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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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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點,城市被沉甸甸的黑暗壓得透不過氣。窗外死寂一片,連平日里不知疲倦的霓虹都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氣力,只留下幾盞孤零零的路燈,在濃稠的夜色里投下慘淡昏黃的光暈。葉知微蜷在客廳那張寬大的布藝沙發(fā)里,筆記本屏幕幽幽的光映在她臉上,照出眼底一片疲憊的紅血絲。指尖敲擊鍵盤的聲音單調(diào)而執(zhí)著,噼啪作響,在過分安靜的公寓里顯得格外突兀,如同心臟在寂靜中徒勞地跳動。她剛把一份冗長的項目分析報告發(fā)送出去,肩膀僵硬酸痛,正抬手想要揉一揉酸澀的頸后——

    陡然間!

    一陣凄厲到足以刺穿耳膜、撕裂靈魂的鳴笛聲,由遠(yuǎn)及近,如同地獄的號角,蠻橫地撞碎了這死水般的寂靜!聲音由模糊的嗡鳴瞬間拔高為尖銳的嘯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恐怖穿透力,狠狠鑿進(jìn)葉知微的耳中,直抵心臟!那聲音在公寓樓下猛地炸開,又瘋狂地拖拽著長長的尾音,一路狂奔著,朝著某個未知的、令人心膽俱裂的方向急速遠(yuǎn)去。

    葉知微渾身一激靈,像被無形的冰錐刺中,血液瞬間凍結(jié)。她猛地從沙發(fā)上彈起,膝蓋卻撞到了面前的矮幾邊緣,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鉆心的疼讓她倒抽一口冷氣。她顧不上查看,踉蹌著撲到落地窗前,一把掀開厚重的遮光窗簾。

    冰冷的玻璃外,深沉的夜色被幾道旋轉(zhuǎn)閃爍、令人心悸的紅藍(lán)光束粗暴地攪動、撕裂。一輛救護(hù)車,頂燈瘋狂地旋轉(zhuǎn)著,如同瀕死巨獸猩紅的獨眼,正以一種不顧一切的姿態(tài),尖嘯著沖出小區(qū)大門,消失在道路盡頭那片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里。只留下那尖銳的余音,還在死寂的空氣中震顫、嗡鳴,帶著不祥的預(yù)兆,久久不散。

    一種冰冷徹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葉知微的腳底板猛地竄起,沿著脊椎一路瘋狂爬升,瞬間凍僵了她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正被一只無形冰冷的手狠狠攥緊,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而疼痛。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沙發(fā)縫隙中,她遺落的手機(jī)屏幕驟然亮起!慘白的光芒在昏暗中刺眼無比,伴隨著一陣急促、尖銳、幾乎要刺破耳膜的鈴聲——不是她為江臨舟設(shè)置的專屬鈴聲!是一種完全陌生的、冰冷的、屬于系統(tǒng)自帶的、最原始的催命符!

    葉知微的心臟像是被那鈴聲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鼓起來,撞擊著胸腔,發(fā)出沉悶的巨響。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fù)淞诉^去,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那小小的金屬方塊,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哆嗦。屏幕上跳動著一串陌生的數(shù)字,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指尖劃過屏幕,接通。

    喂她的聲音干澀沙啞得厲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劇烈顫抖。

    電話那頭,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女聲,如同審判的鍘刀,毫無預(yù)兆地落下:

    請問是江臨舟家屬嗎這里是市第一醫(yī)院急診中心。江臨舟先生遭遇嚴(yán)重車禍,情況危急,請立刻趕來!

    轟——!

    葉知微只覺得腦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炸彈,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那刺耳的鳴笛,那催命的鈴聲,甚至她自己粗重的喘息——都在剎那間被抽離得干干凈凈。世界只剩下一種尖銳的、令人作嘔的嗡鳴。

    喂喂家屬在聽嗎那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聲音還在追問,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噪音。

    手機(jī)從她完全失去力氣的手中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屏幕朝下,那冰冷的聲音被悶悶地隔絕了。

    葉知微站在原地,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搖晃了一下。她猛地彎下腰,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灼熱的酸液涌上喉嚨。她死死捂住嘴,強(qiáng)迫自己將那惡心感咽下去。不能倒下!不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沖出公寓大門的。走廊冰冷的燈光在眼前晃動,扭曲。電梯下降時失重的感覺讓她一陣陣眩暈。沖出單元門,深秋凌晨的寒風(fēng)如同裹著冰碴的刀子,狠狠刮在她臉上、裸露的手臂上,卻奇異地沒能讓她感到絲毫清醒,反而更像一種混沌的鈍痛。她像個無頭蒼蠅般沖到小區(qū)門口,凌晨的馬路上空曠得可怕,只有零星幾輛出租車亮著空車的燈牌,幽靈般駛過。

    停車!停車!她沖到路中間,不管不顧地?fù)]舞著手臂,聲音嘶啞得變了調(diào)。

    一輛出租車猛地剎在她面前,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尖叫。司機(jī)探出頭,驚魂未定地罵了一句:找死��!

    葉知微拉開車門就撲了進(jìn)去,渾身抖得像一片狂風(fēng)中的枯葉。市第一醫(yī)院!快!師傅,求您了!快!她語無倫次,每一個字都帶著無法抑制的顫音。

    司機(jī)從后視鏡里瞥了一眼她慘白如紙、淚痕交錯的臉,沒再多問,猛地一踩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躥了出去,匯入凌晨空蕩的街道。窗外的路燈、廣告牌、模糊的建筑輪廓飛速倒退,連成一片扭曲流動的光帶,在葉知微失焦的瞳孔里瘋狂旋轉(zhuǎn),卻無法在她混亂一片的腦中留下任何清晰的印記。

    她死死地?fù)钢涞能囬T把手,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塑料里,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體在座椅上小幅度地、無法控制地顫抖著。江臨舟……車禍……危急……這幾個詞在她腦海里瘋狂地沖撞、回響,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反復(fù)扎刺著她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他今晚……他不是說要去鄰市見一個重要的客戶嗎怎么會……怎么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xiàn)在市區(qū)還……車禍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漫上來,淹沒她的口鼻,窒息感越來越重。她拼命地深呼吸,試圖平復(fù)那擂鼓般的心跳,卻只是徒勞地吸入更多冰冷的空氣,肺腑間一片冰寒。

    車子終于一個急剎,停在醫(yī)院急診部門口刺眼的急診紅燈下。葉知微幾乎是摔出了車門,踉蹌了幾步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也顧不上道謝,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那片慘白得令人心悸的光線里。

    急診大廳永遠(yuǎn)像一個混亂而悲慘的戰(zhàn)場。消毒水混合著血腥、汗液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慌氣息,濃烈得令人窒息。刺眼的頂燈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照亮每一張寫滿痛苦和焦慮的臉。痛苦的呻吟、家屬壓抑的哭泣、醫(yī)護(hù)人員急促的腳步聲和冷靜的指令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頭暈?zāi)垦5脑胍艉榱鳎瑳_擊著葉知微脆弱不堪的神經(jīng)。

    她茫然四顧,目光焦急地掃過一張張擔(dān)架床、一排排臨時輸液椅,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視線所及之處,是痛苦扭曲的面孔、纏著滲血繃帶的肢體、還有家屬絕望空洞的眼神……她感到一陣強(qiáng)烈的眩暈,胃里又開始翻攪。

    江臨舟!江臨舟的家屬在哪里她抓住一個匆匆走過的護(hù)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護(hù)士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快速掃了一眼手里的記錄夾,指向走廊盡頭一扇緊閉的、亮著紅燈的搶救室大門,語氣飛快:在3號搶救室!家屬在外面等!

    葉知微幾乎是撲了過去,高跟鞋在冰冷光滑的地磚上敲出凌亂而慌促的回響。搶救室門口上方那盞小小的紅燈,像一顆凝固的血珠,冰冷地、無聲地亮著,投下一圈令人絕望的光暈。門外只有冰冷的金屬排椅,空無一人。死寂,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喧囂,只剩下她自己瘋狂的心跳聲,在耳邊咚咚作響,震得她耳膜發(fā)疼。

    時間失去了意義。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變成一種酷刑。葉知微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仿佛隔絕了生死的厚重門板,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卻絲毫無法緩解心臟被一只無形巨手反復(fù)揉捏的窒息感。她坐立不安,又猛地站起,來回踱步,冰冷的恐懼如同藤蔓,纏繞住她的四肢,越收越緊。臨舟……你要撐住……一定要撐住……千萬不能有事……她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反復(fù)默念,卻感覺那稻草正在一點點沉入冰冷的水底。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jì)。那盞象征著審判的血紅指示燈,終于啪地一聲,熄滅了。

    葉知微的心也跟著猛地一沉,幾乎停止了跳動。

    厚重的搶救室門被從里面拉開一道縫隙。一個穿著綠色手術(shù)服、戴著藍(lán)色無菌帽和口罩的醫(yī)生走了出來,只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神里,帶著一種職業(yè)性的、近乎冷酷的疲憊,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沉重。

    葉知微像被無形的線猛地拉扯過去,瞬間沖到了醫(yī)生面前,身體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微微前傾,雙手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指節(jié)泛白:醫(yī)生!醫(yī)生!他怎么樣江臨舟……我丈夫他……

    醫(y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中年男人疲憊而嚴(yán)肅的臉。他目光落在葉知微慘白如紙、寫滿驚惶的臉上,停頓了一秒,似乎在斟酌措辭�?諝夥路鹉塘�,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江臨舟家屬醫(yī)生確認(rèn)道,聲音低沉而沙啞。

    是!我是他妻子!葉知微的聲音拔高了,帶著哭腔,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醫(yī)生微微吸了一口氣,那微小的動作在葉知微眼中被無限放大,充滿了不祥的意味。

    手術(shù)暫時結(jié)束了。醫(yī)生的語速不快,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葉知微緊繃的心弦上,傷者送來時情況非常危急。嚴(yán)重腦震蕩,顱內(nèi)有出血點,左側(cè)肋骨斷裂三根,其中一根差點刺破肺葉,全身多處挫傷和撕裂傷,失血量很大……我們進(jìn)行了緊急開顱清除血腫、固定肋骨、處理傷口和輸血。手術(shù)過程算是順利,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暫時……脫離危險葉知微捕捉到那個詞,剛升起的一絲微弱的希望瞬間又被巨大的恐懼攫住,那……那他什么時候能醒他……

    醫(yī)生看著她眼中瞬間熄滅的光芒和重新涌上的淚水,眼神里多了一絲復(fù)雜。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組織一個更艱難的語言。

    葉女士,他再次開口,語氣變得更加凝重,我需要告知你另一個情況。傷者顱腦遭受了非常強(qiáng)烈的撞擊,雖然我們清除了壓迫性的血腫,但腦組織本身也受到了廣泛性的沖擊損傷……這種損傷……是不可逆的。

    不可逆……是什么意思葉知微的聲音輕得像一片飄落的羽毛,帶著絕望的茫然。

    意思是,醫(yī)生的聲音清晰而殘酷,他很大概率會長期昏迷,也就是植物人狀態(tài)。即使……即使將來有奇跡發(fā)生,他能夠蘇醒過來,醫(yī)生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直視著葉知微眼中那最后一絲微弱的希冀,他也極有可能……會喪失一部分,甚至全部的近期記憶。他可能……不認(rèn)識你了。

    不……認(rèn)識……我葉知微喃喃地重復(fù)著這幾個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冰冷的玻璃渣,狠狠碾過她的心。大腦仿佛被徹底抽空,然后又被塞進(jìn)無數(shù)尖銳的冰塊,凍得她思維停滯,一片空白。眼前醫(yī)生的臉、身后慘白的墻壁、頭頂刺眼的光線,一切都開始劇烈地旋轉(zhuǎn)、模糊、扭曲。

    不認(rèn)識她

    那個會在清晨用帶著胡茬的下巴蹭她頸窩、惹得她又癢又笑的江臨舟

    那個會在她深夜加班時,固執(zhí)地開著客廳燈等她、最后抱著毯子在沙發(fā)上睡著的江臨舟

    那個曾經(jīng)在婚禮上,紅著眼眶、聲音哽咽卻無比鄭重地說葉知微,我會用一輩子記住你、守護(hù)你的江臨舟

    他……會不記得了

    巨大的、無法形容的悲痛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她徹底吞沒、擊垮。支撐著她一路奔來的那口氣,徹底散了。她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決堤般沖刷著冰涼的臉頰。身體里的所有力氣瞬間被抽空,雙腿軟得像煮爛的面條,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眼前最后看到的,是醫(yī)生那雙帶著沉重嘆息的眼睛,然后是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黑。

    她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意識沉入黑暗前,只聽到護(hù)士驚慌失措的呼喊,像是隔著厚厚的海水傳來,遙遠(yuǎn)而模糊。

    冰冷、堅硬、光滑。

    葉知微的意識如同沉在深海的頑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緩慢地、艱難地拖拽著,一點點向上浮起。首先感知到的,是身下那堅硬、冰冷、光滑得令人不適的觸感——不是家里那張柔軟舒適的沙發(fā),也不是臥室里鋪著羽絨被的大床。是地板不,更像……某種金屬或者塑料材質(zhì)的排椅

    緊接著,一股濃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醫(yī)院特有的、冰冷而壓抑的氣息,蠻橫地鉆入她的鼻腔。這味道像一個開關(guān),瞬間接通了她混亂的記憶回路。

    醫(yī)院!搶救室!江臨舟!車禍!失憶!

    所有的信息碎片如同爆炸的彈片,帶著尖嘯狠狠扎進(jìn)她剛剛恢復(fù)一絲清明的腦海!

    呃……一聲痛苦壓抑的嗚咽不受控制地從喉嚨深處逸出。葉知微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讓她瞬間又閉緊了眼睛,生理性的淚水立刻涌了出來。她用力眨了眨,才勉強(qiáng)適應(yīng)。映入眼簾的,是急診大廳慘白一片的天花板,和幾盞散發(fā)著冰冷光暈的頂燈。她正躺在搶救室門口那排冰冷的金屬排椅上,身上蓋著一件薄薄的、同樣散發(fā)著消毒水味道的一次性醫(yī)用毯子。

    一個護(hù)士正俯身看著她,見她醒來,松了口氣:你醒了感覺怎么樣剛才暈倒了,低血糖加上情緒太激動。喝點葡萄糖水。護(hù)士遞過來一個紙杯。

    葉知微掙扎著想坐起來,渾身卻酸軟無力,頭也昏沉沉的。她接過紙杯,溫?zé)岬奶撬^干澀發(fā)痛的喉嚨,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卻絲毫無法驅(qū)散心底那徹骨的寒冷。她猛地抓住護(hù)士的手腕,力道大得讓護(hù)士都微微蹙眉:他呢我丈夫……江臨舟呢他怎么樣了我能看他嗎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護(hù)士理解她的焦急,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別急別急,你剛暈倒沒多久。江先生手術(shù)很成功,已經(jīng)轉(zhuǎn)到重癥監(jiān)護(hù)室(ICU)了。暫時還不能探視,需要觀察24到4時,等生命體征完全穩(wěn)定下來。你先休息一下,穩(wěn)定穩(wěn)定情緒。

    ICU……不能看……葉知微的心又沉了下去,巨大的無力感包裹著她。她失魂落魄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紙杯里剩下的糖水微微晃動著,倒映出她此刻狼狽不堪的影子:頭發(fā)凌亂,臉色慘白,眼睛紅腫得像核桃。

    護(hù)士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就離開了。葉知微獨自坐在那里,像一個被遺棄在孤島上的破敗玩偶。時間一點點流逝,急診大廳的喧囂似乎離她很遙遠(yuǎn)。她腦子里一片混亂,一會兒是醫(yī)生那句殘酷的宣判——他可能不認(rèn)識你了,一會兒又閃過江臨舟平日里或溫柔或狡黠的笑臉。巨大的悲傷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反復(fù)沖刷著她搖搖欲墜的理智。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穿著藍(lán)色清潔工制服的中年女人推著清潔車路過。她看到葉知微孤零零、失魂落魄的樣子,臉上流露出樸素的同情。她猶豫了一下,停下腳步,小聲對葉知微說:姑娘,剛才你暈倒的時候,護(hù)士幫你把包放那邊導(dǎo)診臺了。還有……你丈夫推進(jìn)ICU前,護(hù)士給他簡單清理了一下,他那件沾血的西裝外套……喏,就放在那邊那個污物桶旁邊的回收袋里了,挺貴的衣服吧你要不要看看要不要留清潔工阿姨指了指不遠(yuǎn)處墻角一個貼著黃色醫(yī)療廢物標(biāo)志的大袋子旁邊,一個普通的黑色大塑料袋。

    葉知微麻木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視線觸及那個黑色的塑料袋時,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那里面,裝著江臨舟車禍時穿的衣服沾滿了他鮮血的衣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來的,雙腿依舊發(fā)軟,但一股強(qiáng)烈的、近乎自虐的沖動驅(qū)使著她。她需要看到,需要確認(rèn),需要感受那種切膚的痛楚。她一步一步,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如同踩在刀尖上,挪到墻角那個散發(fā)著消毒水和淡淡血腥氣味的角落。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冰涼,解開了那個黑色塑料袋的系繩。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她胃里一陣翻攪。她強(qiáng)忍著,將手伸進(jìn)去,觸手一片冰涼黏膩的布料。她用力一拽,將那件熟悉的、深灰色的、意大利定制的高檔西裝外套扯了出來。它曾經(jīng)那么挺括有型,此刻卻像一塊破布,皺巴巴地團(tuán)在袋子里。

    大片的、已經(jīng)變成深褐色的血跡如同猙獰的地圖,覆蓋了前襟、肩膀和袖口。有些地方的血漬已經(jīng)干涸發(fā)硬,呈現(xiàn)出一種暗啞的、令人心悸的色澤。葉知微的手指不受控制地?fù)嵘夏切└珊缘难獕K,指尖傳來一種粗糙而冰冷的觸感,仿佛觸摸到了死亡本身。眼淚再次無聲地洶涌而出,滴落在那些凝固的深褐色血跡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她失神地看著這件染血的外套,仿佛能看到他遭受撞擊那一刻的慘烈。心口的劇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下意識地將外套翻過來,想看看背后是否也有破損。

    就在她翻動衣領(lǐng)內(nèi)側(cè)的剎那——

    一抹極其刺眼、極其不協(xié)調(diào)的猩紅色,猛地撞入了她的眼簾!

    在深灰色高級面料的內(nèi)襯領(lǐng)口處,靠近肩線的位置,赫然印著一個模糊的、小小的唇��!那顏色極其鮮亮、飽滿,帶著一種張揚甚至輕浮的艷紅,在深色內(nèi)襯的對比下,如同雪地里落下的一滴滾燙的、新鮮的血液,刺目得令人心慌!

    葉知微的動作瞬間僵��!

    所有的悲傷、恐懼、混亂,都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她死死地盯著那個小小的、模糊卻無比清晰的唇印,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顏色……她記得!非常非常記得!那是她最討厭的口紅色號——烈焰玫瑰!一個多月前,她陪閨蜜周燃去商場買化妝品,周燃在專柜試色,涂了這個烈焰玫瑰,還笑嘻嘻地問她:知微,這個顏色夠勁爆吧適合去夜店嗨!當(dāng)時葉知微就皺著眉頭說:太艷了,像剛喝了血,我不喜歡。周燃還笑話她老土。這個顏色,張揚、性感、帶著強(qiáng)烈的攻擊性和誘惑力,和葉知微平時喜歡的溫柔豆沙色系截然不同,她絕對不可能買,更不可能涂!

    那么……這個印在江臨舟西裝內(nèi)襯領(lǐng)口、如此靠近頸側(cè)肌膚的唇印,是誰留下的

    江臨舟今晚……不是去見客戶嗎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取代了所有的悲傷和恐懼,沿著葉知微的脊椎瘋狂爬升!她感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她猛地攥緊了手中冰冷黏膩的西裝外套,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那抹猩紅的唇印,像一枚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視網(wǎng)膜上,也燙在了她剛剛被撕得粉碎的心上。

    懷疑的種子,在這片被悲痛浸透的廢墟里,悄然破土,帶著劇毒的尖刺。

    葬禮那天,天陰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細(xì)密的雨絲無聲地飄落,不是那種痛快的傾瀉,而是帶著一種黏膩冰冷的絕望,緩慢地滲透進(jìn)黑色的喪服,鉆進(jìn)皮膚,凍徹骨髓�?諝饫飶浡嗤帘挥晁驖窈蟮男葰猓旌现箞@里松柏特有的清冷苦澀,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屬于死亡的氣息。

    葉知微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連衣裙,外面罩著同樣黑色的羊絨大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她瘦得厲害,原本合身的衣服此刻顯得空蕩蕩的,像掛在一個纖細(xì)的衣架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嘴唇緊抿成一條脆弱的直線。她懷里緊緊抱著那個冰冷的、深褐色的紫檀木骨灰盒,仿佛那是她身體最后一部分,一旦松手,整個人就會徹底碎裂。雨水打濕了她額前的碎發(fā),黏在光潔卻毫無生氣的額頭上。

    周燃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幾乎完全籠罩著她,另一只手緊緊攙扶著她的手臂,力道大得甚至讓葉知微感到一絲疼痛。周燃的臉色也很差,眼圈紅腫,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復(fù)雜,除了悲傷,似乎還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躲閃,時不時地飛快掃視著周圍肅穆的人群,尤其是站在稍遠(yuǎn)處的幾位江氏集團(tuán)的董事和那個叫方磊的男人。

    知微,節(jié)哀……周燃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貼在葉知微耳邊低語,試圖傳遞一些力量,臨舟他……一定不想看到你這樣。

    葉知微沒有回應(yīng)。她的全部感知都集中在懷中的骨灰盒上,那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直直地刺入她的心臟。她的指尖死死摳著盒子上凸起的雕花紋路,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甚至不敢低頭去看一眼盒子上的照片——那張她親手挑選的,江臨舟笑得最溫柔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照片。此刻,那笑容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反復(fù)切割著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牧師低沉、肅穆的聲音在雨幕中回蕩,念著那些關(guān)于生命短暫、靈魂安息的悼詞。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雨滴,砸在葉知微的耳膜上,模糊不清,卻又無比沉重。她感覺自己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被無形的線牽引著,麻木地完成著這場最終的道別儀式。

    ……塵歸塵,土歸土……

    當(dāng)這句最后的禱詞落下,如同宣判的終章。墓穴已經(jīng)挖好,深色的泥土堆在一旁,散發(fā)著潮濕陰冷的氣息,像一個張開的、等待吞噬的口。穿著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員上前一步,帶著職業(yè)性的肅穆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朝著葉知微伸出了戴著白手套的手。

    江太太,請讓江先生……入土為安吧。聲音低沉而克制。

    葉知微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死死抱著骨灰盒,手臂收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最后一點屬于他的溫度。巨大的、撕裂般的痛苦排山倒海般襲來,幾乎要將她徹底淹沒。這小小的盒子,就是那個曾經(jīng)鮮活地?fù)肀�、親吻她、與她耳鬢廝磨、許諾一生的男人最后的存在嗎她就要親手把他放進(jìn)這冰冷的、黑暗的泥土里了

    知微……周燃察覺到她的抗拒,手上攙扶的力道加重了些,聲音帶著哭腔和哀求,放手吧……讓他安息……求你……

    葉知微的視線被洶涌而出的淚水徹底模糊。她看不到周圍那些或同情、或探究、或麻木的臉。世界只剩下她,和她懷中這方寸的冰冷。她用盡了全身最后一絲力氣,身體微微前傾,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機(jī)器。她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那個承載著她全部愛與痛的盒子,輕輕地、無比珍重地,放入了墓穴底部那個小小的、鋪著紅綢的平臺上。

    當(dāng)指尖離開盒面的剎那,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她體內(nèi)徹底斷裂了。支撐著她站立的力量瞬間消失。她身體一軟,幾乎要栽倒下去。周燃連忙用力架住她。

    蓋上吧。工作人員低聲示意。

    鏟子揚起冰冷的泥土,簌簌地落下,砸在深褐色的木盒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那聲音,一下,又一下,如同喪鐘,敲在葉知微的心上。她死死盯著那逐漸被泥土掩蓋的盒子,心臟像被一只大手捏爆了,痛得她無法呼吸。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她的愛人,她的婚姻,她曾經(jīng)以為固若金湯的世界,都被這冰冷的泥土徹底掩埋。

    最后一鍬土落下,平整了墓穴。雨似乎更大了些,打在黑色的墓碑上,匯成一道道細(xì)小的水流,蜿蜒而下,像無聲的眼淚。人群開始低聲交談,準(zhǔn)備散去。周燃也輕輕拉了拉葉知微的手臂,聲音疲憊:知微,我們回去吧,雨大了,你會生病的。

    葉知微像一尊被雨水沖刷的石像,一動不動。她需要一點時間,哪怕再多一秒,留在這最后的、與他同在的空間里。巨大的悲傷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洞感,幾乎將她吞噬。她掙脫了周燃的手,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就一會兒……

    周燃看著她絕望而固執(zhí)的側(cè)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稍微退開了幾步,和其他幾位熟識的親友低聲說著什么。

    葉知微獨自一人,站在新翻的泥土旁。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撫摸著墓碑上江臨舟的名字,那刻痕如此深刻,卻又如此冰冷。臨舟……她無聲地呼喚著,心口痛得快要炸開。那個唇印是誰的救贖又是誰那些深夜的密謀到底是什么這些如同毒蛇般盤踞在她心頭的疑問,隨著他的死亡,似乎永遠(yuǎn)失去了答案。不甘、怨恨、蝕骨的思念,還有那深不見底的、被欺騙的冰冷……種種情緒在她心底瘋狂撕扯、翻攪。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濕的空氣,混合著泥土和死亡的氣息。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一種近乎枯槁的麻木。該走了。留在這里,除了讓痛苦更深,毫無意義。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zhuǎn)過身,像一個剛剛學(xué)會走路的嬰兒,腳步虛浮,搖搖欲墜。視線因為淚水和雨水一片模糊,她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擦拭。

    就在她抬手的瞬間,身體因為重心不穩(wěn),猛地向前踉蹌了一下!

    ��!她短促地驚呼一聲。

    預(yù)料中的冰冷濕滑的地面沒有到來。

    一雙結(jié)實有力的手臂,如同鋼鐵般驟然伸出,穩(wěn)穩(wěn)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間接住了她傾倒的身體!一股極其熟悉的、帶著淡淡雪松清冽氣息的男性體味,混合著雨水和泥土的濕冷,霸道地、毫無預(yù)兆地鉆入她的鼻腔!

    這氣息……這氣息……!

    葉知微的身體瞬間僵直!如同被最強(qiáng)勁的電流狠狠擊中!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在剎那間被這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氣息喚醒!

    她猛地抬起頭,撞進(jìn)了一雙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眼眸里!

    那雙眼,是她魂牽夢縈、在無數(shù)個噩夢里哭著尋找的眼!是她以為此生再也無法看到的眼!此刻,正清晰地、帶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復(fù)雜情緒——有劫后余生的疲憊,有濃得化不開的痛楚,有深深的歉疚,還有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滾燙的占有欲——沉沉地鎖住她!

    江臨舟!

    是江臨舟!

    他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外面罩著同樣黑色的長款風(fēng)衣,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幾縷黑發(fā)凌亂地貼在飽滿的額角。臉色是失血后的蒼白,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嘴唇也毫無血色。他看起來瘦削了很多,臉頰微微凹陷,但那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緊抿的薄唇……每一處輪廓都無比真實,無比清晰地烙印在葉知微的瞳孔中!

    時間,空間,周圍的一切聲音——雨聲、低語聲、風(fēng)聲——都在這一刻被徹底抽離、凝固!葉知微的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而驟然放大到極限,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毫無章法地沖撞著,幾乎要沖破喉嚨跳出來!她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她張著嘴,喉嚨里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一絲聲音,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抽氣聲。

    巨大的驚駭如同海嘯般將她瞬間吞沒!她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張臉,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著確認(rèn)——是他!真的是他!那個被宣布死亡,那個骨灰剛剛被她親手埋葬的男人,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緊緊地抱著她!

    恐懼不!是比恐懼更強(qiáng)烈百倍的沖擊!是世界觀被徹底顛覆的眩暈!是靈魂被狠狠撕裂又強(qiáng)行拼湊的劇痛!她無法思考,無法呼吸,身體在他懷中劇烈地顫抖著,如同秋風(fēng)中最脆弱的一片葉子。

    江臨舟的手臂收得更緊,幾乎要將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他微微低下頭,冰冷的、帶著雨水氣息的薄唇,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tài),緊緊貼上了她冰冷濕漉的耳廓。

    灼燙的呼吸,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近乎瘋狂的情緒,瞬間灼燒著她敏感的耳垂肌膚。那低沉沙啞、如同砂礫摩擦的熟悉嗓音,帶著刻骨的疲憊和一種令人心悸的執(zhí)拗,清晰地、一字一頓地鉆進(jìn)她轟鳴的耳中:

    知微……

    他的唇瓣在她耳廓上輕輕摩挲了一下,那觸感真實得令人心尖發(fā)顫。

    ……這場追婚游戲……

    他的聲音更低,更沉,每一個字都像帶著滾燙的烙印,狠狠燙在她的心尖上。

    ……你逃不掉的。

    葉知微猛地倒抽一口冷氣!身體在他懷中劇烈地一彈!所有的感官在瞬間爆炸!逃不掉的追婚游戲什么意思

    江臨舟仿佛感受到了她靈魂的震顫,抱著她的手臂如同最堅固的鎖鏈。他沒有給她任何思考和質(zhì)問的機(jī)會,薄唇再次貼上她敏感的耳垂,這一次,那灼熱的呼吸里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混雜著痛苦與瘋狂的決絕。他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拋下了那顆足以引爆一切的炸彈:

    假死……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濃重的、令人窒息的疲憊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厲。

    ……才能看清……

    他頓了頓,似乎在壓抑著翻騰的情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艱難擠出來的。

    ……誰在等我。

    假死!

    這兩個字如同兩顆重磅炸彈,在葉知微一片混亂、瀕臨崩潰的腦海中轟然炸響!瞬間炸飛了她所有的悲傷、恐懼和麻木!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被徹底愚弄和背叛的怒火,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從她心底最深處猛地噴發(fā)出來!瞬間席卷了她四肢百��!

    你……!葉知微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尖銳、扭曲、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滔天的憤怒!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兇狠地瞪視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這張她愛入骨髓、此刻卻讓她恨之入骨的臉!所有的疑問,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煎熬,在這一刻都找到了源頭——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一場以她為祭品的、殘酷的追婚游戲!

    她開始瘋狂地掙扎!用盡全身的力氣,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瀕臨絕境的母獸!指甲狠狠地抓向他緊抱著她的手臂,身體不顧一切地扭動、踢打!憤怒的火焰在她眼中熊熊燃燒,幾乎要將眼前的男人連同這冰冷的雨幕一同焚毀!

    放開我!江臨舟!你這個瘋子!魔鬼!放開我!嘶啞的、飽含血淚的怒吼沖破喉嚨,在寂靜的墓園里顯得格外凄厲和絕望!

    她的掙扎是如此劇烈,如此絕望,以至于江臨舟幾乎要抱不住她。他悶哼一聲,臉色似乎更白了幾分,額角瞬間滲出細(xì)密的冷汗,手臂上的肌肉因為用力而賁張,卻依舊死死地禁錮著她,不肯有絲毫放松。

    知微!聽我解釋!他的聲音同樣沙啞急切,帶著濃重的痛楚和懇求,試圖壓制她的反抗。

    解釋解釋你如何裝死如何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為你哭干眼淚、心碎成片解釋那個‘烈焰玫瑰’的唇印解釋你手機(jī)里那個‘救贖’!葉知微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痛苦而變了調(diào),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向他,也扎向自己,解釋你躺在ICU里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江臨舟!你的演技真是好�。W斯卡都欠你一座獎杯!

    她的質(zhì)問如同疾風(fēng)驟雨,帶著積壓了無數(shù)日夜的委屈、懷疑和徹骨的恨意。提到唇印和救贖時,江臨舟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痛色,但手臂的力道卻絲毫未減。

    不是你想的那樣!一切都是……他急切地想要辯解,聲音卻因為她的劇烈掙扎和身體的虛弱而斷斷續(xù)續(xù)。

    滾開!別碰我!騙子!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葉知微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理智,巨大的欺騙感和憤怒讓她只想逃離,逃離這個用最殘忍方式摧毀她一切的男人!她猛地低頭,狠狠地一口咬在江臨舟箍著她的手臂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呃!江臨舟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手臂的肌肉瞬間繃緊,卻沒有絲毫放松。鮮血瞬間透過黑色的西裝布料滲了出來,在冰冷的雨水中暈開一小片暗色。那疼痛讓他本就蒼白的臉血色盡失,額頭的冷汗更多了,但他只是死死地咬著牙,承受著她的撕咬和捶打,目光卻依舊緊緊鎖著她,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固執(zhí)。

    放手!江臨舟!我讓你放手!葉知微嘗到了口中濃重的血腥味,那是他的血!這味道讓她心頭一悸,動作有瞬間的凝滯,但隨即被更洶涌的怒火淹沒。她猛地抬起腳,用高跟鞋尖細(xì)的后跟,狠狠地踩向他的腳背!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驚愕地看著這一切的周燃終于反應(yīng)過來,尖叫著撲了上來:知微!你冷靜點!臨舟哥!你放開她!你身上還有傷!她試圖去拉扯江臨舟的手臂。

    滾開!葉知微猛地甩開周燃伸過來的手,力道之大讓周燃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她此刻就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獅子,任何靠近的人都可能被她的怒火灼傷。

    混亂中,一直冷眼旁觀的方磊也快步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江臨舟手臂上滲出的血跡和慘白的臉色,眉頭緊鎖,沉聲道:江總!您不能這樣!您肋骨還沒長好!傷口會裂開的!

    肋骨傷口

    葉知微掙扎的動作再次僵住。她猛地想起那個冰冷的雨夜,醫(yī)院里,醫(yī)生凝重的話語:左側(cè)肋骨斷裂三根……還有那件染血的西裝,那觸目驚心的深褐色血跡……那一切……難道也是假的都是他演戲的道具那痛苦……那瀕死的模樣……都是他精心設(shè)計來愚弄她的!

    這個念頭讓她感到一陣滅頂?shù)膼盒暮徒^望!

    假的……都是假的……她喃喃著,眼神空洞地看著江臨舟,聲音里充滿了刻骨的悲涼和嘲諷,連你的傷……也是假的嗎江臨舟……你到底還有什么是真的你告訴我!啊!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破碎感。淚水混合著雨水瘋狂地沖刷著她的臉龐,那雙曾經(jīng)盛滿愛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被徹底碾碎后的灰燼和冰冷的恨意。

    江臨舟看著她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和恨意,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窒息。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那傷是真的,車禍?zhǔn)钦娴�,失憶的風(fēng)險也是真的……只是結(jié)局被他利用了……但看著她此刻的狀態(tài),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知微……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脆弱和哀求,給我一個機(jī)會……求你……

    機(jī)會葉知微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猛地用力,終于掙脫了他一只手臂的鉗制!身體因為慣性向后踉蹌了幾步,雨水瞬間將她單薄的身影徹底打濕。她指著那個新立起的墓碑,聲音凄厲如同啼血的杜鵑:

    你問它!你問那個被你親手‘埋葬’的‘江臨舟’!他會不會給你機(jī)會!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你這場‘追婚游戲’里,一個供你測試真心的道具一個被你隨意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傻瓜!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憤怒和悲傷讓她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穩(wěn)。

    江臨舟……我們完了!

    她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血淋淋的心口挖出來的。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猛地轉(zhuǎn)身,像逃離瘟疫一樣,跌跌撞撞地沖向墓園出口的方向。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拍打在她身上,黑色的身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顯得那么單薄,那么決絕,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無邊的絕望徹底吞噬。

    知微!江臨舟下意識地想追,腳步剛動,肋骨處驟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劇痛!他悶哼一聲,高大的身體猛地佝僂下去,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額頭上豆大的冷汗?jié)L滾而下,右手死死地捂住了左側(cè)胸口的位置。剛才激烈的拉扯和葉知微的掙扎,顯然牽動了他尚未痊愈的傷口。

    江總!方磊和周燃同時驚呼,連忙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別管我!去……去看著她!別讓她出事!江臨舟忍著劇痛,幾乎是低吼著命令方磊,眼神死死地盯著葉知微消失的方向,充滿了焦灼和痛楚。

    方磊看了一眼葉知微踉蹌離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江臨舟痛苦不堪、冷汗涔涔的樣子,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選擇先扶穩(wěn)自己的老板:江總!您必須先處理傷口!葉小姐那邊……我會派人跟著確保安全!您現(xiàn)在過去只會刺激她更厲害!

    周燃也焦急地勸道:是啊臨舟哥!你臉色太差了!先去醫(yī)院!知微那邊……我,我晚點再去找她解釋……

    江臨舟還想掙扎,但肋骨折斷處傳來的、如同被鋼釬反復(fù)穿刺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只能無力地靠在方磊身上,眼睜睜地看著葉知微那抹絕望的黑色身影,消失在冰冷的雨幕盡頭。

    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鋼針,無情地刺穿著葉知微單薄的身體,濕透的衣物緊緊黏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卻遠(yuǎn)不及她心底那一片凍土般的冰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墓園的,高跟鞋早已深一腳淺一腳地陷在泥濘里,最后被她狠狠甩掉,赤著腳踩在冰冷濕滑的柏油路上。腳底被碎石硌得生疼,卻奇異地讓她麻木的神經(jīng)感受到一絲清醒的刺痛。

    完了……我們完了……

    江臨舟最后那句話,如同魔咒般在她腦海里瘋狂盤旋、撞擊。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在她心上燙下恥辱的印記。假死……追婚游戲……看清誰在等他……多么可笑!多么殘忍!她葉知微,竟然是他這場荒誕戲劇里,那個被蒙在鼓里、被反復(fù)煎熬、被用來測試真心的可憐女主角!她的眼淚,她的心碎,她日夜不休的守護(hù)和絕望,在他眼里,是不是都成了證明她忠貞的可笑證據(jù)

    一股強(qiáng)烈的惡心感翻涌上來,她猛地彎下腰,扶著路邊冰冷濕漉的樹干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胃里空蕩蕩的,如同她此刻被掏空的心。

    小姐你沒事吧一個路過的出租車司機(jī)搖下車窗,擔(dān)憂地看著這個渾身濕透、赤著雙腳、在雨中狼狽干嘔的年輕女人。

    葉知微抬起被雨水和淚水糊滿的臉,眼神空洞地看了司機(jī)一眼,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是跌跌撞撞地繼續(xù)向前走。去哪里她不知道。那個曾經(jīng)被稱作家的地方,如今每一寸空氣都彌漫著欺騙和謊言的味道,讓她窒息。她不能回去。絕對不能!

    手機(jī)在濕透的大衣口袋里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上跳躍著周燃的名字。葉知微看都沒看,直接按掉。震動再次響起,她索性將手機(jī)狠狠地關(guān)掉,塞回口袋深處。周燃……她苦澀地扯了扯嘴角。那個她視為閨蜜、在最痛苦時唯一依賴的人,在這場騙局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知情者還是……也被蒙在鼓里葉知微混亂的大腦已經(jīng)無法分辨,只覺得疲憊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要將她徹底淹沒。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不知走了多久,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眼前出現(xiàn)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明亮的燈光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溫暖。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推門走了進(jìn)去。

    門開帶進(jìn)一股濕冷的風(fēng),收銀臺后的小伙子抬起頭,看到她的樣子嚇了一跳:小姐……您需要幫忙嗎要不要報警

    葉知微搖了搖頭,聲音嘶啞:不用……給我……一瓶水。她摸索著濕透的口袋,掏出同樣濕漉漉的錢包,抽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遞過去。

    小伙子猶豫了一下,還是給她拿了一瓶礦泉水和一條干凈的毛巾。擦擦吧,別感冒了。他好心地說。

    葉知微麻木地接過水和毛巾,走到靠窗的塑料高腳凳上坐下。冰冷的塑料凳面透過濕冷的衣物傳來寒意。她用毛巾胡亂地擦著臉上和頭發(fā)上的水,動作機(jī)械。冰涼的礦泉水滑過火燒火燎的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隨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蓋。

    窗外,雨還在下。車燈在濕漉漉的路面上拉出長長的、模糊的光帶。葉知微空洞地望著窗外,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閃過無數(shù)畫面:江臨舟在病床上緊閉雙眼的脆弱模樣;護(hù)士擦拭他身體時,那抹刺眼的烈焰玫瑰唇��;手機(jī)里那個冰冷的救贖備注;還有剛才在墓園,他蒼白著臉,手臂滲著血,死死抱著她時眼中那復(fù)雜到令人心碎的情緒……

    恨意如同毒藤,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墒恰瓰槭裁丛诤抟夥v的間隙,看到他痛苦捂胸的樣子,她的心口也會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為什么他手臂上被她咬出的血跡,會讓她感到一絲……慌亂葉知微痛苦地閉上眼睛,將臉埋進(jìn)冰冷的毛巾里。她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會為那個欺騙她、傷害她至深的男人感到一絲心疼!他活該!他承受的痛苦,遠(yuǎn)不及她萬分之一!

    小姐,您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店員的聲音帶著遲疑,再次響起。

    葉知微猛地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翻騰的情緒。我沒事,謝謝。她站起身,將用過的毛巾疊好放在柜臺上,拿著那瓶水,再次推門走進(jìn)了冰冷的雨幕中。她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絕對安全的地方,一個沒有任何人能找到她的地方,去舔舐傷口,去理清這團(tuán)亂麻。

    她招手?jǐn)r下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最近的酒店。她的聲音疲憊不堪。

    車子在雨夜中穿行。葉知微靠在冰冷的車窗上,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模糊的城市光影。霓虹在雨水中暈染開,光怪陸離,如同她此刻混亂不堪的心境。假死……他為什么要假死僅僅是為了看清誰在等他這理由荒謬得可笑!江臨舟不是那種會用如此極端手段去測試感情的人!他到底在躲避什么又在追查什么那個烈焰玫瑰唇印的主人……和救贖……是不是同一個女人她在這場假死的戲碼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疑問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思緒,帶來陣陣寒意。她掏出關(guān)掉的手機(jī),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打開了電源。屏幕亮起,瞬間涌進(jìn)來幾十個未接來電和短信,絕大部分來自周燃,還有幾個是公司同事詢問情況的。她直接忽略了這些,手指在屏幕上滑動,點開了那個加密的相冊。

    里面只有一張照片——她偷偷拍下的,江臨舟手機(jī)通訊錄里那個備注為救贖的陌生號碼。這個號碼,如同一個通往黑暗深淵的鑰匙,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指向真相的線索。

    她盯著那串?dāng)?shù)字,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而堅定。恨意和痛苦讓她渾身發(fā)抖,但一種更強(qiáng)烈的、被欺騙后的憤怒和不甘,如同巖漿般在她心底翻涌。江臨舟……你以為一場假死,就能抹平一切就能讓我像個傻瓜一樣被蒙在鼓里,然后原諒你嗎

    絕不!

    她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操作起來。她沒有直接撥打那個號碼,而是找到了一個之前因工作關(guān)系接觸過的、技術(shù)手段相當(dāng)厲害的私家偵探的聯(lián)系方式。編輯了一條短信,將那個救贖的號碼發(fā)了過去,附上一句簡短的要求:

    查這個號碼的機(jī)主信息,所有資料,越詳細(xì)越好,加急,錢不是問題。

    短信發(fā)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靜的車廂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葉知微將手機(jī)緊緊攥在手心,冰涼的金屬外殼硌著皮膚。她看著窗外依舊滂沱的雨,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游戲結(jié)束了嗎不。江臨舟,你導(dǎo)演的追婚游戲結(jié)束了。但屬于我的追查游戲,才剛剛開始。我會親手撕開所有偽裝,挖出所有的真相。無論那真相背后,隱藏著怎樣丑陋的背叛,或是怎樣不堪的算計。

    你欠我的解釋,我會自己找出來。你給我的痛苦,我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雨水瘋狂地沖刷著車窗,映出她蒼白卻異常決絕的側(cè)臉。那場精心策劃的葬禮,埋葬的,或許從來就不是愛情,而是她曾經(jīng)深信不疑的、關(guān)于婚姻和愛人的全部幻想。而這場冰冷刺骨的雨,沖刷掉的,是她最后的軟弱和猶豫。前方,只剩下一條布滿荊棘的、追尋真相的路。她將獨自前行。

    **(,下章開啟葉知微的追查游戲,揭開救贖身份,直面江臨舟的苦衷與更大的陰謀,走向最終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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