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個死胎
她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懷疑被出賣,而是擔心那家人的安危。
李氏膏藥鋪的人,確實沒有背叛她,這些信,是他剛用了點手段弄來的,但小丫頭這種對人無條件信任的能力,讓他有些……羨慕。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信任過誰了。
他不喜歡這種羨慕人的感覺。
嗯,得讓小丫頭知道,輕信于人不是個好習慣……
“現(xiàn)在,可以跟我說說,為何那么想嫁進鎮(zhèn)國公府了嗎?”
薛連城知道碰到了硬茬,這個硬茬,比自己手段高明,腦袋比自己好用。就算她不回答,他定也有本事查出答案,繼續(xù)抗爭下去,無異于螳臂當車。
便將想借鎮(zhèn)國公府的勢為母報仇的前因后果與他說了。
男人聞言,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又問道,“你和鬼醫(yī)是什么淵源?”
薛連城還以為他要繼續(xù)追問國公府的事,沒想到人家話鋒一轉(zhuǎn),又問了這么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冬姑倒是提起過,她父親有個關門弟子,當年她家出事,父親為了讓衣缽得以傳承,將一輩子的行醫(yī)經(jīng)驗編成一本醫(yī)案既要,都讓這個關門弟子帶走了,但這么多年,冬姑沒再見過這個小師弟。
至于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鬼醫(yī),是否與這個關門弟子有關,不得而知。
薛連城老實回答,“我不認識鬼醫(yī)。”
男人眉頭微蹙,但也沒有深究,只道,“你的醫(yī)術不錯,我們來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
“你替我醫(yī)好一個人,我就將這些信件還你。如何?”
薛連城總算明白了這男人真正的目的,原來是求醫(yī)。
她不禁有些生氣。
自古以來,求醫(yī)求醫(yī),都是患者有求于醫(yī),這男人倒好,不說客客氣氣請求,還拿捏上了。
可把柄落在了他手里,薛連城只能忍氣吞聲:
“治病求醫(yī),講究一個醫(yī)緣,能不能治好,我不敢保證,只能盡力。”
男人的表情,還是古井無波,“你盡不盡力,我看得出來。”
薛連城:“……”
這是恐嚇嗎?長這么大,還沒這么憋屈過!
男人心事重重,仿佛已經(jīng)忘了,薛連城正以一個曖昧的姿勢騎在他腿上。
馬車很顛簸,可見一直在趕路。
薛連城怕自己會隨顛簸跌落在男人懷里,渾身緊繃,終于支持不住,“我可以下去了嗎?”
男人嘴角驀的噙起一抹邪,“這樣坐著不是更舒服嗎?”
薛連城掙扎,“不舒服!”
“那換個姿勢�!�
男人將她從騎跨的姿勢改成斜倚。
薛連城被迫躺在他的懷里,這下看到的是他的側(cè)臉。
比正臉還要好看。
這男人長得真好啊。
就是渾身透著陰郁狠戾的氣息,靠得越近,越是壓迫。
薛連城知道他在整自己,也不反抗了。
歪頭閉眼,拒絕與他目光接觸。
昨夜被薛知秋薛寶珠鬧到半夜才睡,今兒又接連和宋晚漪周夫人兩只老狐貍斗法,薛連城累得上下眼皮打架,馬車顛得人昏昏沉沉,心里也知道這男人不會傷害她,她竟然在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中,不知不覺睡著了。
男人低頭看到她的睡顏,有些詫異。
這丫頭醒著時,是頭滿嘴獠牙的小狐貍,睡著了,竟然乖巧恬靜得像只軟萌的小玉兔。
蕭旻……
就是個被周月濃護在懷里的小雞仔,到了她手里,會被嚼得骨頭渣都不剩。
最重要的是,根本配不上她。
不知過了多久,薛連城被一陣冷風吹醒,一睜眼,人已經(jīng)從馬車被抱下來。
眼前是一座幽靜的小宅,還沒進門,便有個丫鬟焦急地迎出來:
“主子,您可算是來了!荊娘子的狀況很不好!”
男人加快了腳步,薛連城惦記著自己的信件,緊隨而上。
還沒進屋,就聽到一陣痛苦的女人呻吟。
薛連城鼻子靈,還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這是個產(chǎn)房啊。
薛連城心想,這個男人的外室,在為他添孩子。
進去后,才發(fā)現(xiàn),里頭的狀況比想象的更慘烈。
一個蒼白女人,蜷縮在床上。
尋常孕婦都會變豐腴,可她瘦弱得如同一只干蝦,高高隆起的肚子在她身上,詭異不已,身下一灘血,生產(chǎn)顯然已經(jīng)迫在眉睫。
“產(chǎn)期不是還有一個月嗎?”男人蹙眉問。
丫鬟回稟,“半個時辰前就開始見紅,眼下這血,已經(jīng)止不住了!”
男人在戰(zhàn)場上可以一當百大殺四方,這種情況,卻沒經(jīng)歷過,只能對薛連城道,“我要母子平安!”
薛連城是個醫(yī)者,醫(yī)者以治病救人為己任,此刻,無關信件,她已經(jīng)快步走到床邊,捏住產(chǎn)婦的手腕,這一號脈,眉頭也蹙了起來。
“她中毒了?”
由于在鎮(zhèn)國公府露的那一手,男人知道她于醫(yī)術有些鬼才,奈何她年紀太輕,長得又很稚嫩,男人和周夫人一樣,難免懷疑她是運氣。
現(xiàn)在,男人,不由正視她了。
“是的,一個月前,她服了鉛精�!�
薛連城看男人的眼神,也變了變。
這男人,對她的外室不好——
懷胎待產(chǎn),應當是女人最幸福的時光,竟然不顧腹中胎兒服毒,可見有多絕望。
逼得人尋死,現(xiàn)在又要求母子平安,這男人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男人心系產(chǎn)婦安危,一時沒注意到薛連城對他的不屑,“你有辦法嗎?”
薛連城冷冷道,“產(chǎn)婦太虛弱,母子平安是不可能的,保大還是保小,你得自己選�!�
當然,他根本就沒得選。
從脈象看,孩子早已胎死腹中,若能順利娩出,產(chǎn)婦興許還能留條命,若娩不出,只能一尸兩命。
薛連城之所以這么問,只是為了試探他對外室到底有多絕情。
男人回答得很果決,“保大�!�
薛連城不由就好奇了,這男人到底是個什么物種,明明把外室逼得尋死,又何必做出這副一往情深的姿態(tài)要求保大?
不過,現(xiàn)在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救治刻不容緩。
她讓丫鬟拿來紙筆,迅速開出藥方,“立即去藥廬配藥,其他人燒水、備烈酒、針線、干凈棉花,再給端一盞燈、一把剪刀。留一個手腳利索的給我打下手,其余人等都出去�!�
在旁伺候的兩個丫鬟都哭著不肯走。
男人一錘定音,“春桃留下,其他人都跟我出去!”
兩個時辰后,春桃哭著抱出一個包裹嚴實的死胎。
男人無甚波瀾,只道,“找個地方埋了�!�
進屋一看,產(chǎn)婦在床上昏睡。
薛連城則是坐在桌邊喝茶,她看起來很悠閑,但濕黏的劉海和疲倦的面容,都昭示著她經(jīng)歷了什么。
男人問,“她怎么樣?”
薛連城道,“用了安神藥,要睡一會。接下來三天若是能熬過去,就能撿回一條命,熬不過去,便是她福澤不夠了。不過,就算她能熬得住,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孩子�!�
男人似乎只在乎她死活,對她還能不能懷孩子并無所謂,“出去吧。”
出了門,兩人都立即從屋內(nèi)壓抑陰沉的氛圍迅速脫離。
薛連城問,“我的信呢?”
男人則是反問,“什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