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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七茜兒笑了起來,點頭:“吃了,你呢?”

    陳大勝搖頭:“我還沒。”

    七茜兒笑:“今兒,就自己管著自己吧,顧不得你了。”

    他們互相看著,就笑了起來。

    這么些年了,這一世沒有分開過,將將分開的時候又太短,看到這個人霍七茜才察覺,她開始想他了。

    應(yīng)該是想他了。

    子女也好,家業(yè)也好,似乎在這個清晨都無關(guān)緊要了,他們就互相搭了個伴兒,活到現(xiàn)在難得誰也不嫌棄誰。偏偏又是倆骨子里都要強的人,十幾年來,很少拌嘴臉紅,這就很了不起了。

    看著穿著一身薄衫的陳大勝,七茜兒有一肚子話,偏嘴上就很挑揀嫌棄道:“誰給你找的這身衣裳穿?昨兒誰在你身邊伺候的?吉祥呢?”

    她在家,總是不允許邋遢的,她的男人,她的崽,她的老人,她都要給收拾的利利索索,可是方離開一日,這家伙就滿面胡茬,布襪不穿,露著腳踝骨頂風(fēng)夜馬,穿了一身初秋的套衫,來了?

    陳大勝上下看看自己的穿戴,挺好的��?

    搞不懂媳婦問這身衣裳作甚?他便扯扯衣裳說:“吉祥都那么老了,我走的匆忙,自己隨意劃拉了一件兒,咳,那你,你昨晚就住在這兒��?”

    他往樹林里看了下,那邊白英正在收拾行李,被綁在大樹上的裴倒海坐在地上,歪頭篝火邊好眠正香,昨晚一番靈魂里的折磨,他也算是放下了心事,這會子就什么都顧不上了。

    霍七茜點頭,走到陳大勝身邊問:“百泉山一代這么多的榆樹娘娘廟?我怎么從未聽你說過?”

    這話問的陳大勝一愣,他多機靈,已經(jīng)知道怎么回事,不然也不會連夜來了,如此就羞愧道:“就,就以為是媳婦你的,真的,實實在在是大意了�!�

    那會子聽到下面來報說吧護國寺都頂行了,他還挺驕傲。

    嘖!鬧了半天兒,就是個騙子地兒。

    自己這輩子虧心事兒不少,唯這件不能見人,想起來這心里就麻爪一路,窘迫,尷尬……各種滋味難以言喻。

    這話一出,七茜兒似笑非笑。

    百泉山一代有了榆樹娘娘廟的蹤跡,從多了第一座開始陳大勝就知道了,私心講那會子他還挺高興的,覺著這是自己家媳婦兒的廟,他自然是要照顧。

    看到香火好,他還心說,哼,這個娘們她存私房錢兒。

    加之各榆樹娘娘廟就是收個法事道場錢兒,這給和尚廟的也是一樣的錢兒,給老道廟里也是這種錢,那自己媳婦賺點私房咋了?

    就~沒管……

    再說了,朝政上的大事多了,每天斥候上的情報早就不是當(dāng)初每天一箱子的量,全國各地來的各色情報每天都不少于三大車。

    這還是隨便哪一部門。

    兵部的,刑部的,各地府衙的,甚至告老還鄉(xiāng)的老臣,他們斥候都要按照年份,給人家預(yù)備一份行蹤報告。

    直到前幾年陳大勝才悟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原來說的是這個。

    他每日里很忙,需要帶著人,分著類,挨個兒按照等級排列好,再送到御前……這些年就是這樣過來的。

    他看來,那是媳婦兒的廟,照顧一下只當(dāng)沒看到吧。

    斥候不報,地方不管,江湖庇護,百泉山的奇跡就這樣在夾縫里開出了惡之花,還是盛開的花叢了。

    哎,那地兒說理去,反正現(xiàn)在遭了報應(yīng),跟媳婦是交代不了了。

    咳,他甚至幻想過,自己死了,就找人在后邊捏個榆樹公公,也吃吃媳婦兒香火,這才是美事兒哩。

    現(xiàn)在,吃屁吧。

    看媳婦兒笑的詭異,陳大勝硬挺著骨氣對媳婦兒說:“明兒拆了就是,你也別上火,就該抓人犯抓人犯,該查查,怎么也折騰不到你這里,辛老頭那邊說清楚就對了�!�

    霍七茜想了一下:“我倒是不擔(dān)心那些,我就惡心。”

    陳大勝深以為然:“是挺惡心的,那你也不必上火,不值當(dāng)……”

    就這樣站在官道邊上,七茜兒把昨晚從裴倒海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盡數(shù)講給陳大勝聽。

    陳大勝現(xiàn)在著實穩(wěn)的住,一直到聽完他才找了顆大樹靠住,再慢慢坐下,最后就給了自己一巴掌后,捂著臉開始呵呵笑了起來。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就是個媳婦的幾座廟,他一萬次小心,就大意了這么一次,哎呀,這叫啥?

    老天有眼,正在嘲笑他私心雜念忘了根本么??

    這些年,這些娘娘廟打著媳婦兒的名義,給老譚家弄了多少昧心錢?

    想到這里,陳大勝又給了自己一巴掌。

    七茜兒就這樣看著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沒去打攪。

    他總會好的,也總會想開的。

    直到天光大亮陳大勝才抬起頭,苦笑著看著七茜兒道:“對不住媳婦兒,就~大意了�!�

    霍七茜笑笑:“沒事兒,有我呢�!�

    誰拿了她的,就加倍給她吐出來。

    陳大勝點點頭:“虧得有你……哎……”他站起來,走到七茜兒面前,拉住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你知道我跟老譚家的恩怨吧?”

    當(dāng)然是知道。

    七茜兒點頭:“這幾年我看你也不怎么提了�!�

    陳大勝放開她的手,拍拍自己的心口苦笑道:“怎么提我過的這樣好,沒臉提啊!那么多人,那么多條命!這些年每天軟被輕裘富貴在身,吃的好穿的好,你好,咱爹也好,孩子們也好,阿奶糊涂歸糊涂,可老人家活的好好的,可我……就不敢深睡……”

    他嘴唇哆嗦著似笑非笑:“可我不敢深睡啊,也不敢深想,就害怕安靜,靜下來,就是那些合不住的一雙雙眼睛,我這里交代不過去,就沒有一日敢放下的�!�

    看他痛苦,霍七茜心疼卻替代不了,只能陪著他一起難過。

    往遠處的官道上漸有行人走過,走路的,坐馬車的,推著獨輪車的。

    放牛的小童跟在黃牛身后,黃牛邊走邊屙,那小童就拿木鏟,鏟了牛糞丟進胳膊上挎著的大籃子里。路過這對夫婦,看他們奇異,他就瞪大了燕京看著過去。

    七茜兒還沖那孩子笑笑,小童羞澀,挎著籃子跟著牛跑了。

    看著他的背影,七茜兒就笑著說:“你看這燕京附近的小孩兒,便是家里貧寒些的,這小臉上多少也有些肉……是吧?”

    陳大勝好一會子才壓抑住那些哀傷說:“啊……所以,我這心里吧,就總有些不安穩(wěn),多少就有些猶豫了�!�

    七茜兒扭臉看他:“猶豫?”

    陳大勝確定點頭:“啊,猶豫,不止一次,尤其是每次回屋里,看到你們娘幾個日子過的那么好,我心里不敢想的好,我的妻,我的子,要啥有的,我那會就高興,真的,可高興了,想著,這是老子的本事!可,可若有一日我真的破釜沉舟了,這日子,許就沒了呀~媳婦兒!”

    七茜兒沒有說話,倒是想起一事。

    從前總聽青雀庵的尼師用因果來安慰人,她們言之鑿鑿說,這輩子確實看不到惡有惡報,也看不到眾生想要的結(jié)果,那一定在來世呢,來世佛為眾生預(yù)備了三界六道,惡人總有惡人的去處,好人更有好人的結(jié)果。

    可,如今便是前世因果,自己的來生。

    七茜兒扭臉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他人生正好,仕途正旺,爵位官位,前程體面他一樣不缺,她與他養(yǎng)育了六個孩子,上輩子的一切不甘,她有仇報仇因果已結(jié),可他的呢。

    過多好,他的心都沒安穩(wěn)過。

    老刀營到了最后也可憐,上輩子就剩下個孟萬全,這輩子,也就多了這么七個,還是沒湊夠兩巴掌。

    她問:“當(dāng)初有兩千多人呢。”

    陳大勝點點頭:“恩,兩千!那會子天下大亂,別人也是到處抓丁,這個沒辦法……大勢所趨,皇家都在里面添命,誰能躲了。

    可仗打完了,好歹旁人給了交代,該給個安家銀子人家都給,老刀上就一文錢沒見到,老刀……是拿命給老譚家弄了個前程,最后還想騙著大家伙去死,這就不能饒了!”

    霍七茜幫陳大勝攏了下衣襟說:“知道了,必不能饒了,你安心,既譚家早有反意,我悄悄去,待找到那臭小子就一起收集證據(jù),到時候送到御前,從此……”

    她把衣衫給他歸順平展說:“從此興許你那睡不著的毛病,也就改了�!�

    陳大勝微微搖頭:“沒那么簡單啊,我這官是越做越大,這事兒卻是越來越難的……此事不單是譚家謀逆。”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現(xiàn)在,早就不是當(dāng)初一刀下去,覺著萬事都能了的時候了,譚家在金滇經(jīng)營了那么多年……”

    微微合眼,他到底對七茜兒說:“除卻地方百姓會被牽連,還有~皇爺幾個長成的皇子,怕是也在里面各有牽扯,譚家我從不畏懼,可……十年前夜襲之后,皇子多有損傷,皇爺膽子就嚇破了,他心里愧疚,我就怕……阻礙我們的人,反倒是皇爺�!�

    他是個嘴巴笨拙的人,可是直覺卻最是靈敏。

    七茜兒停住腳步,認(rèn)真看著陳大勝問:“爹怎么說?”

    陳大勝吸氣,自己這個媳婦,想問題總是旁個一二般人深刻。

    是的,自己要復(fù)仇,老郡王的意見至關(guān)重要。

    如今朝廷經(jīng)歷了漫長的整頓,才堪堪把混亂至極的各路大軍整頓的有了些規(guī)矩,而今便是坦人再來,也有角逐之力,若是自己此時與譚家糾葛起來,為了南部安定,皇爺愿意么?

    自己那個把天下民生放在心里的養(yǎng)爹,他更不愿意。局上的事情,并非是簡單的你打了我,我必要還一下那么簡單,一切都要看大局,推動大局……

    個人在大局里,從來就不是重要的事情,比起天下安穩(wěn),兩千區(qū)區(qū)之?dāng)?shù)在掌權(quán)人眼里壓根不算做人命,就是個數(shù)兒。

    更可怕的是,他現(xiàn)在的想法,也越來越跟自己那個郡王爹是一樣的了。

    他依舊想報仇,卻要先考慮金滇能否承受住這般巨大的動作。

    到時候若是因他的私怨,整的金滇一地百姓流離失所,那……他跟幽帝身邊的那些佞臣又有何區(qū)別?

    一時間心亂如麻,陳大勝不敢深想,他爹花了半生時間,才與同僚將這天下整理的順當(dāng)了,若是自己真的把天捅破了,金滇一亂……多少人的努力便白費了。

    看著陳臭頭心亂如麻,又見天色不早,霍七茜就拍拍他說:“吶,他爹~別想那么多了,你們這些男子,總是想的比我們女子多,其實……好了壞了,你媳婦我總要去一次金滇的,咱得先把那臭小子弄回來,你說是吧?”

    陳大勝擰住的眉毛展了一下,強笑笑道:“也是,哎,去吧,把那臭小子弄回來,到時候老子饒不了他!”

    這話一出,就挨了媳婦兒一個巴掌,七茜兒斜眼嗔怪:“打他輪不到你!”

    陳大勝搓搓臉,蹭蹭鼻子走到林子里,一把提起正做美夢的裴倒海。

    裴倒海猛的睜眼,掙扎喊:“哎哎,誰呀,誰呀……”

    又被一掌打暈了。

    將裴倒海倒掛在馬腚上,陳大勝走到七茜兒面前道:“你這打扮,怕是入不了金滇了�!�

    七茜兒看看自己的武人打扮:“我這樣?”

    陳大勝點頭:“啊,也虧得你沒走多遠,我原本安排了驛站快馬到小南山�!�

    他上前一步附耳對霍七茜道:“譚守義下了江湖禁步令,大概是怕咱兒那事兒連累到金滇,也怕九州域的在他的地盤折騰,下面人說,那邊查檢的十分嚴(yán)格,是一片鐵器都入不得金滇了。”

    七茜兒不在意的笑笑:“白折騰,管的都是守規(guī)矩的,想去的,飛也飛去了�!�

    陳大勝就喜歡她如此自信,他左右看看沒人,正想抱抱媳婦兒,咋就那么舍不得呢。

    不成想,他媳婦反倒一把抱住他,在他耳邊說:“我跟你說,這王八蛋修的廟墻里,能有個幾十萬貫!”

    陳大勝吸了一口冷氣,呲牙看著媳婦兒,喃喃問:“你,你要��?”

    實在沒辦法,他就只能獻出小私房了,贓款便是再多也不能收的。

    霍七茜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他肩膀一下:“想什么呢!咱家缺這一兩個?我是說,皇爺精窮的?”

    老娘手里有前朝寶藏,我稀罕你個幾十萬貫銅錢兒?

    翻了個白眼給陳大勝,陳大勝想了半天才托著下巴似有所悟。

    七茜兒看他懂了才點了一下他額頭說:“傻子!便是我們婦人管家,也得有個錢庫做膽,不然誰聽你的?我就不信,一個造反的手里沒幾個干錢兒,老譚家也敢有這個想頭,咱小狗都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你且等著,便是豆腐渣兒,老娘都給它擰出油來……”

    陳大勝有些后悔放這倒霉娘們出門了,他干笑幾聲本想把自己跟九州域的那一場戰(zhàn)斗拿出來說事兒,偏又怕媳婦兒笑話。

    這些年媳婦要管家,要生養(yǎng)孩兒,要孝敬老人,該做的事情她是一樣兒沒少做,然而,每次他都被媳婦按著打。

    媳婦走的這條至武之路,好像是這世上頭一份兒的。既這樣,這人是撒出去了,說再多也沒用。

    如此,他只得一拍馬腚讓馬兒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才說:“你們快馬明日就能到小南山,到了小南山就去找鴻鵬鏢局,那是斥候在小南山的點兒,總鏢頭姓孫,那邊有個新娘鏢要入金滇,你就隨嫁妝車隊去吧,相互也好有個照應(yīng)�!�

    霍七茜點點頭:“知道了,辛伯今兒怕是要敲登聞鼓,這官司你就上上心�!�

    陳大勝點頭:“沒事兒,唐九源在那邊呢�!�

    人家唐九源如今在刑部,那真是大權(quán)在握。

    其實住在泉后街與親衛(wèi)巷走的近的,在朝廷人眼里那都是一系的,都是鐵桿萬歲走狗,好在他們這一系品格都還可以,做人從不張揚。

    這次是霍七茜送陳大勝走,依依不舍好半天,陳大勝到底走了,又走了好遠,他忽然停下,扭臉大喊了一聲:“那臭小子,你,你要打咱回家來打,等回來的啊……”

    說完,人家總算是走了。

    這是?怕自己下手太重?

    霍七茜愣怔半天,終于咯咯的笑了起來……

    三江金滇入口,正盤膝給一干小戲講故事的佘萬霖打了個噴嚏,又打了一個噴嚏,再打了一個噴嚏。

    然后清水鼻涕流了很長,他就用袖子去蹭,這是從前在家沒有的動作,現(xiàn)在他都沒感覺了。

    老臭倒是發(fā)現(xiàn)了,怕他著涼,就回艙取了一個夾襖給他披上。

    一干小戲看的羨慕,就對佘萬霖說:“小東家,你叔對你真好��!”

    從前在家身邊總有這種好,佘萬霖卻無知無覺。

    可出來之后,尤其是認(rèn)識了這班小戲,他才知,一切好都是不容易的。如面前這群孩子,都是班主張雙喜不花一文錢弄到手里的。

    一個戲班子并不是什么樣的孩子都要,首先這個孩子帶到面前得身板結(jié)實,五官端正,還得能吃大苦。

    對于窮苦人家,命都要沒了,孩子送到戲班子里能被收留,就是大恩大德。

    下九流這樣的問題,跟餓肚子受苦人沒關(guān)系,只要能活著,班主能收留,他就是活菩薩。

    這些孩子小小的就在戲班子里呆著,沒爹,沒娘,沒親戚,沒長輩,唯一依靠的就是班主,生死都維系在人家身上。

    他們沒見過一點兒好。

    看到平掌柜給小東家零花兒艷羨,看到平掌柜每次吃肉,總要選幾塊大的給侄兒放嘴里,就艷羨,就連小東家打幾個噴嚏,他叔都要給他添個衣裳,他們就羨慕死了。

    有些好是需要旁人告訴你的。

    所有人都告訴佘萬霖,你叔對你真好呀。

    佘萬霖就越發(fā)覺著老臭難得。

    心里妥帖,佘萬霖就對小戲們笑笑:“沒事兒,你們看得意叔,他現(xiàn)在打個噴嚏,你們班主就得上吊去,好好練著,待明日里你們成了角兒,也是個李得意了,還怕沒有好日子過?”

    這些時日,各種船支滯留金滇入口,旁人家不知道,走走停停,這五福班的買賣就做大了。

    這是早起,等一會子晌午飯后,就總有富貴人家的船過來,待遞了戲單子過去,就能從下午唱到晚夕。

    再遇到大富貴,舍了明油錢兒,那起碼一日能唱兩場,都還開的大本戲。

    如此,這戲班子一盤活了,每天都少說有十貫的意思。

    這下子,這戲班子是吃飽了,就恨不得堵船堵個天荒地老去。

    再加上這買賣是小東家心里機靈給攬來的,班主張雙喜一激動,就飽了這叔侄的飲食,漲價這件事就更不提了。

    其實能從這些小事上看出,張班主是個不錯的人。

    江上濕冷,老臭到底怕小貴人凍了骨頭,就去灶房找老皮要了兩塊干姜,又去艙里取了土糖,給他煮了發(fā)汗的姜湯水。

    等他捧著碗到了甲板,自己家這個小貴人正給那般小戲講一些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呢。

    他倒是也精明機靈,現(xiàn)在講話之前要有個前綴,就是,從前我跟我族叔去城里大戶送貨,我就看到云云……

    每次聽到小貴人與同齡人吹牛,老臭心里就笑的要死,又覺著,這大概是小貴人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了。

    甭看粗茶淡飯的,他每天能食三大碗。

    這孩子從前總把不愛吃的埋在碗底,都給自己吃了。

    他成日子笑,跟著一幫小戲滿船跑,還給人家班主算賬,寫戲牌子,有時候也會打扮利索的去對面拿賞錢。

    他易容的模樣喜慶,就很招貴客喜歡,尤其是一些老太太,老嬸子們。

    每次要賞他錢,他就拿出在家哄老祖宗的本事,也不要錢,只要吃稀罕點心。

    這孩子拿出手段討要點心,這世上便沒人能抵抗的了。那些點心吃食拿回來,他就分給小戲們,笑瞇瞇的站在一邊兒看他們吃。

    有時候人的成長不是轟轟烈烈的,這孩自能一等對待下九流的小戲,能與他們交朋友,還會給他們謀算一些福利,這就是成長。

    難能可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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