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鄧漪應了一聲,問:“陛下?要?去哪里?”
“去鳳寧宮�!�
在所有人眼里,女帝對君后趙玉珩極冷淡,一點也不在乎他?的死活,所以,當御駕親自來鳳寧宮時,每個人都很驚訝。
薛兆想攔,但女帝卻冷淡地盯了他?一眼,那目光太過鋒利冰冷,駭得他?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不對勁。
陛下?怎么?看他?的眼神這么?冷,看得他?背后涼颼颼的。
薛兆一頭霧水,不敢再攔了,想著回頭去告訴司空一聲,陛下?居然去見那個快死的君后了。
鳳寧宮內。
趙玉珩病了很久。
若非戚容在用藥吊著他?的命,也許早就堅持不住了。
姜青姝慶幸自己恢復記憶的時機還不算太晚,沒有親手?害死他?。
她踏入鳳寧宮時,就看到趙玉珩靜靜躺在床榻上,容顏一如既往的溫潤而俊美,白?皙的面龐在黯淡的燭光下?透著死氣沉沉的蒼白?,雙眸微微閉著。
“陛下?”侍奉在一側的許屏見她來了,驚疑不定,連忙下?跪行禮。
床榻上的人依然沒醒,似乎昏睡了許久。
姜青姝久久地注視著趙玉珩蒼白?的臉,心情復雜,這一世他?們沒有交集,她這一聲“三郎”也不再能喚出口。
但即使他?不記得,對她來,他?也還是三郎。
是值得她救的三郎。
她回過神,問許屏:“君后昏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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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君后上次醒來是昨日上午”
姜青姝沒有多什么?,揮了揮手?,外頭等候的神醫(yī)婁平躬身進?來。
她下?令道:“給君后救治,朕要?他?痊愈�!�
完,她轉過視線,負手?看著窗外的雪景。婁平從她身后緩步上前,來到君后的床榻邊,仔細為趙玉珩把脈。
隨后他?又?從藥箱里拿出銀針,開始為趙玉珩施針。
殿中靜悄悄的,幾人的呼吸聲被殿外的北風聲掩蓋,姜青姝多在這里留了一會兒,直到婁平親口趙玉珩已經安然無恙,她才放心,起身離開。
還未回到紫宸殿,姜青姝就聽人稟報,張司空來了。
她命所有人留在殿外,自己獨自進?去。
彼時,男人正背對著她站在那里,錦衣寬松,廣袖低垂,勾勒出清俊單薄的身骨。
聽到聲響,他?回過頭來。
天剛亮不久,外頭初升的日光照射進?來,絲絲縷縷落在張瑾袍角,卻將他?的一雙眼沉在暗處,他?的雙瞳深黑,如沉靄暮色,光影在其間閃動,翻涌著萬般復雜的情緒。
四目相對。
這一眼,跨越了兩世的距離,仿佛脫離軀殼,直抵靈魂,只此一眼,他?們彼此都已經明白?,那一場美夢消失了。
那一場被他?百般求來的美夢。
夢里他?的心上人也喜歡他?,他?們在一起了,還在共同期待那未出世的孩子。
回到現?實,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那個張府的夜晚,生死訣別,愛恨兩消。
張瑾太熟悉她看過來的眼神,這就是他?最熟悉的那個姜青姝,完完整整、恢復記憶的她,也是那個親手?打?敗他?、讓他?又?愛又?恨的人。
誰也沒有主動打?破寂靜。
姜青姝一步步上前,來到他?面前,目光微微落在他?隆起的腹部,張瑾袖中的手?指一直死死扣著,在竭力壓抑內心的洶涌,想保持平靜,卻依然因為這一眼而生出幾分?惶恐來害怕她露出厭惡的眼神,害怕聽她出言譏諷。
她一定會冷笑?著,張瑾啊張瑾,你真可?笑?,為了懷上這個孩子,你還真是煞費苦心。
她還會,張瑾,怎么?會有像你這么?犯賤的人,明知道我不喜歡你,還非要?倒貼過來?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死纏爛打?的行為很惡心?
你以為你懷孕了,我就會接受你嗎?接受這個孩子嗎?
你以為你詆毀旁人,害了趙玉珩,我就會喜歡你嗎?
你以為你做到這個地步,我就會對前世的事一筆勾銷嗎?
真是癡心妄想。
張瑾太陽穴刺痛,心里一遍遍翻滾著這些冰冷的話語,如同魔障,揮之不去。
姜青姝出聲:“你”
才開口吐出一個字,就驟然落入一個懷里。
她愣了一下?,奮力掙扎起來,雙手?按著他?的肩膀,試圖推開他?,他?卻扣死了她的腰,死死按著,竭盡全力,恨不得將她嵌入自己的體內,呼吸不穩(wěn),連手?都在抖。
他?閉目道:“別推開我�!�
“我知道你厭惡我�!�
“縱使你恨我騙你,我也絕不后悔,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你要?如何,我都認了�!�
抱著她的男人越發(fā)用力,滾燙的呼吸落在她的頸側,猶如火焰炙烤,她仿佛能感覺到他?跳動的心臟隔著衣衫貼在自己的胸口處,一下?一下?,那么?用力。
他?喚:“姜青姝�!�
姜青姝聽到他?叫自己,明明是咬牙切齒,惡狠狠的語氣,卻透著一股近乎于哀求的情緒。
她不再掙扎,陷入沉默。
前世,她根本不信張瑾的愛。
直到最后,她都認為他?只是斗輸了才不得不放手?,如果非要?后悔,他?只會后悔中間算漏了一環(huán),絕不會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因為這就是張瑾,驕傲、自負,一切以利益為先,從不讓步。
她要?權勢,他?也要?,他?們都把感情排在第二位。
難道不是這樣嗎?
她自認為了解他?,因為他?們有些地方太相似了,都是為了生存一路廝殺的人,都很自我,這種人絕不會做什么?自我感動的事,可?偏偏,前世野心勃勃、殺伐果斷的張司空,今生成了甘愿大著肚子在朝堂上任人打?量的可?憐蟲,還樂在其中。
他?今生犯的蠢,實在讓她費解。
他?原來這么?喜歡她?這一世甚至為了她,自請辭官入宮。
進?來之前,姜青姝本想質問他?關于趙玉珩的事,又?覺得沒必要?,不這么?做就不是張瑾了,現?在被他?這樣抱著,她甚至倍感無奈。
她低聲:“你先放開我�!�
她一開口,張瑾卻抱得更加用力。
姜青姝又?:“你勒痛我了�!�
聽見她喊痛,張瑾才終于放開手?。
但他?的手?還是抓著她的,就像是怕她跑了,她低頭看了一眼他?用力到泛白?的指骨,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事已至此,我們之間的事,互相都心知肚明,我也沒什么?好質問你的�!�
“張瑾,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她和張瑾,是時候冷靜下?來好好溝通了。
他?們以前都太不冷靜了,從未放下?一切來詢問彼此真實的想法,雖然那時就算溝通了,彼此也不會太相信對方的話,都覺得對方是在用謊言迷惑自己。
但現?在,那些你死我活都過去了。
沒什么?不能談的。
她的反應超乎了張瑾的意料,他?怔怔看著她,還沒等他?什么?,她已經先一步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抬起頭來,認真望著他?。
她:“首先,我想告訴你,不管我們從前爭成什么?樣子,一碼歸一碼,我并沒有多憎恨你�!�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張瑾,她只會比張瑾更過分?,她從來不會因為對手?強大就憎恨對方,相反,他?是她很認可?的對手?。
她這副平靜的樣子,讓張瑾也徹底冷靜下?來,他?盯著她平靜的雙眼,問:“你不恨我命人軟禁你,還逼你喝毒酒?”
“不恨�!�
她十分?坦然地笑?了笑?,不緊不慢道:“我早就知道毒酒那件事,不是你下?的令,而且不管有沒有毒酒,按照我的安排,我都會一路逃到懸崖邊,當著所有人的面跳下?去�!�
“甚至,為了刺激你出手?謀反,趙玉珩沒死的消息也是放出來的�!�
她的話如此直白?,毫不遮掩。
張瑾薄唇緊抿,哪怕有所設想,聽她這樣當面來,也依然苦澀異常,前世他?曾懊悔過,為何僅僅因為趙玉珩還活著便這樣對她,到頭來,讓她恨他?,也令阿奚覺得他?是個出爾反爾的兄長。
這也是她算計的。
他?眸光沉浮,好似罩了一層冰霧,自嘲一聲:“你總是知道怎么?激怒我�!�
他?自認是個喜怒不形于色、自制力極強的人,這一生,卻屢次在她面前失控。
她笑?著:“過獎,你不也很了解我嗎?所以這一世,才哄得我這么?信任你�!�
“在諷刺我?”
“哪有,我明明是在夸獎你�!�
她是真心認為,張瑾能騙過有上帝視角的她,真的很厲害。
張瑾盯著她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只覺得,前世那種與她相處時,那種若即若離、灼燒肺腑的感覺又?回來了。
他?接著問:“既不厭惡我,為什么?不愿和我在一起?”
“很簡單,因為我那時不相信你�!�
“所以就在香囊里下?藥?”他?看著她,眉頭越皺越緊:“你若直接告訴我不想要?孩子,我也不會強求。”
“我當然不會直。”她理所當然地反問:“我要?是直了,還怎么?讓你戀愛腦上頭?”
張瑾:“”
張瑾沒有話了,臉色終于冷了下?來,她玩味地端詳著他?冷峻的神情,覺得這副樣子,比方才戀愛腦發(fā)作的樣子順眼了一些。
他?抱著她露出卑微深情的一面,會讓她不出這種話。
她會有罪惡感的。
姜青姝想起什么?似的,補了一句:“哦,忘了告訴你,前世我知道你懷孕了�!�
驟然聽到這句,他?只覺得太陽穴被針狠狠一扎,劇痛無比,狠狠閉了閉雙眼。
姜青姝的聲音還在耳邊持續(xù)不斷:“我一直在等你主動,可?惜你到最后都不,那我當然也不好提�!�
張瑾面色冰寒,許久才冷聲道:“現?在告訴我這些,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彼柭柤纾瑖@息道:“只是想告訴你,我并不厭惡孩子�!�
這句話,得太輕,如一陣微風輕輕拂過耳畔,不著痕跡,但張瑾卻聽清楚了。
他?猛地抬眼盯著她。
她,不厭惡孩子。
他?心里再次滋生異樣的感覺,唇動了動,一會兒被她打?一巴掌,一會兒又?被給了糖,站在那兒的神情幾經變換,竟有些空茫。
轉瞬又?想清楚了,他?所喜歡的,并非是裝出深情無害的她,也并非冷血無情的她,恰恰是這副狡猾多變的樣子,最讓他?又?愛又?恨,欲罷不能。
張瑾越來越冷靜,忽然朝她走過去,身影擋住遠處的燭火,黑影微微覆在她的臉上。
她仰頭看著他?:“怎么??這就又?忘了朕是怎么?害你的了?”
“你是什么?樣的人,我也不是今日才知道�!彼�?低眼凝視著她,“還有什么?,不妨繼續(xù)�!�
她聽他?這么?,倒還認真地托腮繼續(xù)回想,又?想到一個:“之前你客棧遇刺,其實你懷疑的沒錯,的確是朕算計的,還好朕聰明,事后故意喝酒裝病,再隨便演一演傷心,你就打?消懷疑了�!�
“崔娘子婚禮那夜,我們其實沒有發(fā)生關系�!�
“還有朕一直知道是你殺了崔弈,朕也是故意裝作不知,打?算將之當做籌碼,讓崔家?最后為朕所用�!�
“”
瞧,這就是一個滿腹心機的帝王。
他?微微閉目,安靜地聽她繼續(xù)在耳側,男人的面容冷峻,下?頜繃緊,不算溫柔,卻也沒有方才的冷色,只能看到微微顫動的睫毛。
她不再了。
他?睜眼看著她,絲毫不怒,還笑?了笑?,“沒有了?”
“沒有了�!�
“陛下?現?在是怎么?想的?”
“朕想看你是怎么?想的。”
姜青姝是想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給他?看,至此,她再也沒有什么?激怒他?的籌碼,他?卻將她的全部,一一照單全收。
她再也無話可?。
她輕輕抿著唇,目光看向一側,忽然:“不可?否認,你這一世,對朕的確是挺好的”
好到讓她心動。
如果沒有恢復記憶,她大概真的想和他?過一輩子。
她這一世,不再和趙玉珩、阿奚有瓜葛,身邊的人,的確唯剩他?一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張瑾看著近在咫尺的這雙眼,再次湊近了一些,她安然坐著,他?卻已經變成了半跪在她面前的姿勢,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執(zhí)著地又?問:“所以,你還要?不要?我?”
你還要?不要?我?
這全天下?最冷酷無情的權臣,帶著已經顯懷數月的孕肚,半跪在她面前,問她還要?不要?他?。
如果她不要?了,張瑾便不知該怎么?辦了,這一世再斗也無異議,前世他?差一步就可?以篡位稱帝,他?也從未在乎過。
姜青姝看著他?。
久到他?以為她會拒絕時,才聽到她清清楚楚地了一句:“要?�!�
“張瑾,這一世,你賭贏了�!�
姜青姝自認是個很難被感化的人。
但她不得不承認,張瑾的確賭贏了,她看到了他?的真心,選擇徹徹底底地相信他?。
兩世糾纏不休,算來算去,費盡心機,也不知上天是不是故意安排這重生一局,徹底了卻他?們之間的遺憾與因果。
這一世,她愿意接受張瑾。
上一世,她和趙玉珩走到了最后,也算沒有遺憾。
所以面對這一世不再記得她的三郎,姜青姝沒有強求,她在他?蘇醒之后給了他?選擇,他?可?以假死擺脫君后之位的束縛,去尋找宮外的自由,從此做個教書先生也好,做個山野居士也好,她相信他?一諾千金,不會再回來。
又?或者,保留君后的身份,以養(yǎng)病之名?出宮,遠離京中的波濤暗涌。
趙玉珩得知了她給的選擇后,沉默許久,:“臣不明白?陛下?這樣做的理由。”
她笑?著:“你不需要?明白?�!�
“陛下?為什么?要?救臣?”
“因為你值得�!�
“”
趙玉珩陷入沉默,只是蹙眉看著她,目光深深,藏著看不懂的情緒,她笑?而不語,臨走之前,想起什么?,也興趣盎然地反問了他?一句:“那你呢?秋獵之時,為什么?要?出手?護朕?”
趙玉珩笑?了笑?,也十分?坦然地:“也是因為陛下?值得�!�
正如他?是個稱職的君后,在他?心里,她也一直是個英明的君王,這天下?,沒有什么?比她在更好。
哪怕這一世再無情愛,但身為帝后,他?們也永遠都會記得對天下?的責任,不忘初心。
再后來,地方堤壩因暴雨沖毀,滿朝文武皆討論派誰前去修堤賑災,這時,裴朔主動站出來,自請出京。
紫宸殿內,裴朔穿著渥丹色的官服,身形俊朗,筆直地伏跪在階下?。
“還請陛下?恩準臣出京�!�
姜青姝坐在上方,注視著眼前跪姿端正、字字清冷的裴朔。
她想起一些尷尬的畫面。
她對裴朔動手?動腳的畫面。
其實也沒有很過分?,只是輕輕地觸碰了兩下?,比如好奇地碰一碰他?的手?和肩膀,裴朔都會有些無奈地含笑?對她:“陛下?真是讓臣措手?不及�!�
她又?伸手?碰他?的臉,裴朔下?意識偏頭,喉結滾動了一下?,又?低聲:“陛下?這樣,臣真不習慣。”
她便要?收回手?。
指尖卻被他?攥住。
裴朔不舍地攥著她的手?指,低眼望著她,眸子亮如星辰,兩側的耳朵都有些泛紅,卻鄭重無比地:“陛下?不必尷尬,臣其實很喜歡,臣會很快適應。”
裴朔在男女之事上其實純凈得如一張白?紙,盡管滿京女郎總是裴郎裴郎地調侃著他?,但他?看似風流,前半生只有寒窗苦讀、考取功名?,活這么?大都很少去考慮情愛與風月。
他?和她獨處,會罕見地露出害羞靦腆的一面,卻也無比鄭重。
好像和她相處,是什么?很嚴肅的大事。
可?以想象,若裴朔喜歡的是普通人家?的女郎,將之娶回家?,也必是最會尊重和疼惜夫人的好郎所以總有那么?多女子想嫁裴郎。
姜青姝從前無數次好奇裴朔到底喜歡誰,卻不曾想,兩世細微的差別,竟讓她發(fā)現?他?喜歡的人居然是自己。
本該是朋友的。
本不該把他?拉下?水的。
她抬手?揉著眉心,嘆氣。
姜青姝啊姜青姝,叫你玩什么?躺平流,叫你亂搞,這下?好了吧,稀里糊涂搞到裴朔身上了吧。
現?在可?怎么?辦。
她不忍辜負他?,卻也不忍繼續(xù)對他?下?手?。
她猶豫許久,看著跪在面前的人,暫時沒提出京的事,只道:“朕之前不懂事,對你做了些錯事,裴卿你”
裴朔頓了頓,隨后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不等她完,就起抬頭,平靜地看著她,含笑?:“先前的事,臣已經不記得了,陛下?不必介懷。”
姜青姝沉默。
在她跟前,裴朔一直這樣聰慧敏銳,一個眼神就明白?她的想法。
只要?是她想要?他?做的事,他?永遠都不會拒絕,同理,便是她不講道理地惹了他?,他?也會無條件原諒。
“出京的事,朕可?以允你�!彼従彛骸暗阋�?是出京的話不會不想回來了吧?”
她擔心他?是覺得尷尬,要?躲著她,沒準躲一輩子了。
裴朔一怔,隨即失笑?道:“陛下?和臣認識那么?久,臣難道是怕尷尬的人么??”他?笑?起來極是清朗俊逸,卻嘆了一口氣,仿佛是在對著一個頑劣胡鬧的妹妹,又?像是對著很熟悉的好友,用一種很寵溺安撫般的語氣安慰道:“臣會一直在陛下?身邊,不管發(fā)生什么?�!�
不是愛人,他?也是會好好輔佐她的。
裴朔直起上半身,對著她再次俯身長拜,一字一句,認真:“臣這一生,本就是為了輔佐陛下?,做陛下?的臣子�!�
“至于其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張瑾懷孕十月,到了來年春日,終于生下?了一個孩子。
那是個女兒。
卻沒有天定血脈。
女兒長得像她,即使沒有如愿繼承天定血脈,張瑾也依然疼寵極了這個女兒,他?一貫聲色冰冷、在朝堂上叱咤風云,卻唯獨在姜青姝和女兒面前,卻難以保持冷面孔。
他?們在一起的第三年,張瑾再一次有孕了。
這一次他?孕反嚴重,才兩個月就已經嘔吐不止,一向從不怠于政事的張司空,第一次連上朝都困難,對此,姜青姝還笑?著:“不如你進?后宮吧,省得這么?折騰�!�
她這話時,身邊三歲的小女兒晃著小短腿跟著起哄:“爹爹爹爹!進?后宮!”
張瑾:“”
他?們的大女兒也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整日鬧騰,才三歲就好動坐不住,還喜歡湊熱鬧、瞎起哄。
張瑾自是不進?后宮的,進?了后宮,就不能時時刻刻地和她在一起,不定前朝還會有人肖想女帝,趁虛而入。
張瑾咬牙死撐著,終于,歷經千辛萬苦,他?生下?了天定血脈的女兒。
這一次無論是懷孕還是生產都分?外折騰人,張瑾生完就昏睡了過去,等他?醒來時,就看到屋子里站在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她們背對著他?。
大的那個彎腰在看搖籃中新生的女兒,小的那個也踮起腳尖想看,還拉著母親的衣角,好奇地問:“妹妹長得好漂亮�!�
他?看到姜青姝撫了撫女兒的發(fā)頂,抬起一根食指“噓”了一聲,“小點兒聲,莫吵醒你爹爹。”
“噢。”大女兒乖乖壓低聲音,改為和母親悄悄話。
張瑾久久地注視著眼前的妻子和女兒。
有那么?一瞬間,他?依然覺得自己在夢里,也許這一切,都是他?彌留之際幻想出來的美夢。
無論是不是夢,他?都寧愿自己不要?醒來,永遠停留在此刻便好。
曾經為了學會何謂情愛,張瑾瞧過許多話本,也奢望過話本子里不再孤寞的日子,至此,他?終于和心愛的女子成了夫妻,也有了孩子。
再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