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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5章

    岑母猶豫,看了看他,“實不相瞞,你和沛安的事情,我們家一直都不太同意,拋去你之前的行為,我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的,不合適�!�

    “阿姨,我...”

    “我知道你想表達什么,你對沛安的好,我們有目共睹,可是人吶,終究是避不開閑言碎語,況且我們不是沛安,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哪些目光。”

    “是我做得不到位,忽略了沛安的感受�!�

    “這不是誰的錯,這是兩個不同階級人在一起,避免不了的事情�!�

    “阿姨,您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

    岑母望著他,對沈捷她是信任的。

    “當時沛安走了以后,你不是病過一段時間嘛,你母親找到我,她和我道歉�!贬竿虿妥赖姆较�,“就站在那兒,她堅挺了一輩子的身姿,第一次那樣低聲下氣,她求我,讓我給她兩件沛安的東西,她想帶到病房里給你�!�

    沈捷愕然,對此他的確沒什么印象,也沒有聽高眠提過。

    “沛安不如你,他沒有你這樣的氣度,更沒有你的膽識,為人處事也沒有你面面俱到�!贬缚粗蚪荩髀冻鰷\淺的欣慰笑意,“但是他是我兒子呀,我一直引以為傲,他不如你,但我對他的愛和你母親對你,其實是一樣的�!�

    “你不要覺得他普通,他普通其實是我們家的原因,如果我們家和你家一樣的背景家世...”

    “他小的時候,我就告訴他,這輩子只要平凡和快樂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

    夜深人靜,沈捷沖完澡出來,客廳一盞昏黃的燈仍然開著,浴室門口放了把椅子,上面疊放著干凈的換洗衣物。

    房間門沒鎖,沈捷輕手輕腳進去,回身掩上門,借著窗簾外透進來的一點光亮,走到床邊。

    床上人側(cè)著身子,抱著被子,半張臉埋在里面,睡得正沉。

    沈捷翻到另一側(cè),支起身子,替他壓好被子,手指蹭過他臉上干涸的淚痕。

    沈捷撩開他細軟的發(fā)絲,在他鬢角吻了吻,“寶寶,辛苦你了�!�

    床墊下陷,沈捷躺下,手機屏幕冷光放射,他摸出耳機帶上,點開岑母傳給他的視頻。

    視頻里岑家人圍在桌子前,屋里氣球裝飾溫馨,四歲的岑沛安戴著生日帽,小小一只,端坐在桌子前,兩條小腿悠哉悠哉地晃動。

    鏡頭下,生日歌和拍手聲交疊,年輕的岑母眼神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溫柔,她指著蛋糕上的蠟燭說,“安安,許個愿望�!�

    岑沛安小手合在一起,奶聲奶氣地重復著岑母的話,“許愿永遠快樂�!�

    他說罷鼓起腮幫子要吹,岑母捂住他嘴巴,“安安,還有一句,說完再吹。”

    視頻里所有人笑作一團,岑沛安也呵呵笑,有模有樣地再次許愿。

    “許愿永遠平凡,永遠快樂”

    第71章

    番外二、私奔去

    臨近正午,陽光過分刺眼,一縷縷透過淺色窗簾照進房間,岑沛安一夜沉眠,這會兒意識到時間,才慢吞吞撩開眼皮往窗臺看了眼。

    昨晚他一個人,在夜市的熟人燒烤攤,蒙頭喝了不少,攤上白酒牌子雜,各地都有,多是后勁大的。

    宿醉一夜,岑沛安胃里輕微絞痛,口干舌燥,連帶腦袋也跟著昏脹,他嘴里習慣哼了兩聲,把頭往一旁空枕頭下埋。

    片刻后,岑沛安清醒一些,愣神的空隙,鼻端縈繞著一股淺淡的香味,那是家里浴室常備的沐浴露。

    但岑沛安今天卻聞出了一絲細微的差異。

    腦袋里的想法還未成型,房門從外面推開,門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起不起?”

    “不起�!�

    岑沛安沒回頭,反倒把腦袋往被子下埋得更深,又拿出那副賴床的磨人勁兒。

    “沒睡好?”沈捷走過去,隔著被子輕拍他的后背,“先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岑沛安捂在里面,動作頓了一會兒,拉下被沿只露出一雙眼睛,“你什么時候來的?”

    “昨天晚上�!�

    “哦�!贬姘材X袋抵在他大腿外側(cè),“幾點?”

    “來的時候你都睡著了�!�

    岑沛安聞聲轉(zhuǎn)動眼珠,瞥見他身穿家居服,正合身,不像是姐夫吳墨的。

    他伸手扯過衣擺,視線斜向上看沈捷,“哪來的?”

    “阿姨給的�!�

    “我媽?”

    岑沛安驚訝,他從床上坐起來,打了個哈欠,抬手正要揉濕潤的眼睛,被沈捷截住,“不許揉,一會兒眼睛又發(fā)紅。”

    “我媽沒說什么吧?”岑沛安不放心,下意識往房門口看,隱約聽見客廳又腳步走動聲,又擔心地看了看床邊的人。

    沈捷抿著唇,似笑非笑,抬手捏他臉,“沒說什么,快起來吃點東西�!�

    “真沒說什么?”

    “沒有�!�

    岑沛安持懷疑態(tài)度,他和沈捷的事情,岑父岑母一直不太同意,所以沈捷也一直沒機會登門。

    為這事兒,沈捷挫敗郁悶挺長時間。

    擱在客廳的手機響起,沈捷走到陽臺通電話。今天正常工作日,他推了半天工作,一上午通話沒停過。

    他掐著時間,簡短應了幾句便掛斷電話,轉(zhuǎn)身回到浴室門口,倚在門邊,看著盥洗臺前洗漱的人。

    岑沛安沒找到發(fā)繩,拿了根吳樂樂的,黑色的繩子上綴著顆紅色櫻桃裝飾,正好繃在軟圓的小啾啾旁邊。

    沈捷眼神動了下,視線低垂兩秒,又抬起定格在他臉上,“想吃點什么?”

    岑沛安彎腰,吐掉嘴里的牙膏沫,他在沈捷面前有恃無恐慣了,在鏡子里和人視線對上,認真道,“我想小區(qū)老楊那家油條和豆腐腦�!�

    沈捷噙著笑,“這個點哪還有早飯�!�

    “你下去看看。”岑沛安大言不慚,催他下去,“快點快點,要不一會兒真沒有了�!�

    岑母沉著臉過來,溫訓人作派,陰陽怪氣道,“你自己看看幾點了?早餐店要是都賣你這種撅著屁股睡到現(xiàn)在的顧客,連鎖一百家都得倒閉�!�

    “......”

    岑沛安悻悻作罷,彎腰捧了捧涼水,囫圇洗了把臉,心虛地唔了聲。

    沈捷插不上話,也沒法抬腳走,杵在一旁聽岑母數(shù)落岑沛安。岑母說完,鼻腔長舒一口氣,視線斜睨在倆人身上,一來一回。

    半響,矛頭指向沈捷,“你也是,他說什么你都聽,慣得不成樣子...”

    沈捷不作聲,輕輕點頭附和,岑沛安毛巾捂著臉,抬起一點,從縫隙里悄悄看他。

    罕見瞧沈捷吃癟模樣,岑沛安驀地笑出聲,又忙不迭捂住臉,裝模作樣地蹭了幾下。

    油條豆腐腦沒吃上,岑沛安換完衣服出來,把桌子上的餛燉吃了。

    沈捷開車送他去公司,路上等紅綠燈的時候問,“下午事兒多嗎?”

    言外之意應該是問他為什么非要回公司。

    “挺多的,晚上還有個會要開。”

    岑沛安這段時間加班,調(diào)休的時間完全夠休一天,但沈捷突然上門,他有點說不好心里什么滋味兒,總想找個由頭自己待著。

    除去工作這一條,他暫時還想不出其他合理的借口。

    下午不多時,外面天色驟變,傍晚一陣瓢潑大雨,高層領導趕不回來,會議不得已取消。

    辦公室留有一半燈,袁希下班經(jīng)過,瞥到里面有晃動人影,她放慢腳步折回頭。

    “干嘛呢?”

    岑沛安一驚,從椅子上坐直身子,迎上袁希深笑的眼睛,“希姐�!�

    袁希瞧見他桌子上一堆瓜子殼,“不下班,怎么還嗑上瓜子了?”

    “歇一會兒�!�

    岑沛安有氣無力,竭力佯作輕松的樣子,把瓜子往嘴里塞,他側(cè)目瞥了眼,吐掉外面的皮兒,問她:“看我干什么?”

    袁希放下包,注視了他幾秒,“吵架了?”

    “沒有�!贬姘裁牖卮穑f完又深覺不妥,這樣一來顯得好像心里早有答案一樣,他只能接著欲蓋彌彰地解釋,“我和他吵什么呀�!�

    岑沛安讓她安心,目送她進電梯,站起來裝作收拾東西,見電梯下行后,他泄氣般丟下東西,像一個慢慢干癟下去的氣球,坐在椅子上發(fā)呆。

    等到第三個電話打進來,岑沛安才接通,低聲回應電話那頭,說自己馬上下樓。

    車子停在園區(qū)外,沈捷犯煙癮,站在車身旁抽煙,視線里出現(xiàn)熟悉身影,他杵滅煙。

    “老談呢?”

    “我讓他先回去了。”沈捷坐進副駕駛,習慣性伸手幫他系安全帶,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心窩一緊,沉默片刻,他啟動車子說,“先去吃飯�!�

    飯點過半,沿街湘菜小館顧客不多,屋里幾張木桌卻坐滿,沈捷倆人挨著廚房一張桌子坐下。

    老板遞上簡易菜單,岑沛安點了幾個菜,要了兩瓶白酒,他昨晚剛喝完,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總想沾點醉意。

    岑沛安給自己倒了杯酒,他捻了粒花生米,往上拋一點丟進嘴里,然后順勢再抿一口酒。

    對面的沈捷皺眉,“不許學痞子樣�!�

    “什么叫痞子樣?”岑沛安不服氣,又捏了幾�;ㄉ祝骼锪鳉獾赝炖飦G,“你看不慣的就是痞子樣?”

    他說完不解氣,嘴里嘟囔著老封建。

    半瓶白酒下肚,岑沛安發(fā)泄似的,猛灌半杯。屋里空調(diào)老舊,冷風不強,岑沛安身上一陣熱意,他解開襯衫扣子,露出洇著桃色的鎖骨。

    沈捷知道他心里憋著氣,也沒攔著。

    從餐館出來,天上變得繁星點點,岑沛安腳下微微趔趄,他仰頭盯著夜幕,看久了眼神有點迷離。

    沈捷手臂護在他腰后,“回哪?”

    岑沛安不答,他垂下視線,沿著地磚的縫隙走直線。不遠處有個小公園,草地漆著雨水,濕漉漉的,岑沛安不管不顧,在天幕遮擋的地方坐下。

    “哪也不回,今天夜不歸宿。”

    岑沛安就那么躺下,望著廣袤的夜空,酒意襲來,讓他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上學時喝醉酒,和室友躺在學校球場的場景。

    一瞬間,他發(fā)現(xiàn)原來距離上一次徹底放肆,無所顧忌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長的時間。

    沈捷眸光沉了沉,說不上來什么感受,一顆心吊著難受,他挨著岑沛安坐下,托起他的后腦勺,讓他枕在自己腿上。

    一段沉默下,岑沛安拿過西裝外套,蓋在腦袋上,“其實我從小到大不管干什么都不是最出色的,反而經(jīng)常拖后腿�!�

    “學鋼琴的時候,亦冉總是比我學得快...”

    “書法我也沒有嚴旭厲害...”

    “他倆考學的時候有目標,有規(guī)劃,而我稀里糊涂地就讀了大學,畢業(yè)后到現(xiàn)在也是一事無成�!�

    沉寂中,只有岑沛安喑啞哽咽的聲音,“可是在遇見你之前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很差勁...”

    “沛安,我明白...”

    “你不明白�!贬姘泊驍嗨剜�,“你才不明白�!�

    他說完停頓兩秒,接著說,“又沒有人會說你配不上我...”

    這句話始料未及,沈捷愣了好一會兒,他面色微沉,拿出平日那副強勢口吻,“誰在你面前說什么了?”

    “沒�!�

    岑沛安捂著外套,把自己蒙得嚴嚴實實,聲音又輕又小,雨后的涼風一吹,繞在人耳邊,聽得人心里癢。

    “那你垂頭喪氣半個月是因為什么?”沈捷縱容他,在他面前慣常隱起冷硬氣場,鮮有眼下這幅模樣,“說我聽聽�!�

    岑沛安不吭聲,滿肚子委屈,磨蹭半天,沈捷伸手去掀他蓋在臉上的西裝外套,兀地對上一雙濕潤的眼睛。

    沈捷臉上平靜,眼底笑意明顯,“沛安,你不該胡思亂想�!�

    “我沒胡思亂想,是他們先針對我的。”

    “誰?”

    “你身邊那些人�!�

    岑沛安不遮不掩,理直氣壯,挨個把沈捷身邊那些針對過他的人羅列出來,告狀的孩子脾性和從前一模一樣。

    等他撒完氣,沈捷垂下視線,他逆光坐,深邃眼窩更顯得淡漠,語氣里也是寒意,問:“還有誰?”

    岑沛安枕著他腿,抬頭和他對視,抿唇思索是不是說得太過,過了一會兒說,“沒了�!�

    “沛安,你想得太多�!鄙蚪葜毖�,用手背蹭他緋紅臉頰,“你沒有一事無成,你勇敢又有生命力,同理心,共情力也很強。”

    安撫的動作對岑沛安很受用,他反過來用臉頰去蹭沈捷的手背。

    沈捷察覺,喉間溢出幾聲低笑,“沛安,你很厲害。你不能和我比,我比你年長很多,況且每個人要承擔的社會責任本來就是不同的,我享受了身份和職位帶來的特權,那我就要做得比別人多。”

    “而且我二十七八的時候,很差勁,那時候在臨江當書記,本想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結果剛?cè)ゾ统粤讼埋R威,當職那幾年也總鬧著要回榆京,當時我爸辦公室里全是舉報和針對我的信�!鄙蚪菔制綉以诎肟眨瘸鲆粋厚度,“桌子上堆這么高�!�

    岑沛安失笑。

    雨后空氣涼颼颼,在夏天破天荒吹得人發(fā)抖,沈捷的聲音卻渾厚帶著安撫意味的磁性。

    “你把任何一個人駕到我這個位置上,他們都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對外奉獻并不是什么難事,最難的是活出自我,滋養(yǎng)自己�!�

    沈捷停頓,低頭和他靠得更近,“但是你做得很好,其實從你回來,我一直很擔心,擔心你在國外那兩年過得不好,后來知道你自己堅持看心理醫(yī)生,我突然覺得松了口氣�!�

    “能做到‘自助者自助,自愛者自愛’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你能擺脫內(nèi)耗,擁有自我意識,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厲害�!�

    岑沛安一時拿捏不準,沈捷僅僅是安慰自己,還是認真的。他和沈捷相處,向來依賴和包容會多一些,很少會有眼下這種似老友暢談的情形。

    “我遠沒有其他人評價的那么好,是我太精明太圓滑,表現(xiàn)出的都是優(yōu)點�!鄙蚪萘_列自己的缺點,“我在這份感情里占盡了便宜,我自私、強勢、占有欲極強,手段卑劣不堪,可到頭來僅僅是因為我的身份,就得到了旁人的偏袒,這不公平,我才是該被針對的那一個。”

    “如果公之于眾的代價是你要受到指責和冷眼,那我甘愿自己平凡一點,情愿不要這些私下的特權�!�

    “你說得對,你有很多缺點,你也有不堪。”岑沛安環(huán)住他脖子,用力攬向自己,和他鼻尖挨著鼻尖,呼吸交融,酒氣混濁醉人,“可是我愛你,沈捷。”

    岑沛安唇瓣似碰非碰,擦過他下巴的短硬胡茬,“那你呢?你會愛看起來一無是處的我嗎?”

    沈捷不語,低頭吻上他唇,岑沛安思緒發(fā)昏,做不出反應,唇齒被輕易撬開,口腔里炸開更濃的酒味。

    這個吻瘋狂,火熱又持久,將所謂的占有欲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岑沛安身子發(fā)軟,他抬起腰回應,沈捷傾身半壓住他,手臂肌肉繃緊,扯開他襯衫摸向他后腰。

    深吻在夜色下嘖嘖作響,岑沛安難耐,感受那只手在身上得寸進尺,他猛地清醒,偏開腦袋,呼吸急促謹慎,“沈叔,在外面呢...”

    “怕什么?”

    沈捷托著他腦袋,傾唇再次吮上去,岑沛安不肯,壓著已經(jīng)撩開一半的襯衫。

    “沛安,我愛你,不管你是什么樣子,我都愛你。”沈捷收起強勢,唇瓣錯開毫厘,改啄吻他鼻尖,“你這么好,該患得患失的應該是我。”

    “你也好。”岑沛安回吻他。

    他們都明白,相愛是兩個人的事情,可相愛下去又不單單是兩個人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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