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餓得前胸貼后背的時候,腦子里突然炸開一個聲音。
【檢測到強烈生存執(zhí)念……綁定‘飽腹空間’……綁定成功!】
眼前一黑一亮。
我就站在一片灰蒙蒙的地上,不大,頂多一間小破屋大小。腳下是干裂發(fā)黃的土,頭頂是霧蒙蒙的天,死氣沉沉。
正中間,孤零零擺著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
碗里,是滿滿一碗濃稠的白米粥!
那米香,霸道地往我鼻子里鉆。我活這么大,十七年,在靠山屯這鳥不拉屎的窮地方,就沒聞過這么純粹干凈的米香!災年鬧了快一年,樹皮都啃光了,誰家還有存糧
我盯著那碗粥。喉嚨發(fā)緊。手在抖。
是幻覺吧餓瘋了都這樣。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真疼!
不是夢!
那碗粥還在,白花花,熱騰騰的,勾著我的魂兒。
管他娘的!就算是穿腸毒藥,我也認了!總比當個餓死鬼強!
我撲過去,抓起碗就往嘴里倒。溫熱的米粥滑進喉嚨,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清甜,瞬間熨帖了火燒火燎的胃。幾大口下去,碗就見了底。一股暖流從胃里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身上那點因為饑餓帶來的虛軟和發(fā)冷,奇跡般地退了下去。
力氣回來了。
腦子也清醒了。
我看著手里空蕩蕩的破碗,又看看四周灰撲撲的荒地,心臟砰砰狂跳。
空間真有這東西
【新手任務:收獲第一份感激。完成可解鎖初級土地一塊�!�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冷冰冰的,沒什么感情,卻讓我渾身血液都熱了起來。
感激找誰我爹娘去年逃荒路上就沒了,家里就剩我和七歲的妹妹苗苗。苗苗……
我猛地回神!苗苗還在家里躺著!她比我餓得更狠,早上就剩一口氣吊著了!
念頭剛動,眼前景象瞬間模糊,再清晰時,我又回到了自家那間四面漏風的破草屋。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個空碗。
苗苗!我撲到炕邊。
小小的身子蜷在破草席上,蓋著塊看不出顏色的破布,小臉蠟黃蠟黃,進氣少出氣多。
苗苗,醒醒!姐有吃的了!我慌得聲音都劈了,拼命回想剛才那碗粥。腦子里念頭剛閃過,掌心一沉,那個豁口的粗陶碗又出現了,里面是跟剛才一模一樣、滿滿當當的白米粥!
空間!真的能拿出來!
我顧不上狂喜,趕緊把苗苗半扶起來,用破碗的邊沿小心翼翼撬開她干裂的嘴唇,一點點把溫熱的米粥喂進去。
苗苗,喝點,是粥,白米粥……
喂了小半碗,苗苗緊閉的眼皮顫動了幾下,喉嚨里發(fā)出一點微弱的聲音,又咽下去一點。蠟黃的小臉上,似乎透出了一絲微弱的生氣。
【新手任務完成。獲得‘苗苗’的感激。解鎖初級土地(1塊)。獲得空間泉水(每日1碗)�!�
成了!我心里一塊大石頭落地,看著苗苗呼吸平穩(wěn)了些,這才徹底癱坐在炕沿,大口喘氣。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左手掌,掌心多了一個小小的、淡金色的麥穗印記,不仔細看幾乎發(fā)現不了。
飽腹空間……這大概就是我的依仗了。
靠山屯的旱災,是從去年秋收后開始的。老天爺像被誰捅漏了,一滴雨都不下。地里的苗剛冒頭就曬成了干草。糧食顆粒無收。存糧早就吃空了。附近幾個山頭,能吃的樹皮草根都被扒得精光。村里能走的都拖家?guī)Э谌ヌ踊牧�,留下的,都是我們這些沒力氣走或者覺得逃出去也是死的。
我家就是后者。爹娘沒了,就剩我和苗苗兩個半大孩子,能往哪逃出去就是給人當兩腳羊的命。
現在,不一樣了。
我捏緊了拳頭,掌心的麥穗印記微微發(fā)燙。
姐……苗苗微弱的聲音響起。
我趕緊湊過去:苗苗你醒了感覺咋樣
她費力地睜開眼,眼神還有點渙散,但看到我,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那里還殘留著一點米粥的痕跡:香……甜的……
對,甜的!姐找到吃的了!苗苗不怕,姐不會再讓你餓著!我鼻子發(fā)酸,把她抱緊了些,你好好躺著,別出聲,也別告訴任何人我們有吃的,知道嗎
苗苗雖然小,但在災年里也早懂了事,懵懂地點點頭,又閉上眼睛,這次是安心地睡著了。
我看著她枯黃的小臉,心里那個念頭無比清晰:活下去!吃飽飯!帶著苗苗,在這操蛋的災年里活下去!
我找了個最破的瓦罐,藏進角落的柴火堆深處。用意念把空間里那個神奇的粗陶碗拿出來。心念一動,碗里果然慢慢沁出清澈透亮的泉水,剛好一碗的量。我小心翼翼地把泉水倒進瓦罐存著。
這泉水,聞著沒什么特別,但喂苗苗的時候,我沾了一點在手上嘗過,清冽甘甜,喝下去感覺身上那點疲憊都輕了不少�?隙ㄊ呛脰|西。
空間里那塊新解鎖的初級土地,大概一平米見方,土質看著比外面那灰撲撲的地好點,但也有限。我在角落里發(fā)現了一小包用破布裹著的種子,是紅薯!這可是頂頂好的東西,產量高,頂餓!
我毫不猶豫,把所有的紅薯塊根都種了下去。沒工具,就用手刨坑,把空間里那點可憐巴巴的泉水省著澆了一點。剩下的泉水,我每天偷偷喂苗苗一點,混在野菜糊糊里。幾天下來,苗苗的氣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雖然還是瘦,但眼睛有神了,能自己坐起來喝糊糊了。
我自己也靠著每天那一碗空間粥吊著命,身體力氣恢復了不少。
這天,我剛把空間里那碗粥拿出來,準備和苗苗分著喝。外面突然傳來重重的拍門聲,還有福嬸那大嗓門:
穗穗!開門!穗穗丫頭!我知道你在家!
我心里咯噔一下,飛快地把粥藏進空間,示意苗苗別出聲,抓了把土在臉上胡亂抹了兩把,讓自己看起來更憔悴,才慢吞吞去開門。
門一開,福嬸那壯實的身子就擠了進來,眼珠子滴溜溜地往屋里掃,鼻子還使勁嗅了嗅。她身后跟著她那個半大小子鐵蛋,也賊眉鼠眼地往里瞅。
福嬸啥事啊我靠在門框上,有氣無力地問。
福嬸三角眼一瞪,叉著腰:穗穗,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藏吃的了你家苗苗前些天眼看就不行了,這幾天咋又能下炕了臉上還見著點活人氣兒了她湊近我,壓低聲音,帶著一股子酸溜溜的狠勁兒,別以為我不知道!這災年,誰家有門路弄到吃的,那就是救命的東西!你可不能吃獨食!
我心里冷笑。這福嬸是村里有名的滾刀肉,仗著男人早年出去跑貨沒回來(八成是死外面了),自己又長得壯實,帶著個半大小子鐵蛋,在村里偷雞摸狗、占便宜沒夠。以前爹娘在時,她就總想占我家那點薄田的便宜。
福嬸,你這話說的,我擠出兩滴眼淚,聲音發(fā)虛,我爹娘都沒了,就我和苗苗兩個苦命丫頭,哪來的門路苗苗那是……那是回光返照��!我哭得情真意切,前兒個,我……我實在沒法子,去后山那死人溝邊上,挖了點……挖了點觀音土回來,混著水給她灌下去,這才……這才吊住了半口氣……嗚嗚嗚……
我哭得傷心,故意把死人溝和觀音土說得特別重。那地方邪性,埋過不少餓死的流民。觀音土吃下去脹肚子,拉不出來,死得更慘。村里人都知道。
福嬸和鐵蛋的臉色果然變了變,嫌惡地后退一步。福嬸狐疑地打量我灰敗的臉色和破衣爛衫,又看看炕上奄奄一息的苗苗(苗苗很配合地閉著眼,呼吸微弱),似乎信了幾分。
晦氣!福嬸啐了一口,但還不死心,那你這幾天吃的啥臉咋沒見瘦脫相
還能吃啥我指了指墻角一個破筐,里面是幾把干枯發(fā)黑的野菜根,樹皮都啃光了,就這點東西,煮點苦水湯子灌下去,騙騙肚子罷了……福嬸,你要是不信,那筐里的,你拿點去我作勢要去拿。
福嬸趕緊擺手,像躲瘟疫:拿走拿走!誰要你那破玩意兒!她眼珠轉了轉,大概覺得實在榨不出油水,拉著鐵蛋罵罵咧咧地走了,死丫頭片子,晦氣!等著餓死吧!
關上門,我后背出了一層冷汗。苗苗從炕上坐起來,小臉也嚇得發(fā)白:姐,福嬸好嚇人。
別怕,我走過去抱住她,有姐在。記住,誰問都說我們吃的是野菜根、觀音土。咱家的吃的,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能讓人知道。
空間里的紅薯苗長得飛快。明明外面旱得要死,空間里的那塊地卻好像不受影響。澆了那神奇的泉水后,藤蔓蹭蹭地長,綠油油的,看著就讓人歡喜。
【初級土地紅薯成熟�?墒斋@�!�
聽到提示音,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找了個福嬸她們去更遠的山頭找食的空檔,我溜進空間�?粗厣瞎捌鸬囊粋個小土包,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我用手小心地扒開泥土。嚯!一個個拳頭大小、紅皮的紅薯滾了出來!沉甸甸的!雖然個頭不算特別大,但數量不少!這一小塊地,竟然收了十幾個!
我捧著紅薯,聞著那帶著泥土味的清香,眼淚差點掉下來。糧!實實在在的糧!
當晚,我趁著夜色,在自家破灶膛里用枯枝生了點小火。用破瓦罐煮了兩個紅薯。不敢煮多,怕香味飄出去。紅薯煮熟的甜香彌漫在破草屋里,我和苗苗眼巴巴地看著,口水咽了又咽。
剝開滾燙的皮,露出金黃的瓤。咬一口,軟糯香甜!熱乎乎的食物滑進胃里,那種滿足感,是觀音土和野菜湯永遠無法帶來的。
姐……真甜!真好吃!苗苗吃得小臉鼓鼓囊囊,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也大口吃著,感受著久違的飽腹感,渾身都暖洋洋的�!精@得‘苗苗’的強烈感激�?臻g經驗值+10。初級土地肥沃度略微提升�!�
我心頭一動,這空間還能升級看來苗苗的感激是關鍵。土地肥沃度提升,是不是意味著以后產量能更高
紅薯的誘惑太大了。我和苗苗每天省著吃,一天就吃一個,混著野菜根煮成糊糊,也足夠支撐我們活下去了。剩下的紅薯,我全藏在空間里。那個神奇的粗陶碗每天產出的泉水,除了澆一點點給紅薯藤(我發(fā)現澆了水的藤長得特別快,似乎能縮短成熟時間),大部分都存起來給苗苗喝。她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好。
但好景不長。
村里的情況越來越糟。連野菜根都快挖不到了。巡邏隊(村里幾個還有力氣的漢子自發(fā)組織的,防著流民也防著村里人搶糧)搜查得更嚴了。福嬸看我和苗苗雖然瘦,但還沒餓死,眼里的懷疑越來越重。
這天下午,村里突然鬧哄起來。有人在后山一處背陰坡發(fā)現了一片還沒被挖干凈的野灰灰菜!雖然又老又苦,但在這種時候,就是救命的東西!
全村能動彈的都瘋了似的往那邊涌。我和苗苗也混在人群里。我主要是想看看情況,順便看看能不能撿點漏,弄點野菜掩人耳目。
到了地方,果然看到一片蔫巴巴的灰灰菜。幾十號餓綠了眼的人立刻撲了上去,連根帶土往筐里、懷里扒拉�?藓奥�、叫罵聲、搶奪聲響成一片。
福嬸和她兒子鐵蛋也在,仗著身強力壯,搶占了最好的一塊地方。福嬸一邊手腳麻利地往自己帶來的大麻袋里塞野菜,一邊用胳膊肘狠狠撞開旁邊一個瘦弱的婦人。
滾開!這是老娘先看見的!
那婦人被撞倒在地,野菜撒了一地,哭都哭不出來。
我拉著苗苗躲在外圍,沒往里擠。太亂了,容易出事。我眼尖,看到福嬸搶得最兇,她那大麻袋都快裝滿了。
就在這時,山坡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喝聲!
都別動!放下東西!
媽的,敢搶老子的地盤!
七八個面黃肌瘦、眼神兇狠的陌生男人沖了下來,手里拿著削尖的木棍和石塊。一看就是餓急了的流民!他們顯然是循著動靜找過來的。
�。×鞣�!不知誰尖叫一聲。
搶野菜的村民頓時炸了鍋!尖叫著四散奔逃!場面徹底失控!
那些流民像餓狼一樣撲向地上散落的野菜,更撲向那些搶到野菜的人!一個老頭動作慢了點,懷里抱著的野菜被一個流民劈手奪走,還踹了一腳,滾下山坡。
福嬸嚇傻了,抱著她那鼓鼓囊囊的大麻袋想跑,卻被兩個流民盯上了。
肥婆!把東西交出來!一個流民獰笑著去扯她的麻袋。
我的!都是我的!滾開!福嬸死死護著麻袋,尖叫著。
另一個流民不耐煩了,舉起手里的尖木棍就朝福嬸刺過去:找死!
眼看那木棍就要扎到福嬸身上,她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把麻袋往身前一擋!
噗嗤!
木棍刺穿了麻袋!里面蔫巴巴的灰灰菜撒了一地。
媽的!晦氣!那流民見是野菜,罵了一句,丟開麻袋,又去搶別人。
福嬸癱坐在地上,看著散落一地的野菜,又看看旁邊被流民追打搶奪的慘狀,臉上血色全無,渾身抖得像篩糠。
我拉著苗苗,早就機靈地躲到了一塊大石頭后面,冷眼看著這一切�;靵y中,我看到一個流民沖到了我們附近,盯上了一個抱著小半筐野菜、瑟瑟發(fā)抖的半大孩子。
眼看那流民要動手搶,還舉起了石頭。
苗苗嚇得緊緊抓住我的手。
我腦子一熱,抓起腳邊一塊土疙瘩,用盡力氣朝那流民旁邊的石壁砸去!
啪!土疙瘩碎裂的聲音很響。
那流民一驚,動作頓了一下,警惕地看向石壁方向。
就這一下耽擱,那半大孩子連滾帶爬地抱著筐跑了。
流民沒發(fā)現人,罵罵咧咧地轉身去別處搶了。
我和苗苗縮在石頭后面,大氣不敢出。直到混亂漸漸平息,流民搶到些零星的野菜跑掉了,留下山坡上一片狼藉和幾個被打傷、哭嚎的村民。
福嬸還癱坐在野菜堆里,眼神發(fā)直,像是嚇破了膽。
【緊急救助行為獲得多人潛在感激�?臻g經驗值+50。解鎖新功能:初級催熟(每日限用一次)�?臻g土地增加至2塊�!�
我心中一喜。救人還有這好處催熟這簡直是及時雨!
回去的路上,村里一片愁云慘布。搶到野菜的沒幾個,還傷了好幾個。巡邏隊的人臉色鐵青,加強了晚上的巡邏。
我悄悄跟苗苗說:苗苗,姐可能……有辦法弄到點糧食了。
苗苗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比紅薯還好嗎
嗯,應該更好。我想著新解鎖的催熟功能,心里有了個大膽的計劃。
旱得太久了,老天爺憋了個大的。
半夜,炸雷一個接一個,像在頭頂劈開。緊接著,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砸在干裂的土地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巨響。
下雨了!下雨了!村里有人哭喊著,是喜極而泣。
我和苗苗也沖到門口,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太渴了,身體本能地張開嘴去接雨水。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干涸的土地像海綿一樣瘋狂吸水,很快,村前那條早就見底的小河溝發(fā)出了渾濁的咆哮聲。
一天,兩天,三天……暴雨沒有絲毫減弱。
狂喜變成了恐慌。
靠山屯地勢低洼。渾濁的黃水開始漫進村子,先是淹了低洼處的幾戶人家,接著迅速上漲。
發(fā)大水了!快跑啊!
往山上跑!去土地廟!
凄厲的喊叫聲劃破雨幕。
我早就收拾好了東西。其實也沒啥東西,就兩個破包袱,里面是幾件破衣服和最重要的——藏在最底下、用破布包著的幾個煮好的紅薯�?臻g里的紅薯藤,我趁著催熟功能,又收了一茬,有二十來個,都存著呢。還有那罐泉水,也裝滿了。
苗苗,走!我背上包袱,抱起苗苗就沖進雨里。
冰冷刺骨的雨水瞬間澆透了全身。腳下已經泥濘不堪,黃水漫過腳踝,還在迅速上漲。
村民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往村后的小土坡上跑,那里有個廢棄的土地廟,是附近唯一的制高點�?藓奥�、叫罵聲、孩子的啼哭聲混在嘩啦啦的雨聲里,一片末日景象。
我和苗苗跌跌撞撞跑到土地廟時,里面已經擠滿了人,濕漉漉的,散發(fā)著絕望和牲畜般的臭味。廟太小,擠不下所有人,晚來的人只能縮在門口屋檐下,被風雨吹打著。
福嬸和她兒子鐵蛋也在廟里,縮在一個角落。福嬸看到我和苗苗進來,眼神復雜,有恐懼,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自從上次后山事件后,她看我的眼神就怪怪的,沒再來找麻煩,但也從不搭話。
大水無情地吞噬著村子。草屋一間間倒塌,被渾濁的洪水卷走。我們被困在這個小小的土坡上,像汪洋中的孤島。
存糧根本沒人有存糧。饑餓的陰影,在短暫的雨水狂歡后,以更猙獰的面目卷土重來。冰冷的雨水帶走了身體最后的熱量,饑餓感像毒蛇一樣噬咬著每個人的胃。
土地廟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有人開始低聲啜泣,有人餓得眼神發(fā)綠,盯著別人家瘦小的孩子。巡邏隊的幾個人拿著削尖的木棍,死死守在廟門口,防止有人失去理智。
苗苗凍得瑟瑟發(fā)抖,緊緊貼著我。我把她抱在懷里,用身體擋住外面的寒風冷雨。偷偷地,我掰了一小塊冰涼的紅薯塞進她嘴里。
別出聲,慢慢嚼。我貼著她耳朵說。
苗苗懂事地點點頭,小口小口地吃著,冰涼的紅薯也讓她恢復了一點暖意。
我自己的胃也在絞痛。但我忍住了,一天只敢吃一小塊。剩下的紅薯和泉水,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洪水圍困的第五天,雨終于變小了,成了連綿的陰雨。但水位下降得很慢。土地廟里的食物徹底斷絕。
一個骨瘦如柴的老婦人倒下了,再也沒起來。沒人哭,只有麻木。她的家人默默地用破席子裹了,抬到廟后面水淺一點的地方草草放下。渾濁的水很快漫過了那小小的凸起。
絕望像瘟疫一樣蔓延。
我摸著包袱里最后兩個冰涼的紅薯,看著懷里苗苗越來越蒼白的臉,心沉到了谷底。撐不住了。就算省著吃,也最多再撐兩天。
怎么辦把紅薯拿出來分杯水車薪,還會引來瘋狂的搶奪,我和苗苗第一個死�?臻g里還有紅薯藤,但催熟一次只能得幾個紅薯,也救不了這么多人……
【檢測到群體性生存危機。觸發(fā)隱藏任務:‘災年的引路人’。任務要求:引導眾人找到生機,獲得廣泛感激。任務獎勵:空間升級(中級),解鎖新作物‘速生麥’,解鎖‘小型糧倉’。失敗懲罰:空間永久鎖定�!�
我心頭劇震!隱藏任務!獎勵如此豐厚!糧倉!麥子!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但懲罰也太狠了,空間鎖定,我和苗苗就真完了。
生機哪里還有生機洪水圍困,四野茫茫。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飛速轉動。洪水……水……對了!魚!這么大的水,水里肯定有魚!上游水庫說不定被沖垮了,會有魚沖下來!
但怎么抓沒網沒工具,水又急又渾。
姐……我冷……苗苗在我懷里哆嗦了一下,小臉冰涼。
我猛地想起空間里的泉水!那泉水喝下去能暖身子!能不能……
一個瘋狂的念頭冒了出來。
我深吸一口氣,抱著苗苗站起來,走到土地廟中間。所有人的目光,麻木的、絕望的、警惕的,都集中在我身上。
各位叔伯嬸子!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zhèn)定有力,壓過外面的風雨聲,我們不能在這里等死!水里!洪水里有活路!
活路有人嗤笑,是村里的老光棍二癩子,他餓得眼窩深陷,有氣無力地靠在墻上,魚啊說得輕巧!水這么急,下去就喂王八!誰去抓你去
就是!丫頭片子,別胡說八道了!有人附和。
福嬸也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我沒理會質疑,走到廟門口,指著外面渾濁翻滾的洪水:水是急,但魚被沖下來,總會在水流緩一點的地方停住,或者被沖到岸邊淺水的地方!我們村東頭,老槐樹那里,地勢高一點,水是不是淺點水流是不是緩點還有回水灣!
我這么一說,幾個老村民想了想,似乎有點道理。
那也沒法抓�。]網!巡邏隊的頭,叫大山的漢子皺著眉,他餓得嘴唇發(fā)白,但還維持著一點理智。
用筐!用藤條編的筐子!或者破衣服!我大聲說,幾個人一組,把筐子沉到水里,等魚撞進去!或者在水淺的地方,直接用手摸!
我頓了頓,拿出那個寶貝的破瓦罐,里面是我這幾天存的半罐泉水。我揭開蓋子,一股清冽的氣息散開,讓沉悶污濁的空氣似乎都清新了一點。
我……我爹娘以前留了點草藥,說是能提氣暖身,我熬了點水,不多,大家分著喝一口,暖暖身子,才有力氣下水!我撒了個謊。泉水不能暴露,只能借草藥的名頭。
我把瓦罐遞給離我最近、也是唯一一個帶著孩子的年輕寡婦春桃嫂子:嫂子,你先喝一口,給寶兒也喂點。
春桃嫂子猶豫了一下,看著懷里餓得直哭的孩子,接過瓦罐,小心地喝了一小口,眼睛頓時一亮。那水一下肚,一股暖流立刻驅散了寒氣,連饑餓感都似乎減輕了點。她趕緊喂了孩子幾口,孩子竟然不哭了,咂咂嘴睡著了。
這……這水真管用!春桃嫂子驚喜地說。
這下,人群騷動起來。眼巴巴地看著那瓦罐。
穗穗,給我喝一口!我下水!一個年輕后生喊道。
我也喝!我去東頭試試!
還有我!
希望,哪怕只有一絲,也能點燃瀕死的心。巡邏隊的大山立刻組織起來,把廟里能找到的破筐、破簍子都集中起來,幾個身體還算硬朗的漢子喝了點泉水,果然感覺身上有了點熱乎勁,咬咬牙,用草繩拴著腰,互相拉扯著,試探著往村東頭老槐樹那邊的淺水區(qū)趟去。
我和幾個女人留在廟里照顧老弱。福嬸也默默走過來,幫忙燒了點熱水(雖然沒吃的,但雨水是現成的),給回來的人暖身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廟里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突然,廟外傳來一陣狂喜的呼喊!
有了!有了!好大一條!
這邊也有!是鰱子!好肥!
快!筐子!筐子沉住了!
土地廟里瞬間沸騰了!所有人都掙扎著爬起來,涌向門口。
只見幾個渾身濕透、凍得嘴唇發(fā)紫的漢子,正興奮地舉著手里的破筐和簍子往岸上拖!渾濁的水里,能看到幾條大魚在瘋狂撲騰!
真的抓到魚了!
雖然不多,幾條大的,還有一些小雜魚。但對餓瘋了的人來說,這就是救命的仙丹!
快!拿進來!生火!烤了!煮了!大山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破廟里燃起了微弱的火堆。魚被簡單處理,架在火上烤,或者剁碎了扔進裝著雨水的破鍋里煮。沒有鹽,只有魚腥味,但此刻,這味道比龍肝鳳髓還香!
魚肉分給了最虛弱的孩子和老人。魚湯混著雨水,每人分到小半碗。
滾燙的魚湯下肚,一股暖流和久違的食物感,讓瀕臨崩潰的人們發(fā)出了滿足的喟嘆。廟里死氣沉沉的絕望,第一次被一絲微弱的生氣驅散。
無數道目光,感激的、復雜的、帶著敬畏的,落在了我身上。
【隱藏任務‘災年的引路人’完成度大幅提升。獲得群體性強烈感激�?臻g經驗值+300!空間升級至中級!】
【解鎖新作物:速生麥(成熟期縮短70%)。解鎖‘小型糧倉’(可儲存空間產出,保鮮)。解鎖新功能:初級靈泉(泉水每日增至3碗,效果增強)�?臻g土地增加至5塊!】
成了!我強壓住心頭的狂喜,假裝疲憊地靠在墻角,意識沉入空間。
空間果然變大了!大概有半個院子大��!灰蒙蒙的天空似乎亮堂了一點點。五塊整齊的黑土地取代了之前的貧瘠黃土,泛著油潤的光澤。角落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石頭砌成的糧倉。最神奇的是,那口泉水變成了一個小石潭,汩汩地冒著清澈的水,散發(fā)著淡淡的白氣。
最重要的,是那一小袋金燦燦的麥種!速生麥!
洪水在十天后終于退去,留下一個滿目瘡痍、淤泥遍地的靠山屯。草屋十不存一,田地更是被厚厚的淤泥和亂石覆蓋,一片死寂。
村民們拖著虛弱的身子回到村里,面對廢墟,欲哭無淚。剛經歷洪水,又面臨春耕無望,絕望再次籠罩。
完了……全完了……地毀了,種啥都沒用了……老村長蹲在自家倒塌的屋基前,老淚縱橫。
沒糧種,沒力氣,咋活啊……一片哀聲。
我默默地看著�?臻g里的五塊黑土地,已經種滿了速生麥。澆灌了靈泉水的麥苗,長得飛快,綠意盎然,生機勃勃。小型糧倉里,靜靜地躺著幾十個紅薯和之前存下的最后一點麥種(空間送的麥種不多,我留了一小把備用)。
時機到了。
我走到村子中間那片被洪水沖刷得相對干凈、淤泥也薄一點的高地上。村民們麻木地聚集過來,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村長,各位叔伯嬸子,我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地毀了,但人還在。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
福嬸看著我,眼神閃爍。大山、春桃嫂子,還有那些喝過我草藥水、吃過我指點抓來的魚的人,都看著我。
穗穗丫頭,你有啥法子老村長啞著嗓子問,帶著最后一絲希冀。
我沒說話,蹲下身,用手在相對松軟的泥地上扒開一個小坑。然后,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我攤開手掌,掌心向上。
心念一動。
一小把金燦燦、顆粒飽滿的麥粒,憑空出現在我掌心!
��!人群發(fā)出一片驚呼!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這……這是……老村長激動得胡子都在抖。
糧種。我平靜地說,把麥粒小心地放進小坑里,蓋上一層薄土。然后,我解下腰間一個不起眼的舊葫蘆(里面裝的是稀釋過的靈泉水),慢慢澆了一點水下去。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我抬起頭,目光掃過一張張震驚、狂喜、敬畏的臉,最后落在老村長和福嬸身上。
這是我爹娘……當年逃荒時,遇到一位快餓死的老婆婆給的。她說這是‘糧娘娘’賜的仙種,能在薄土里活,長得快。我編著故事,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老婆婆說,心誠,就能種出來。這水,也是她給的‘引子’。
我晃了晃葫蘆:不多,但省著用,摻著雨水,能引活地氣。
我指著地上那個小土包:大家伙兒信我,就照著我這樣,把自家地里還能清理出來的地方,都點上這種子!一人分一小把,省著點!這點水,大家也分分,兌著雨水澆地!這是最后的種子,最后的希望!
我拿出一個小布袋,里面是我空間糧倉里存下的那點麥種(大部分是速生麥,混了一點普通麥種),還有那個裝著稀釋靈泉水的葫蘆。
穗穗……這……這真是仙種春桃嫂子聲音發(fā)顫。
是不是仙種,種下去就知道了!我聲音提高,難道我們就在這等死嗎洪水沒淹死我們,餓死我們嗎試試!就算只活一顆苗,也能結穗!也能當種!
我的聲音像帶著一股力量,點燃了村民們眼中最后一點火星。
試試!我信穗穗!大山第一個站出來,他記得魚,記得那碗暖身的草藥水。
對!試試!反正也沒活路了!有人響應。
穗穗丫頭是福星!上次就是她……春桃嫂子也喊。
老村長顫巍巍地站起來:好!好!聽穗穗的!各家各戶,有力氣的,趕緊清地!分種子!分神水!
希望,如同燎原的星火,再次燃燒起來。
福嬸走到我面前,嘴唇動了動,眼神極其復雜,最終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低低說了句:穗穗……嬸子……謝你了。然后轉身就去領種子了。
接下來的日子,靠山屯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男人們奮力清理田里的淤泥亂石,女人和孩子小心翼翼地播下那金貴的麥種,再用兌了神水的雨水精心澆灌。
我每天都會去各家地里轉轉,偷偷在沒人的時候,給一些長勢不太好的麥苗用一次初級催熟功能�?臻g里的五塊地,更是被我種滿了速生麥,澆灌靈泉水,日夜不停地輪作收獲。麥子一成熟,我就把麥�;爝M糧娘娘賜種的布袋里,找機會補充給村民。
奇跡,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發(fā)生。
播下的麥種,出苗率極高!綠油油的麥苗頑強地鉆出淤泥,在稀薄的養(yǎng)分和摻了靈泉水的雨水滋養(yǎng)下,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生長!比往年正常年景長得還要快!
神了!真是神了!
看這苗!多壯實!
糧娘娘保佑!穗穗是引娘娘下凡的童子�。�
村民們欣喜若狂,干活的勁頭更足了。對糧娘娘的敬畏和對我的感激,與日俱增。
【獲得群體性深度感激與信仰�?臻g經驗值持續(xù)增長……中級空間穩(wěn)固。靈泉效果提升(每日5碗)。解鎖新功能:微弱生機擴散(靈泉水微量外溢,可微弱改善周圍土地)�!�
空間再次傳來提示。微弱生機擴散這個功能……太好了!
我悄悄試驗了一下,發(fā)現只要我集中精神,可以將靈泉水的效果,極其微弱地擴散到我家附近一小片被洪水毀得最厲害的地里。雖然效果遠不如直接澆灌,但也讓那片死地,慢慢有了一點松軟復蘇的跡象。
麥苗抽穗了!
當第一株沉甸甸、金燦燦的麥穗在風中搖曳時,整個靠山屯沸騰了!
人們跪在田埂上,又哭又笑,對著麥穗磕頭,喊著糧娘娘顯靈。
收獲的季節(jié)到了。雖然田地毀了大半,雖然種下的面積不多,但這批用仙種和神水種出來的麥子,穗大粒滿,產量竟然不比往年的好地差多少!加上我空間里日夜輪作收獲的麥子,偷偷混進公糧里(我謊稱是糧娘娘夜里賜的),竟然讓全村在經歷了大旱、洪水之后,收獲了足夠支撐到明年夏收的口糧!
曬谷場上,金黃的麥粒堆成了小山。村民們圍著糧堆,臉上是劫后余生的喜悅和滿滿的感激。
老村長拉著我的手,老淚縱橫:穗穗��!你是咱靠山屯的救命恩人!是糧娘娘派來的活菩薩��!
福嬸擠過來,手里捧著幾個煮好的雞蛋(不知她從哪里省下來的),不由分說塞給我和苗苗:穗穗,苗苗,拿著!吃!別餓著!以前……以前嬸子混賬,你別往心里去……她說著,眼圈也紅了。
我看著一張張淳樸的、充滿感激的臉,看著糧堆旁苗苗紅潤的笑臉,心里被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和溫暖填滿。
【主線任務:‘災年吃飽飯’完成。獲得最終獎勵:空間與宿主深度綁定。糧倉擴容(中型)。解鎖永久性‘豐饒光環(huán)’(宿主所在區(qū)域,土地肥力、作物抗性、產量獲得微弱永久提升)�!�
空間里,土地更加肥沃,糧倉變大了數倍,里面堆滿了金黃的麥粒和飽滿的紅薯。那汪靈泉,水流潺潺,清澈見底。最奇妙的是,我感覺到一股溫和的力量以我為中心,非常微弱地彌漫開來,滋潤著腳下的土地。
災年過去了。
靠山屯挺了過來。
我家在村頭重新蓋了兩間結實的土坯房。糧倉里,堆著屬于我和苗苗的糧食,吃不完的糧食。
村里給我分了最好的幾塊地。說來也怪,只要是靠近我家或者我常去的地,收成總會比別處好上那么一點點。村里人都說,這是糧娘娘留下的福氣,是穗穗帶來的。
我依舊每天下地干活,和普通村婦沒什么兩樣。只是沒人知道,我掌心的麥穗印記微微發(fā)燙時,空間里的糧倉又悄悄滿了一分。
苗苗在院子里喂雞,咯咯的笑聲清脆悅耳。她長高了,也長肉了,小臉紅撲撲的。
我靠在門框上,看著遠處綠油油的田野,風吹麥浪,一片生機勃勃。
手里拿著一個剛蒸好的、熱氣騰騰的白面饃饃,咬一口,麥香濃郁,筋道甘甜。
姐!吃饃!苗苗跑過來,遞給我一個更大的。
我笑著接過,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吃飽飯的感覺,真好。
災年過去了。
但屬于我和苗苗的糧倉,永遠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