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既然你知道我要離婚,更應(yīng)該去找你的寧哥哥,催他快點同意,來我這兒耍威風(fēng)有什么用呢?”
“寧哥哥最近忙沒空處理你罷了,不然,你不會以為他是對你這個小雜種戀戀不舍吧?”
文瀟瀟的聲音囂張跋扈,言語惡毒,更襯得她清淡文雅。
文苡雙似笑非笑,視線一一掃過神色意外的夫妻二人,問:“聽清了嗎?沒聽清我再放一遍?”
她再次點擊屏幕,尖銳的聲音又響起來。
文瀟瀟尖叫一聲撲上來就要撓她的臉:“文苡雙!你這個卑鄙無恥的賤人!那不是我的聲音!”
病房中的文瀟瀟和手機(jī)里的文瀟瀟聲音疊加,一時間尖利紛雜得人頭暈。
她自然是不會等著挨打,在文瀟瀟撲上來的同時,就反應(yīng)敏捷地抬腿,一腳迎上,把人踹得踉蹌后退。
李洛西大驚失色,大叫著撲上去抱住文瀟瀟,兩人四條腿打絆子,摔成一團(tuán)。
文航大怒,站起來快步去扶妻女,殺人的目光投向病床上的文苡雙。
文苡雙默默收回按完護(hù)士鈴的手,對上養(yǎng)父憤怒的目光,十分淡定地回視:
“醫(yī)囑要我靜養(yǎng),我要是動手術(shù)前就死了,你們的好女婿可就是鰥夫了,不太吉利吧?”
李洛西坐在地上哭天搶地:“我這是做了什么孽�。『眯氖震B(yǎng)個孩子就是個白眼狼,根本看不得我們文家好��!老天爺��!”
文瀟瀟和文航一起扶女人起來,轉(zhuǎn)頭怒視她:“你太過分了姐姐!就算媽媽說你兩句你也不應(yīng)該對媽媽動手!太不孝了!”
以前文苡雙會為了家庭和睦不跟文瀟瀟爭論,免得讓養(yǎng)父母更加厭煩她,這些年背了不少黑鍋。
現(xiàn)在可不會再任由這小綠茶給自己潑臟水:“哦喲,可不敢這么說,分明就是你要動手,我正當(dāng)防衛(wèi),你自己沒有站穩(wěn)要摔倒,媽媽去扶你,你把媽媽絆倒了�!�
文瀟瀟眼睛通紅,泫然欲泣:“姐姐,我知道是我的到來讓你不再是真正的大小姐,所以你討厭我欺負(fù)我都是應(yīng)該的,可是今天爸爸媽媽都在,你怎么能連媽媽都遷怒呢?”
文航怒斥:“給你媽媽和妹妹道歉!”
文苡雙撩起眼皮,那一眼清清淡淡的,似乎十分平靜,可是文航面上的憤怒忽然一滯,對著那雙清澈平靜的眼睛恍惚了一瞬。
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那一瞬間的變化,更加惱怒,大步上前正要說話,門外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都守這里干什么?”
文航動作一停,李洛西也瞬間停下哭訴,屋里四人齊刷刷看向門口。
寧長安似乎是下班過來的,西裝筆挺沒有一絲凌亂,皮鞋纖塵不染,鞋跟細(xì)微的輕響間隔時間都一模一樣。
這個人做事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好像有一柄無形的尺子,在衡量他的一舉一動,全部都板板正正,十分規(guī)整。
除了四下無人,對她發(fā)火的時候。
病房里鴉雀無聲,大家看著他不疾不徐進(jìn)來,一時間都沒有反應(yīng)。
寧長安深邃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文苡雙身上,眉頭皺起。
她剛剛踹了文瀟瀟一腳,用力不小,沒注意扯到了針頭,管子里已經(jīng)在回血了,只是剛才亂七八糟的,沒人注意,連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
寧長安大步走到她床邊去托她的手,厲聲道:“你是白癡?”
文苡雙皺眉,討厭他的觸碰,快速抽手。
反應(yīng)過大,原本只是歪了一點的針頭徹底滾出,手背瞬間腫得老高。
寧長安的表情立刻變得難看,后退了一步冷冷看她。
被盯的人像是沒看見他一樣,眼神都不給一個。
被無視的男人腮幫子鼓了鼓,不耐煩地側(cè)頭對著門口,語氣冷厲:“拿著工資看熱鬧?沒工作要做了?”
醫(yī)生和護(hù)士連忙進(jìn)來繼續(xù)剛才沒有完成的查房記錄。
護(hù)士看到吊瓶回血倒抽一口氣,趕緊給她重新扎針。
雖然她剛才按了呼叫鈴,但是大家都不敢進(jìn)來,怕得罪人。
屋里醫(yī)生護(hù)士各自忙碌,文家兩口子原本想搭話,看見寧長安明顯低氣壓的氣勢,又默默退到一邊。
文瀟瀟小心靠近冷颼颼的男人,笑得甜甜的:“姐姐檢查還得一會兒呢,寧哥哥先來這邊坐下來等吧?”
說著就伸手去挽他的胳膊。
文苡雙瞥了那兩人一眼,垂眼懶得看他們你儂我儂的樣子。
耳邊是小護(hù)士絮絮叨叨的叮囑:“不能再滾針了,你兩只手都沒地兒下針了,我先給你扎在虎口這里,手背上淤腫消了我再給你換留置針�!�
醫(yī)生那邊收了病歷本,還是那些話,叮囑一番就離開了。
寧長安雙手插兜站在床尾垂眼看她,臉上表情臭得好像兩禮拜沒拉屎。
尊貴的女婿不坐,文家兩口子也不敢坐,就訥訥站在窗邊,觀望屋里奇怪的氣氛。
文瀟瀟臉色難看,她站在寧長安身邊,雙手絞動,她看了眼窗邊的父母。
最后還是文航干笑著打破僵局:“長安吶,你看這時候也不早了,不如我們就讓文……苡雙先休息吧?”
寧長安半點兒面子不給:“你們走吧�!�
文航一噎,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妻女。
李洛西表情有點不甘心。
倒是文瀟瀟不愧是男人的解語花,十分體貼上道,立刻就說:“好的,有什么事跟姐姐好好聊,不可以吵架哦�!�
她說著抱了抱男人就松開,還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
“你工作了一天也很累了,忙完就趕緊回家休息,我和爸媽先回去了�!�
文瀟瀟表演落幕,拉著父母離開。
病床上的人面色蒼白如紙,虛弱得好像一碰就會堙滅。
她終于給了男人進(jìn)屋以來的第一個正眼,沒什么血色的唇輕啟:
“真惡心啊……”
寧長安面色一沉:“你說什么?”
她厭惡地盯著床尾長身而立,周身氣勢黑沉的男人,一字一句:“你倆伉儷情深能不能滾遠(yuǎn)點去演,臟了我的病房。”
第6章
寧長安被罵得暴躁起來,盯著她的眼神滿是不耐煩和煩躁:“你不要仗著自己生病了就開始為所欲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文苡雙嗤笑:“哇……你居然還有忍耐這種東西嗎?”
她可是忍耐了這狗男人三年呢,他這才哪到哪就急了,真的是……慣的狗毛病。
寧長安哪里聽不出她的嘲諷,閉了閉眼,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怒氣,再次看她的時候似乎又有了那么一點細(xì)微的耐心。
“說吧,你到底想要什么,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會滿足你的�!�
“那你可真大度呢,我好感激,激動得快哭了。”文苡雙微笑臉。
寧長安額角青筋鼓起。
她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自己手背上腫得老高的淤青,空閑的手去戳著玩兒:“都是成年人了,裝傻充愣真的沒意思,我說了我只要你簽離婚協(xié)議�!�
文苡雙在寧長安要吃人的目光里淡淡說完:“滿足我是吧?那就還我一份自由。”
寧長安看著她的烏沉眼眸里,似乎有暴風(fēng)雨在肆虐,激烈又壓抑。
她被盯得有點發(fā)毛,感覺男人下一秒就要撲上去咬死她。
就在她繃緊了神經(jīng)的時候,寧長安突然動了一下。
她立刻就戒備地拉住被子,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
寧長安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冷著臉后退兩步:“好好好……”
他似乎是被氣得不輕:“自由?當(dāng)寧家大太太讓你覺得不自由?”
文苡雙反問:“你覺得我自由嗎?一舉一動都要被你媽媽苛責(zé),只要碰面就會被你弟弟評頭論足,我得繃緊了神經(jīng)才能在你家勉強(qiáng)度日,而你,所謂的丈夫,一點兒用都沒有�!�
反正說都說了,她一口氣道:“反正你喜歡的是文瀟瀟,正好她也愛你愛得不行,你跟我離了跟她結(jié)婚吧�!�
“紙包不住火,大家都知道你是奕禾影視的老板,咱倆結(jié)婚的事情早晚會被人挖出來,那你心愛的文瀟瀟可就是小三了,你舍得?”
寧長安的眉頭皺得要打結(jié),冷笑:“你倒是挺圣母的,病得快死了還要操心自己老公和小三的生活,瑪麗亞見了你都要自認(rèn)第二。”
文苡雙被刺得心臟抽痛,冷著臉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確實,我都快死了,要是不趕緊離婚你可就是鰥夫再娶了,那多不吉利呢�!�
“放屁!”
寧長安冷喝一聲。
文苡雙被吼得一愣。
他煩躁地耙耙頭發(fā),英挺的眉眼間滿是戾氣:“誰要當(dāng)鰥夫?”
有錢人還介意這個。
她垂眼,遮掩情緒聲音冷淡:“那就按照我媽提議的,趕緊離,再跟文瀟瀟領(lǐng)證不就得了�!�
寧長安一頓,突然就冷笑一聲:“你們家可真行啊,賣了大女兒不夠,還要賣小女兒給我,這活得毫無尊嚴(yán)和價值,你們有拿自己當(dāng)人嗎?”
文苡雙倏然抬眼看他。
這是她愿意的嗎?
是她想當(dāng)一個聯(lián)姻的工具,嫁給一個素未相識的陌生人嗎?
文苡雙的語氣冰冷,毫不客氣地反擊:“你作為利益既得者還是閉上那張破嘴吧,好處你享受了,還要居高臨下地說教,典型的又當(dāng)又立,真是讓我惡心�!�
寧長安氣息一滯,深深看了眼她,抬手指指她,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砰!”
砸門聲重重回蕩。
李洛西摔上門,氣得發(fā)抖,坐在沙發(fā)上不停地呼哧喘氣。
文航的面色也不好看,坐在對面大口抽煙。
本來就被文苡雙氣得不輕,還要在自己的女婿面前吃癟裝孫子,堂堂文家一家之主的尊嚴(yán)被踩在腳下,這份屈辱的仇恨也記在了不聽話的養(yǎng)女頭上。
文瀟瀟回想起病房里寧長安的態(tài)度,心里有點打鼓,先前那點認(rèn)為自己是特殊的沾沾自喜開始岌岌可危。
她有點著急了,抱著李洛西的胳膊撒嬌:“媽媽~姐姐今天會不會生氣了,會不會一氣之下干脆不離婚了,想拖文家一起倒霉啊?”
不等兩人反應(yīng),她就急忙自己否認(rèn):“不會的不會的,姐姐對爸爸媽媽一直都很孝順的,又乖巧又聽話,指西絕不往東,這次也一定會聽媽媽的話的!”
文航被這話氣得直接跳起來,砸了煙灰缸:
“她乖巧個屁!以前都是裝的!今天裝不住了吧!居然敢頂嘴,還口口聲聲把那種事掛在嘴邊,簡直沒皮沒臉!我們文家怎么會教出來這么個道德敗壞的玩意兒!”
文瀟瀟趕緊拍拍文航的胸口:“爸爸您別生氣,姐姐今天頂嘴肯定是一時間沒有想通吧,您看她連寧哥哥都不搭理呢�!�
李洛西也想起來:“她居然敢給寧長安臉色看!我就說之前那個項目奕禾國際怎么換了另一家合作,都沒搭理我們!感情就是她得罪了寧長安,我們被遷怒了!”
她臉色陰沉,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女兒:“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這太被動了。”
文瀟瀟坐下來,憂心忡忡:“可是姐姐不愿意離婚,我們也沒有辦法呀。”
文航神色有點凝重,坐下來繼續(xù)抽煙。
李洛西:“明天我去找一趟那小雜種的主治醫(yī)生�!�
文航皺眉,卻沒有反對:“奕禾私立也是寧家的產(chǎn)業(yè),雖然不是寧長安在管,但是也要小心不要走漏了風(fēng)聲�!�
李洛西挽過耳邊的碎發(fā),語氣森冷:“我有數(shù)。”
*
隔天一早,主治醫(yī)生進(jìn)來查房,所有的體征數(shù)據(jù)記錄完,還需要問詢病患自己的感受。
文苡雙看到他眼下的黑影,關(guān)心了一句:“孫醫(yī)生,昨晚值夜班嗎?看你樣子似乎沒休息好。”
孫醫(yī)生正在病歷本上畫黑團(tuán)子,這是他今天記錄數(shù)據(jù)以來第五個寫錯劃掉的舉動了。
聞言一愣:“�。颗�、是……是,昨晚值了個大夜,沒休息好哈哈……”
他干笑兩聲,又收起笑來,微微嘆氣。
文苡雙心頭一顫,下意識問:“怎么了孫醫(yī)生?”
孫醫(yī)生看著病歷本,面色為難:“唉……我之前不是叮囑你要好好休息嗎?但是今天看這數(shù)據(jù)不太理想……”
她心頭突突直跳,嗓子有點干澀:“你的意思是?”
孫醫(yī)生閉著眼睛捏自己的鼻梁:“體征不穩(wěn),在手術(shù)中是大忌,很容易出意外,最好還是緩一緩再做手術(shù),你……”
他睜開眼,看著她的眼神復(fù)雜。
“寧太太,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勞心費(fèi)神,養(yǎng)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第7章
昨天還一切正常呢,今天就數(shù)據(jù)不合適。
文苡雙心有疑慮,但是想到自從住院這三天,就一天都沒有消停過。
平時八百年不聯(lián)系一次的妖魔鬼怪全部冒出來給她添堵,雖然她自認(rèn)為已經(jīng)看開了,多多少少還是心情不美妙。
人不是機(jī)器,二十多年虛偽破爛的親情,三年單向自我感動的愛情,哪個都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她倒是希望自己是個機(jī)器人,可以一鍵清除不用的垃圾。
那就不會在明知道不值得之后,還是忍不住寒心和失望。
一通電話打斷了她的郁卒。
“師父!這幾天休息得怎么樣呀?我提前跟老師請假啦,周一你做手術(shù)我去陪你呀!”
少年陽光清越的聲音透過話筒,帶來一室明媚。
文苡雙笑了笑,很平靜地跟師弟席安說手術(shù)要延期,得再觀察觀察,調(diào)理好身體才能做手術(shù)。
席安的聲音狐疑起來:“你是不是沒有好好休息?”
“休息得可好了!”
“騙人!你每次超快回答還尾音上揚(yáng)就是在撒謊!”席安大叫,“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個狗男人又惹你生氣了?還是你婆婆和小叔子?還是你爸媽?”
不等她回答,少年就兀自大罵:“這都是一群什么牲口��!你都胃癌了他們居然還要在這節(jié)骨眼上氣你!再不抓緊時間手術(shù),癌細(xì)胞是有擴(kuò)散風(fēng)險的!他們是想要你死嗎?!”
文苡雙嘴角動了動。
可不是要她死。
她死了,寧長安解脫了,不用跟她裝夫妻恩愛,文瀟瀟就可以大大方方跟寧長安在一起。
養(yǎng)父母終于不用管她這個不討喜的累贅,親女兒嫁給寧家更加放心。
婆婆和小叔子也不用看不慣她,轉(zhuǎn)著角度地挑刺兒,或許文瀟瀟那種嘴甜的他們很喜歡呢。
這么一看,她是讓挺多人都不爽的。
“喂?師父?師父?你在聽嗎?”
一直沒有聽到她的回復(fù),席安的聲音很是擔(dān)心,一疊聲地喊她。
文苡雙回過神來:“什么?”
席安:“你把病歷發(fā)一份給我,我去找老師,他可是還惦記著等你病好了回去繼續(xù)給他干活兒呢!”
席安說的老師叫安藺,是他研究生的導(dǎo)師,計算機(jī)程序設(shè)計方向的,跟她其實八桿子打不到一邊。
她當(dāng)時是經(jīng)濟(jì)管理方向的大二生,在圖書館看到才大一就保研的席安在做導(dǎo)師作業(yè),她下意識提供了思路,兩人就此認(rèn)識。
其實這個方面她純粹是愛好,自己研究著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