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江楓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廢墟下聽到那樣絕望的哭聲。
五月十二日，下午兩點二十八分。
大地在這一刻徹底瘋狂了。
教學樓像積木一樣瞬間倒塌，鋼筋水泥變成了最殘酷的牢籠。江楓剛從外地出差回來，車子還沒開進縣城，就感受到了那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震動。
臥槽！地震！
他猛踩剎車，車子在公路上打了個轉。透過擋風玻璃，他看到遠處的縣城升起了巨大的塵土，像是有什么怪獸在地下翻身。
江楓是縣里的搜救隊長，三十二歲，退伍軍人出身。平時訓練時那些假設場景，此刻全都變成了血淋淋的現(xiàn)實。
他掏出對講機：各單位注意，我是江楓，立即啟動應急預案，所有隊員向?qū)W校、醫(yī)院集合！
電話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回應，信號很差，但每個人的聲音都在顫抖。
江楓調(diào)轉車頭，油門踩到底。
二十分鐘后，他站在縣第一中學的廢墟前，腦子一片空白。
這哪里還是學校啊，分明就是地獄。
五層教學樓徹底垮塌，鋼筋像扭曲的觸手伸向天空�；炷翂K砸得到處都是，還能聽到里面?zhèn)鱽砦⑷醯暮艟嚷暋?br />
救命啊...
媽媽...
我在這里，我還活著...
那些聲音像針一樣扎在江楓心上。
他咬咬牙，拿起擴音器：孩子們，叔叔來救你們了！大家不要怕，堅持住！
這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廢墟深處傳來，清晰而堅定：這里有五個孩子，其中一個腿部骨折，需要緊急醫(yī)療救援！
江楓愣了一下。這聲音聽起來很年輕，但語氣專業(yè)得像個老醫(yī)生。
你是誰他對著廢墟喊道。
我是柳如煙，縣醫(yī)院外科醫(yī)生。我被困在三樓，但我這里有醫(yī)療包，正在給孩子們處理傷口。
柳如煙江楓想起來了，縣醫(yī)院那個從省城來支援的年輕女醫(yī)生，聽說醫(yī)術很厲害，人也長得漂亮。
柳醫(yī)生，你堅持住，我們馬上想辦法！
江楓轉身對著剛趕到的隊員們喊道：張三，你帶人去搬設備！李四，聯(lián)系吊車！王五，準備擔架和醫(yī)療用品！
他自己則開始仔細觀察廢墟結構。
這活兒太危險了。一個不小心，整棟樓的殘骸都可能塌下來，到時候救人不成，反而搭上更多性命。
但是聽著里面孩子們的哭聲，江楓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他脫掉外套，戴上安全帽，拿起手電筒。
兄弟們，跟我來！
2
柳如煙從來沒有在這么狹小的空間里做過手術。
確切地說，這也不算手術，只是緊急處理。但對于一個被鋼筋水泥壓在廢墟下的小女孩來說，這就是生死之間的距離。
小雪，別怕，姐姐給你止血。
柳如煙的聲音很輕很溫柔，但手卻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她想起兩個小時前，自己還在醫(yī)院里和同事討論患者病情。突然大地開始搖晃，所有人都慌了。她本能地抱起病歷夾就往外跑，結果在樓梯間被倒塌的天花板砸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一個三角形的空間里。這是教學樓倒塌后形成的一個奇跡般的安全島，大約兩米見方，高度只有一米多。
更讓她震驚的是，這個空間里還有五個孩子。
最大的十五歲，最小的只有七歲。
其中那個叫小雪的女孩腿部被鋼筋劃傷，血流不止。另外一個男孩王強胸口有淤血，可能是內(nèi)傷。
柳如煙慶幸自己隨身帶著醫(yī)療包。這是她的習慣，走到哪里都會帶著基本的藥品和器械。
柳醫(yī)生姐姐，我們會死嗎
七歲的小明抓著她的衣角，眼中滿是恐懼。
柳如煙摸摸他的頭：不會的，外面有救援叔叔，他們會救我們出去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里其實沒底。
這個空間雖然暫時安全，但隨時可能發(fā)生二次坍塌。而且空氣越來越稀薄，如果救援時間太長，他們很可能會窒息。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砹私瓧鞯穆曇簟?br />
柳醫(yī)生，你們的具體位置在哪里
柳如煙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透過廢墟的縫隙向外照射。
我們在原來的三樓西側教室，靠近窗戶的位置。你們能看到手機燈光嗎
過了一會兒，江楓的聲音傳來：看到了！距離你們大概還有兩米的混凝土層。我們正在清理，但是動作會比較慢，防止二次坍塌。
我明白。柳如煙咬咬牙，但是這里有個孩子傷得比較重，可能撐不了太久。
外面沉默了幾秒鐘。
然后江楓的聲音再次響起，堅定而有力：柳醫(yī)生，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把你們?nèi)烤瘸鰜�。一個都不會少。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句話，柳如煙忽然覺得心里踏實了很多。
雖然她不認識這個叫江楓的救援隊長，但從他的聲音里，她聽出了一種讓人信任的力量。
好，我等你們。
柳如煙轉過身，繼續(xù)給孩子們檢查傷情。在這個死寂的廢墟里，她就是這五個孩子唯一的希望。
而在廢墟外面，江楓正帶著隊員們一點一點地挖掘著混凝土。
每一鏟下去，都可能觸發(fā)新的坍塌。
每一塊石頭搬走，都是在和死神賽跑。
3
江楓的手已經(jīng)磨出了血泡。
救援進行了三個小時，他們只前進了不到一米。
這太慢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氣溫開始下降。廢墟里的孩子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聲音了，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
江楓不敢往下想。
隊長，要不我們試試從另一邊挖
張三抹了把臉上的灰塵，他的聲音已經(jīng)沙啞了。
江楓搖搖頭：不行，結構分析顯示，只有這個方向相對安全。其他地方一動就可能全塌。
這時候，對講機里傳來調(diào)度中心的聲音：江楓，市里的專業(yè)救援隊還有一個小時到達，你們先撤出危險區(qū)域，等專業(yè)設備。
江楓看了看廢墟，又看了看身邊疲憊不堪的隊員們。
理智告訴他，應該等專業(yè)救援隊。他們有更好的設備，更豐富的經(jīng)驗，救援成功率更高。
但是直覺告訴他，那些孩子可能等不了一個小時了。
調(diào)度中心，我是江楓。我們繼續(xù)救援，專業(yè)隊到了再配合。
江楓，這樣太危險了，萬一...
江楓關掉對講機，拿起鐵鍬繼續(xù)挖。
兄弟們，誰愿意跟我繼續(xù)
沒有人說話，但是所有人都拿起了工具。
這就是答案。
就在這時，廢墟里傳來了柳如煙的聲音：江隊長，還在嗎
在！你們怎么樣
有個孩子發(fā)燒了，可能是感染。我用了退燒藥，但是效果不明顯。
柳如煙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但依然保持著專業(yè)的冷靜。
江楓心里一沉。發(fā)燒意味著感染，感染意味著情況在惡化。
你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到了。
江隊長。柳如煙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如果...我是說如果實在救不出來，請一定要記住這些孩子的名字。
王強，十五歲，三年級二班班長。
李小雪，十二歲，最喜歡畫畫。
張明，七歲，說長大了要當警察。
劉婷，十歲，夢想是當老師。
趙亮，九歲，特別愛笑。
她一個一個地說著，聲音里帶著顫抖。
江楓的鼻子忽然酸了。
柳醫(yī)生，你別說這種話。我答應過你們，一個都不會少。我江楓說話算數(shù)。
他扔掉鐵鍬，直接用雙手挖起來。
都別愣著，給我挖！
隊員們也瘋了一樣挖著。
石頭割破了手，鋼筋劃傷了胳膊，沒有人停下來。
終于，在夜晚十點鐘，他們挖到了那個三角形空間的邊緣。
江楓趴在洞口，用手電筒往里照。
他看到了六個模糊的身影，蜷縮在狹小的空間里。
柳醫(yī)生！孩子們！
柳如煙的臉出現(xiàn)在光圈里，蒼白但是堅定。
江隊長，你們終于來了。
江楓的眼眶濕潤了。
4
救援的最后階段是最危險的。
江楓需要鉆進那個狹小的空間，把孩子們一個一個地拖出來。但是這個過程中，隨時可能發(fā)生坍塌。
我進去。江楓毫不猶豫。
隊長，讓我來吧，我個子小。張三主動請纓。
江楓擺擺手：這是我的責任。
他脫掉厚重的救援服，只穿著單薄的內(nèi)衣，慢慢爬進了洞口。
空間比想象中還要狹小，江楓幾乎無法轉身�？諝庀”〉米屓酥舷�，到處都是灰塵和混凝土的味道。
但是當他看到那五個孩子的時候，心里涌起了巨大的力量。
他們還活著。
雖然臉色蒼白，雖然身上都有傷，但是他們的眼中依然有光。
叔叔，你終于來了。
小明撲到江楓懷里，小小的身體在顫抖。
江楓輕拍他的后背：沒事了，叔叔帶你們回家。
柳如煙坐在角落里，懷里抱著發(fā)燒的王強。她看起來很虛弱，但眼神依然清醒。
先救孩子們。她說。
江楓點點頭，開始檢查孩子們的狀況。
最輕的是張明，除了一些擦傷，基本沒大問題。江楓決定先把他送出去。
小明，抓緊叔叔的腰，我們出去了。
他倒退著爬出洞口，張明緊緊抱著他的腰。外面的隊員立即接應，把孩子安全轉移。
第二個是劉婷，第三個是趙亮。
每救出一個孩子，江楓都要休息幾分鐘。這種倒退式的爬行太消耗體力了，而且洞口越來越不穩(wěn)定，隨時可能坍塌。
隊長，結構監(jiān)測顯示不穩(wěn)定性在增加，必須加快速度。外面的技術員喊道。
江楓咬咬牙，繼續(xù)鉆進去。
現(xiàn)在里面只剩下李小雪、王強和柳如煙。
李小雪的腿傷很重，已經(jīng)無法自己爬行。江楓只能把她抱起來，艱難地往外挪。
叔叔，我疼。小雪在他耳邊小聲說。
馬上就不疼了，馬上就到醫(yī)院了。江楓的聲音有些哽咽。
把小雪救出來后，江楓已經(jīng)精疲力盡。但是里面還有王強和柳如煙。
王強發(fā)著高燒，已經(jīng)半昏迷狀態(tài)。柳如煙一直在給他做物理降溫，但效果有限。
柳醫(yī)生，你先出來。江楓說。
柳如煙搖搖頭：我要最后一個。王強現(xiàn)在不能離開我。
江楓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動。
這個女人，在生死關頭，依然堅持著醫(yī)生的職責。
那我們一起出去。
江楓抱起王強，柳如煙在后面推著。三個人擠在狹小的洞口里，每前進一步都異常艱難。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
不好，要塌了！外面的隊員大喊。
江楓感覺到頭頂?shù)幕炷猎陬澏叮S時可能砸下來。
他用盡全身力氣，把王強推向洞口：接住他！
外面的隊員立即把王強接了過去。
然后是柳如煙。
快出來！江楓推著她。
但是當柳如煙剛爬出洞口，巨大的混凝土塊就砸了下來，瞬間封死了洞口。
江楓被困在了里面。
外面?zhèn)鱽砹鐭熕盒牧逊蔚暮奥暎航瓧鳎〗瓧鳎?br />
5
黑暗中，江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剛才那一瞬間，他本來可以和柳如煙一起出來的。但是混凝土塊落得太快，他只來得及把她推出去。
現(xiàn)在洞口被完全封死，空氣越來越稀薄，溫度越來越低。
他知道自己可能出不去了。
但是他不后悔。
五個孩子都救出來了，柳如煙也安全了。作為救援隊長，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江楓靠著廢墟，閉上眼睛。
腦海里浮現(xiàn)出剛才那一幕幕畫面。
柳如煙的堅強，孩子們的勇敢，隊員們的拼搏。
還有那個發(fā)燒的男孩王強，在被救出來的時候，用微弱的聲音說了句謝謝叔叔。
這一切都值得。
外面?zhèn)鱽砺÷〉臋C器聲，應該是專業(yè)救援隊到了。他們正在想辦法重新打通洞口。
但是江楓知道，時間可能不夠了。
他掏出手機，想給家里人留個遺言。但是沒有信號。
算了，也許這樣更好。省得家人擔心。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在這里度過最后時光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江楓，你能聽到嗎
是柳如煙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聽到了。江楓用盡力氣喊道。
你堅持住，我們正在想辦法。專業(yè)救援隊帶來了新設備，很快就能把你救出來。
江楓笑了笑，雖然她看不到。
那些孩子怎么樣了
都安全。王強的燒也退了，小雪的腿在處理中，其他孩子都沒大問題。
聽到這個消息，江楓感覺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那就好。
江楓。柳如煙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我剛才動作快一點...
別說傻話。江楓打斷她，這是我的選擇。我是救援隊長，保護群眾是我的職責。
他頓了頓，又說：而且，能救出你們，我很開心。
外面的機器聲越來越大，江楓能感覺到有人在挖掘廢墟。但是這個過程很慢，因為要確保不引發(fā)更大的坍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江楓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呼吸越來越困難。
江楓，跟我說話，別睡覺。柳如煙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聲音變得急切。
我沒睡覺。江楓努力保持清醒，柳醫(yī)生，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么問題
你為什么要來這個小縣城以你的醫(yī)術，完全可以留在省城的大醫(yī)院。
柳如煙沉默了一會兒。
因為這里更需要醫(yī)生。大城市的醫(yī)院人才濟濟，但是偏遠地區(qū)缺醫(yī)少藥。我學醫(yī)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救人。
江楓點點頭，雖然她看不到。
你是個好醫(yī)生。
你也是個好隊長。
兩個人隔著厚厚的廢墟，進行著這可能是最后的對話。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煽情的表白，只是兩個普通人在生死關頭的真誠交流。
但是江楓覺得，這是他聽過的最美的對話。
6
凌晨三點，江楓終于被救了出來。
當洞口重新打通的那一刻，新鮮的空氣涌進來，江楓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柳如煙是第一個沖進洞口的人。
當她看到江楓虛弱但清醒的樣子時，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你這個傻子，嚇死我了。
江楓想坐起來，但是身體太虛弱了。柳如煙立即扶住他，開始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有沒有哪里疼呼吸困難嗎頭暈嗎
江楓看著她專注的表情，心里涌起了一種奇特的感覺。
這個女人，剛才還在廢墟里和他共同經(jīng)歷生死，現(xiàn)在又以醫(yī)生的身份照顧他。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少說話，先檢查完再說。
柳如煙的手很溫暖，也很專業(yè)。她仔細檢查了江楓的頭部、胸部、四肢，確認沒有嚴重外傷后，才松了一口氣。
暫時沒發(fā)現(xiàn)大問題，但是需要到醫(yī)院做全面檢查。
江楓被抬上擔架，送往縣醫(yī)院。
在救護車里，柳如煙一直陪著他。
那些孩子真的都沒事嗎江楓還在擔心。
柳如煙點點頭：王強的燒已經(jīng)退了，檢查結果顯示沒有內(nèi)傷，可能是受驚嚇導致的發(fā)熱。小雪的腿骨沒有骨折，只是肌肉挫傷，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了。其他孩子都只是輕微擦傷。
聽到這個消息，江楓終于徹底放松下來。
那就好，那就好。
救護車駛過黑暗的街道，車窗外是一片廢墟。地震造成的破壞觸目驚心，但是在廢墟中，也有希望的光芒在閃爍。
江楓。柳如煙忽然說，謝謝你。
謝我什么
謝謝你救了那些孩子，也救了我。
江楓搖搖頭：這是我應該做的。要謝也應該是我謝你，如果沒有你在廢墟里照顧孩子們，后果不堪設想。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再說話。
但是在這無聲的對視中，有一些東西在悄悄地發(fā)生著變化。
一種超越了救援者和被救者關系的東西。
一種可能會改變兩個人一生的東西。
到了醫(yī)院，江楓被推進急診科做全面檢查。柳如煙本來也應該休息，但是她堅持要陪著。
我沒事，而且這里人手不夠，需要我?guī)兔Α?br />
確實，地震發(fā)生后，醫(yī)院里涌進了大量傷員。醫(yī)護人員嚴重不足，每個人都在超負荷工作。
柳如煙簡單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傷，就投入到救治工作中。
江楓躺在病床上，透過急診科的玻璃門，看著忙碌的柳如煙。
她穿著臟兮兮的白大褂，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上還有灰塵。但是當她專注地給病人治療時，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種神圣的光芒。
江楓從來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一個女人。
不是因為她漂亮，雖然她確實很漂亮。
而是因為她身上那種堅韌不拔的品質(zhì)，那種在困境中依然堅持初心的精神。
這種品質(zhì)，和他在救援工作中追求的東西是一樣的。
7
江楓在醫(yī)院住了三天。
這三天里，柳如煙一直很忙，忙著救治地震傷員。但是她每天都會抽時間來看看江楓。
有時候只是路過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看一眼，確認他沒事就走了。
有時候會進來坐一會兒，問問他的身體恢復情況。
江楓很期待這些短暫的相遇。
第三天下午，醫(yī)生說江楓可以出院了。
各項指標都正常，沒有后遺癥。不過要注意休息，不要太勞累。
江楓點點頭，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柳如煙走了進來。
聽說你要出院了
嗯，醫(yī)生說沒問題了。
江楓看著她疲憊的臉，心里有些心疼。
你也該休息休息了，這幾天一直沒怎么睡覺吧
柳如煙擺擺手：習慣了。再說現(xiàn)在這種情況，哪有時間休息。
確實，地震造成的傷亡很嚴重，醫(yī)院里的工作強度是平時的好幾倍。
對了。柳如煙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包，這是那些孩子讓我轉交給你的。
江楓打開一看，是五張手工制作的感謝卡。
感謝救命恩人江叔叔�！鯊�
江叔叔，您是大英雄！——李小雪
長大了我也要當救援隊員！——張明
江叔叔，您是最好的人！——劉婷
謝謝江叔叔救了我們！——趙亮
每張卡片都是用彩色筆畫的，雖然稚嫩，但是很用心。
江楓的眼眶濕潤了。
這些孩子...
他們現(xiàn)在都很好。王強已經(jīng)出院了，其他幾個也在康復中。柳如煙笑了笑，他們都說要給你寫信，感謝你救了他們。
江楓小心地把卡片收好。
這是我收到過的最珍貴的禮物。
兩個人走出醫(yī)院，外面的夕陽西下，把天空染成了金黃色。
雖然到處都是廢墟，但是在夕陽的照耀下，一切都顯得沒那么絕望了。
江楓。柳如煙忽然停下腳步，我要調(diào)回省城了。
江楓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什么時候
下周。醫(yī)院那邊說，縣里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了，需要我回去處理其他工作。
江楓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那挺好的，省城的條件更好，對你的發(fā)展也有幫助。
但是他心里知道，自己其實一點也不覺得好。
這幾天的相處，讓他對這個女人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好感。
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美貌，更是因為她的品格。
在生死關頭的相互扶持，在廢墟中的并肩作戰(zhàn)，這些經(jīng)歷讓兩個人之間產(chǎn)生了特殊的連接。
但是江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這種感情。
他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而且是在特殊情況下認識的。也許等一切恢復正常，這種感情就會消失。
江楓。柳如煙的聲音把他從沉思中拉回來，如果...我是說如果有機會，你愿意來省城發(fā)展嗎
江楓愣了一下。
為什么這么問
柳如煙的臉微微紅了。
因為...因為我覺得我們合作得很好。不管是在廢墟里，還是在醫(yī)院里。也許我們可以考慮...長期合作
江楓明白她的意思了。
這不是工作上的合作，而是人生的合作。
但是江楓搖了搖頭。
柳醫(yī)生，我不能離開這里。
為什么
因為這里需要我。江楓看著遠處的廢墟，地震過后，重建工作才剛剛開始。這里需要更多的救援隊員，需要更多像我這樣的人。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柳如煙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就被理解代替了。
我明白了。
她伸出手：那么，再見了，江隊長。
江楓握住她的手，溫暖而柔軟。
再見，柳醫(yī)生。
8
一個月后，縣城的重建工作全面展開。
江楓每天都很忙，帶著救援隊參與各種重建項目。清理廢墟、搭建臨時住所、維護供水供電，每一項工作都需要人手。
但是在繁忙的工作中，他總是會想起柳如煙。
想起她在廢墟中的堅強，想起她在醫(yī)院里的專注，想起她離開時的那句長期合作。
那天晚上，江楓躺在宿舍里，拿出手機翻看通訊錄。
柳如煙的號碼還在那里，但是他從來沒有撥打過。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問她在省城過得怎么樣太普通了。
說自己想她了太突兀了。
分享重建工作的進展她可能不感興趣。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
江隊長，你好，我是王強。
江楓立即想起來，這是那個在廢墟里發(fā)燒的男孩。
王強！你怎么樣了身體恢復了嗎
恢復得很好！江叔叔，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到學校了。臨時搭建的學校，雖然簡陋了點，但是我們很開心能繼續(xù)上學。
王強的聲音很興奮，充滿了少年的朝氣。
那就好，好好學習。
江叔叔，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柳醫(yī)生回來了！
江楓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什么她回來了
對！今天下午到的。她說要在縣醫(yī)院建立一個創(chuàng)傷救治中心，專門培訓本地的醫(yī)護人員。
江楓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
她...她現(xiàn)在在哪里
在醫(yī)院啊。江叔叔，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我覺得她好像很想見你。
掛了電話，江楓立即起身，換了件干凈的衣服，開車趕往醫(yī)院。
路上，他的心情既興奮又緊張。
柳如煙為什么回來了真的是為了建立救治中心嗎還是...還是有其他原因
到了醫(yī)院，江楓在走廊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柳如煙穿著白大褂，正在和幾個醫(yī)生討論什么。她看起來比一個月前更瘦了，但是精神狀態(tài)很好。
江楓在走廊里站了很久，不知道該怎么過去打招呼。
直到柳如煙轉身看到了他。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時間仿佛停止了。
江楓。柳如煙走過來，臉上帶著笑容，你怎么來了
我...我聽王強說你回來了。
嗯，昨天剛決定的。省里批準了我的申請，在這里建立一個創(chuàng)傷救治中心。
江楓點點頭，但是他更想知道的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柳醫(yī)生...不，柳如煙。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你真的只是為了工作回來的嗎
柳如煙的臉紅了，但是她沒有回避江楓的目光。
不完全是。她輕聲說，還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柳如煙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
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離不開這里。離不開這個地方，離不開這里的人，離不開...離不開你。
江楓的心狂跳起來。
柳如煙...
我知道這很突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長。但是那次在廢墟里的經(jīng)歷，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柳如煙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
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愛情。不是風花雪月，不是海誓山盟，而是在最危險的時候愿意保護對方，在最困難的時候愿意陪伴對方。
她看著江楓的眼睛。
江楓，你愿意給我們一個機會嗎
9
江楓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伸出手，輕輕撫摸柳如煙的臉頰。
傻瓜，我應該問你這個問題才對。
柳如煙的眼中閃著淚光。
所以...你的答案是
我的答案是，我早就在等這一天了。
江楓輕輕擁抱了她，就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沒有什么比這更浪漫的了。
不是因為環(huán)境，而是因為心境。
兩個經(jīng)歷過生死考驗的人，終于確認了彼此的心意。
從那天開始，江楓和柳如煙開始了他們的戀愛。
這種戀愛很特別，因為他們都有自己的工作，都有自己的責任。
江楓要參與重建工作，柳如煙要建立救治中心。
他們很少有時間約會，很少有機會說情話。
但是他們有更珍貴的東西——共同的理想。
重建家園，幫助災民，這是他們共同的目標。
每當江楓在救援現(xiàn)場受傷，柳如煙總是第一個趕到現(xiàn)場為他處理傷口。
每當柳如煙在手術臺上連續(xù)工作十幾個小時，江楓總是會送來熱騰騰的飯菜。
他們的愛情沒有激情四射的表白，沒有鋪天蓋地的禮物，但是有細水長流的關懷，有風雨同舟的陪伴。
半年后，縣城的重建工作基本完成。
新的學校建成了，比地震前的更堅固更美麗。
新的醫(yī)院建成了，配備了先進的醫(yī)療設備。
新的住宅樓建成了，每個家庭都有了溫暖的家。
而柳如煙的創(chuàng)傷救治中心也正式運營，培訓了一大批本地的醫(yī)護人員。
在新學校的落成典禮上，江楓和柳如煙并排站在臺下，看著那些曾經(jīng)從廢墟中救出來的孩子們，在新的教室里朗讀課文。
江叔叔，柳醫(yī)生姐姐！
王強看到了他們，興奮地揮手。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是高中生了，個子長高了很多，但是笑容還是那樣燦爛。
你們要結婚了嗎小雪跑過來問，她的腿已經(jīng)完全康復了，跑起來比兔子還快。
江楓和柳如煙對視一眼，都笑了。
怎么，不可以嗎柳如煙反問。
可以可以！孩子們齊聲說，我們要當伴娘伴郎！
那可不行。江楓搖搖頭，你們要好好學習，將來也要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
那我們長大了也要當救援隊員和醫(yī)生！張明舉起小手。
好！江楓大聲說，歡迎你們加入！
看著孩子們天真的笑臉，江楓和柳如煙都感到了巨大的滿足。
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生活。
不是轟轟烈烈的英雄傳說，而是實實在在的幫助他人。
不是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而是平平凡凡的相守一生。
10
一年后，江楓和柳如煙結婚了。
婚禮很簡單，在縣政府的禮堂里舉行。
沒有豪華的布置，沒有昂貴的鉆戒，但是來了很多人。
救援隊的隊員們，醫(yī)院的同事們，還有那些曾經(jīng)被救助過的災民們。
最特別的是，那五個從廢墟中救出來的孩子，都來當了伴娘伴郎。
王強已經(jīng)考上了醫(yī)學院，立志要成為像柳如煙一樣的醫(yī)生。
小雪學會了畫畫，她畫的第一幅作品就是江楓從廢墟中救人的場景。
張明真的報考了警察學校，說要當最勇敢的人民警察。
劉婷考上了師范學院，將來要當老師，教育更多的孩子。
趙亮還是那么愛笑，說要當喜劇演員，給大家?guī)砜鞓贰?br />
看著這些孩子們健康成長，江楓和柳如煙覺得，他們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在婚禮上，江楓發(fā)表了簡短的感言：
感謝大家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和如煙能夠走到今天，要感謝很多人。感謝那場地震，雖然它帶來了痛苦，但也讓我們相遇。感謝那些孩子們，是他們讓我們明白了什么是責任和擔當。感謝我們的同事和朋友，是你們的支持讓我們能夠繼續(xù)前行。
他看著柳如煙，眼中滿是愛意。
最重要的是，感謝我的妻子。她不僅是我的愛人，更是我的戰(zhàn)友。我們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一起面對過困難，一起為了共同的理想而奮斗。我相信，無論將來遇到什么挑戰(zhàn)，我們都會攜手面對。
柳如煙也站了起來：
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訴我，我會愛上一個救援隊員，會留在一個小縣城，我肯定不相信。但是現(xiàn)在我知道，愛情不是看身份地位，而是看品格人格。江楓用他的行動證明了什么是真正的男人，什么是真正的英雄。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們的愛情起源于災難，但我希望它能夠成為更多人的希望。我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能夠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一點，讓更多的人得到幫助，讓更多的家庭免受災難之苦。
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婚禮結束后，江楓和柳如煙沒有去度蜜月，而是繼續(xù)投入到工作中。
因為就在前一天，鄰近的市里發(fā)生了洪災，需要救援支援。
他們二話不說，收拾行裝就出發(fā)了。
在去往災區(qū)的路上，柳如煙靠在江楓的肩膀上。
你后悔嗎新婚第二天就要去救援。
江楓搖搖頭：不后悔。這就是我們選擇的生活。
那你覺得我們的孩子將來也會選擇這樣的生活嗎
江楓愣了一下：孩子
柳如煙笑了：我懷孕了。剛剛確認的。
江楓差點把方向盤打歪了。
真的什么時候
昨天醫(yī)院檢查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本來想在婚禮上宣布，但是覺得還是先告訴你比較好。
江楓停下車，緊緊擁抱柳如煙。
太好了，太好了。
他們的孩子，將在這個充滿希望的世界里出生。
他或她，將繼承父母的品格，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
也許將來也會成為救援隊員，也許會成為醫(yī)生，也許會選擇其他的職業(yè)。
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會教導孩子，什么是責任，什么是擔當，什么是真正的愛。
車子重新啟動，駛向新的救援現(xiàn)場。
在后視鏡里，縣城越來越遠，但是他們的心永遠和那里連在一起。
那里有他們救過的孩子，有他們建立的醫(yī)院，有他們共同奮斗過的土地。
而在前方，還有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在等待著他們。
江楓和柳如煙手牽著手，迎向新的挑戰(zhàn)。
他們知道，這條路不會一帆風順，還會有更多的困難和危險。
但是他們不怕。
因為他們有彼此，有信念，有愛。
最重要的是，他們知道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比幫助他人更有意義，沒有什么比拯救生命更有價值。
這就是他們的人生選擇，也是他們的人生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