機就繼續(xù)睡。
等她一覺醒來,尼泊爾就到了。
一走出機場,干冷的風就迎面而來,尼泊爾是十月份就進入了冬季,一直到來年三月份,漫長的冬季才算過去。
雪山離酒店還有很遠,但他們住在最高層的總統(tǒng)套房,在遠景陽臺上能夠看到很遠處的雪山頂。
她想起了第一次和阿陸看到雪山,阿陸興奮的語無倫次,可杜若卻無感,她說雪山從她的角度看就像是雪頂咖啡上的雪頂,毫無美感可言。
白天睡多了,半夜她睡不著,悄悄從展京墨身邊爬起來去陽臺看雪山。
尼泊爾的夜空很亮,不知道是不是被雪山映照的,那撮雪頂看上去特別明顯。
她癡癡地看著,她不懂登山對某些人來說為什么那么熱愛,阿陸自從看過那座雪山之后每天都查資料,做攻略,如果杜若不讓他去的話,會覺得他整個人生都了無意義。
后來,她還是讓他去了,他癡迷的一塌糊涂,從玩票到半專業(yè)再到最后,把命都葬送在那座雪山上。
他曾經(jīng)跟杜若說:“對于登山的人來說,攀登過一座雪山的意義是巨大的�!�
杜若不理解意義到底是什么,但此刻那座山就是埋葬了她愛人的龐大的墳墓。
忽然,一張毛毯裹住了她,她回頭一看,展京墨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
“明天就登山了,今天激動的睡不著?”他站在她身邊,趴在欄桿上抬頭看著遠處的雪山頂。
“也不是激動,是白天睡太多了�!�
“你為什么會愛上登雪山?”
“我。”她想起了阿陸跟她說的話:“你不知道攀越過一座雪山對于一個登山的人來說意義有多重大。”
“多重大?”他反問她。
杜若記得她好像也這樣反問過阿陸。
她很認真的想了想:“好像只有翻過去,才知道吧!”
“你登了那么多次,都沒有登頂嗎?”
“有一次差點成功了,因為天氣原因又折返�!倍湃粽f。
“希望這次,我們能成功�!�
“對于一次都沒有登過雪山的人,幾乎是不可能。”
“那就下一次,下下一次�!�
天空已經(jīng)發(fā)白,杜若看著他疲憊的眼睛:“睡一會吧,不然不夠力氣登山。”
“陪我一起睡�!彼麪恐氖郑阉匣胤块g。
第二天他們?nèi)チ搜┥剑巧降难b備已經(jīng)事先送到雪山腳下的小木屋了。
當展京墨穿上登山服的時候,杜若愣了足足有十幾秒鐘。
她在展京墨身邊三年,此刻的他最像阿陸。
她都恍惚了,直到教練問她腰帶緊不緊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
第74章
最考驗愛情的雪山
這是杜若第N次登上這座山。
這是展京墨第一次登雪山。
杜若登了這么多次這座山,卻從來都沒有和阿陸一起登過。
與其說她每年來登山是來找阿陸,還不如說是她變相地用這種方式來補償。
說白了,就是為了填補內(nèi)心的愧疚感。
展京墨是菜鳥,他們的隊伍不但有教練,導游,指引,甚至還有個隨行的醫(yī)生,而且也不會走得太遠,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就要立刻折返。
杜若在這個菜鳥隊里算是個老手,她知道怎么保存體力,大概也就只走到十分之一的路程吧,就有人體力耗盡,導游便帶著折返。
等慢慢走到快半山腰的時候,一個隊伍里十二個人,只剩下四個人了。
于是教練建議大家都回去吧,前面耗費的時間太長了,眼下看來天黑之前登頂再下山的可能性不大。
杜若抬頭看看天空,感覺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了,她說:“可以,回去吧!”
展京墨卻看著她:“你登過頂沒有?”
杜若搖搖頭:“沒有�!�
“那今天我陪你登頂�!�
“你第一次登山,別想一口氣吃個胖子,量力而行�!�
“走吧�!闭咕┠氏认蛏缴掀D難地走去。
看著他橘色登山服的背影越來越遠,杜若趕緊跟上去。
其實她能感覺到展京墨的疲憊,他第一次登雪山能走到這里已經(jīng)算體力和毅力都很出色的了。
她拉住了展京墨:“來日方長,下次再來登山一樣�!�
“剛才教練說如果今晚下雪,明天就封山了。”
“那就下次。”她說。
“你不是說,攀越過一座雪山對你的意義是巨大的嗎?”
杜若忽然無語。
那只是她套用了阿陸的話。
攀不攀越過這座雪山,對杜若聊無意義,她登山的意義是來找尋阿陸,和她心底的愧疚。
這時候,風越來越大,風里還裹著雪粒子,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教練大聲說:“回去吧,要下雪了!”
展京墨也沒再堅持,一行人往回走。
風雪越來越大了,往上走的時候是順風,回去卻是頂風,天黑的也很早,下午五點鐘不到天就黑了。
視線變得很差,教練好像都迷失方向了,帶著他們轉了兩圈都還在原地打轉。
教練說:“不行,這樣太耗體力了,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先去探路,二十分鐘后我沒轉回來,你們就按照我的路標走�!�
結果,二十分鐘后教練又轉回來了,隊里有個人都要崩潰了,堂堂七尺男兒都哭出聲來:“我不會死在這里吧?我不要死在這里�!�
教練哭笑不得:“你電影看多了,我們等會超過時間沒回去,就會有救援隊上來,現(xiàn)在你想在雪山上自殺的可能性都不大。”
他們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大家吃點東西恢復體力。
在包里找東西吃的時候,杜若發(fā)現(xiàn)展京墨的背包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鋒利的巖石劃爛了,里面的食物掉了個精光。
杜若把自己的食物分給他,他們本來就帶的不多,一天下來已經(jīng)吃的七七八八了,她還剩下一條士力架和一個金槍魚罐頭。
她咬了一口士力架,就把剩下的都遞給展京墨。
他看著她:“你就剩下這些了?”
“吃吧,我不餓�!�
“你的胃不能餓,你忘了?”
“沒事,這段時間喝中藥,我的胃挺好的,沒疼過了�!�
他不肯吃,問教練什么時候救援隊會來找他們。
教練看看表:“估計已經(jīng)上山了,但是現(xiàn)在天氣不好,到這里也得好幾個小時了,能吃就吃一點吧,天冷體力消耗大�!�
教練分了一條士力架給他,笑著看著謙讓的兩人。
“新婚夫妻?真恩愛��!”教練是本地人,但常年帶中國人的隊伍,中文說的非常好:“都說雪山是最能考驗人性和愛情的地方�!�
那個大高個吃飽了東西,聽說救援隊已經(jīng)上山了,心情就好起來,興致勃勃地問教練:“怎么說?”
“我?guī)н^好多隊伍上山,其中新婚夫婦的有不少,大多數(shù)下了山就離婚了,風雪和饑寒交迫下會擊碎結婚時的山盟海誓。還不到生死存亡的時候,就有很多夫妻都分崩離析了�!�
“什么感情那么脆弱?”
“人都是自私的,真到了那個時候,比如說只有一個生存的機會,你是給自己還是給伴侶?”
教練的反問讓大高個沉默了片刻,他揉了揉鼻子:“如果我老婆肯為了我死,我也會為了她死�!�
“那你這不是愛情,愛情是危難來了不會考慮那么多,只想著讓對方活下去�!�
大高個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那我老婆要是沒那么愛我,那我不是白死了?”
“所以說,你那不是愛情。”
“什么愛情這么傻逼,自己送死�!�
杜若和展京墨靜靜地聽著,杜若發(fā)現(xiàn)展京墨在看著自己,她跟他笑了笑:“飽了嗎,飽了就繼續(xù)出發(fā)�!�
一行人冒著風雪又往山下走去,天黑了,道路兩旁的指引牌上亮著燈,他們終于找到了正確的路,雖然下山的速度很慢,但只要方向是正確的不走冤枉路很快就能下山。
但是杜若發(fā)現(xiàn)展京墨的速度越來越慢,好幾次都掉隊了,她跑回去查看他,看他一瘸一拐的,一問才知道剛才不小心崴到腳了。
她提議慢點走,可是那個大高個不樂意了,眼看著都能看到山下的燈光,他就更著急了,恨不得馬上下山。
教練說:“也不在乎這一會的時間,慢就慢點�!�
大高個卻吵死吵活的說要投訴教練什么的,展京墨聽得眉頭緊皺,便跟教練說:“你帶他們先下山,我慢慢走�!�
教練說:“你一個人行嗎?”
“有指路牌,不會丟的�!�
教練跟救援隊的聯(lián)系了一下,得知他們很快就過來了,便說:“那行,你在這里慢慢走,等會救援隊就來了,我?guī)麄兿认律�。�?br />
杜若攙扶著展京墨,聲音很輕:“你帶他走吧,我陪他一起走。”
教練沒說什么,讓他們小心就先帶大高個走了。
風雪似乎越來越大了,杜若蹲下去捏了捏他的腳踝,雖然他沒叫,但聽到他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就知道他疼的厲害。
“別走了�!倍湃粽f:“你這個情況再走下去會更嚴重�!�
第75章
煙花易冷
天越黑,風越大,雪粒子變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杜若找了一塊大巖石,扶著他走到巖石下面避風雪。
看著展京墨失色的臉和嘴唇,杜若就知道他現(xiàn)在很不舒服了。
其實他體力很好了,不然也不會支撐到現(xiàn)在,只是第一次登山,他沒經(jīng)驗也不適應雪山上的低溫環(huán)境,又受了傷。
她把手探進他的手套里面,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像冰塊一樣。
如果他患了低溫癥,那是很危險的。
她抓了一把雪拼命給他搓手,搓的她的手都麻了,好像有了一點點熱氣,趕緊把手套給他戴起來,又踮著腳尖搓他的臉。
他拉住了她的手:“休息一下�!�
“不行�!彼f:“你現(xiàn)在體溫太低了,得讓你熱起來。”
“你累死了我也熱不起來�!�
“不行�!彼龍猿值�。
在黑夜中,他眼里的光都似乎在一點點消失,杜若心里的恐慌迅速攀升,看著他靠在巖石上無力的樣子,她仿佛看到了阿陸。
當年,他是不是也是這樣被困在某處,只有他一個人,所有的隊友和同伴都離他而去。
他就這樣孤獨地無助的,絕望地死去了。
展京墨只是垂眸的瞬間,再抬起頭來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杜若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他倒是被杜若給驚到了:“希望不是我的樣子嚇到了你,我只是腳崴了,不是癱瘓了,杜若,杜若...”
他只是調(diào)侃,想緩和一下她的情緒,但是越說她哭的越兇。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懼和絕望,仿佛他已經(jīng)死到臨頭,下一秒就要咽氣了。
他承認他現(xiàn)在的腳踝很疼,也有點不太舒服,他后悔今天逞能走得太遠,他的本意是想陪杜若翻過這座山,了卻她的心愿,但忽略了自己是個菜鳥的現(xiàn)實。
但是,一抬眼山下就是燈光璀璨,他甚至能聽到不遠處的搜救隊身上的步話機的嘟嘟聲,就像剛才那個教練說的,現(xiàn)在登山別說死了,就算想自殺也費勁。
所以杜若的反應,過于巨大。
“杜若...”
她忽然靠近他,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腦袋吻了下去。
她呼出來的熱氣,迅速攪熱了冰冷的空氣,她柔軟的唇在他的嘴唇上輾轉反側,但她臉上的熱淚瞬間就擰結成小冰珠,會掉落在他們的唇齒之間,又冷又熱地交織在一起。
她拼命給予,仿佛要把自己的熱氣從接吻中傳導給他,在唇齒相依間,展京墨說:“杜若,你把我當做吸陽氣的男鬼了。”
他本意是逗她笑,但她的眼睛唰的一下睜開,死死地盯著他,眼淚決堤。
搜救隊趕到的時候,倆人還在熱吻,對方開玩笑道:“這倒是一個保持體溫的好辦法�!�
他們帶來了擔架,把展京墨抬了下去。
她跟在展京墨的身邊,握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又失而復得的眼神,在展京墨的心里掀起一陣又一陣的狂潮。
杜若總是說她愛他,表達的很熱烈,但很少能感受得到。
今天,這一次,他接收到了。
他真實地到這個女人在無與倫比地愛著他。
她的愛,深刻又洶涌,努力隱忍卻又按壓不住的。
這讓展京墨站著上雪山躺著下來的羞恥感稍微少了一點。
他被送進了醫(yī)院,索性沒什么大礙,腳只是扭到了,
沒傷到骨頭,也沒有得低溫癥,在醫(yī)院里住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就能出院。
杜若也終于恢復了正常,她坐在床邊幫他剝橘子,細心地除了橘子上的白筋放進他嘴里。
塞第三瓣橘子的時候,他握住了她的手:“杜若�!�
“嗯?”她抬起眼皮:“酸?”
她塞了一片進嘴里:“我嘗嘗,很甜啊�!�
“沒什么,只是想喊你的名字�!�
“切�!彼托�,繼續(xù)低著頭喂他吃橘子。
“杜若�!�
“干嘛?”
“剛在在山上,你有點嚇到我了。”
“嚇到你什么了?”
“你的眼神�!�
“怎么?”她停下了喂他吃橘子的動作。
“當時的你,有種拼盡一切的瘋狂,或者說,同歸于盡...”
“你是不是用錯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