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交底
賀咫打開衣柜,踮腳從柜頂摸到一把藏著的鑰匙,手指捏著鑰匙,沖姜杏晃了晃。
在她的注視中,打開衣柜中間的一個(gè)抽屜,拿出一個(gè)疊起來的手帕。
手帕攤開,里邊放著幾塊散碎的銀子,目測大概有二兩。
姜杏茫然,“你拿銀子做什么?”
賀咫:“這是我之前攢的私房錢,你先拿著用。家里吃飯用度,都從公家支出。咱們屋里需要添置什么,你便用這些銀子�!�
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人當(dāng)面平白無故給她錢用。
這感覺很陌生,也讓她有些惶恐。
從小娘親就教導(dǎo)她,無功不受祿,尤其是男人給的東西,千萬千萬不能收。
女孩子哪怕家里再窮,也不能被別人的小恩小惠給收買。
你貪圖雞毛蒜皮,別人貪圖的卻是你的身體,甚至你的人生。
姜杏以前不懂這句話到底什么意思,卻牢牢記在心里了。
現(xiàn)在,她雖然和賀咫已經(jīng)結(jié)為夫妻,到底還不了解他的為人。
她搖了搖頭,“我有的花”。
賀咫不由分說,把銀子塞她手里。
“你的攢著,以后或自己用,或給岳母用,隨便你怎么安排。我是男人,以后養(yǎng)家需要的開銷,我來承擔(dān)�!�
姜杏覺得那銀子燙手,小聲嘟囔:“咱們剛剛成親,家里用品一應(yīng)俱全,也不用買什么。”
賀咫:“可以不用,卻不能沒有。以后我打獵、種地,都有進(jìn)項(xiàng)。祖母每個(gè)月也會給零花錢,按人頭分,咱們倆的零花錢,到時(shí)候你一并收著就是了�!�
姜杏仔細(xì)聽著。
心尖上一閃而過,有一些說不出的酥麻。
她來不及多想,脫口問道:“你就那么信任我?”
她仰著臉,盯著賀咫的眼睛,意外地褪去了之前的嬌羞和怯懦。
賀咫笑了,“你是我八抬大轎娶回來的妻子,我不信任你信任誰。”
這么一說,姜杏又臉紅了。
垂首抿了抿鬢邊的發(fā)絲,顧左右而言他:“大家族果真麻煩�!�
以前在梨花寨,家里只有她和娘親兩個(gè)人,也不用分什么公家私家,大家小家。
賀咫抬手在她發(fā)頂揉了揉,似乎有些無奈,又盡力安慰:“暫時(shí)不能分家,你忍忍吧。”
他誤會了,姜杏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賀咫鄭重叮囑:“你只要記住一點(diǎn),家里大事兒祖母做主,遇到困難也不用你發(fā)愁。咱們小家,我都聽你的�!�
他太過深情,以至于姜杏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密謀,或者慣會耍花腔賣嘴炮,對自己有什么別的企圖。
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賀咫,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
賀咫坦然笑了。
姜杏忙垂眸調(diào)轉(zhuǎn)視線。
她要家世沒家世,要錢財(cái),也只有那么一丁點(diǎn),還不足以讓他布這么大的局吧。
不圖別的,那就是圖她這個(gè)人?
想起昨晚兩人做過的事兒,姜杏瞬間臉熱心跳,整個(gè)人差點(diǎn)燒起來。
賀咫捏了捏她的耳垂,故意板著臉命令:“大白天的,不許想入非非。我這人定力淺,你別招我�!�
姜杏羞惱,瞪他一眼,轉(zhuǎn)過身去,把那銀子又放回去,上了鎖,鑰匙重又藏到柜頂。
她在猶豫,要不要把自己帶回來五兩銀子的事兒,也告訴他。
禮尚往來,按說該告訴,可……
賀咫像是會讀心術(shù),說道:“家里有多少銀子,你自己有數(shù)就行了,以后我不問,也不管。”
他坦然一笑,“我這人簡單,你只要讓我吃飽穿暖睡夠就行,沒那么多講究�!�
姜杏臉一紅。
她正尷尬,院里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
賀咫拉著姜杏往外走,說:“我給你介紹一個(gè)人。”
兩人出屋,就見臺階下站著一個(gè)中年婦人,頭發(fā)花白,穿的是粗布短衣,腰間束著一個(gè)打補(bǔ)丁的大圍裙。
“她是誰呀?”姜杏不解地問。
“她沒名字,又聾又啞,是祖母在十多年前撿到的。那會兒正是大雪天,她差點(diǎn)凍死在路邊,祖母好心把她帶了回來。因?yàn)樗粫f話,也聽不懂咱們說什么,問不出她是哪里人,不能幫她找到家人,只好留下了。”
姜杏哦了一聲。
賀咫:“她人很勤快,不愿意吃干飯,便自己找活兒做�,F(xiàn)在她負(fù)責(zé)洗衣裳,家里人替換的衣裳,都由她來洗曬�!�
姜杏恍然大悟,“你說換下來的衣裳放到衣簍里,有專人去洗,指的就是她吧�!�
賀咫嗯了聲,“她雖沒名字,祖母叫她福嫂子,希望她后半輩子有福氣。我們便順著,叫她福嬸兒�!�
姜杏聽他說著,心里感嘆世上的可憐人。
福嬸兒膽戰(zhàn)心驚望著兩個(gè)人,局促地搓著兩只手。
她不怕賀咫,倒是對新進(jìn)門的姜杏,有些懼怕。
姜杏上前,彎腰看著福嬸兒的眼睛,笑著一字一頓大聲說:“福嬸兒,我叫姜杏,以后就麻煩你了。如果有需要幫忙,你只管找我�!�
福嬸兒聽不見她說什么,卻能從她的臉上看出善意。
渾濁的眼睛瞬間點(diǎn)亮,隨之咧著嘴,無聲地笑起來。
她興奮地手舞足蹈,比劃了半天,可惜姜杏看不懂。
福嬸兒揮舞著胳膊比劃完了,指了指南房。
賀咫點(diǎn)頭。
她熟門熟路進(jìn)去,把臟衣服抱走,腳步輕快地往后院去了。
姜杏滿眼驚奇,甚至有些崇拜:“你能看得懂手語嗎?”
賀咫一聳肩,“不懂�!�
“那你……”
“福嬸兒憨厚老實(shí),從來不搬弄是非,無非是些日常的交流,只要耐心看她表達(dá)了,懂不懂又有什么要緊。”
姜杏笑了,“沒想到你還挺有耐心。”
賀咫也笑,“你看著嬌滴滴的,骨子里也很仗義�!�
姜杏眨眨眼,心道:她看著很嬌弱嗎?要是賀咫看到過她在山里打獵的樣子,肯定不會這么說了。
搭弓射箭、健步如飛,遇見獵物,她目標(biāo)準(zhǔn),下手狠,箭無虛發(fā)。
她可不是城里嬌小姐的做派,看到小動物受傷流血,哭哭啼啼,感慨眾生平等。
她看到獵物,第一個(gè)想到的,便是獵回家里,讓她娘嘗嘗鮮。
人首先是自私的,得解決自己和家人吃飯穿衣的難題,再能謀求天下太平。
姜杏自認(rèn)格局不大,卻也不認(rèn)為自己有錯(cuò)。
突然有些懷念以前在山里打獵的日子了。
那時(shí)候的她,是自由的,暢意的,像整個(gè)大山的女王,不被俗事困擾。
再抬頭時(shí),就見賀咫低頭看著她,似乎想從她的表情里,窺探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姜杏話少,也不喜歡跟別人講心事。
她笑了笑,轉(zhuǎn)身避開。
“兩個(gè)人愣什么呢,祖母還等著你們敬茶呢�!�
賀環(huán)隔著月亮門,正探頭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