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貓01(可笑至極的鬧劇終焉)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莫過于希望被絕望撕裂的的剎那之間,所孕育出的極致悲哀。
“不要再流了……不要再流了……”
死寂的空氣中傳來了誰的哭喊,“停下,快點(diǎn)停下啊……”
李承澤睜開眼。
他知道自己死了,不久后就會有陰差將他的魂魄拘回地獄。
但是在那之前。
李承澤飄蕩在半空中,面無表情地打量著抱著尸體痛哭的青年。
就讓他來好好欣賞一下這出可笑至極的鬧劇終焉吧。
范閑懷中的尸體是李承澤的殘骸,以殘忍作骨,陰狠為肉,算計(jì)當(dāng)皮,最終淪為笑話的可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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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將衣衫染上了斑駁的污穢。那一刀他刺得很用力,即便范閑醫(yī)術(shù)再高超也救不了他。
脆弱的脖頸被尖銳的刀刃硬生生劃開,像要宣泄此生怨憎的鮮血從裂縫噴涌而出,一擊斃命。
疼痛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劇烈的痛楚后便是空虛的死寂。
李承澤的生命終是隨著流淌的艷色離開了這具腐朽的軀殼。
“死者不能復(fù)生�!崩畛袧啥自诹朔堕e面前,饒有興致地托腮微笑,“所以,還請節(jié)哀順變喔,范閑。”
凄慘死去的李承澤笑彎眉眼,眸中溢滿了一如既往的惡意。
小時候的李承澤和坊間百姓家中的孩子一樣,也擁有一顆善良純稚的內(nèi)心,大概。
至少在某個宮女往他的糕點(diǎn)里下毒前,他和尋常的孩童并無差別,依舊是個渴望得到父母關(guān)愛的孩童。
李承澤忘了當(dāng)時的他是幾歲來者,他只記得在吃下糕點(diǎn)后,他的腹部疼如刀絞,鮮血涌上喉間,讓他止不住地咳著,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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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李承澤第一次距離死亡如此的近。
生命是如此脆弱不堪,只要一點(diǎn)毒物,就會化作一坯黃土,任人踐踏。
李承澤最后總算是勉強(qiáng)從鬼門關(guān)前撿了一條命。
清醒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將那名下毒的宮女連同她的家眷一并處死。
他的母妃從不管這些破事,他也沒打算拿這些事情去叨擾母妃看書的閑情。
殺雞儆猴,殺一儆百。所以李承澤選擇讓宮女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親人在她的面前一個一個被活活打死。
那宮女哭得肝腸寸斷。在看見她的母親被打死后陷入了癲狂,忽然像只發(fā)狂的猛獸掙脫了侍衛(wèi)的束縛,張牙舞爪地?fù)湎蛄怂?br />
李承澤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蜂擁而上的侍衛(wèi)將她亂刀砍死。他睨了眼死不瞑目的宮女,心中毫無波瀾,只覺得可笑至極。
既然要?dú)⑷�,就要做好被殺被報�?fù)的覺悟。連這點(diǎn)覺悟都沒有就想取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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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夢。
“拖下去埋了�!�
皇宮說到底,就是個人吃人的地方。
慶帝聽說此事后,宣他面圣,并未多說什么,只是簡單寒暄幾句。但善于察言觀色的李承澤明顯讀懂了慶帝臉上“失望”的情緒。
那個宮女想殺他,所以他反過來把她殺了。
他哪里做錯了?
現(xiàn)在的李承澤不會懂,未來的李承澤也不屑懂。
他打從出生起就不曾體會過“溫暖”與“愛”,興許他也曾經(jīng)渴望過,奢求過。但是之余他而言,那些不過就是毫無意義的廢物。
唯有權(quán)勢與力量,才是這世上最可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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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皇從一開始就將他當(dāng)成磨刀之石,無所謂。只要在石頭碎掉之前,將刀給磨斷,那么父皇即便再怎么不甘不愿,也只能將他這顆頑石供為璞玉,然后讓他繼承皇位。
李承澤都想好了,待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殺光所有會妨礙他的人。
無論至親遠(yuǎn)戚,一個不留。
不過說起來,他跟范閑為何會走到這一步來者?
李承澤扶頰思索了下,然后用手指戳了戳范閑淌滿淚水的臉頰。
范閑的眼睛沒有光。漆黑一片,彷佛有什么熄滅了。李承澤記得第一次遇見范閑的時候,范閑的眼中盛著少年的青春張揚(yáng),盈滿自由的灑脫。
那是李承澤這輩子都不可能體會到的事物。
“范閑,看得見我嗎?”明知范閑根本看不見自己,但李承澤還是笑著揮了揮手,打趣道,“你再不睡覺小心會暴斃喔�!�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范閑卻若有所感地抬起了頭,視線直直刺向李承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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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澤嚇了一跳,范閑在那一年中對他做的事多少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靈創(chuàng)傷,他現(xiàn)在敢如此肆意妄為,都是仗著范閑拿此刻的他無可奈何。
李承澤默默退開,而范閑依舊盯著同個地方。李承澤好奇地循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了房中的那幅字畫。
放眼天下,能寫出這種丑成藝術(shù)的狗爬字,除了范閑還真無人能出其右。李承澤默然。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無關(guān)風(fēng)與月。
這是范閑和他告白后送給他的,嗯,定情信物。
他本想找時間把這幅字畫給燒了,但是掛在墻上后看著看著還挺逗趣的,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即便后來和范閑徹底撕破臉?biāo)矝]把它給燒了。
他是想過把它給撕了,但每每要動手,一想到范閑那滿懷喜悅的羞怯笑容,他就下不去手。
“對呢,我必須趕緊回家了。”范閑用力地抹去淚水,癡癡地笑了,“承澤喵還在家里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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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澤隨著范閑站起身,神情復(fù)雜地看著范閑將自己的尸體打橫抱起,然后運(yùn)轉(zhuǎn)真氣,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消失在沉重的夜幕彼方。
半晌,李承澤嘆了口氣。范閑如今這般瘋魔,倒還真是他的過錯。
但,這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
無論他跟范閑究竟有什么愛恨糾葛,他們之中注定要死一個。
第一次在靖王府見到范閑,李承澤就有這種感覺。
范閑很干凈。從范閑的眼睛里,李承澤看見了清澈的泉水。
無論范閑如何掩飾,將自己偽裝成狡詐的狐貍也好,將自己演繹成狂傲的孤狼也罷,但他眼中的那汪清泉,始終是干凈而一塵不染的。
和他這種深陷泥潭的陰狠狡詐之輩截然不同。
當(dāng)然,這并不是說范閑天真單純。范閑是個聰明人,但他始終是善良的,從未想過為了自身利益去加害旁人,只是安份守己地過好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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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的夢想就是平平淡淡地過完一輩子。
但是可能嗎?
從小就被慶帝當(dāng)成一枚棄子的李承澤再清楚不過。
不可能。
范閑打從進(jìn)京就被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而有能力將做到這般地步的,除了慶帝再無旁人。
他的父皇是嫌棄自己這顆石頭將刀給磨鈍了,想換一顆新的來取代自己呢。
但李承澤沒想到的是范閑會喜歡上自己。
初見時,范閑問了他,“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沒料到范閑會這般問道的他下意識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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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信。”范閑羞赧地?fù)蠐夏橆a,“但是遇見你后,我信了�!�
他愣了下,然后在范閑眼中看見了小心翼翼藏著的愛意。
“……我想,或許我也是�!崩畛袧纱瓜卵酆�,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譏諷。再抬首時已然換上了另一副單純無害的模樣。
“……但是,你和婉兒還有婚約在身�!彼首靼林氐貒@了口氣,“父皇不會坐視不管的�!�
然后他看見范閑的眼睛一亮,“這你放心,我會去找陛下退婚的�!�
瞧,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
只不過很可惜,在范閑進(jìn)京之時他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牛欄街刺殺。
李承澤冷漠地想,如果范閑能成功活下來的話……那他就來好好利用這枚棋子吧。
結(jié)局究竟是不失所望,還是大失所望,李承澤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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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活了下來,但卻死了一個被他視為兄長的護(hù)衛(wèi)。
那天晚上范閑來到了王府,抱著他哭了很久。李承澤一邊撫摸著范閑的背脊,一邊惡劣地想,如果你的護(hù)衛(wèi)泉下有知,你在兇手懷中痛哭流涕地尋求安慰,估計(jì)他又會被生生氣活一次呢,哈。
從那天起范閑多少出現(xiàn)了轉(zhuǎn)變,不過并不礙事。他辦事一向縝密,只要李云睿那個瘋女人沒有一時心血來潮把他給抖出來,范閑根本查不到他頭上來。
范閑依舊對他死心塌地,而且自那個護(hù)衛(wèi)死后,范閑簡直是把他當(dāng)成了心靈支柱般的存在。
有了范閑,就相當(dāng)于有了整個鑒察院的支持,這是李承澤喜聞樂見的。但是他的父皇卻又有意見了。
父皇愛范閑勝過自己。李承澤想,所以父皇才會一次次地給予范閑磨難,卻又暗地里派人替范閑化解危機(jī)。
說不羨慕范閑是假的。李承澤羨慕范閑能夠活的如此自由肆意,天塌下來都會有人替他扛著。
真好啊。
無須如履薄冰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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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啊。
能夠隨心所欲地活著。
真好啊。
可惜是個礙事的棋子。
于是李承澤讓謝必安前往北齊去殺了范閑。
李承澤和范閑的分歧源自理念的不合。范閑并不傻,只是并不喜歡算計(jì)旁人。
范閑十分清楚慶帝根本不可能將皇位交給李承澤。
范閑勸李承澤放棄,但李承澤對于皇位的執(zhí)念已然成魔,甚至到了一種病態(tài)的地步。
李承澤一直都有嚴(yán)重的自毀頃向,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范閑勸阻無效,只能默默動用鑒察院來打壓李承澤的勢力,阻止李承澤在自我毀滅的道路上一去不復(fù)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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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言冰云一劍穿腹,范閑才意識到,夢是要醒來的。
李承澤從未愛過他,范閑絕望地想,然后握住了妖僧的手。
他在李承澤眼中,原來就是個笑話。
──你恨嗎?
──我好恨。
瘋狂吞噬了那個單純的少年郎。
李承澤熟門熟路地飄進(jìn)了范府,這該死的,關(guān)了他半年的宅子。范閑屋里的燈未滅,成了夜里唯一的光,所以李承澤一下就找到了范閑。
范閑正在對他的尸體搗鼓著甚么。李承澤湊近一瞧,喔,原來是在替他縫補(bǔ)傷口。
然后他一轉(zhuǎn)視線,看見范閑的眼睛此刻被血色的猩紅所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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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澤曾經(jīng)見過幾次這樣的范閑,這表示范閑的理智極度不穩(wěn)定,隨時都會崩潰。
曾有一次,李承澤趁著范閑不注意逃出了別院,而後他在樹林中被暴怒的范閑抓個正著。
當(dāng)時范閑的瞳色便是這般猩紅。
李承澤記得當(dāng)時的自己無論怎么求饒,范閑都恍若未聞,只是像只發(fā)狂的野獸,將自己抵在樹干上狠狠操干。
也就是自那之后,范閑替他戴上了項(xiàng)圈,把他拴在房子里,每日灌藥,再也不讓他踏出房間半步。
這是報應(yīng)嗎?
非也。
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