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去喪彪和狗哥他們那邊了?”</p>
豐腴美婦倚著門框,那貼身睡衣勾勒出她飽滿的曲線。</p>
她瞥了瘦猴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審視。</p>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陳舊家具混合的氣味。</p>
“呃,嗯嗯�!笔莺锛贝俚馗尚α藘陕�,下意識地縮了縮受傷的手,眼神有些躲閃。</p>
“打起來了?”</p>
“嗯,還打亂了!”</p>
“那行,你們先等下,我換個衣服,估計等一下會來不少人。”美婦干應(yīng)了一聲,抬手“啪嗒”一聲摁亮了堂屋中央的白熾燈,昏黃瞬間被刺目的白光取代,診所里的一切都清晰起來。</p>
她步履略顯匆忙地走向光線更暗的內(nèi)堂。</p>
劉波趁機仔細打量起這間診所。</p>
兩間門臉打通,大約六七十平米,空間比預(yù)想中要大。</p>
正對門是一個不銹鋼的操作臺,靠墻放著一張蒙著白色床單的小床,七八張塑料椅子散亂地在墻邊,右手邊靠后一整面墻的巨大玻璃藥架,深棕色的木框里,一格格的玻璃后塞滿了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的藥盒和藥瓶。</p>
這規(guī)模,比他們村口王老頭的診所可氣派多了。</p>
至于城里的醫(yī)院,劉波還沒那個機會踏進去過。</p>
不消片刻,美婦再次走出來。</p>
散落的長發(fā)已被利落地束成一個圓潤的丸子球,光潔的額頭露了出來,更顯五官明艷。</p>
身上換了一件漿洗得有些發(fā)硬的白大褂,扣子一絲不茍地系到領(lǐng)口。</p>
很明顯戴口罩了,這身裝束讓她走起路來雖然胸前的壯闊依舊,但少了些之前的搖曳生姿,多了幾分職業(yè)的干練。</p>
她徑直走到瘦猴面前,示意他伸出手:“忍著點。”</p>
瘦猴齜著牙,將傷痕累累的手遞過去。</p>
手心、手背、手臂上好幾道猙獰的刀口,皮肉翻卷著,滲著血絲和污垢。</p>
美婦拿起一瓶棕色的消毒藥水,擰開蓋子,一股刺鼻的氣味立刻彌漫開來。</p>
她毫不遲疑地將藥水直接澆淋在傷口上。</p>
“啊——!”</p>
瘦猴猛地一抽,身體像蝦米一樣弓起,發(fā)出一陣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叫聲,額頭上青筋暴起,臉色瞬間煞白。</p>
劉波靠在墻邊,默默地抽著煙,煙霧繚繞中,他看著瘦猴那夸張的反應(yīng),總覺得這家伙有幾分裝的成分——剛才在外面,這家伙明明還能叼著煙,一副劫后余生的痞樣。</p>
現(xiàn)在這慘叫聲和猙獰扭曲的表情,未免太過了點。</p>
“看你下次還打不打架�!泵缷D一邊麻利地用鑷子夾著棉球清理傷口深處的砂礫,一邊從口罩后面冷冷地哼出一句,語氣里聽不出太多情緒。</p>
“本來以為就去站個場子混點煙錢,誰想到真的打起來了……”瘦猴吸著冷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解釋,疼得聲音都在打顫。</p>
傷口沖洗干凈,露出翻卷的皮肉。</p>
美婦這才從托盤里拿起一支注射器,扎進瘦猴手臂的肌肉里,緩緩?fù)迫肼樽硭帯?lt;/p>
“還有沒有知覺?”她問。</p>
“沒…沒感覺了�!笔莺镩L長吁了口氣,緊繃的身體松弛下來。</p>
“好,那我給你縫�!泵缷D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持針器和彎針,開始熟練地穿針引線。</p>
看著那細小的針尖在翻開的皮肉間靈巧地穿梭、打結(jié),劉波在旁邊忍不住開口:“既然能打麻藥,為什么不剛才打麻藥了之后再清洗傷口?”</p>
這話一出,瘦猴也猛地反應(yīng)過來,一臉困惑地看向美婦,沒說出口,但那眼神很明顯是在說對啊,為啥讓我白疼那么久。</p>
“噢,這樣對吧,”美婦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抬頭,只是從口罩后面輕描淡寫地飄出一句,語氣平淡:“我忘了,下次注意。”</p>
忘了?</p>
劉波的目光落在美婦低垂的眼睫上,又滑過她那雙穩(wěn)定操作的手。</p>
她神色平靜無波,完全沒把瘦猴剛才那驚天動地的慘叫放在心上。</p>
劉波心里嘀咕:這哪像是忘了?</p>
倒像是故意讓這猴子長長記性。</p>
十幾分鐘后,輪到劉波坐下。</p>
美婦這才抬起頭,目光落在他臉上時,明顯頓了一下。</p>
劉波才19歲,身高178,體重142,正是挺拔清瘦的年紀。</p>
他長相清秀,眉眼干凈,皮膚是那種很少見陽光的偏白,嘴角微微上揚時,兩個淺淺的小酒窩清晰可見。</p>
這副斯文俊秀的模樣,在那些咋咋呼呼的精神小妹或者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眼里,是個帥哥。</p>
但對于見慣了街頭混子、年近三十、閱歷豐富的張雅麗來說,這種干凈清爽的少年氣,殺傷力就完全不同了。</p>
美婦的眼神里那層職業(yè)性的冰冷似乎悄然融化了些許,雖然隔著口罩看不清表情,但動作明顯更輕柔了些。</p>
她開始處理劉波身上的幾處刀傷,這次流程截然不同:先仔細地局部注射麻醉藥,待藥效起來,確認沒有痛感后,才開始用消毒藥水仔細擦拭傷口周圍,最后才進行縫合。</p>
旁邊反應(yīng)慢半拍的瘦猴,看著這鮮明的區(qū)別對待,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好幾下。</p>
“這是消炎藥,每天吃兩片�!碧幚硗戤�,美婦遞過一個小紙包,聲音似乎也溫和了一點,“記著,吃了這個之后,不能再喝酒了。”</p>
“嗯好�!眲⒉ń舆^藥,點了點頭。</p>
這種藏身于市井的小診所,尤其是像張雅麗這樣技術(shù)過硬、嘴巴嚴實的醫(yī)生,簡直就是這些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最理想的急救站。</p>
只要不是斷手斷腳或者腸子流出來的致命傷,他們都會首選來這里處理。</p>
原因無他——便宜、方便、最重要的是安全。</p>
去正規(guī)大醫(yī)院?傷重點,尤其是刀傷槍傷,分分鐘被登記上報,后續(xù)麻煩無窮。</p>
在這里,付錢,治傷,走人,一切悄無聲息。</p>
“125�!泵缷D開了個單子。</p>
劉波掏了錢。</p>
這一架打得真虧,明天廠里的活鐵定干不了了,起碼得歇個兩三天,三天工錢,少說也得損失八九十塊,這醫(yī)藥費又倒貼了25。</p>
里外里,一百多塊沒了。</p>
真真是血虧。</p>
兩人剛走到診所門口,準備離開,外面驟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急剎聲!</p>
緊接著,“砰砰砰”的車門開關(guān)聲密集響起。</p>
兩三輛破舊的面包車粗暴地停在診所門口狹窄的路邊,車上呼啦啦涌下來好幾十號人!</p>
昏暗的路燈下,人影幢幢,一股濃烈的汗味、血腥味撲面而來。</p>
這群人有的手臂上纏著白色布條,有的纏著紅色布條。</p>
這正是剛才在場上拼得你死我活的雙方爛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