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孟遠雖然年紀小,但心里門兒清,這玩意兒的價值忒大!</p>
國內現(xiàn)在用得少,可尖端那塊兒,像軍工、好點的電子廠,已經(jīng)開始找了......</p>
價錢高得嚇人,而且是國家管制的玩意兒,不是隨便能流通的!</p>
“小兄弟,”錢老板嗓子眼發(fā)干,聲音壓得極低,</p>
“這東西......太扎眼了!我這小廟,供不起這尊大佛。我收不了,你趕緊收好,千萬別再隨便露出來,會惹大麻煩!”</p>
孟遠的心“咚”一下沉到了底。</p>
最后的指望也要斷了?</p>
看著孟遠瞬間黯淡下去、滿是血絲的眼睛,錢老板猶豫了一下,像是下了決心,湊近了低聲道:</p>
“不過......我知道個地方,或許敢收,也能給你個公道價�!�</p>
“在市里頭,靠山是軍工的一個研究所,他們下邊有個材料回收處,專門找這種稀罕的特種金屬。我?guī)湍愦騻電話問問路子,但成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p>
“真的?”</p>
孟遠眼里瞬間又燃起了火苗,</p>
“老板!要是能成,這人情我記下了,少不了你的好處!”</p>
錢老板擺擺手:“先別說這些虛的,能不能成還兩說。你等著。”</p>
他拿起柜臺上,那臺老掉牙的黑色搖把子電話,“嘎啦嘎啦”搖了幾下,</p>
接通后,捂著話筒低聲說了半天,放下電話,對孟遠說:</p>
“運氣不賴。那邊正好缺這料子做實驗,管事兒的讓你立馬過去。地址我寫給你,快去快回!”</p>
孟遠接過那張寫著地址的煙盒紙,感激得不知道說啥好了,連聲道謝。</p>
“先顧著你那頭吧,賣多少錢,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錢老板提醒一句。</p>
孟遠重重的點了點頭,銅、錫也顧不上賣了,</p>
小心翼翼,把那片比金子還金貴的鉭片揣回內兜,按著地址,撒腿就往研究所的方向跑。</p>
研究所偏得很,在市郊,大鐵門緊閉,站著倆穿制服的門衛(wèi),看著就不好惹。</p>
“小同志,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地方外人不能隨便進哦!”</p>
孟遠報了錢老板、和電話里頭接頭人的名字,盤問了好一陣才被放進去......</p>
接待他的是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厚瓶底眼鏡的中年男人,一臉嚴肅。</p>
男人接過鉭片,二話不說,轉身就進了掛著“精密檢測室”牌子的里間。</p>
孟遠在外面焦心地踱步,他感覺,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長。</p>
過了大概十分鐘,男人出來了,鏡片后的眼睛亮得嚇人,帶著壓不住的興奮:</p>
“純度99.8%以上!好東西!絕對的好東西!小同志,這玩意兒你是怎么搞到的?”</p>
孟遠含糊地應付了幾句。</p>
研究員點點頭,也沒追問,直截了當:</p>
“這材料我們要了。按照我們內部的采購標準,可以給你......五千八百塊!”</p>
“五千八?”孟遠心臟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p>
這......真是天上掉餡餅了!比他豁出命去想的最高價,還高了一大截!</p>
“對,五千八�!�</p>
研究員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很肯定的點點頭,</p>
“不過得登記你的身份信息,簽個來源清白的保證書!”</p>
“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孟遠忙不迭地答應。</p>
手續(xù)辦得很快。</p>
五千八百塊嶄新、帶著油墨香的大團結,厚厚一沓,拍在了孟遠面前。</p>
加上他帶來的三千出頭,手里攥著的錢,已經(jīng)奔著九千去了!遠超了那要命的六千塊!</p>
孟遠抓著那滾燙的救命錢,沖出研究所,腿肚子都在打顫,眼淚差點沒忍住掉下來。</p>
他瘋了一樣跑到長途汽車站,買了最近一班回縣城的票......</p>
一路顛簸,他死死攥著懷里那厚厚一沓錢,顛得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可心里就一個念頭:</p>
媽,我回來了!錢夠了!咱有錢做手術了!</p>
然而,等他連滾帶爬、氣喘吁吁地沖回縣醫(yī)院,</p>
找到劉醫(yī)生時,對方臉上卻沒半點喜色,反而陰沉得像黑鍋底。</p>
“小孟!你總算回來了!”</p>
劉醫(yī)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聲音又急又沉,</p>
“你母親的情況......急轉直下!剛剛會診完,手術風險評估出來了......難!非常難!成功率......最多......最多五成!”</p>
“而且,就算闖過手術這一關,后面的感染、排異、營養(yǎng)......還得要一大筆錢,搞不好比手術費只多不少......”</p>
孟遠像被人迎頭澆了一盆冰水,從頭涼到腳。</p>
那剛揣熱乎的九千塊錢,瞬間又覺得不夠用了。</p>
錢是夠了手術臺上的開銷,可手術之后呢?</p>
原來,這才是萬里長征第一步!</p>
孟遠死死咬著牙,指甲摳進掌心。</p>
他深吸一口氣,望向病房里那個依舊昏睡、呼吸微弱的身影,</p>
“做!這手術必須做!”</p>
孟遠嗓子發(fā)干,聲音卻跟砸地上的石頭似的,硬邦邦的,帶著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勁兒。</p>
“后頭的錢......我來弄!”</p>
劉醫(yī)生瞅著眼前這個也就十八九歲的后生,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褂子還沾著路上的土沫子,</p>
可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里頭,像是燒著兩團火,扎人得很。</p>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啥,最后還是化成一聲嘆息,點了點頭:</p>
“行!我這就去安排!你趕緊把錢交了,別耽誤事兒!”</p>
孟遠二話不說,扭頭就往繳費處跑。</p>
懷里那沓子用汗衫裹了一層又一層的錢,掏出來的時候還帶著體溫。</p>
六千塊,厚厚的一摞大團結小團結(10元、5元、2元、1元面額),</p>
當他點給窗口里,那個戴眼鏡的干瘦女人時,孟遠的手指頭尖都在抖。</p>
拿到那張蓋著紅戳子的繳費單,紙片子輕飄飄的,可在孟遠手里沉得像塊鐵。</p>
劉醫(yī)生的話還在耳朵邊嗡嗡響:</p>
“......后頭的感染、排異、營養(yǎng)......還得要一大筆錢,搞不好比手術費只多不少......”</p>
只多不少!</p>
這剩下的幾千塊從哪兒摳出來?</p>
光靠他一個人收破爛、拆馬達、積攢那點銅粉銀粉,累死累活,猴年馬月才能湊夠?</p>
必須得把攤子鋪開!得有地方!得有家伙事兒!得有人手!</p>
孟遠靠在手術室外頭冰涼的墻壁上,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耳朵卻豎著,捕捉著走廊里的一切動靜。</p>
旁邊長椅上,坐著個蔫頭耷腦的中年漢子,眼窩深陷,也是一臉愁苦相......</p>
手里夾著根劣質煙卷,嘬得嘶嘶響,煙霧繚繞。</p>
兩人都是等消息的,一來二去就搭上了話。</p>
這漢子姓孫,原先是鎮(zhèn)子西頭老國營五金廠的,</p>
廠子黃了,下崗回家待著,婆娘又病倒了,正湊錢看病。</p>
“唉......”孫師傅狠狠嘬了口煙,嗆得咳嗽兩聲,眼圈都紅了,</p>
“咱那廠子,上個月徹底拉倒了!機器設備,好幾十年的家當,全當廢鐵給清算了!”</p>
“聽說明兒個一早,收廢鐵的老王就開車來拉去回爐......幾代人的心血,說沒就沒了,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