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情有獨鐘
傍晚。夕陽西下,晚霞映紅了半邊天,把滿山遍野映照得金燦燦的。路埂兩邊蒿草花叢中成雙配對的彩蝶自由自在地飛舞,一塊紅薯秧地里的蟈蟈脆脆地歌唱著,微風(fēng)吹拂著滿地翠綠的包谷葉子沙沙作響,偶爾還有三兩只無名小鳥兒在頭頂上啾啾叫地盤旋著。</p>
陳小玉、孫庭貴、馬立秋、馬寒露一路上說說笑笑,快樂無比。</p>
馬立秋瞥了一眼陳小玉和孫庭貴,忽然想到自已應(yīng)該做個“月亮婆婆”,為他們搭橋造窩。她伸手捏住馬寒露的手腕,說一聲“快走”,隨即加快了腳步。馬寒露還在傻乎乎地發(fā)愣,馬立秋拉著她,甩開他們一截路后轉(zhuǎn)身才打招呼:“我們先回去報告炊事員,加上我們的晚飯�!闭f著,拉著妹妹轉(zhuǎn)身,快步消失在一片綠葉叢中。</p>
孫庭貴喜出望外地站住,凝神地看著陳小玉白里泛紅的臉龐,懇切地:“我們坐下來歇會兒吧�!�</p>
陳小玉靦腆地點了下頭。</p>
他們在包谷地頭的土埂上坐下來。</p>
陳小玉拘謹(jǐn)?shù)毓粗^沒說話,心里直跳,臉上緋紅。</p>
孫庭貴脫掉襯衣,只剩下背心。他捏著襯衣抹了抹臉上的細汗,大膽地向陳小玉身邊挪了挪,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溫情地:“這都啥年代了還封建?坐得離門離戶的�!�</p>
不知咋的,陳小玉的心里總是說不清楚,孫庭貴們一家4口人下放來一隊后,她認識了他就喜歡上了他。她認為他們一家人,都是不卑不亢有知識有本事的人。她特別喜歡孫庭貴的英俊瀟灑,為人耿直厚道。今天,孫庭貴為她弟弟的事操心跑路受委屈,她更是感動不已,恨不得立馬親他一口,但她又是那種很守舊的人,特別是受父親的嚴(yán)格家教,在男女有別方面,更是不敢越雷池半步。過去說地主,往往和封建連在一起,叫“封建地主”。她從小沒有媽,父親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領(lǐng)著她和弟弟,對她們的管教既生硬又嚴(yán)格,對她則基本上用的是“三從四德”一套封建禮教。在她7歲多的那年夏天,她光著屁股和一群小伙伴們在堰塘抹澡,父親曉得后把她關(guān)在屋里一頓狠打,直把她的屁股打腫得像發(fā)面饃,疼得五六天不能坐板凳。從那以后,她見了男孩就害羞,或躲或近而遠之。小學(xué)沒畢業(yè),她就在家里當(dāng)起了“小主婦”,苦練針線和茶飯上的技巧。到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對男性的欲望和渴求越來越強烈,好像是種天性反應(yīng),女人離了男人就無法生存。所以,她很早就在心里,在夢中,偷偷開始了務(wù)色男人的大事。孫庭貴就是她務(wù)色的最稱心也是最唯一的男人。但她又只能隱藏在心里苦戀,不敢有半點兒外露。這會兒,她羞澀地從褲兜里掏出手絹,抹了抹汗涔涔的臉和頸脖,故意低聲地問:“你不會是虛心假意吧?像你這樣省重點高中畢業(yè)的高材生,咋會看得起地主出生的泥巴腿子?”</p>
孫庭貴急忙辯解道:“哪能呢,我父親不也是右派經(jīng)常陪著你老爹挨斗嗎?我現(xiàn)在落難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要耍笑我?”</p>
陳小玉:“我沒耍笑你,我是想問你,你本來能遠走高飛的,為啥跑我們這窮地方受罪?”</p>
孫庭貴:“我爸是河灣中學(xué)的語文老師,他在年青時為一句錯話打成了右派,文革中又天天挨批斗,你不都知道嗎?”</p>
陳小玉點點頭。</p>
孫庭貴:“高中畢業(yè)后,我本來要和同學(xué)們集體下鄉(xiāng)到外縣農(nóng)村去,我媽勸我回到他們身邊,說我父親老了又有病,早晚有個照應(yīng)。我媽是街道干部,給我找了一份臨工。69年疏散城鎮(zhèn)階級敵人時,我們一家就隨我爸來到了陳灣老家�!�</p>
陳小玉同情地沉默了一會兒,疑惑地小聲問:“你現(xiàn)在已27了,原來就沒談過女朋友?”</p>
孫庭貴:“實不隱瞞,在學(xué)校談過一個,河灣街上也談過一個,我隨父親落難后都煙消云散了�!闭f罷了還耿耿于懷,氣呼呼的樣子。</p>
孫庭貴確實是心直口快,實話實說。</p>
在襄樊讀高中時,他是學(xué)生會的文娛委員,同班女同學(xué)劉芳是班上的文娛委員,倆人常在一起搞文娛活動,逐漸有了那個意思。在那個年代談戀愛,既傳統(tǒng),又簡單。男女有了那個意思,只要互相表個態(tài),心里就踏實。大都是女的悄悄給男的冼幾回衣服,男的偷偷送女的一個手絹,再就是互贈一張照片或是筆記本,上面寫著山盟海誓的情話。既使一路同行,也要保持一定的距離,愛得實在忍耐不住了,至多是背著人握個手,就滿足了。哪像現(xiàn)代這么時尚,不少童男靚女剛面熟,就摟腰摸腿親嘴,還沒談上兩天,就日夜瘋狂,同居上床。后來在各奔東西下鄉(xiāng)的前夜,倆人偷偷在運動場邊的樹陰里,哭天抹淚說了些愛戀的話就分手了,劉芳回了大西南,他回到了大西北,從此斷了關(guān)系。可惜呀,那時談場戀愛,倆人連一回嘴也沒親過。</p>
回河灣街后,他在公社棉花站扛花包打零工。那時站里有個文藝宣傳隊,白天干活,晚上演出。他和一個叫葛小紅的女隊長演過幾回《老倆口學(xué)毛選》,又幫她寫過幾回發(fā)言稿,倆人就有感情談上了。當(dāng)時的葛小紅長得天生麗質(zhì),胸脯突得像山,皮膚白得耀眼,且臀大腿長,風(fēng)流瀟灑,是人見人愛的鮮花。她愛上孫庭貴后,就毫無遮攔地經(jīng)常到他家吃住,他欣喜若狂不說,連他爸媽也被哄得喜眉笑眼團團轉(zhuǎn),出手大方地打發(fā)了她不少錢。但好景不長,不知葛小紅抱誰的粗腿當(dāng)了副站長,又恰逢孫庭貴舉家下放農(nóng)村,于是她就主動提出和他分手。為此事,他躺屋里床上哭了幾天幾夜,差點兒氣出了神經(jīng)病。</p>
來到陳灣當(dāng)農(nóng)民后,雖有幾次說媒提親的,但都被女方以“成份不好”為由而告吹。從那以后,他就心灰意冷,悲觀失望,再沒敢往女人方面想,壓抑著過了幾年苦行僧的日子�?山鼉赡瓿龉ぃ腿箨犇信嗄暝谝黄�,那種對女人固有的欲望又復(fù)活起來。特別是和陳小玉熟悉后,心里就日夜想得厲害,為她做了好多酸甜苦辣的夢。</p>
這會兒,陳小玉見他苦思冥想得很傷心,自己也憂傷地:“你跟我可能不合適,人家會笑話我們地主跟右派兩家對親戚,是歪鍋對歪灶,那該多難為情�!边@也是實話實說,是她這段時間一直擱心里的顧慮。</p>
孫庭貴還在窩火中:“月大就讓他們笑31天,只要我倆真心相愛,管不了那么多�!�</p>
陳小玉:“你為啥愛我?”</p>
孫庭貴振奮起精神,心馳神往地脫口而出:“我看你文靜善良,聰明漂亮,門當(dāng)戶對,年紀(jì)相當(dāng)�!彼癖吃娨粯右煌聻榭�。</p>
陳小玉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搗了下他的鼻子:“盡說好聽的�!焙鲇钟X得不該動手,臉上頓時羞得脹紅。她下意思想到,一個青春時期的姑娘,一旦把感情給了一個男人,就難以收回。特別是弟弟要是娶不上媳婦,她老爹的最后一招就是拿她去換。這也是當(dāng)時這個地區(qū)“親換親”的特色,若不是這樣,成份不好的或是特困戶家庭的男青年豈不都成了單人漢?全大隊已有了兩家貧農(nóng)換親的例子,方圓左右的農(nóng)村里,換親的就更多。如果拿她去“換親”,和孫庭貴之間就沒有結(jié)果不說,最讓她擔(dān)心的就是怕把自己換到了“窮窩臊”家庭或是不成器的男人。她當(dāng)然也想到了孫庭貴的妹妹孫玉婷,可人家是醫(yī)校畢業(yè)的專門人才,長得又如花似玉,身上有翅膀,說不定哪一天就會遠走高飛。想到這里,陳小玉不禁一陣怦然心跳,胳肢窩直淌汗。</p>
孫庭貴被她柔嫩細軟的手指一搗,頓時像觸電一樣,渾身灼熱得一陣興奮和激動,猛地展開雙臂,把她摟在懷里就要親吻。</p>
陳小玉急忙推搡躲閃著說:“別心急,我要等到弟弟說上媳婦了才能出嫁�!�</p>
孫庭貴動情地:“那我就一直等著你,反正我這一輩子非你不娶。”</p>
陳小玉柔情地:“那我就非你不……”</p>
還沒等陳小玉把話說完,孫庭貴就迫不及待地抱住她,瘋狂地親吻起來。</p>
陳小玉雖想掙扎,但已渾身酥軟地躺在了的他懷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