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守墓人（2）

    烏里圖之前并沒有在附近的山群里見過她。

    她是今來的，從山下。

    他不清楚她的來意，只希望不要和之前那些時而“造訪”的人一樣。

    但這些都不是目前最重要的。

    烏里圖看了眼林芙手上已經(jīng)被開膛破肚的兔子和一旁散放著的野果，接著又看向林芙，視線上下轉(zhuǎn)了圈，他突然轉(zhuǎn)身離去。

    林芙輕挑了下眉。

    就在烏里圖打量、思考的時候，林芙也在觀察他，所以她清楚地捕捉到了男人眼底的愈演愈烈的“進攻欲”。

    異常兇狠，仿佛下一秒他就會快速地撲上來，生生用牙齒撕咬下她的血肉，囫圇地吞吃入腹。

    林芙瞬間精神高度緊繃，暗暗調(diào)動每一寸肌肉做好了戰(zhàn)斗或者逃跑的準備，但沒想到男人卻突然轉(zhuǎn)身離去。

    林芙驚訝一瞬，然后回憶自腦海中閃過——他離開之前看了眼她現(xiàn)在所擁有的食物，死兔子和野果。

    然后還上下打量了她。

    是在認真判斷后，覺得他們這些“獵物”并不值得他出手？

    林芙邊繼續(xù)處理邊想。

    不，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并不完全是在看一個可以用來填飽肚子的肉食。

    林芙想了很多種可能，但有一件事她可以確認——他會回來。

    等他回來之后，真相便能浮出水面了。

    ……

    烏里圖很快就回來了，彼時林芙已經(jīng)處理好了兔子，正在嘗試鉆木取火。

    烏里圖走路的腳步聲比上個世界的喬凱和秦北還要輕，但他在靠近到還剩五十米左右，便故意加重了自己的腳步聲，不想嚇到林芙。

    草植被重力踩得彎折的聲音響起，林芙動作一頓，轉(zhuǎn)頭看向來者——

    他果然回來了。

    這位似乎久居于此處山野的男人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身上扛著一只死去的鹿。那綁著布條只露出手指的寬大的手，牢牢抓在鹿的脖子上，離手不遠的位置有一道被割開的血口，不僅能看見滴滴答答流淌的血，還能看見斷掉的筋和破裂的肉塊與骨頭。

    這一下無疑割得又急又狠，林芙總覺得那條漂亮的脖子會從那兒，在下一個不經(jīng)意的搖晃下斷裂開來。

    那頭死鹿被扔到林芙面前的空地上，有血滴要往林芙臉上飛濺，被她抬手擋了下，隨后順手就抹掉了手背上的血點子。

    烏里圖把鹿扔下后并沒有些什么，而是沉默地走到林芙身前搭起的柴堆旁。

    高大的影子攏下，將坐在地上的林芙攏了個嚴實。

    林芙抬頭看他，沒有露出任何的畏縮怯意，只是警惕的、冷漠的，但又帶零審視，仿佛在針對什么事謹慎地做判斷。

    烏里圖莫名覺得，她似乎已經(jīng)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若真是這樣的話，很好。

    烏里圖蹲下身，指著那搭得很不錯的柴堆對林芙：“我，有火�！�

    他的聲音磁性好聽，帶著一種生的似冰冷的威壓感，但他仿佛不常話，呈現(xiàn)出些許極度寡言所造成的沙啞與卡頓。

    他又指了指被丟在一旁的死鹿，“這個，也給你�！�

    幫她生火，又專門打獵給她……林芙等著他出想要的交換條件，來進一步驗證自己的猜測。

    但烏里圖沒有。

    他在完那短短的兩句話后，便開始低頭做事，仿佛只是在單純的告知林芙自己要做什么。

    他拿出打火石給柴堆生了火，然后又把那頭死掉的鹿拖到河邊，掏出腰間別著的刀進行處理。

    林芙旁觀他熟練有力的動作，意識到自己這是被一頭很有耐性的野獸盯上了。

    與野獸接觸同與人接觸不一樣，得更直接些。肢體、語言越簡潔明了，越精準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就越有可能減少沖突。

    林芙非常清楚她不是來打架的，她也不喜歡打架——因為她怕疼。

    如果打著打著她身上的傷越多，感知到越多的疼痛，她就會越發(fā)地喪失理智。

    ……那不會是一個好結(jié)果。

    所以一般來她會選擇“避戰(zhàn)”。

    避免自己的戰(zhàn)斗，把“火”往其他人身上燒。

    現(xiàn)在沒有能牽制烏里圖的平另一端，林芙選擇做出的反應就會更傾向保守些。

    所以當烏里圖舉著烤好的肉串遞到林芙面前時，林芙看著他，往后退了半步。

    烏里圖一愣，手依舊舉著沒收回去。他嗓音沙啞地：“好吃，你嘗�！�

    “不好吃的話，吐掉。”他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明顯是讓林芙要吐的話把嘗過的肉吐到他手上，他接著。

    系統(tǒng)有些疑惑，聲嗶嗶：“這里也不能隨地亂扔垃圾的嗎？”沒潔癖的人也不會讓別人把吃過的東西吐到他手上吧？而且，在山林里，肉也不算垃圾��？

    吐到地上，要么被其他的動物吃掉，要么在腐爛消解后給草地增添營養(yǎng)。

    怎么想，用手接著真的非常多此一舉啊！

    林芙：“……”

    這么真可愛的系統(tǒng)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真相了。

    她是不會吐掉的，畢竟那肉串聞著就香（吸溜）。

    林芙瞥了眼肉串，然后接著和烏里圖對視。她緩緩開口：“你我非親非故，你幫我，圖什么？”

    烏里圖定定地盯著她，啞聲道：“你有什么，我圖什么�！�

    烏里圖仔細觀察過，她身無長物，唯一的武器似乎是一根木枝，或許可以再加上那兩塊石頭，然后就是食物。但這些他都有，所以她一定能夠理解他的意思，他圖的是——

    “你也知道？”

    “……？”

    烏里圖沒想過會出現(xiàn)這種回應，一時怔住。

    林芙再次后退半步，身體很明顯地呈現(xiàn)出防備的姿態(tài)，就像在保護著什么無形之物，隨時準備為了那東西進行反擊，或者直接抱著它逃離。

    “如果你也是為了那東西而來，我勸你省省吧，我會找到它，而你或許會因此喪命�！�

    她微微瞇起眼，如果真是一只大貓的話，現(xiàn)在應該俯低了身體，做好了戰(zhàn)斗的前搖姿勢，做足了準備，頃刻間便能往前在烏里圖臉上扇兩個大巴掌，然后在空中優(yōu)雅迅捷地轉(zhuǎn)向，只留給他一道漸行漸遠的背影。

    突然就被“敵視警告”聊烏里圖：“……”

    他舉著準備獻殷勤討雌性歡心的肉串，有些茫然，也有些失落難過。

    然后他準備為自己解釋一下。

    但他剛張開嘴，就聽見林芙：“掘墓開棺，拿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謀取錢財——會遭報應的�！�

    烏里圖與林芙對視。

    他看著她的眼睛，就像在仰望一片無垠的夜空。

    隔了幾秒的時間烏里圖才找回神志，他看著林芙，有些不確定地反問：“墓……你是，守墓人？”

    林芙目光微閃，沒有否認也沒有直接承認：“受人所托，為人辦事�！�

    “那你，”烏里圖視線下移，“身上的衣服？”

    那是一則從烏里圖祖輩流傳下來的傳。

    傳山里有墓，青朝皇族的墓，而墓有它的守護者——一個活死人，也被稱作守墓人。

    沒人見過ta的模樣，只有人在夜間行路時意外瞥見過一道背影，似飄蕩而過的一抹游魂，什么也瞧不真切，只能隱約覺著…ta似乎是穿的古代的衣服。應該是青朝的衣服。

    也對，守墓人自墓主人下葬起便開始存在了，至今已經(jīng)有幾百年了。

    守墓人其實…也是“隨葬品”，所以ta只能待在墓里，和埋著墓的山里，其他地方哪兒也不能去。

    也是因此，ta是根本不可能下山，更不可能去城鎮(zhèn)里買現(xiàn)代的衣物穿的。

    “擅闖者背包里的，換上之后那些人警惕性降低，很容易就全都解決掉了�！绷周街e如喝水，一句話給自己身上平添了幾條人命，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已經(jīng)做慣了這種格殺擅闖墓穴的饒事。

    系統(tǒng)習慣了，而烏里圖思索片刻，半信半疑。

    主要是，在傳里守墓人很強大，是只為守墓而生的活死人，但從林芙之前的反應看……不像是一個照面就會被殺死或者避開的樣子，況且——活死人也需要吃東西的嗎？

    林芙看一眼就知道烏里圖沒信，但這也透露出，他的腦子里的確裝著許多她需要的信息。

    不枉她給他下暗示進行試探。

    她要把那些信息挖出來。

    林芙認真地看著他，搜尋每一個破綻�；蛟S是凝視的時間太長也太專注，沉思中的烏里圖下意識地看回來與她對視。

    他又一次對上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極其漂亮，也是一雙極其危險的眼睛。

    “你覺得，傳皆是真么？”

    “你覺得，守墓人只有一位么？”

    “你覺得，自己很聰明么？”

    她似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想，嘴角微勾，帶著點冷冷的譏誚，是高高在上所投來的俯視。

    烏里圖愣住。

    他被騙了。

    他想。

    從一開始，連同他以為偶然卻幸閱相遇，都只不過是她活得太長太無聊時找的樂子。

    什么兔子、野果、衣服，都是道具誘餌，引他入套，讓他做出錯誤的判斷。

    得知自己被戲弄聊烏里圖抿緊唇，眉眼間流露出些許怒意。

    林芙腦海里有許多應對不同情況的辦法，但她聽見烏里圖的是：

    “你還騙過別人嗎？”

    林芙：“……？”

    “一定有，你活了那么久……一定……”烏里圖低聲自語，隨即沉聲道：“那些人，他們有覬覦你嗎？”

    “有像我一樣，想要把你哄成自己的伴侶，帶回家里占有嗎？”

    “他們，有成功過的嗎？”

    林芙：“……”住腦，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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