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我,你二叔德順,德順在一旁說道。
二叔,這么晚你怎么來河里了,高家翔有些驚訝地問道。
對于今天的事情,高家翔還不知道是他二叔告訴高滿倉的。
不過德順早就算到了家翔會離開家的,也早就算到家翔會來竹林河這邊清凈的,因為這是他初戀的地方,這里有他回憶的故事。
家翔啊,二叔對不住你!
怎么了二叔,高家翔更加疑惑地問道。
是你二叔把你的事情告訴你父親的,要打要罵隨你的便,泥二叔絕對不會還手的,但是你要聽家里的安排,不能再像以前的小孩子那樣,跟家里一直僵持著。
高家翔聽后,長嘆了一口氣,沒說什么話。
反正這事情遲早都會被你們知道的,既然你們都知道了,省的到時候我再多費些口舌,想到這時,高家翔突然笑了起來。
那天晚上,高家翔和德順談?wù)摿撕镁谩=K于經(jīng)過一夜的暢談,高家翔想通了,他決定第二天回去給他父母認(rèn)個錯。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高家翔就從河邊趕了回來,他回到家時,他父母居然沒在家,家里面很亂,像是剛經(jīng)歷過一場激烈的爭斗。
高家翔找遍了整個屋子,也沒見到一個人影,難不成他們?nèi)ネ饷嬲胰巳チ耍?br />
高家翔一個人躺在床上,一夜沒合眼的他已經(jīng)顧不得那么多了。
不知什么時候,高家翔被他哥哥高家康叫醒了。
高家康和他的遠(yuǎn)方親戚合伙辦了個農(nóng)場,一般很少回家的。上次我們家賣的羊,就賣到了他哥哥辦的那個農(nóng)場里面的。
高家翔看到他哥哥一臉著急的樣子,忙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高家康沉默了一會說道:“母親去世了�!�
高家翔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見他母親還好好的。
我是聽貓蛋說的,昨天夜里母親突發(fā)性腦出血,父親被嚇了一跳,趕著平日里拉莊稼的牛車往縣城的醫(yī)院跑,結(jié)果在半路上……
高家康沒再說下去。
聽貓蛋說,母親在牛車上一直呼喊你的名字,她很想再見見你,高家康補(bǔ)充道。
高家翔這時撲倒在床上痛哭了起來,眼淚濕透了床被。他從來都沒想過他母親會離開他,在家里只有他母親總是會護(hù)著他,他也總聽他母親的話。
他一直都不敢相信這么善良的母親說沒就沒了,他原本回來是想給他母親認(rèn)錯的,以后聽他們的話,少給他們添麻煩的。
可是,這一切都晚了。
對于高家翔來說,他唯一的遺憾,就是這輩子沒能在他母親臨終前,見上一面。
高家翔的父親高滿倉是下午回到村子里面的,回來后的高滿倉像變了個人似的,看見誰都不多說一句話。
過往的農(nóng)人,原本是想上來給他打聲招呼的,可是看到他很嚴(yán)肅的樣子時,各個都離去了。
很快,高德順在地頭里喊住了高滿倉。
可是高滿倉依舊坐在牛車上,趕著牛朝家里面走去,直到牛車走到家里的時候,高滿倉才把玉鳳去世的消息告訴了德順。
第二天下午高滿倉駕著牛車,把玉鳳的尸骨從醫(yī)院里面拉了回來,這個時候天色已臨近黃昏,殘陽如血,晚霞似火,給田野和村莊鍍上了一層刺眼的紅色。
把玉鳳埋完后沒多久,高滿倉就同意了高家翔和符冬梅的婚事。
這對高家翔來說確實是一個意外,他想這輩子他父親都不會同意讓他和冬梅在一起的,可讓他意外的是,他父親居然這么快答應(yīng)了他們的婚事。
高家翔也永遠(yuǎn)都不知道他母親在臨走的時候,含著眼淚懇求高滿倉,希望他能同意兒子家翔的婚事。
高家翔結(jié)婚那天,正趕上天氣下大雨。陰森森的天氣里,烏云密布,雷聲滾滾。雷聲過后,大雨傾盆。
有人說這是高家翔的母親顯靈,看到他兒子結(jié)婚時,總得表達(dá)一下,于是就下起了雨。也有人說是他母親終于看到他兒子家翔的婚事了,太感動了,流出來淚水。
高家翔結(jié)婚那天是農(nóng)歷的七月初七,恰巧趕上牛郎織女的節(jié)日。我去的時候,雨下得正大。我父親不讓我去,他說這都是高滿倉造的孽,罪有應(yīng)得。我說人都不在了,您就少說兩句吧!
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去。父親說完朝內(nèi)屋走去。
我是冒著雨去的,我到高家翔家的時候,衣服基本上從上到下濕了遍。高家翔的院子里用塑料薄膜支成一個棚子,棚子里面臨時盤了一個土灶,一臺舊式的風(fēng)箱正嗡嗡嗡朝土灶里面鼓吹著風(fēng),火苗也越來越大。
新娘來的時候,差不多已經(jīng)中午,紅色的轎子早被淋了個透,抬轎子的人也都一個個像落湯雞似的。
轎夫抬轎來,邁的都是八字步,號稱“踩街”。這一方面是是為討主人歡心,多得些辛苦錢;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顯示一種優(yōu)雅的職業(yè)風(fēng)度。踩街時,步履不整齊的不是好漢,手扶轎桿的不是好漢,夠格的轎夫都是雙手卡腰,步調(diào)一致,轎夫顛動的節(jié)奏要和上吹鼓手們吹出的凄美音樂也要保持一致,讓所有人都能體會到任何幸福后面都隱藏著等量的痛苦。
婚轎剛到門口,嗩吶聲也緊跟著響了起來,一青年女子走在婚轎的前面,掏出用塑料袋包好的紅糖,朝婚轎的兩邊撒去。
看熱鬧的孩子在雨中等了大半天,他們拍著巴掌,跺著腳喊道:“新郎、新娘,給我紅糖,早生貴子,喜得兒郎”。
聽完孩子們的呼喊聲,那女子抓了一大把喜糖,朝孩子們?nèi)觼�,孩子們在雨中一哄而散,各搶個的去了。
這女子從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我才認(rèn)出她是我們班的同學(xué)葛紅葉,我們上次是在竹林河遇到的,那時阿祥嫂的兒子剛死。
紅葉的衣服也早被淋濕了,她這個時候的身材在雨中顯得更加風(fēng)韻。她一邊撒著糖,嘴里面一邊說著祝福的話。
很快,我就叫住了她。
紅葉聽到呼喊聲后,先是扭過頭微微一笑,后來有些激動地喊道:余生,你怎么在這,什么時候來的。
我說我在這有一會了,家離得近,就早早趕過來了。
葛紅葉和符冬梅都是祝水村的,葛紅葉是她奶奶一手帶大的,她喜歡自由的生活,骨子里面透漏著叛逆的思想。
我們誰都沒想到,她會是第一個走出去的人,我們都很羨慕,見了她總是問東問西。
按照舊俗,新郎新娘先是拜天地,然后入洞房,這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結(jié)婚�?墒歉呒蚁杓业奈葑有�,再加上院子里下著雨,很多人都擠到了屋子里面,導(dǎo)致連個跪拜天地的地方也沒有。
高滿倉一看著急了,馬上時辰就要過去了,他大聲喊道出去,都出去,新郎新娘要拜天地。
我和紅葉聽到高滿倉的呼喊聲后,也跟著湊了過來。這個時候屋子里面擠滿了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況。
很快,高家康拿了幾件雨衣,又找了幾塊透明的塑料袋,這才把人們從屋子里面支散開來。
我們離開的時候,已是下午,雨已經(jīng)停了下來。
天空中魚白色的云彩中泛著橙黃色,幾只蜻蜓在空中悠閑地飛著,鳥兒也都露出歡笑的面容,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一場暴風(fēng)雨過后,一切又變得那么的寧靜與安詳。
陰歷八月初八那天,天氣正酷暑的炎熱,透藍(lán)的天空中,懸掛著火球般的太陽,云彩好似被太陽燒化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地上的土塊也被曬得滾燙滾燙的,幾只黑褐色的大肚蟋蟀在土地上跳來跳去。螞蚱躲在草叢里,間隔地發(fā)出那種讓人叫人心煩的單調(diào)大合唱。
村里的支書王支書、副支書高滿倉,領(lǐng)著公社里的一群人,急急忙忙來了我的家里面。
當(dāng)時只有我和玉珍在家里,是我出去迎接王支書的。玉珍躲在門后面,不敢瞧他們。
當(dāng)我看到王支書這個架勢的時候,愣是嚇了一跳,我以為這是要來抓我參加人民公社化呢?
高滿倉一看是我,問我父親去哪了,我說他去縣城給母親看病去了,還沒有回來,您找他有什么事情嗎?
王支書這才把手里的信遞給了我,說是你們家余樹寄來的信。
這邊王支書又將身子湊了過來,小聲說道,這以后你們家余樹要是有出息了,一定不要忘了咱們村子里的人。
俗話說吃水不忘挖井人,那是自然的。
我說那是一定的,別說是村里的人了,就是您的大恩大德,我們都不會忘記的。王支書聽后,大笑了起來,高滿倉和公社的人也跟著勉強(qiáng)笑了起來,聽到王支書他們這么勉強(qiáng)的笑聲,我突然為自己的嘴拙感到內(nèi)疚。
王支書朝我們家院子里打量了一番后,說道你們家真是一塊風(fēng)水寶地啊,“真不愧是王侯將相家的后主!”
之后,王支書擁著其他人朝門外走去。
我說王支書,您慢走,歡迎您下次再來。
王支書走后,我才把信拿了出來。
玉珍見王支書他們走后,從屋子里面跑了出來,問我什么事情。
我說咱大哥余樹的來信。
玉珍聽了很高興,我也很高興,這么長時間終于有余樹的消息了。
我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最高興的應(yīng)該是母親了,母親為余樹操碎了心,俗話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每個孩子在她心中,都是心中的一個寶。
玉珍嚷著非要把信打開,我也迫不及待的想把它打開,想看看信中的內(nèi)容,想了解下余樹在那邊的情況。
可是母親又不在家,我想還是等她回來了,把這信親手交給她,這樣的話會更好些。
我和玉珍又盼望著母親能早點回來。
母親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玉珍已經(jīng)睡下,因為第二天她還要去上學(xué)。我從抽屜里把信拿給了出來,遞給母親,我說是余樹的來信。
母親聽說是余樹的來信時,有些驚訝,手也跟著顫抖了起來。她接過信后,小心翼翼地用刀子在信封口處劃了一道,母親把信從信封里取出來的時候,我也跟著湊了過去。
母親讀著讀著,眼淚落了下來,她趕緊用衣袖將滴在信上的淚水抹去。
我站在母親的身旁,一直盯著信,信中說大哥余樹一切都好,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帶隊的小連長了,在隊伍里面訓(xùn)練很積極,營長和連長很看重他,說他為人很忠實,能干,而且從不偷懶。
我想這應(yīng)該是一個莊稼人最基本的道德。
信中結(jié)尾處,余樹還提到,為了去革命前線參加戰(zhàn)爭,他經(jīng)過營長的同意,將會在近幾日回家一趟。
母親在這個時候,有種說出來喜悅感,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終于可以見到大哥余樹了。
父親忙完回到屋子的時候,母親笑著把信遞了過去。
……
自從收到余樹的來信后,我們?nèi)胰硕寂瓮鄻浠貋淼哪且惶臁?br />
終于我們等到了余樹回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