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酒過三巡才好開口
朱標(biāo)猛的一拍腦袋。
“我怎么忘了您背后還有個這么牛的大金主。這時候沈萬三也已經(jīng)是江浙首富了吧，資產(chǎn)不說富可敵國，最起碼也比得上一座城池的稅收吧。您和他是什么交情？鐵不鐵？”
朱元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居然流露出了名為不好意思的情緒。
“應(yīng)該……算鐵吧……那時候他做生意賠了個精光。咱還是皇覺寺游僧，和他一塊要過一陣子飯。后來攢了點錢他才去做生意，我參軍去了，從此就沒再相見�！�
朱標(biāo)不禁汗顏，沒想到元末明初，立足于權(quán)利頂點和經(jīng)濟頂點的兩個人，竟然也有如此不堪的時候，果然是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您這可太鐵了。您這可算男人四大鐵之一啊。”
“男人四大鐵？咱怎么沒聽說過？哪四大鐵？”朱元璋有些疑惑。
“男人四大鐵就是：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分過贓。還有一個一起忘了�！�
朱元璋聽得一愣，隨即笑了。
“咱標(biāo)兒還真的是見多識廣。你爹我和沈萬三一起分過要回來的飯。和你徐叔他們分過地主家的牛。應(yīng)該都算分過贓。也和這幫兄弟一起扛過槍殺敵。難怪這么鐵。不過你這東西都是從哪學(xué)來的？咱咋不知道？”
“嗯……從一本古書上看的，我也記不清了。對了父親安豐那邊戰(zhàn)局怎么樣了？”朱標(biāo)生怕朱元璋細問，急忙岔開話題。
朱元璋沉默了一會，隨后開口。
“安豐戰(zhàn)局很焦灼，張士誠應(yīng)該是和陳友諒串通好了，大肆侵略咱的領(lǐng)地。不過應(yīng)該還能應(yīng)付得來，就是不知道洪都城能不能撐得住，那邊結(jié)束少說也得百日了。不過幸好張士誠沒有傾盡全力，說到底這家伙還是貪圖享樂，胸?zé)o大志。只想偏安一隅當(dāng)個蘇州土皇帝。要不然這次他和陳友諒一起夾擊我軍，那真就遭了。”
“父親，那你想過當(dāng)皇帝么？”朱標(biāo)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本以為朱元璋會訓(xùn)斥他一頓，或者說小明王才是天下共主之類冠冕堂皇的話，卻沒想到朱元璋只是簡單的一句。
“想過�！�
“�。俊敝鞓�(biāo)非常吃驚。
朱元璋笑笑。
“要說爹一開始的志愿，可能真的只是吃飽飯。但是后來，有你娘，有你，有這么多孩子和兄弟。爹也開始想干上一番大事。不都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那咱老朱家咋就不能當(dāng)皇帝。更主要的是，咱有個才高八斗的好兒子，爹就是為了你，也要搏一搏這天下。嘿嘿！大不了贏了咱是皇帝，輸了就叫反賊�！�
朱標(biāo)摸摸鼻子。
“那您還打安豐這一仗去救小明王，明明咱也被陳友諒大軍壓境。這小明王也是個燙手山芋，以后您真打下了天下，還得處理他。雖說可以收買人心，但是代價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朱元璋滿是欣慰地看著朱標(biāo)，隨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標(biāo)兒啊，你能看出這些爹真挺開心的。但是你記得，有些事是一定要去做的，咱立足之本就是忠義二字。既然尊了小明王為義軍共主，那就讓天下人看看，咱到底是個啥樣的人。至于以后，那就交給爹，大不了罵名我來背就是了�！�
老朱的言外之意，朱標(biāo)自然是聽懂了：人心，不管什么時候都是最重要的。至于小明王，如果到了那天，他自然會處理，罵名就都留給他朱元璋，而不是他的兒子。
哪怕在許多年后，朱標(biāo)也一直記得朱元璋這天給他上的第一課，這一課受用終身。
路途遙遠，饒是眾人快馬加鞭，仍然足足五個日夜才到周莊。
對朱標(biāo)來說，這一路完全是一種折磨。馬車的顛簸差點讓他渾身散架，一路上和老朱的交流更是有限，大多數(shù)都是無話和朱元璋的單方面提問，果然尷尬的中式父子關(guān)系自古就有。
馬車來到一間富麗堂皇的宅邸，牌匾上筆走龍蛇著沈府兩個大字。院墻高有數(shù)丈，兩個鎮(zhèn)宅的石獅竟都用的是大塊漢白玉雕刻而成。單論府邸外觀，便毫不遜色于朱元璋的元帥府。
馬車停在門口，朱元璋便對著看門人說道。
“去稟報你家老爺，就說朱重八來了�！�
對于發(fā)跡前認識的老友，朱重八的名號還是更響一些。
下人稟報后，便引著眾人進府內(nèi)，朱標(biāo)也終于得見這南方園林的經(jīng)典。
亭臺樓閣，假山流水自然不必說，連魚池竟也修得別樣氣派。其中的鯉魚，紅白金黑交相輝映，貌似連顏色也有講究。眾人腳下的路皆為白玉石鋪砌。連亭子也是紅木和楠木搭建，古樸又不失貴氣。
朱標(biāo)咽了一口口水，眼巴巴地看著朱元璋。
“父親，你這朋友真的是闊氣大了，這次穩(wěn)了。還有咱回應(yīng)天能不能也再裝修裝修。就照著這樣修。”
朱元璋也有些吃驚，行伍出身的他自然沒有南方商人懂得享受，但他畢竟還是見過大世面的。
“等打完仗有錢了，咱也修。看樣沈老三真是闊氣大了，這樣老子也好意思開口了。”
“重八！”一名身著錦袍，面目和善的人看著朱元璋喊了出來。
“老三吶老三！你小子真是闊氣大了，比老子住的都闊氣。咱看你這院子，咱都嫉妒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吶，這是咱兒子，標(biāo)兒。標(biāo)兒快叫沈叔叔！”
朱標(biāo)無奈笑笑，拱手問好。
“沈叔叔好！”
“好！好！好哇！這小標(biāo)兒可比你爹強多了！你這朱重八，居然有個這么好的兒子，未來肯定比你還強！”
“哈哈哈哈哈哈！”
老朱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要是說別人比他強，他朱元璋肯定一萬個不服氣。要是說自己家的大兒子，朱元璋簡直要樂瘋了。
“我說老三�。≡圻@都來了這么久了，你都不給上點茶，安排頓酒席？你這咋越有錢越摳門了？”
沈萬三也是一拍腦袋。隨即吩咐下人。
“快快快！吩咐廚房，備好宴席。再把那壇子百年老酒拿出來，今天我和重八不醉不歸！哈哈哈哈哈哈！”
朱標(biāo)自然也很期待宴席，但是當(dāng)他看到琳瑯滿目的山珍海味，饒是他，也變得像個土包子。
“這是黃燜魚翅？那個難道是灌湯黃魚？血燕我認識，這主菜是什么菜啊？”
沈萬三笑笑。
“八仙過海鬧羅漢，孔府菜的壓軸菜。里面有：魚翅、海參、鮑魚、魚骨、魚肚、蝦、蘆筍、火腿。重八、賢侄快嘗嘗當(dāng)中的羅漢雞，匯集了八種鮮味的精華，此雞真的是非同凡響。恰好我府上新來了一個魯菜廚子，孔府菜做得倒還算過得去�！�
朱標(biāo)咽了咽口水，只能怪自己見識短淺了，以后當(dāng)了皇帝，什么川魯淮粵你都招呼上吧，把上輩子沒吃過的也要給補回來。
朱元璋撇了朱標(biāo)一眼，朱標(biāo)自然覺得老朱的言外之意當(dāng)然是：你小子可得悠著點，懂得些禮數(shù)。
沒想到隨即朱元璋直接上手撕下了一只雞腿，細細品嘗，還對著一旁發(fā)呆的朱標(biāo)說道。
“愣著干嘛？吃�。∵@么好的席還不痛痛快快的吃一頓�！�
朱標(biāo)無奈扶額，自己還是讀不懂老朱吶，他才不是受禮數(shù)捆綁的人，尤其是在老友相會的宴席上，哪怕兩人此時已經(jīng)不再是兩個叫花子。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朱重八，還是那么不拘小節(jié)！來！一百二十年的女兒紅，干！”
老朱也不客套，直接舉起酒杯，暢飲開懷。
不得不說，沈府的菜確實味道極好，連朱標(biāo)也吃得美了，而朱元璋和沈大戶直接開始追憶青春。
“哈哈哈哈，老三吶！我還記得咱當(dāng)年燒叫花雞呢，燒得也不錯！”
“你還好意思說，好不容易偷了只雞，燒了一炷香的功夫，雞居然從土里跑出來了……”
“還有那鍋珍珠翡翠白玉湯！”
“就你那鍋爛菜葉子餿豆腐米粒湯？”
“哈哈哈哈哈哈！”
……
朱標(biāo)心里也暗自吐槽。珍珠翡翠白玉湯的單口自己自然聽說過，沒想到還真有原型。這倆人嘮的黑歷史，要是被第四個人聽到了，最輕都得落個殺人滅口。當(dāng)然他不算，因為這算長輩教育他的艱苦卓絕的奮斗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等到倆人滿面紅光的時，這頓飯已經(jīng)吃了多半個時辰。
“我說重八，你老兄不是在南京招兵買馬，當(dāng)了元帥，怎么今天這么閑，還能來看看老弟我？”沈萬三喝得雙眼泛紅，卻終于問出了關(guān)鍵問題。
朱元璋滿臉心酸，牽起了沈萬三的手。
“老三��！哥哥委屈�。∽詮墓髱洓]了后，咱接了班，是打下了金陵，發(fā)展了自己的勢力。但是大元朝、陳友諒、張士誠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咱吶，你看前幾天，陳友諒都率著幾十萬大軍來犯，張士誠又在那邊殺人放火。哥哥現(xiàn)在可是水深火熱��！要是你老弟在身邊，最起碼我也多一份支持，咱想你啊……”
沈萬三呷了口酒。
“這事我聽說了，不瞞你老哥，我現(xiàn)在生意是做的大，但是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斗��！我這生意再大，那在這幫帶兵的眼里，還不是個會下金蛋的雞？那張士誠前段時間還說要修繕蘇州，讓我資助。這哪是資助��？這不是變著法的勒索！也就是祖訓(xùn)讓我守著周莊老家這塊風(fēng)水之地，我也盼著你重八哥早日把天下打下了，讓我也能沾沾光�！�
朱元璋苦笑著搖搖頭。
“你知道陳友諒這次派了多少人？六十萬！那戰(zhàn)船更有上千艘。咱連小船都沒人家多，更不用說士兵了。軍械糧草都是短缺，難�。∫辉垡膊缓靡馑颊f，其實來也確實就是來管你老弟借點錢的。難開口��！”
沈萬三也是性情了，拍著胸脯向朱元璋許諾。
“重八哥，咱是什么交情？別人來不行，你重八哥來還不行么？兄弟也就不差錢了！一句話，你重八哥說個數(shù)，兄弟備齊了給你送去！你就說要多少錢？”
朱元璋嘿嘿一笑。
“那就……兩百萬兩，再加上幾艘船和些木材借咱使使？”
“噗！”
沈萬三一口酒噴了出來。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