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仔細觀察過羊眼睛的人都知道,羊的瞳孔和自然界其他動物的都不一樣,是橫著長的。
1.
我們山村里有個傳說,如果一只羊它生下來瞳孔是豎著的,那它一定是精怪所變,會給村子帶來禍事,是不祥之兆,一定要當場殺掉才能以絕后患。
這只是個傳說,村里沒人見過豎瞳羊,直到那天,二叔家的母羊生小羊。
二叔的我爸爸的親弟弟。
我爺爺奶奶去的早,我爸跟我二叔從小相依為命。
后來我爸娶了我媽,二叔才和我爸分家,搬進了我家旁邊破爛不堪家徒四壁的土房子里。
二叔是村里為數不多的光棍。
不僅因為家里窮,村里沒有姑娘愿意嫁過來跟她吃苦。
還因為二叔小時候淘氣爬樹去掏鳥蛋,一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摔到了頭,從此人就有點缺根筋,說話著三不著兩,不那么靈光。
畢竟誰愿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半傻子呢。
因為二叔智商多多少少有點問題,所以他也不能像山村里其他的青壯年一樣去大城市務工。
為了能讓他自己養(yǎng)活自己,我爸給他買了幾只羊,讓他每天沒事的時候就出去放羊,也算是有個謀生的手段。
二叔這人干別的雖不靠譜,但放羊這件事倒做的不錯,羊圈里十來只羊都能被他喂得膘肥體壯。
2.
那天,我爸正在家跟鄰居寶丫的爸聊天,只見二叔火急火燎的跑進來。
看見我爸就喊母羊下羊了
我爸看我二叔這火燒眉毛的樣子,氣不打一出來,嚷了句下就下唄,你急什么
寶丫的爸看我二叔那憨樣兒,也忍俊不禁。
哎呀,不…不是,羊下不出來,要憋…憋死了,你快幫我看看去二叔一著急說起話來結結巴巴。
我爸看他這火急火燎的樣,也怕羊真的憋死,讓二叔損失了掙錢工具,再給自己增加負擔,也不多廢話,起身去了二叔家。
我和寶丫的爸也跟著去看熱鬧。
還沒走進羊圈,就聞到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那是一種羊身上特有的膻氣混合著羊屎尿的騷臭味,再混合著血腥味的極其難聞的味道。
只見生產的母羊前面兩條腿直立著,后面兩條腿半蹲著。
她吭吭的有節(jié)奏的用著力。
時不時會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聲。
可是顯然,在我們來之前它應該已經做過很多努力了,全是徒勞。
二叔急的不行,揪著我爸喊怎么辦啊,怎么辦,羊快死了
我爸跟寶丫的爸見狀也無計可施。
畢竟,他們也沒有過給羊接生的經驗。
正發(fā)愁的時候,突然這母羊卻仿佛又被注入的新的力量,又開始新一輪用力。
奇怪的是,這一次效果很好,很快小羊的頭就能看到了。
隨著母羊又一次用力,嘩啦一下,小羊連帶著胎盤羊水一起從羊的下體涌了出來。
二叔喜出望外,高興的蹦起來。
我爸、我、還有寶丫的爸也隨之松了一口氣。
原以為萬事大吉的時候,生產完的母羊突然開始全身抽搐,口吐白沫。
還沒來得及反應,母羊死了。
二叔這回傻眼了,他養(yǎng)羊十幾年,見過母羊下小羊下不出來憋死的,但從來沒見過羊已經下出來,莫名奇妙死掉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盯著死掉母羊的臉,我總覺得它的嘴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這感覺讓我在大白天驚出一身冷汗。
我爸跟寶丫的爸看羊死了,紛紛表示著惋惜。
勸慰二叔好歹還給你留了一只小羊,也不算虧太大
說起小羊,我們幾個把目光全都投向了小羊身上。
它一身雪白,渾身的毛還是濕漉漉的,身上還掛從母羊肚子里帶出來的血絲。
此刻它正在歪歪扭扭地學著走路。
它眼睛半瞇著,仿佛剛來到這個世界,受不了這么強烈光線的刺激,沒有辦法把眼睛完全睜開。
看著小羊羔挺壯實,二叔情緒也不那么激動了。
但很快,我們又發(fā)現了異常。
隨著小羊慢慢睜開眼睛,我們總覺著這只羊跟別的羊有點不一樣,但大家又都說不出來。
這只羊的瞳孔是豎著的寶丫的爸先發(fā)現了問題,顫抖著說出這句話。
啊我爸好像也恍然大悟,語氣里帶著驚訝和恐懼。
咱們山村有傳說,如果發(fā)現豎瞳羊,那它一定是鬼怪變得,怪不得剛才母羊死得蹊蹺寶丫爸繼續(xù)道,聲音有些微微發(fā)抖。
這羊留不得,得摔死我爸也仿佛意識到什么,語氣里帶著狠戾。
傳說豎瞳羊會給村民帶來霉運,對于這種古老又沒什么根據話,村民們總深信不疑。
不行二叔一聽要弄死他的羊羔,一把上去把羊抱住。
你聽我說,這羊不吉利我爸看二叔這樣,也開始苦口婆心的勸他。
二叔人不僅傻,而且很軸。
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羊是我的,誰要給我弄死,我跟誰沒完二叔把小羊緊緊摟在懷里,語氣里帶著我從來沒聽到過的堅決。
你這憨子,你少跟我廢話我爸氣急敗壞,上去就去要從我二叔手里奪羊。
我二叔側著身子用肩膀用力一頂,我爸被他撞倒,重重摔倒地上。
二叔平時飯量很大,長得又高又壯,力氣也大的出奇,我爸這一下肯定被摔的不輕。
你個王八蛋,敢撞老子我爸顧不得疼,從地上爬起來就要找工具打我二叔。
我爸不是二叔對手,真打起來肯定要吃虧的。
得了爸,二叔愿意養(yǎng)就讓他養(yǎng)吧我怕我爸挨打,上去拉住了他。
寶丫的爸也趕緊上來打圓場算了算了,都說豎瞳羊能帶來禍事,可這畢竟只是個傳言,村子里連個見過豎瞳羊的人都沒有,更別誰因為它跟災禍扯上關系了。
二叔要養(yǎng)你就讓他養(yǎng)吧爸我也趕緊勸我爸。
是啊,干嘛跟傻子過不去啊,再讓他給你打出個好歹,你們一家子這日子還能過嗎寶丫爸爸緊跟著。
我爸這時候氣也消了一半,仔細斟酌了一下我們兩個說的話覺得不無道理。
哼!我爸拍了拍身上的土,怒氣沖沖地離開了二叔家。
3.
二叔家母羊下了一只豎瞳羊,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村子。
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顯然是恐慌的。
但是正如寶丫爸爸說的,誰又真的見過呢,誰又能證明豎瞳羊真的不吉利呢。
所以大家恐慌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最近這些日子,經常有村里好事的男人女人們,跑來二叔家,專門來看二叔家的這只羊羔。
二叔沾沾自喜,這么多年,自己從沒像現在一樣受到過村里這么多人的關注。
村名們看到這豎瞳羊,有的驚呼造孽,有的嘖嘖稱奇,有的還不忘調侃二叔兩句以后誰想看這羊你就收費,很快就能掙夠娶媳婦的錢
嘿嘿嘿,媳婦…提到媳婦兩個字二叔眼里就放光。
眾人看他這傻樣,都哈哈大笑,有的還不忘笑罵兩句這傻子,還知道想媳婦呢。
雖然傳說豎瞳羊不吉利,但是對于村子里的人來說生活好像并沒有太大變化。
沒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時間長了,新鮮勁過了,人們也不再去二叔家看他的羊。
大家逐漸把這件事忘在腦后。
二叔照舊每天白天出去放羊。
只不過奇怪的是,二叔突然變得越來越瘦。
原本一百八十斤的身子,短短幾個月,看起來像瘦了好幾十斤。
曾經五大三粗的二叔,現在更像一根麻桿,寬大的衣服套在身上仿佛披了一個大麻袋,走起路來晃晃蕩蕩的。
他二叔是不是病了吃飯的時候我爸跟我媽提起這件事。
他能有什么病,能吃能喝能睡,事事不操心我媽本就看不上二叔,聽到我爸這么說嗤之以鼻。
你沒發(fā)現他現在瘦的快不成人形了嗎我爸語氣里透露著擔心。
我爸跟我二叔從小相依為命,兄弟兩個感情本就挺深的,只不過我爸媽結婚這些年,礙于我媽對我二叔的嫌棄,我爸才不再像以前那么關心他。
如今看著自己親弟弟日漸消瘦,當哥哥的心里總歸是擔心的。
他能有什么事兒啊我媽不耐煩起來。
我…我就是覺得他有點反常,不然抽時間帶他去醫(yī)院看看去我爸仿佛是鼓足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什么去醫(yī)院我媽當場炸了。
你家錢大風刮來的是吧,帶一個傻子去醫(yī)院看病,他養(yǎng)羊這么多年給過你一分錢嗎我媽持續(xù)輸出我這什么命啊,跟你過日子吃盡了苦,還得被個傻子拖累說著我媽聲音里帶出來哭腔。
你個死婆娘,你哭什么哭他是我親弟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長兄如父,他生病了我關心一下不應該嗎我爸看我媽這樣脾氣也上來了,語氣明顯強硬起來。
我媽哭的更歡了,并且聲音越來越大。
我怕我媽激怒我爸,被我爸打,趕緊勸我媽媽,你別哭了,我爸帶我二叔去看病也應該,人家是親兄弟。
不勸還好,一勸我媽直接把火力轉向了我你個吃里扒外的小畜生,你也跟你二叔一條心是吧
不是,媽,我…
我正想解釋,我媽又打斷了我,繼而朝我開罵我嫁你們老王家圖什么啊,老的老的不爭氣,還帶個傻子拖油瓶,小的小的不爭氣,大學都考不上,讓復讀還死活不去,你看人家寶丫,就一個臭丫頭片子,都能考上好大學,人家風風光光去上學了,你呢我媽越說越激動。
行了行了,有完沒完。我也不耐煩打斷了她。
我最煩她提上大學的事,我本來就不是學習的料,也不喜歡上學,她滿心滿眼的想等著我光宗耀祖,人家寶丫今年考上好大學,我名落孫山,我媽就跟受了刺激一樣動不動就把這件事拿出來說。
都閉上嘴我爸終于不勝其擾發(fā)了話。
一會吃完晚飯,你去你二叔那看看他究竟怎么樣,要是真不舒服,這醫(yī)院必須得去!我爸的語氣不容人反駁,我媽即使再不滿,也不敢再說什么。
4.
吃過晚飯,我來到了二叔家。
二叔家離我家就一墻之隔。
借著月光我走進了院子。
奇怪,站在院子往屋里看,屋里黑漆漆一片,一點燈光沒有,雖然是冬天,天黑的早,但現在才晚上七點多,二叔不可能這么早睡覺。
難道沒在家那他能回去能去哪呢我自顧自想著。
突然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這聲音是從那間沒有點燈的屋子里發(fā)出來的。
是女人的聲音。
是女人刻意壓制卻有忍不住發(fā)出的呻吟聲。
難道是…我內心一驚,卻有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二叔要錢沒錢,人也傻里傻氣的,他怎么可能會有女人,哪家的好女人愿意跟他
但這聲音越來越大,聽起來女人已經不再壓制自己了,我在院子里聽的格外清晰。
我被這聲音撩撥的臉通紅,好奇心驅使我一定要一探究竟。
我慢慢靠近窗子,盡量讓自己不發(fā)出聲音。
走到墻根下,那聲音更大了,中間還夾雜著男人哼哧哼哧的聲音。
我悄悄把頭湊近窗子,屏住呼吸用力朝窗戶里面看,眼前的景色看得我臉紅心跳。
床上躺著兩個赤條條的人抱在一起,女人背對著我露出她背上白皙如雪的皮膚。
我看呆了,我們這窮鄉(xiāng)僻壤什么時候出現過這樣細皮嫩肉的女人。
她是誰
她和二叔什么關系
她怎么會跟一個傻子…
女人似乎察覺到窗外有人在偷看她,竟緩緩轉過頭來。
就一眼,我即刻嚇得魂飛魄散。
一只羊的臉!這竟然是一只羊的臉!
月色中,那雙豎瞳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我只短暫愣了三秒鐘,便大叫一聲,發(fā)瘋似的往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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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在家聽到我大叫,也趕緊跑出門來。
怎么了,你二叔怎么了我爸焦急地問道。
我此刻還沒有在剛才的恐懼中緩過神來,哆哆嗦嗦話都說不出來。
兒子,說話啊,到底怎么了我媽看我這樣也被嚇到了。
我二叔,和羊…和羊…
到底和羊怎么了你倒是說啊我爸已經不耐煩了,看我這樣子伸手要打我。
和羊…睡覺我用盡全身力氣吐出這四個字。
嗨,我當是怎么了,和羊睡在一起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你二叔傻了吧唧的,睡羊圈有什么可稀奇的我媽聽了我的話不以為然,竟然說起了風涼話。
不是,是那個睡覺,男的和女的那種我看我爸媽不理解,也顧不上什么羞恥不羞恥了。
啊我媽震驚。
放屁,少給老子胡說我說的話顯然激怒了我爸,我大聲呵斥我。
真的,真的,不信你們去看我著急解釋。
看就看,要是你說謊,老子非抽死你不可。
我爸氣沖沖的往二叔家走,我媽跟我也緊隨其后。
走進院子,屋里依然沒開燈,我爸直接沖進屋子,把燈打開。
屋子里哪有什么羊,也沒有什么女人,就我二叔一個人躺在床上,似夢似醒的嘿嘿傻樂。
我爸一腳踹到二叔身上,把他踹醒。
二叔看到我們來了,忙不跌坐起身,胡亂把被子往身上蓋。
你剛才干嘛了我爸問。
沒…沒干嘛,睡覺二叔有點緊張,但是看眼前的情景,二叔說的并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
你跟老子過來,讓你瞎說,一會我非打死你不可我爸把目光射向我,仿佛兩道利劍要置我于死地。
5.
可惜還沒等我爸抽我,我就病了,回到家,我就開始發(fā)高燒,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道多少天,我爸媽急得把十里八鄉(xiāng)的大夫都看了,就差帶我去醫(yī)院。
隔壁寶丫媽說,看我這樣,興許是受驚嚇了,讓我媽找來隔壁村會叫驚嚇的陳婆子給我看看,死馬當活馬醫(yī)。
陳婆子只簡單給我看了看,便斷定我是受邪祟侵入身體,燒了符紙兌水讓我服下,又囑咐我媽近段時間讓我別出門好好在家養(yǎng)病。
我媽問陳婆子我這是怎么了,陳婆子支支吾吾地不愿說,只說讓我們照她說的做就好了,其余的不要多問,不然于我沒好處。
神奇的是,喝了那符水我真的不發(fā)燒了,除了身體還是很虛弱,其他一切恢復了正常。
但是,我二叔瘋了。
寒冬臘月,他經常衣不蔽體在街上亂跑。
看到女人就嘿嘿笑著,癡漢一樣追著人家跑,追上了便死抱住人家不松手。
女人們看到他都嚇得四散而逃。
反而是男人們,看到他后總喜歡以調侃他為樂子。
傻子,又追哪家小媳婦呢
不要媳婦,不要媳婦,要…羊,嘿嘿嘿二叔留著口水,目光呆滯地傻笑。
羊有什么好的啊
羊…好玩,比女人好玩二叔仍然嘿嘿的笑著。
哈哈哈,你還知道羊比女人好玩,你見過女人嗎你,真是個傻子,哈哈哈眾人哄笑,倒也沒把二叔說的話當回事。
我爸起初看二叔變得這么瘋瘋癲癲的,怕村里人笑話,還總攔著他往外跑。
后來二叔瘋的越來越嚴重,我爸也管不住他,只能任由他在外面游蕩。
6.
不久,二叔死了,不知道是凍死的還是餓死的。
那天我爸接到電話讓他去收尸,說在村邊上發(fā)現了我二叔的尸體。
我爸跑到村邊,那兒已經聚滿了人。
我爸撥開人群沖進去,只見我二叔身體呈一個大字躺在那,身體早已經凍得僵直,他眼睛半睜著,嘴角微微向上勾著,看起來竟是在笑。
眾人議論紛紛。
天冷,傻子穿的少,估計是凍死了。
天天在外邊瞎晃蕩,指不定是吃了什么東西中毒了呢。
要我看,這豎瞳羊一定是不吉利,不然這傻子怎么會瘋了不知道誰說了這么一句,又提到了那只豎瞳羊。
眾人突然恍然大悟。
聽寶丫她爸說,當時母羊下小羊的時候他哥就想給摔死,他非不讓,這回好了,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大家在旁邊竊竊私語著。
我爸也顧不得聽他們這些有的沒的,找了人把二叔草草安葬了。
村里死了個傻子
,對大家的生活好像并沒有什么影響,大家還是各自忙著自己的事。
就連我爸也沒覺得多傷心。
直到那天早晨,我起床聽到我爸在跟我媽說話。
昨晚夢到他二叔了,渾身是土,哆哆嗦嗦地告訴我他冷我爸說這話的時候疑惑的語氣里透露出一絲恐懼。
做個夢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媽仿佛并不放在心上。
你們趕緊去看看吧,真是造孽啊,他二叔的尸體不知道是被誰給刨出來了,你們家人趕緊去瞅瞅去吧!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人急切的喊聲。
我爸走出去一看,是村長。
只見他氣喘吁吁從外面跑進我家院子里。一邊跑一邊說。
你說什么我爸瞪圓眼睛不可置信看著村長。
快去吧,傻子的尸體真被刨出來了,還…還…村長支支吾吾。
還什么我爸震驚的問。
顯然我二叔尸體被人挖出來這件事已經夠讓人難以置信了,他無法相信還有什么更加離譜的事情。
哎,你自己去看看吧。村長顯然說不出口,讓我爸趕緊自己去看。
我爸跟我媽踉踉蹌蹌的跑到我二叔下葬的地方。
和上次二叔去世的時候一樣,這又被村里人圍個水泄不通。
我爸我們急忙扒拉開人群,即使有心理準備,眼前的景象仍然讓我們大吃一驚。
這么冷的天氣,地里的土早就凍了。
我二叔卻不知道被誰,確切的說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挖了出來。
下葬前給他穿的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爛爛的。
更恐怖的是,他肚子上有好幾個洞。
不像是尖銳的物品刺的,更像是什么東西用力踩的。
大家議論紛紛,其中大多數人還是說這跟豎瞳羊有關系。
一定是這邪祟把二叔挖出來又給他身上踩了好多洞。
我爸臉色極難看,破口大罵,似乎是罵給那看不到摸不著但是又能肆意捉弄我們的邪祟聽的。
罵著罵著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飛快地沖回家,從廚房找了刀就奔二叔院子跑去。
我爸力氣很大,我媽攔也攔不住。
我知道,我爸這是要去宰了那只豎瞳羊。
我爸沖進院子直奔羊圈。
豎瞳羊不見了,消失得干干凈凈,仿佛之前的一切就是一場荒誕的夢。
可這不是夢,我二叔的尸體還在村邊躺著。
我爸癱坐在地,整個人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7
第二天,村里又出事了。
村子里來了警察,但是他們并不是來調查我二叔的事的。
是寶丫的爸媽報的警。
寶丫爸媽明顯很著急,按理說,前兩天寶丫就該放寒假了,可是她卻遲遲沒有回來。
起初他爸媽以為孩子可能是在學校勤工儉學并沒當回事。
可是臨近年關孩子還沒回來,這太反常了。
最后實在是忍不住,他們向鎮(zhèn)子上的警局報了失蹤。
警察來了解了情況后安慰了寶丫爸媽便回了警局去調查情況,告訴他們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
還沒平靜的村子又一次被掀起了巨浪。
大家又開始說,豎瞳羊不吉利,一定是在寶丫回家的路上給她害了。
村子里的人都人心惶惶,生怕下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
我們家也成了村里人的眼中釘,成了他們的口中的掃把星。
要不是我二叔執(zhí)意要養(yǎng)豎瞳羊,要不是我爸沒有摔死豎瞳羊,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他們認為,豎瞳羊是在我家出生的,我家人死不足惜,但是他們無端被我們牽連到屬實無辜。
沒多久,警察又來到了村子,這次,他們帶來了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你家孩子去上大學后一次也沒跟你們聯(lián)系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一個年輕的小警察略有不滿的質問寶丫爸媽。
孩子沒有手機,我們想聯(lián)系她也聯(lián)系不上啊!警察同志,孩子到底怎么了,您快跟我說吧。寶丫媽明顯有些不好的預感,聲音顫抖地問警察。
那孩子沒向你們要過生活費,你們也不懷疑警察沒理她,繼續(xù)發(fā)問。
孩子說以后要去大城市上學了,在那找臨時工很容易,她讓我們別操心她生活費的事,自己會一邊學習一邊打工的。警察同志,我求您了,您快告訴我們孩子到底怎么了吧!寶丫媽幾乎帶著哭腔。
你們孩子根本就沒去那所學校上大學!警察的話猶如一個驚雷。
不可能,不可能寶丫的爸大聲嚷著,她媽早已經癱坐在地上你是說…你是說這半年孩子根本沒在學校
對,我們聯(lián)系了他們學校,孩子根本就沒去學校報名,學校在開學初就已經視為她放棄了這次錄取機會警察將自己調查到的結果告訴了寶丫爸媽。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家孩子呢那我家寶丫她去哪了寶丫的媽近乎發(fā)狂,抱著警察的腿不停的地搖晃。
寶丫的爸此刻也癱軟在地上,仿佛身上魂魄被人抽走了一般。
他們甚至想過寶丫可能是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不幸,也不相信寶丫根本沒去學校上學,這樣的結果是他們絕對沒想到的。
他們自豪于自己的女兒是村子里為數不多的大學生。
自從女兒去大城市上大學,他們兩口子似乎腰桿都挺直了,再也沒有人笑話他家沒出息,連個兒子都沒有,就只要了一個沒用的丫頭片子。
可是,寶丫怎么能沒去上學呢
她究竟去哪了
這個我們只能繼續(xù)調查,有了消息我們再通知你們。
警察同志走了,只剩下了哭天搶地的寶丫媽和呆若木雞的寶丫爸。
這一消息比我二叔尸體讓不明生物挖出來糟蹋更轟動。
8.
村子里有一次炸開了鍋。
大家開始紛紛議論。
有的說寶丫放著學不上瞞著父母跟男人跑了,有的說寶丫有可能遇上了人口拐賣,被賣到遠處給人當媳婦去了,還有的說寶丫早就遭遇了不幸……
不管是那種猜測,對于寶丫爸媽來說都是絕對的打擊。
從知道寶丫失蹤那天起,寶丫家就時常大門緊閉,有人想去安慰一下,怎么敲門他爸媽也不開。即使難得開了門,兩口子也都跟行尸走肉一樣,對來的人視而不見,對別人說的話也充耳不聞。
村里有好心人怕寶丫爸媽兩口子總這樣下去孩子還沒找到,身體先垮了,就建議他們不如找找隔壁村的陳婆子燒香問事。
陳婆子燒香看事情很靈驗,給錢全隨緣,上次我發(fā)燒被她看好了,我媽只給她了一筐雞蛋,她也絲毫沒有不滿。
正因為這樣,大家都很信奉她,覺得她跟騙人的江湖術士不一樣。
寶丫爸媽聽到陳婆子的名字,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好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第二天就托人把陳婆子請進自己家。
陳婆子去了寶丫家之后,具體跟寶丫爸媽說了什么我不清楚。
只是沒多久,寶丫爸媽就拿著鐵鍬,瘋了一樣跑進了我二叔家的羊圈。
我爸媽聽說之后也趕緊跟了過去。
只見寶丫寶爸媽瘋狂地用鐵鍬挖著羊圈里的土。
沒多會,竟然露出了一只幾乎已經是白骨的手。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眾人紛紛嘩然,有的也開始拿起鐵鍬和寶丫爸媽一起挖。
直到整具高度白骨化的尸體完全呈現在眾人面前。
這尸體黑色的長發(fā)還在身體上纏繞著,上衣雖然已經發(fā)黃,但仍然能夠看出它原本的顏色是粉紅色。
很顯然,這是一具女尸,看起來已經死了很久了。
我的孩子啊,你死的好慘�。氀緥尡еw瘋狂地嚎叫著,嘶吼著,由于太過激動,沒一會兒便暈厥過去。
寶丫的爸拿著鐵鍬朝著我家人亂砍,我爸和我媽都被他砍傷。
場面一度混亂,不知道誰報的警,警察來了,把寶丫一家和我們一家都帶走了。
一起帶走的,還有那具女尸。
經過鑒定,那具女尸就是寶丫,死亡已經半年之久。
死者埋在你弟弟家羊圈里,你知不知道對面的警察問我爸。
警察同志,這事情我真的不知道,這寶丫怎么會埋在我弟弟家,她不是出去上大學了嗎說我爸不震驚是假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寶丫的死會和我家有關。
你弟弟近半年有沒有什么異常警察不接我爸的問題,仍然繼續(xù)發(fā)問。
警察同志,您不會懷疑是我弟把寶丫害了吧這絕對不可能,我弟心智都不太健全,怎么可能去害人呢我爸根本不相信這件事會跟我二叔扯上關系。
可是據我們調查,被害人的死確實和你弟弟有關,我們在死者體內檢測出了你弟弟的dna。
我爸雖然只是個普通農民,但dna是什么他還是清楚的,不過他還是不可置信結結巴巴地問您說的…dna指的是什…什么。
死者應該是被你弟弟強奸后,勒住脖子窒息而死,后又埋尸在自家羊圈里的。
��!我爸雖已有心理準備,但警察說出真相的那一刻他還是不自覺的驚呼出聲。
警察同志,會不會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麻煩您再仔細查查,可千萬不能冤枉了人��!我爸聲音蒼白無力,顯然在心理上他已經相信了這事實。
放心,我們都是靠證據說話的,絕不會冤枉了一個好人。這件事情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你作為嫌疑人唯一的親屬,我們需要向你告知實情。只不過現在嫌疑人已經離世,否則的話他強奸殺人是重罪。警察看到我爸還在為他弟弟辯解,話語里有些鄙夷。
我爸不再說話,他接受了現實,并且簽署了諒解書,表示對于寶丫爸把我爸媽砍傷的事也不再追究。
9.
回到村里后,村名們對我家的態(tài)度倒沒有什么太大變化,大家還是很理智的,畢竟我二叔已經跟我家分家了,一直都是自己生活,他犯罪跟我們一家也根本不知情。
后來,具那天在寶丫家的人說,陳婆子本來是想點上香幫寶丫爸媽詢問寶丫的去處,可是香才剛點上沒多久,陳婆子忽然全身一陣劇烈的抖動,大家忙過來按住她。
等到陳婆子平靜下來后,突然淚流滿面,對著寶丫爸媽喊著爸媽。
在場的人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陳婆子這是被上身了,被寶丫的魂魄上身了。
有膽子大的人問你是寶丫嗎
陳婆子不理,依然哭著抱住寶丫爸媽喊著爸媽。
寶丫媽也哭了出來,撫摸著陳婆子的頭發(fā)說孩子,媽知道,知道你已經不再人世了,從那天警察來找我,我就知道。
孩子,你告訴媽,到底怎么回事,你經歷了什么,現在又到底在哪啊寶丫媽一邊哭,一邊問。
寶丫媽的問題也是大家想問的,大家都秉住呼吸,等著寶丫說出真相。
誰知道聽了這些,寶丫突然變得激動,大聲嘶吼道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本來有大好前途,為什么!
孩子,你跟媽說,你跟媽說,到底是誰害了你,到底是誰啊,媽一定讓他受到懲罰,不會讓你枉死的寶丫媽用力抱住寶丫,此時早已泣不成聲。
寶丫聽到之后,突然平靜下來,一字一頓地說不用了,他-已-經-死-了。
那是誰,到底是誰你又在哪告訴媽,告訴媽。寶丫媽情緒難以平靜,語無倫次。
是隔壁的傻子,是他害了我。寶丫突然很平靜。
在場的人驚呼,有人問了句是那個放羊的傻子嗎
沒錯,是他。語氣仍然死一樣的平靜。
那天我拿著通知書去上大學,因為家里還有農活要忙,我沒讓爸媽送我,自己踏上了上學的路。
本來我離公路已經很近了,馬上就能坐上公交車了,我看到了傻子,他在公路邊放羊,他叫住我,說讓我過去幫他忙。
我沒多想,走過去問他有什么事需要我?guī)退�,誰知道他色瞇瞇地看著我,我有點害怕,剛要跑,他突然用力抱住我。
我拼命地掙扎啊,可是他力氣實在太大了,我被他欺負了
我用力打他,踢他,把他激怒了,他死死掐住我,直到我不再動為止。
然后呢寶丫媽此時已經氣憤大于難過。
然后,然后他就脫下他那個寬松的長衣服,把我裹進去往他家拖
路上有人看見了,問他衣服里裹的什么東西,他嘻嘻笑著,說是被有一只羊在公路上被撞死了,拖回家去吃羊肉。
誰會懷疑一個傻子說的話呢
我被他拖回家,他拿著鐵鍬在羊圈里挖了一個坑,把我埋了進去。
好冷,好冷…寶丫說著突然又開始渾身抽搐起來。
孩子,你在他家羊圈是嗎寶丫媽抱著陳婆子著急地問。
可是此時陳婆子已經沒有了動靜,閉著眼睛昏了過去。任憑寶丫媽怎么搖晃也無濟于事。
他們一行人來到我二叔家羊圈,果不其然挖到了寶丫的尸體。
至此真相大白。
寶丫的爸媽始終接受不了喪女之痛,后來搬離了村子。
村子又恢復了平靜,仿佛這一切從沒發(fā)生過。
只不過,后面村子里再也沒出現過豎瞳羊。
10.
番外:我叫寶丫,在這重男輕女,滿是招娣盼娣的村子里,我的名字就證明了爸媽對我濃烈的愛。
爸媽從來沒有因為我是女孩子嫌棄我,反而因為我的降生倍感驚喜,甚至因為我放棄了生二胎。
爸媽的思想很開化,他們覺得孩子只要一個就夠了,男孩女孩又有什么不一樣呢。
在這個思想封建的村子里,爸媽的想法顯然是不被認同的。
他們嘲笑我爸媽,說我家絕后了,他們甚至惡意揣測:不是我爸媽不想要,而且我媽生我時候傷了身子,生不了了,所以才對外宣稱自己要學城里那套,只要一個獨生女。
面對流言蜚語,我爸媽從來都是一笑置之,他們覺得只要把我培養(yǎng)好了,村子里的人自然就閉嘴了。
終于,我考上了大學,成了村里唯一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
村里人不再嘲笑我爸媽,他們開始羨慕,開始阿諛奉承,對我爸媽說,等我以后有了出息,一定接他們去城里住。
我爸媽更是高興地樂開了花,干活都比平時更有勁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直達那個惡魔的出現,他欺負了我,殺害了我。
他雖然傻,卻保留了人性最原始的惡。
完了。
我的大學夢,我爸媽的驕傲。
一切都完了。
人生短短十八載,最快樂的時都是和爸媽一起度過的。
只希望來生還能做他們的女兒。
下輩子我一定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受傷害,也不讓他們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