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這是你的罷?”
青黛看見那抹熟悉的銀紅色便大感不妙,硬著頭皮維持著云淡風(fēng)輕的面色,“這我倒是未見過,殿下是在哪拾到的?”
他鳳眸沉冷盯著她,“從衛(wèi)淵手上奪回的�!�
“殿下說笑了,怎會……”沒有確鑿證據(jù),青黛選擇垂死掙扎。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神色冰冷如霜。
她給了衛(wèi)淵能拿到她貼身衣物的機會,卻對他疏離客套。見到她似是有些心虛地扭過頭不與他對視,姜紹鈞壓下噬心的妒意,放在膝頭的手壓了一下腹部。
“唔、咳咳——”
他忽然咳嗽了幾聲,如玉般的面色轉(zhuǎn)成了病態(tài)的蒼白,眉眼間有壓抑的痛苦。
青黛愣了愣,不妨他在質(zhì)問她的途中忽而不適,開口問道:“殿下,您可是有何處不適?”
他低喘幾聲,將捂在嘴上的手拿開,唇角殘留一縷艷紅,淡淡啞聲道:“無事�!�
青黛皺了皺眉,喚來桃香讓她去請御醫(yī)。
姜紹鈞的眉眼稍微舒展開來,發(fā)現(xiàn)她為自己蹙眉的模樣多少能撫平他一直煩躁悔痛的內(nèi)心。
只是在御醫(yī)前來,為他診治一番,又開了些治療外傷和內(nèi)傷的藥后,她的面上便沒了憂心的影子。Q群:11。65。24。28。5
“還請殿下愛惜自己的身子,不管是陛下還是大周朝的子民都需要您�!彼延t(yī)開出的藥方交給他,禮貌而恭謹(jǐn)?shù)卣f道。
他將藥方接過攥在手心,面容冷漠看不出一絲情緒。
近來朝堂上的氣氛很是古怪,幼帝登基不久,本該是各方勢力重組洗牌的時機。但各個在朝堂上混跡多年的老狐貍卻嗅到了隱約彌漫的硝煙味,比如駐守南疆和北疆的大軍有調(diào)撥跡象,紛紛有志一同地選擇了按捺觀望的態(tài)度。
秋明良意態(tài)懶散地立于百官中,一雙細長的柳葉眼在金鑾殿上立在最前方的幾人身上逡巡,最后落在蟒袍玉帶的那人身上。
待到朝會散去,秋明良穿行在百官之中,幾步走到姜紹鈞身旁,拂了拂袖子,提聲喚道:“攝政王殿下。”
姜紹鈞早就察覺到他的接近,面色不動,眸光冷淡,薄唇輕啟,“何事?”
秋明良挑了挑眉梢,唇角笑意上揚,“也無甚大事,不過是想提醒殿下幾句。”
“既無正事,孤與秋大人無甚可說�!苯B鈞目光微凜,不欲再理會他,加大腳步。
只是他的聲線已經(jīng)在身后低低響起,僅有他們二人能聽清的音量如魔鬼低語,“苦肉計對她可不管用,事到如今,殿下難道還在期望她回心轉(zhuǎn)意?別等了,她的心比誰都硬。”
214|產(chǎn)期漸至
秋明良站在原地,看著姜紹鈞似乎無動于衷遠去的背影,抬起手指抹上自己的淡色唇角,眸中暗光明滅。
等到他的身影被三三兩兩的官員遮住,秋明良才動了動腿,信步出了宮,上馬回了郡主府。
入了府后,秋明良徑直往青黛的院子而去,進了正廳,發(fā)現(xiàn)她并不像先前那般研究設(shè)計圖或是懶在偏廳的美人榻上看話本,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茶桌旁的太師椅上,聽見門外的響動,抬眸看去。
秋明良對上她沉靜的水眸,柳葉眼微瞇,挑眉笑了笑,“表妹在等我?讓表妹久候,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說著便在她對面的太師椅上坐下,身子后仰靠在雕了松柏紋案的椅背上,隨手替她把空了的茶杯里續(xù)上蜜水。
青黛靜靜看著他的動作,待他把裝了蜜水的瓷白茶壺放下,才用平靜的聲線說道:“若再有下回,郡主府將不再歡迎你�!�
“表妹這話是何意?無緣無故的,要把我掃地出門?”他十分訝異地瞪大了眼眸,一臉無辜迷茫,語氣像極了突然被甩了一張和離書的棄夫。
“前幾日攝政王殿下受傷了。”她平鋪直敘,緊盯他的雙眸不放。
“是么,是誰人竟敢傷了殿下?可是二皇子黨余孽?”他的神色不露一絲破綻,驚訝中還帶著凝重,看起來純良極了。
青黛懶怠同他繞圈子,直言道:“偌大的郡主府,怎就讓他們二人迎面撞上�!鼻疫是正巧在衛(wèi)淵從她院子中出來之后。
“買通他們身邊的小廝替你辦事,讓他們見機應(yīng)變,”她也學(xué)他平日的模樣冷笑一聲,精致溫婉的眉眼帶出了幾分冷艷惑人之感,“秋大人對內(nèi)宅爭斗的手段倒是知之甚深。”
秋明良的眉眼沉郁下來,伸出手臂,隔著茶桌挑起她的下巴,細細撫摸著她下顎上細嫩的皮肉,傾身欺近她,語氣中透著森寒,“你想把我趕走?”
她眉間蹙起,對上他冷鷙的眸光,語氣毫不留情,“秋明良,我沒那精力與你斗智斗勇地糾纏,你若是不甘,趁早離去,莫再攪和進來�!�
她最后一字的話音砸下,他倏而低頭,堪稱兇狠地用薄唇覆上她的唇。
這個吻來勢洶洶,落到她嬌嫩唇瓣上時,卻都化為如春雨般的潤意,纏上她的唇齒氣息。
青黛的拳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剛想將他推開,他最后舔了一下她的下唇,往后退開了一點。
他抬手握住她推拒的手腕,望進她眸底最深處,讓她清澈的雙眸中僅能倒映著他的身影,淺灰色的眸底有著冷郁的占有欲,“我是你表哥,你趕走誰人都罷,趕我絕無可能�!逼麥�?zé)岬臍庀姙⒃谒嫔�,吐出的字句勾連著纏綿悱惻,“不管從哪論,最有資格住在郡主府的,都只有我。”
曾經(jīng)他有多厭惡她俞氏女的身份,現(xiàn)如今他竟開始慶幸她的這層身份。
最起碼,他有了理所當(dāng)然同她糾纏在一起的羈絆。
金秋十月,郡主府中的銀杏樹掛滿了金黃的葉片,秋風(fēng)拂過,飄落片片淺金深黃,在青磚石地面上鋪下一層燦爛的色澤。
青黛在迷糊中被小腿一陣抽搐的疼痛驚醒,還未睜眼,面上便已浮現(xiàn)痛苦的神色。只是下一刻,她的腳踝便被一只修長的大手握住,小腿肚上緊繃的肌肉也被其有力地抻拉揉摁放松。
抽筋的疼痛被緩解,她眉間的疙瘩松開,瞇著眸子睜開了眼,望向坐在美人榻旁的那道身影。
午后的日光透過窗欞,錯落灑在他筆挺的腰身上,將他英俊的面容映亮,在他周身暈出一層光暈。他身上的竹青色外袍衣領(lǐng)高立,他微垂著頭,一雙執(zhí)筆揮毫的手覆在女子白皙細嫩的小腿上,神色專注而認(rèn)真,仿佛手中握著的是莊嚴(yán)肅穆的奏折。
午間小憩方醒,她也沒開口,就這般懶懶地臥在榻上,望著他來回動作。
楊巍感覺到掌下的小腿肚已恢復(fù)了柔軟,抬起頭沉聲問道:“還疼嗎?”
青黛轉(zhuǎn)了轉(zhuǎn)在他大掌中的纖巧腳踝,搖了搖頭,“已好多了�!�
楊巍沉默著幫她把擼上去的中褲褲管放下,再拉過一旁的絨毯蓋在她腿上。
她支肘在榻上起身,他自然地拿過一方引枕,塞在她后腰。
隨著月份漸大,她常常出現(xiàn)抽筋的情況,睡覺時也只能側(cè)臥,坐久或站久了更是會腰酸,住在郡主府的幾人從最初的手忙腳亂到如今已能很熟練地照顧她了。
她舒服地靠在引枕上,剛往外瞥了一眼天色,楊巍已開口,“未到申時�!�
她點了點頭,接過楊巍遞來的蜜水飲了一口,目光在他面上轉(zhuǎn)了一圈,輕聲問道:“剛從宮中出來?”
楊巍翻看她隨手放在小幾上稿紙的手一頓,緩緩點了頭,“嗯。”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他手中改良馬車的稿紙,抿唇笑了笑,“成品估計馬上就能做出來了,到時你也來試試�!�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幾張薄薄的宣紙,面色嚴(yán)肅得如在教訓(xùn)不聽話的孩童,“此種時刻,你莫要費神勞心�!�
每每見著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青黛便想逗他,把一條腿伸出絨毯,赤裸的玉白腳丫鉆進他的衣襟里,貼上他溫?zé)岬男靥�,哼了聲道:“我整日待在府中,無趣呀�!�
楊巍不贊同地將眉心擠出了一個“川”字,卻沒把她的腳拿下,任由她踩在他的胸前取暖。
“他們可有為難你?”靜默了片刻,她忽而柔聲問道,黑眸中潤光淺淡。
他一怔,緊跟著面上不虞,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了些輕蔑,“不過是些小人行徑�!�
青黛忍不住莞爾。
先前秋明良攪風(fēng)攪雨地,只有楊巍沒被牽扯進去,她還擔(dān)心剛直的楊巍會吃暗虧,沒想到楊丞相在朝堂上明哲保身的權(quán)謀用在郡主府里也很順手嘛。
估計是她肚子漸大,產(chǎn)期將至,這幾個郡主府里的男人也消停下來,沒再鬧出什么事來。
不過府中是安寧了,但外頭……
“朝中彈劾我的人是不是很多?”她收了笑,微微歪了歪頭,轉(zhuǎn)了個話題。
畢竟,歷朝歷代養(yǎng)面首的公主很多,但養(yǎng)朝中重臣的郡主可一個沒有。
楊巍的眉眼冷肅了一剎,隔著外袍用手摁在了她滑到他腹肌上的小腳,“你莫憂心這些外事,安心待產(chǎn)便是�!�
她這般顛覆倫理綱常行事,定然有人彈劾。不過,只要彈劾的折子出現(xiàn),姜紹鈞定然會第一時刻把折子給壓下去,很多都到不了朝會上來議。偶爾有那么幾個沒攔住的,第二日立馬就被秋明良抓住他們內(nèi)宅不寧的馬腳,或是置了外室或是下堂了糟糠妻,然后就由他引經(jīng)據(jù)典將他們駁得啞口無言、羞憤不已。
不管他們之間如何暗流洶涌,在護著她這點上,都不謀而合。
Ps.
?
宅斗高手秋明良
青黛:卵蟲上腦,后宅起火�!葛^里Q;
215|生產(chǎn)
青黛的肚子發(fā)動是在一個十分平常的晚膳,用完了膳,她剛把手中銀箸放下,一陣忽如其來的劇烈痛意讓她碰倒了桌上的瓷碗。
陪她用膳的姜紹鈞望著小臉蒼白、冒著冷汗的她面色大變,冷面上現(xiàn)出惶恐焦急,摟著她將她安置在一旁的軟榻上,朝著外間喝道:“請?zhí)t(yī)!”
又低頭看著雙手捂著肚子,疼得一張嬌顏都扭曲了的青黛,聲線中有微不可查的顫抖,“你、你怎樣了?很疼?”
青黛疼得說不出話來,兩排細白的牙齒咬得下唇出了血,卻立馬被身旁的男子用手指將她的唇掰開,讓她咬著他的手指。
“太醫(yī)!還未到嗎!”見她痛苦的模樣,姜紹鈞扭頭又朝外間催促,心內(nèi)慌亂幾欲沒頂,連手上被她牙齒咬的痛覺都絲毫感知不到了。
依照太醫(yī)和穩(wěn)婆對她的交代,青黛知道這是到了生產(chǎn)之時了。終于緩過這陣陣痛,她放開姜紹鈞的手,虛弱地道:“該是快生了,把穩(wěn)婆也喚來�!�
摟著她身子的臂膀繃直,他的嗓音如沉金冷玉,“穩(wěn)婆也請來!”
青黛生產(chǎn)時的情形已在郡主府幾個男人的盯視下演練過好幾遍了,外間的步伐急而不亂,沒多久魯御醫(yī)和穩(wěn)婆都來了,熱水、剪刀、烈酒和巾帕等物也被丫鬟仆婦一一送了過來。
青黛立馬被移到布置成產(chǎn)房的西廂,姜紹鈞自然被趕了出去。
剛走到正廳,他便看到了正廳里立著的三名男子。
三人面色或嚴(yán)肅或冷峻或沉郁,眉眼間的緊張擔(dān)憂卻是與他如出一轍。
正廳中伺候的下人全都噤若寒蟬,連大聲喘氣都不敢。
西廂房內(nèi),氛圍竟比正廳還要輕松些。
青黛在陣痛的間隙又吃了一小碗面條,由桃香攙扶著在產(chǎn)房內(nèi)來回走動,直到陣痛的間隔愈發(fā)短,痛感也越來越劇烈時,她才在穩(wěn)婆的引導(dǎo)下躺在了床上。
穩(wěn)婆是京城中頗負盛名的接生娘子,經(jīng)手的胎兒產(chǎn)婦無數(shù),自有一套手法。一雙略有枯皺的手在她肚子上寸寸摸過后,臉上露出些放心的神色,“郡主安心,胎位很正,待宮口開了便可。”
青黛忍痛點頭,在這個醫(yī)療條件極差的古代生孩子,她心中不是沒有不安害怕的,此時也只能壓下。
比方才還要急劇的疼痛傳來,宛如有人拿著鐵錐在鑿她的肚腹,她眼前一片黑蒙,悶叫一聲,冷汗淋漓而下,浸濕了身上的寢衣。
穩(wěn)婆彎下身查探,然后起身道:“宮口已開了三指,郡主且耐心等待,待會照著民婦教您的法子用力�!�
青黛咬牙應(yīng)下,痛苦的低吟卻無法遮掩,低低淺淺地飄了出去。
女子軟濡的聲線此時滿含痛意,沒有聲嘶力竭地嘶吼叫喊,只是壓抑而沉悶的哼吟,卻讓人心尖狠狠揪起。
在這樣隱忍的痛呼聲中,正廳里的四人面色越來越沉。
衛(wèi)淵頭一個忍不住,恨不得以身替她受了這等折磨痛楚,疾步往西廂門的方向邁,被門口的仆婦惶恐地攔下。
“讓我進去!”他喉間溢出的嗓音如困獸的低吼,俊容因焦急而猙獰可怖,攔門的仆婦被嚇得瑟瑟。
楊巍雖也擔(dān)心,但理智尚在,見他如此暴躁,恐他擅闖產(chǎn)房影響內(nèi)里穩(wěn)婆,上前一步拉住他,低喝道:“莫要添亂!”
當(dāng)年失去她的狂亂再度如陰霾般籠上衛(wèi)淵心頭,他鷹眸中覆上一層血色,聽不進楊巍的勸告,掙脫他的拉扯就要往里闖。
姜紹鈞猛然捏住顫抖的手,拖住他的肩膀,一拳將他砸到地上,面罩寒霜,低眸看著倒在地上的衛(wèi)淵,森寒的情緒在眸底翻涌,“她若有事,孤會讓你償命。”
衛(wèi)淵豁然抬起頭,眼神如兇狠孤戾的猛獸,死死盯著他,低低吐出幾個字,“原話奉還�!�
秋明良眉宇陰沉,細長的眼眸緊鎖那扇緊閉的門扉,平日閑適懶散的身姿緊繃如弓,似乎只要有何種不妥便會如離弦之箭一般沖入。
四個人不再交談,正廳的氣氛一再低壓,仆婦丫鬟皆有喘不過氣之感,直到俞老夫人攜著俞二夫人高氏趕到,才有所緩和。
俞老夫人被請到了正廳的主位上坐下,只是環(huán)顧了一圈正廳中的幾個男人一眼,便將目光放到西廂房門上,目露憂心。
有長輩坐鎮(zhèn),即算是西廂房內(nèi)不時傳來青黛哀痛低啞的輕哼,正廳內(nèi)的人終究是壓著性子沒再鬧起來。
如在油鍋里煎熬了一夜,黎明破曉時分,西廂房內(nèi)終是傳出了一聲嬰孩嘹亮的啼哭聲。
那扇緊閉的房門終于打開,穩(wěn)婆懷里抱著一只金紅色的襁褓,面帶喜慶笑容,大聲報喜,“恭賀郡主喜得麟兒,母子均安!”
她的話還未落下,身側(cè)四道身影掠過,正廳里就只剩下了俞老夫人與高氏,接過了穩(wěn)婆手中的嬰兒。
西廂房的內(nèi)間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架子床上仰臥著一抹纖瘦的人影。她身上已被丫鬟收拾過了,單薄的身子陷在厚重的被褥中,鬢發(fā)散亂,額前和頰側(cè)的黑發(fā)都被汗水打濕成一縷縷的,黏在她蒼白的面容上。
雙目微闔躺在被衾中的她如一支脆弱柔軟得一觸就要隨風(fēng)而落的玉蘭,衛(wèi)淵雙目赤紅著沖到她床榻前,手卻開始顫抖,連話都不敢吐出,唯恐驚擾了她。
察覺到床前有人影晃動,精疲力竭的青黛揭起了眼簾,入目便是四個神情凝重的男人,如四樁高大的柱子,在她床榻前杵著。
她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晃了一圈,對上楊巍的臉,虛弱地開口:“孩子呢?”
“已由穩(wěn)婆抱去給奶娘照料了�!睏钗∶C聲回道,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隱忍擔(dān)憂。
青黛輕微地點了點頭,發(fā)現(xiàn)這四人還賴在她屋里沒走,出口趕人,“我要歇著了,你們也各自回去罷。”說罷便完全闔上了眼,不再看他們。
秋明良最后一個走出西廂房,在踏出房門的那刻,他回眸看了一眼,目色晦暗不明。
216|滿月
青黛給孩子起了個乳名壯壯,他也確如其名,康健結(jié)實,且性子也十分討喜,少有哭鬧,養(yǎng)起來格外省心。
嬰孩生下來后便是見風(fēng)長,一天一個模樣,剛出生那會還是個紅彤彤皺巴巴的小猴子模樣,如今過了快一個月,已被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了。五官輪廓也逐漸長開,眉眼間逐漸有了俊秀的影子。
“郡主您瞧,小公子一見著您便笑了呢�!�
奶娘方氏喂完了奶,把壯壯抱到青黛的屋里,桃香輕手輕腳地接過,一邊逗弄著懷中咧嘴笑的嬰孩一邊新奇地說道。
青黛靠在美人榻上,從她懷中接過襁褓,將笑得把嫩嫩的牙床都露出來的壯壯抱在懷里。小小的身子又軟又暖,挨上她的胸口便朝她拱著頭,藕節(jié)一般的小手從襁褓里伸出來,如同打招呼般朝她揮舞著。
青黛心中霎時一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嬌嫩的臉蛋,握住了他的小手,讓他抓住自己的一根手指。
桃香湊過來,望著這幅其樂融融的母子嬉戲像,笑著道:“郡主,小公子可真乖巧�!�
青黛又抱著壯壯逗弄了一會,見他眼皮逐漸耷拉下來,打起了小哈欠,便讓方氏抱下去哄睡了,轉(zhuǎn)而同桃香談起了滿月宴的事。
過不了幾日她就該出月子,也到了壯壯的滿月之時。
她并不準(zhǔn)備大辦,只請些親近的人,如俞府的祖父祖母便好。
雖然只是一場小宴,卻是郡主府頭一回設(shè)宴,需要做的準(zhǔn)備還是不少的。
把細節(jié)都敲定妥善,已到了下晌,青黛便想去看看壯壯。壯壯和奶娘就安置在旁邊的東廂房,還未走到廂房門口,便聽聞里頭傳來了男子雄厚的笑聲和壯壯“咿咿呀呀”的叫聲。
青黛踏進房門,果不其然見到搖床前站了一個身著玄色勁裝,身姿健壯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圈抱著包著紅色襁褓的壯壯。
他的臂彎寬厚強壯,更襯得懷中的嬰兒愈發(fā)小巧,偏偏他的動作又輕又柔,如高壯的黑熊抱著一只兔子,有著說不出的違和感。
發(fā)現(xiàn)她來了,衛(wèi)淵有些不自在,小麥色的臉上浮起微紅,清了清嗓子,抱著孩子走到她身旁,滿目柔情地望著她,“他的小胳膊小腿可真有力,將來我親自帶他習(xí)武,定能開拓一方天地。”
青黛望向全然聽不懂他們的話,正奮力揮著胳膊,一臉無辜的壯壯,有些哭笑不得,“他才多大,你便惦記著這些�!�
“習(xí)武要從幼時起。”衛(wèi)淵振振有詞,看著襁褓中嬰孩的目光晶亮,滿含希冀與關(guān)懷,倒真的像是他的親生父親那般慈愛。
青黛不理他,從他臂彎里抱過襁褓,拿了帕子替壯壯擦著嘴角的口水,“壯壯只要健康幸福地長大便好�!�
衛(wèi)淵冷峻的眉眼柔和下來,伸長猿臂將母子二人一同摟在懷中,沉聲道:“那是自然,有我在,不必憂心他事。”「館里Q;
二人都未注意到,在院子中的槐樹下,有一人正透過窗扇盯著他們相擁的身影。
半開的窗扇中正好映出屋內(nèi)的兩大一小,男子英武剛毅,面上滿是柔色。女子嬌妍溫婉,從他的角度看來正好柔順地依偎進男子的懷里,她臂彎中的嬰孩小臉白嫩可愛,笑起來像極了她。
宛如一家三口溫馨甜蜜的畫面似是一把淬了毒的鋼刀直刺入姜紹鈞的心胸,嫉恨的情緒猶如最為黑沉的墨汁,將他整個人都浸染其中,沉浮不定。
在槐樹下立到手足都被凍得冰冷僵硬,姜紹鈞才反身離開了院子,手中攥著一塊宮中匠人剛打好的長命鎖。
壯壯滿月宴這日,青黛替他換上大紅色繡著鯉魚的襁褓,自己也穿上了一套簇新的錦緞長裙,抱著他到了宴客的圓廳。
圓廳中分男女賓各擺了一桌席,中間用一扇八幅屏風(fēng)隔開。青黛往男客那桌掃了一眼,住在她府上的那四人同桌而坐,不過俞老太爺也在,倒沒鬧出什么動靜來,她便先抱著壯壯去了女客那桌。
高氏起身將她迎到俞老夫人的座位旁邊,青黛笑著朝她點點頭,目光一掃,對上了張嬤嬤嚴(yán)肅的面孔。
她在里間聽聞仆婦來報張嬤嬤奉太皇太后的命也來參加滿月宴時,還是十分詫異的。自與姜紹鈞和離后,她便再沒見過太皇太后這位親切慈愛的前婆母,未曾想她還會派張嬤嬤過來賀喜。
張嬤嬤探身端詳了青黛懷中的壯壯片刻,法令紋深深的面容上透出欣慰慈祥,從懷中掏出一只檀木方匣子遞給青黛身后的桃香,說道:“這是太皇太后娘娘賜給小公子的賀禮�!�
桃香有些猶豫該不該收,側(cè)眸看了青黛一眼。青黛朝她微微點頭,她這才收下了。
“勞張嬤嬤回宮替我謝過太皇太后娘娘的賞賜�!鼻圜烀粶�(zhǔn)太皇太后的態(tài)度,客氣地謝過。
張嬤嬤也未在多說什么,坐下隨眾人宴飲。
一場滿月宴辦得雖不算隆重,但也圓滿妥帖。姜紹鈞在席上飲了些酒,往自己所住的院子中去時,恰好遇上了正要出府回宮的張嬤嬤。
張嬤嬤朝他行了禮,眼中有點點暖融的笑意,“見過殿下,奴婢還未恭賀殿下喜得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