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指甲摳入滾燙的巖石，發(fā)出令人牙酸的
滋啦
聲，伴隨著皮肉燒焦的劇痛。我猛地睜開眼，腥紅的巖漿海就在眼前翻滾，灼熱的氣浪幾乎要將我的魂魄都蒸發(fā)殆盡。這里是無間煉獄，三界之中最污穢、最痛苦的放逐之地。而我，曾經(jīng)的魔族公主阿九，如今只是這煉獄底層掙扎的一縷殘魂。
是誰把我打入此地腦海中瞬間閃過那張清冷絕塵的臉——凌塵仙尊。那個被譽為三界第一正道，一心證得無情大道的男人。那個
我曾舍命相救，傾心仰慕，以為是生命中唯一的光的男人。
心頭血被他親手取走那刻，我沒死透。意識沉淪，卻清晰聽見他對我那
好姐妹
玉瑤說：
此魔女心頭血，正好煉制鎖心鏈，瑤兒，你護我有功，此物便由你執(zhí)掌。
呵，用我的心頭血，獎勵竊取我功勞的賤人無間煉獄的巖漿都沒這般灼心！
我記得那一天，九天仙宮之上，我被捆仙索縛住，跪在廣場中央。凌塵站在我面前，白衣勝雪，眼神卻比萬年玄冰還要寒冷。
勾結(jié)魔族，禍亂人間，妄圖顛覆三界秩序。樁樁件件，罪無可赦。
他宣判我的罪行，而我拼命想解釋，想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當(dāng)初在落魂淵，他身中劇毒，垂死之際，是我耗費半身修為，以魔族秘術(shù)為他續(xù)命，更是用我最寶貴的心頭血，為他壓制體內(nèi)暴走的仙力。醒來后，他看到的卻是恰好趕來、假意
救助
的玉瑤。那個平日里對我溫聲細語，卻在我背后捅刀子的
好姐妹
。她竊取了我的功勞，將我描繪成一個趁人之危、想要吸取仙尊修為的惡毒魔女。
而凌塵，他信了。他甚至沒有給我辯解的機會。
獻出你的心頭血，煉制‘鎮(zhèn)魔’法器，永鎮(zhèn)魔界入口，或可洗刷你的罪孽。
他聲音清冷，如同施舍。
心頭血
那是我用來救他的心頭血��！每一滴都蘊含著我最精純的力量和
對我無法言說的情愫。他竟然要用我救他的憑證，來煉制對付我族人的法器那一刻，比身上捆仙索勒入骨髓更痛的，是心臟被生生撕裂的絕望。
我不！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凌塵！你不能這么對我！救你的人是我！是我阿九��！
他微微蹙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冥頑不靈。魔性深重，果然無可救藥。
他并指如劍，一道凜冽的仙力直指我的心口。劇痛傳來，溫?zé)岬难簢娪慷�，眼前發(fā)黑。我看著他隔空攝取那團殷紅的血珠，在他掌心旋轉(zhuǎn)，散發(fā)出妖異又純凈的光芒。
此血蘊含魔源之力，污穢不堪，卻也是煉制鎮(zhèn)魔法器的絕佳材料。
他淡淡評價，隨即大袖一揮：
打入無間煉獄，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的記憶，是無盡的墜落，以及那顆被取走的心頭血，似乎在他掌中發(fā)出一聲微弱的悲鳴。然后，便是這無邊無際的巖漿與黑暗。
痛
好痛
不僅僅是身體被巖漿炙烤的痛，更是心臟那個空洞傳來的，永無止境的、深入骨髓的痛。凌塵
你好狠的心！我向往光明，我救你，是出于本心！你卻因正邪偏見，被奸人蒙蔽，將我視作蛇蝎，如此待我！無情道
這就是你的無情道嗎以毀滅救命恩人為代價，證得的大道，又算什么狗屁正道！
恨意如同煉獄的巖漿，在我殘破的魂魄中翻騰、燃燒。
呃啊啊啊——！
我仰天嘶吼，聲音在空曠死寂的煉獄中回蕩。就在這時，我體內(nèi)深處，一股從未有過的、古老而磅礴的力量，仿佛被這極致的痛苦和恨意喚醒，轟然爆發(fā)！
轟——！
周圍的巖漿海瞬間為之凍結(jié)！我低頭，看見自己虛幻的手上，竟凝結(jié)出黑色的冰晶。這是…我魔族皇室沉睡萬年的…上古魔神之力！
凌塵，玉瑤，等著我，這無間煉獄，困不住我復(fù)仇的魂！
2.
時間在無間煉獄失去了意義�；蛟S是一年，或許是百年，又或許，只是短短一瞬。我漂浮在巖漿海上空，周身繚繞著濃郁的、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魔氣。原本因心頭血被取走而虛弱不堪的魂體，在覺醒的上古魔神血脈滋養(yǎng)下，不僅恢復(fù)，甚至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但這力量，是以無盡的痛苦和恨意為食糧。
每一次力量的增長，都伴隨著心口空洞處更加劇烈的抽痛，仿佛凌塵取走我心頭血的那一幕，在我靈魂深處一遍遍重演。那張清冷絕塵的臉，那雙毫無溫度的眼，那句
魔孽，你可知罪
，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日夜啃噬著我。
我不再是那個天真地向往著光明，以為愛可以跨越正邪鴻溝的魔族公主阿九了。我是從地獄爬回來的復(fù)仇者。煉獄的環(huán)境極其惡劣，不僅有焚魂蝕骨的巖漿，還有各種以痛苦為生的扭曲魔物。起初，它們視我為可口的點心，蜂擁而至。但現(xiàn)在，它們匍匐在我腳下，瑟瑟發(fā)抖。上古魔神的氣息，是刻印在它們靈魂深處的恐懼。
我開始有意識地吸收煉獄中的負面能量——怨恨、絕望、痛苦
這些污穢的力量，對于曾經(jīng)的我來說是劇毒，但對于覺醒了魔神血脈的我，卻是大補之物。我的力量以恐怖的速度飆升，心智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冷酷。
偶爾，在力量涌動的間隙，我會恍惚地想起一些過往。想起魔界的家，想起父王母后，想起那些雖然環(huán)境惡劣但充滿歡聲笑語的日子。想起我偷偷溜出魔界，第一次看到人間陽光時的驚嘆。還有
想起第一次見到凌塵時的場景。那是在一次仙門試煉中，我隱匿身份，混入其中。他如天神降臨，一劍斬滅作祟的妖獸，白衣獵獵，光芒萬丈。那一刻，他身上的
正道之光
，幾乎灼傷了我的眼睛，卻也讓我生出一種飛蛾撲火般的向往。原來，這就是仙道，這就是光明。真好啊
可如今想來，只覺得諷刺。光明正道不過是虛偽的表象！他凌塵，才是這世間最無情、最冷酷的存在！我的恨意越發(fā)純粹，越發(fā)堅定。隨著力量的積累，我開始感應(yīng)到一些煉獄之外的事情。起初很模糊，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但漸漸地，我能捕捉到一些片段。
我
死
后，魔界大亂，父王母后悲痛欲絕，幾個有野心的魔將趁機作亂，爭奪王位，魔界陷入一片混亂。而仙界，則是一片歡騰。凌塵仙尊，因
斬殺魔女
、
煉制鎮(zhèn)魔法器
而聲望日隆，被譽為三界守護神，距離他的無情大道似乎又近了一步。那個竊取我功勞的玉瑤，也因為
協(xié)助
仙尊有功，地位水漲船高，成了凌塵座下最受器重的弟子之一，風(fēng)光無限。
每一次感應(yīng)到這些，我心口的空洞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我?guī)缀跻俅位觑w魄散。憑什么！憑什么作惡的人享受榮光，而我這個受害者卻要在這暗無天日的煉獄里承受永恒的折磨！不公！這天地不公！
轟——！
磅礴的魔氣自我體內(nèi)爆發(fā)，將周圍的巖漿海掀起滔天巨浪。我緩緩抬起手，看著掌心凝聚的、足以撕裂空間的黑暗力量。還不夠
還不夠強
我要變得更強！強到足以碾碎一切虛偽的正道，強到足以讓凌塵跪在我面前懺悔！我開始有計劃地吞噬那些強大的煉獄魔物，奪取它們的力量核心。過程充滿了血腥和殘酷，每一次吞噬都伴隨著靈魂撕裂般的痛苦，但我毫不在意。痛嗎再痛，也比不上心頭血被取走的那一刻。再痛，也澆不滅我復(fù)仇的火焰！
3.
我的力量在煉獄中瘋狂增長，對外界的感知也越來越清晰。百年的煎熬，讓我對恨意的理解深入骨髓，也讓我對那份被剝奪的心頭血，有了更深的感應(yīng)。
我能感覺到，在遙遠的仙界，某個與我血脈相連的東西，正在與我共鳴。那是一種奇異的連接，既痛苦又憤怒，仿佛是我的血脈在遙遠之處發(fā)出的悲鳴。我將感知探向那個方向，穿透層層空間，穿透仙魔兩界的壁壘
我感應(yīng)到了它。
那是一件法器，一件散發(fā)著凜冽寒光，卻又帶著一股熟悉的、屬于我的氣息的法器。是凌塵用我的心頭血煉制的
鎖心鏈
！
感應(yīng)到它的存在，我的心口那個空洞便傳來更加劇烈的抽痛，仿佛我的心臟還在那里跳動，卻被禁錮，被利用，被污蔑。那鎖心鏈，它在悲鳴，在掙扎，像是在抗拒著什么。它在抗拒它的
主人
，那個用它來鎮(zhèn)壓我族人，用它來標榜自己正義的凌塵！
呵，真是諷刺。一件由我的血煉成的死物，竟然比它的主人更懂得憤怒和抗拒！
我嘗試著與它建立更深的聯(lián)系。我的魔神血脈，似乎能與這滴被剝離的心頭血產(chǎn)生共鳴。我將我的恨意、我的痛苦、我的復(fù)仇渴望，一點點地注入那遙遠的血脈連接之中。
感受我的恨吧
我的血
感受我的不甘
感受我的力量
我在心中低語，魔氣隨著我的意念涌動。
遙遠仙界的鎖心鏈，似乎感應(yīng)到了我的呼喚。它的震顫更加劇烈，鏈身赤光瘋狂閃爍，散發(fā)出的寒意也更加刺骨。鎮(zhèn)守在那里的仙人定會感到不安吧他們會向凌塵稟報嗎凌塵會因此而心悸嗎
想到那個高高在上的仙尊，因為我的一滴血而感到不安，我心中便涌起一絲扭曲的快意。這是他應(yīng)得的！他剝奪了我的心，我的血，我的光明，那我就要用這滴被他利用的血，去攪亂他的清凈，去動搖他的道心！
我的感知繼續(xù)深入，我能
看
到鎖心鏈周圍的景象，雖然模糊，但足以讓我拼湊出一些信息。我看到了玉瑤，她常伴鎖心鏈左右，臉上帶著虛偽的溫柔和得意的笑容。她似乎在向凌塵匯報著鎖心鏈的
異狀
，眼中卻閃爍著幸災(zāi)樂禍的光芒。
賤人！百年的榮光，你享受得夠久了！
我將更多的力量注入血脈連接中，試圖影響鎖心鏈，甚至
嘗試控制它。這滴血，本該屬于我，它的力量，也該由我掌控！
鎖心鏈的悲鳴越來越強，仿佛瀕臨破碎。我能感覺到它內(nèi)部的力量在沸騰，在回應(yīng)著我的呼喚。它在反抗凌塵的壓制，在渴望回到我的身邊！
這種血脈相連的感應(yīng)，讓我確定了一件事：凌塵并沒有徹底抹去心頭血中的我的印記。或許他自負，或許他無情，但我的血，我的力量，我的意志，比他想象的更加頑強！
這滴血，不僅是鎮(zhèn)壓魔族的法器，它更是我留在仙界的一枚釘子，一個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我的力量積蓄得越來越快，煉獄中的負面能量幾乎是予取予求。我感到自己離撕開空間屏障越來越近了。而仙界，因為鎖心鏈的異動，也開始暗流涌動。我
聽
到了仙界各派的議論，他們對鎖心鏈的異常感到擔(dān)憂，對魔界的混亂感到不安，對凌塵仙尊的
鎮(zhèn)魔功績
產(chǎn)生了懷疑。
很好。懷疑吧。動搖吧。你們自詡正道的仙人，是時候看清你們所信奉的
光明
是何等虛偽了！
我將所有的感知收回，集中力量，準備迎接最后的突破。鎖心鏈的悲鳴還在耳邊回蕩，那不是絕望，而是
等待。它在等我。等我回去。等我將它從那虛偽的仙界奪回！
快了，凌塵�？炝�。你的鎖心鏈，你的
鎮(zhèn)魔功績
，你的無情大道
都將因我的歸來，徹底化為泡影！
4.
百年的苦修，百年的煎熬，百年的恨意滋養(yǎng)，終于將我的力量推向了巔峰。無間煉獄的巖漿海，此刻在我眼中不過是一片死水。那些曾經(jīng)令我恐懼的魔物，如今連直視我的勇氣都沒有。我，阿九，不，現(xiàn)在的我，是即將重返三界，向所有虧欠我的人討債的戮心！
data-faype=pay_tag>
我立于煉獄最深處的虛無之中，這里是整個空間的薄弱點，是上古禁制留下的一線生機。我的魔神血脈與煉獄本源的聯(lián)系，讓我清晰地感應(yīng)到它的存在，以及
它承受的巨大壓力。
凌塵
玉瑤
我在心中默念著這兩個名字，每一個字都如同淬了毒的刀刃，
你們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痛苦，我將千百倍地奉還！
我緩緩抬起雙手，黑色的魔氣如同兩條巨龍，自我掌心盤旋而上，散發(fā)出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煉獄中的一切都開始顫抖，空間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我將百年來積蓄的所有力量，所有的恨意，所有的不甘，全部凝聚在這一擊之中！
給我
開�。。�
伴隨著一聲響徹整個煉獄的怒吼，我的雙手猛地向前推出！無盡的魔氣化作一道開天辟地的光柱，狠狠地轟向眼前的空間節(jié)點！
轟隆隆——�。�！
驚天動地的巨響在煉獄中炸開，仿佛整個世界都要崩塌！空間開始扭曲，撕裂，一道漆黑的裂縫，如同深淵巨口，在我眼前緩緩張開！狂暴的空間亂流從中噴涌而出，足以將任何存在絞成粉末。
我知道，機會只有一次。這裂縫不穩(wěn)定，隨時可能合攏。但我沒有絲毫猶豫。這點危險，與我所承受的百年煉獄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化作一道裹挾著毀滅氣息的黑光，義無反顧地沖入了那道漆黑的空間裂縫！
空間亂流如同刀割，瘋狂地切割著我的魂體，但我咬緊牙關(guān)，憑借著強大的魔神血脈硬抗。我的目標只有一個——重返三界！重返魔界！
在空間亂流中穿梭，我感應(yīng)到那遙遠的鎖心鏈，它的悲鳴愈發(fā)響亮，愈發(fā)急促，仿佛在回應(yīng)我的沖刺，也在催促著我的歸來。它在我的血脈中跳動，與我的靈魂共振，成為了我穿越空間亂流的指引！
終于！
我沖出了空間裂縫！
眼前不再是無盡的黑暗和巖漿，而是
熟悉的、暗紅色的天空！
我回來了！魔界！
一股恐怖到極致的威壓，如同實質(zhì)般自我體內(nèi)爆發(fā)，瞬間籠罩了整個魔界！
下方的魔族，無論修為高低，都控制不住地匍匐在地，瑟瑟發(fā)抖。那是源自血脈深處的恐懼，是對至高存在的臣服！上古魔神的氣息，讓萬魔顫栗！
就在這時，魔界入口處，那懸掛了百年的鎖心鏈，突然劇烈地震顫起來，發(fā)出刺耳的哀鳴，鏈身上的赤光瘋狂閃爍，仿佛遇到了什么極其恐懼的存在，又仿佛
在竭盡全力地歡呼！
咔嚓——！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清晰地傳入每一個魔族的耳中。那被譽為堅不可摧、永鎮(zhèn)魔界的鎖心鏈，竟然
從中間斷裂了！斷裂的鎖心鏈失去了光澤，如同廢鐵般墜落。
與此同時，我緩緩降臨，身著暗紅色的魔神戰(zhàn)甲，臉上覆蓋著猙獰的赤金色面具，只露出一雙燃燒著幽冥火焰的、冰冷無情的赤金色瞳孔。
我靜靜地站在那里，便讓整個魔界都為之失聲。所有魔族，包括那些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魔將，都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
從今日起，吾為魔界之主。
冰冷、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的聲音，響徹魔域。
吾名
戮心。
戮心。誅戮其心。
我回來了。凌塵，你的噩夢，開始了。
5.
鎖心鏈斷裂的消息，如同驚雷，瞬間傳遍了仙界。我遙遙感應(yīng)著那邊的動靜，唇邊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凌塵，你親手煉制的法器，由我的血鑄就的枷鎖，在我歸來的那一刻，因無法承受我魔神血脈的威壓而自行斷裂。這便是對你最大的嘲諷！
我能感覺到，仙界因鎖心鏈的斷裂而陷入恐慌。凌塵必然也感應(yīng)到了。那個自詡無情無欲的仙尊，此刻恐怕正承受著心悸的折磨吧那滴血，那件法器，是我留在他道心上的裂痕，如今，這裂痕正在擴大！
我在魔界展現(xiàn)力量，震懾萬魔，迅速整合了這片混亂了百年的土地。那些曾經(jīng)覬覦王位的魔將，在我上古魔神的氣息面前，連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他們匍匐在我腳下，獻上忠誠，只為能在我的統(tǒng)治下茍活。
魔界在我的鐵腕下迅速恢復(fù)秩序，但那不是曾經(jīng)充滿生機的魔界，而是一個被仇恨和黑暗籠罩的、冰冷死寂的魔域。這很好，這更符合我現(xiàn)在的樣子。
我在魔宮深處，感應(yīng)著三界的動向。仙界果然因為鎖心鏈斷裂，以及我這位新魔主的出現(xiàn)而震動。他們召集各派仙首，共商對策。我
聽
到了他們的恐慌，他們的爭論，他們的無能為力。他們還在試圖尋找鎖心鏈斷裂的原因，還在猜測我的來歷，卻無人敢將我的出現(xiàn)與百年前那個被他們唾棄的魔女聯(lián)系起來。
愚蠢。他們的傲慢和偏見，是他們最大的弱點。
我感應(yīng)到凌塵的氣息，他似乎因為鎖心鏈的異常和我的出現(xiàn)而心神不寧。他甚至去了魔界入口，想要探查鎖心鏈。我能感覺到他靠近時，鎖心鏈殘留的血脈印記發(fā)出的顫抖和抗拒。他試圖抹去那最后的印記，卻不知道，那印記早已與我的魔神血脈融為一體，無法剝離。他越是試圖抹去，那連接便越是清晰，越是讓他心悸。
我甚至能
聽
到玉瑤的聲音，她依舊伴在凌塵身邊，說著那些虛偽的關(guān)切之語，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我頭上。她還在享受著竊取我功勞帶來的
榮光
。
怒火再次在我胸中翻騰。玉瑤，你以為躲在凌塵身后就能高枕無憂嗎你的報應(yīng)，很快就來了！
我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能夠?qū)⑽业膹?fù)仇最大化，能夠徹底摧毀凌塵道心，能夠讓整個仙界付出代價的機會。
我感應(yīng)到仙界正在準備一場盛會——仙門大典。各派精英齊聚，是仙界最輝煌、最脆弱的時刻。
就是這里！
仙門大典！在所有仙家面前，在凌塵最得意、最受敬仰的時候，揭露他的罪行，摧毀他的一切！還有什么比這更完美的復(fù)仇嗎！
我立刻召集魔界所有強大的力量。曾經(jīng)內(nèi)斗不休的魔將，如今在我戮心魔主的威壓下，只敢瑟瑟發(fā)抖地聽從我的命令。我向他們宣告了我的計劃：進攻九天仙宮，血洗仙門大典！
魔族因鎖心鏈的屈辱而積蓄了百年的怒火，在我的煽動下瞬間點燃。他們渴望復(fù)仇，渴望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討回公道。而我，就是帶領(lǐng)他們復(fù)仇的魔神！
魔軍開始集結(jié)，黑暗的力量在魔域匯聚，如同即將爆發(fā)的火山。
我站在魔宮之巔，仰望著遙遠仙界的方向。仙門大典，很快就要開始了。凌塵，玉瑤，你們準備好了嗎準備好迎接，來自地獄的——戮心魔主的審判了嗎！
6.
仙門大典如期而至。我能感應(yīng)到九天仙宮那邊的盛況，仙樂縹緲，祥云繚繞，一派虛偽的和平景象。各派仙首，精英弟子，齊聚一堂，等待著他們的凌塵仙尊，等待著他們商討如何應(yīng)對
魔界危機
。
他們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危機，已經(jīng)兵臨城下了。
我率領(lǐng)著我的魔軍，隱藏在空間深處，悄無聲息地接近九天仙宮。我的魔神血脈能夠扭曲空間，隱藏氣息，即便是凌塵，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也難以察覺。
我感應(yīng)著凌塵的氣息。他端坐于主位，看似平靜無波，但我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深處那股揮之不去的心悸和煩躁。鎖心鏈的斷裂，我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在他道心上留下了一道難以愈合的裂痕。很好，這僅僅是個開始。
我看到了玉瑤，她站在離凌塵最近的位置，依舊清麗脫俗，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dān)憂和溫婉。她享受著眾人的矚目，享受著凌塵的
信任
。她恐怕以為，百年前的謊言，會隨著我的
死亡
而永遠埋葬吧
賤人，你的末日到了！
我在等待最佳的時機。等待他們沉浸在虛偽的和平與權(quán)力之中，等待他們開始討論如何
剿滅
我這個新魔主的時候。
大典按部就班地進行著，論道、演法、表彰
我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只覺得無比諷刺。他們口口聲聲的正道，口口聲聲的蒼生，不過是掩蓋他們傲慢、偏見和虛偽的幌子！
直到議題轉(zhuǎn)到如何應(yīng)對我
戮心魔主
時，我感應(yīng)到大殿內(nèi)的氣氛真正變得凝重起來。他們開始爭論，開始恐慌，開始試圖找到對付我的方法。
就是現(xiàn)在！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動手！
我在心中下達了命令。
轟——！
一聲巨響，整個九天仙宮都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大殿外的天空，瞬間被我?guī)淼臐庥裟馊境闪四谏�，無數(shù)猙獰的魔影在云層中翻滾咆哮！
怎么回事！
魔族！是魔族打上來了！
不可能！他們怎么敢！
大殿內(nèi)一片嘩然，恐慌在仙家之中蔓延。他們震驚地站了起來，紛紛祭出法寶，嚴陣以待。我能感應(yīng)到凌塵的氣息瞬間變得凜冽，他沖天而起，聲音冰冷地喝問：
戮心魔主，既然來了，何不現(xiàn)身一見
我冷笑一聲�，F(xiàn)身當(dāng)然要現(xiàn)身！我可是來討債的！
魔氣翻涌，在我的控制下，緩緩向兩側(cè)分開。我身著暗紅色的魔神戰(zhàn)甲，臉上戴著猙獰的赤金色面具，在萬千魔眾的簇擁下，一步步走出，出現(xiàn)在所有仙魔面前。
我靜靜地懸浮在空中，沒有釋放全部威壓，但即便如此，那股源自上古魔神血脈的氣息，也足以讓所有仙家感到心悸。他們驚恐地看著我，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恐懼。
凌塵仙尊，
我開口了，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別來無恙
我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
刻骨的仇恨。我能感覺到凌塵的身體僵了一下，他死死地盯著我，試圖看穿我的面具。
你究竟是誰
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冷聲問道。
我沒有回答，只是發(fā)出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冷笑。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話音未落，我動了。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只是簡單地抬起手，對著下方激戰(zhàn)的仙魔戰(zhàn)場，輕輕一握。
轟隆隆——！
天空中的魔氣瞬間暴漲，化作無數(shù)只漆黑的巨手，狠狠抓向那些正在抵抗的仙人！慘叫聲此起彼伏！那些仙光護體、修為不凡的仙家，在我的魔氣巨手面前，如同脆弱的瓷器，瞬間被捏碎！元神俱滅！
僅僅一擊，便有近百名仙人隕落！整個戰(zhàn)場，為之一靜。所有人都被這恐怖的手段震懾住了！他們終于明白，我這個新魔主，與他們以往遇到的任何魔族都不一樣！
凌塵勃然大怒，仙力毫無保留地爆發(fā)，一道蘊含著無上凈化之力的劍光，如同劃破黑暗的閃電，直斬向我！
面對他全力一擊，我卻只是微微偏頭，赤金色的面具下，似乎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我伸出兩根手指。
輕描淡寫地，夾住了他的劍光！
什么！
我能感覺到凌塵的震驚，他的目光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他的本命仙劍，融合了他畢生修為，足以開山斷海，竟然
被我如此輕易地擋下了！
凌塵仙尊，
我夾著他的劍光，聲音冰冷，
你的實力，似乎
沒什么長進啊。
下一刻，我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斷裂聲，他那無堅不摧的本命仙劍，竟然
被我硬生生折斷了！
我感應(yīng)到他心神巨震，一口鮮血猛地噴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很好。痛苦嗎這只是開始。
7.
我的本命仙劍被折斷，凌塵的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他眼中充滿了震驚與駭然，死死地盯著我，試圖從那雙赤金色的瞳孔中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
你到底是誰！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下方的仙界抵抗已經(jīng)接近崩潰。我的魔軍勢如破竹，而我本人更是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塹，每一次出手都帶來毀滅性的打擊。九天仙宮，這座象征著仙界至高權(quán)威的圣地，此刻正搖搖欲墜，被魔氣不斷侵蝕。
我是誰
我低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與瘋狂，
我是被你親手推入深淵，又從地獄爬回來的人！
我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充滿了刻骨的恨意，
我是來向你討債的！
討債我能感覺到他的困惑。什么債
凌塵仙尊，
我一步步向他走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上，帶來沉悶的痛楚，
你可還記得，百年前，落魂淵旁，那個不顧一切救了你性命的魔族女子
我看到他的呼吸猛地一滯！落魂淵
救命之恩
那個模糊的、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碎片，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塊，瞬間炸裂開來！我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掙扎和動搖。
你
他的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你是
呵
我發(fā)出一聲極盡嘲諷的低笑，緩緩抬起手，伸向臉上那猙獰的赤金色面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這一個動作上。仙界的廝殺聲仿佛都停滯了。我甚至能感應(yīng)到玉瑤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的臉色，在這一刻變得異常蒼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面具，緩緩摘下。
一張臉，暴露在所有仙魔面前。那是一張
曾經(jīng)清麗絕倫，如今卻帶著一種妖異魅惑，卻又冰冷徹骨的臉！眉眼依稀還是當(dāng)年的模樣，但氣質(zhì)卻天差地別。曾經(jīng)眼中的純真與向往，早已被無盡的黑暗和恨意取代。最引人注目的，是我那雙赤金色的瞳孔，如同燃燒的煉獄之火，攝人心魄。
這張臉
這張臉�。�！
轟——！我能感覺到凌塵的腦海中如同炸開了一道驚雷！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
阿
阿九！
我聽到他失聲驚呼，聲音因為極致的震驚而扭曲變形，
不！不可能！你明明已經(jīng)
明明已經(jīng)被我取了心頭血，打入了無間煉獄！形神俱滅！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還活著！而且
變成了這副模樣！成為了
戮心魔主！
不可能
我看著他震驚失態(tài)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拜你所賜，我在無間煉獄，活得
很好。
我伸出手指，輕輕劃過自己的臉頰，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是不是很驚訝是不是覺得
你當(dāng)年親手毀滅的光明，如今變成了讓你恐懼的黑暗
不
這不是真的
一定是幻覺！是魔族的幻術(shù)！
他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這對他堅守了百年的信念，是毀滅性的沖擊！如果我沒死
如果我真的是阿九
那他當(dāng)年
豈不是
幻覺
我嗤笑一聲，笑聲中充滿了悲憤與絕望，
凌塵仙尊，你還真是
一如既往的自欺欺人��！
我猛地抬手，一把撕開了胸前暗紅色的魔神戰(zhàn)甲！
那你看看，這個
是不是幻覺！
在無數(shù)仙魔震驚的目光中，我露出了光潔的胸膛。而在那心臟的位置，赫然存在著一個猙獰、扭曲、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那傷疤周圍，繚繞著淡淡的黑色魔氣，仿佛有無數(shù)冤魂在其中哭嚎。傷疤的形狀，與當(dāng)年他取我心頭血時，指尖劃過的軌跡，一模一樣！我甚至能感覺到，那傷疤深處，傳來一股微弱的、與他自身仙力隱隱相斥，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牽連的氣息！
那是
他當(dāng)年留下的痕跡！是鐵證！
看清楚了嗎凌塵仙尊！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心裂肺的控訴，
這就是你當(dāng)年賜予我的‘恩典’！這就是你用來煉制‘鎮(zhèn)魔法器’，標榜你‘正道功績’的源頭！
日日夜夜，它都在提醒我，我是如何被自己所救之人，親手剜心剔骨，打入地獄！
提醒我，所謂的正道，所謂的仙尊，是何等的虛偽！何等的冷酷無情！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我看著他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真相
原來這才是真相！救他的人，真的是我！那個被他當(dāng)作魔孽，親手取了心頭血，打入無間煉獄的阿九！而玉瑤
玉瑤她
我的目光猛地轉(zhuǎn)向不遠處的玉瑤！此刻的玉瑤，早已沒了平日的溫婉清麗，臉色煞白，眼神躲閃，身體微微發(fā)抖，不敢與我對視！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是她！是玉瑤騙了他！她竊取了我的功勞，顛倒黑白，將救命恩人污蔑成禍害！而他！他這個自詡明辨是非、維護正道的凌塵仙尊，竟然被她蒙蔽了雙眼！他錯把魚目當(dāng)珍珠，親手將唯一的救贖，推向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噗——！
我看著他又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潔白的仙袍。他的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晃了晃，幾乎要從空中栽落下去。他的道心
徹底碎了！支撐他百年的信念，在這一刻，轟然崩塌！化為粉碎！我能感覺到他體內(nèi)的仙力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瘋狂流失，修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跌落！金仙
真仙
玄仙
不過短短片刻，他便從高高在上的仙尊，跌落到了一個連普通仙人都比不上的境地！
修為盡毀！
這就是
代價嗎錯付代價是毀滅
哈哈哈哈！
我看著他修為盡毀、狼狽不堪的樣子，笑得更加瘋狂，眼中卻流下了兩行血淚，
凌塵！看到了嗎！這就是你信任的人！這就是你守護的正道！
你親手毀了我的一切！現(xiàn)在，輪到我來毀掉你的一切了！
我的目光掃過下方驚恐萬狀的仙家，掃過搖搖欲墜的九天仙宮，最終落在他身上，充滿了毀滅的欲望。
今日，我便要讓這九天仙宮，化為廢墟！讓所有虛偽的仙人，為你的愚蠢陪葬！
我高高舉起手，無盡的魔氣在我掌心匯聚，形成一個散發(fā)著滅世氣息的、漆黑的能量球！那能量球中蘊含的力量，足以將整個九天仙宮，連同在場的所有仙人，徹底抹去！
不要！
我聽到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眼中充滿了絕望和
一絲決絕。他看著我，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錯了。罪孽，當(dāng)由他一人承擔(dān)不能再讓我
傷害更多無辜的人了
可笑！他的贖罪，來得太晚了！我的痛苦，我的百年煉獄，我的扭曲人生，誰來償還！
我不會停手！我要毀滅一切！毀滅這虛偽的正道，毀滅這座壓在我頭頂?shù)南蓪m，毀滅所有參與和旁觀我悲劇的人！
毀滅，才是我的歸宿！
8.
九天仙宮在我的滅世能量下顫抖，仙人們絕望地哀嚎。凌塵修為盡毀，癱軟在空中，眼中充滿了悔恨和痛苦。玉瑤面如死灰，癱倒在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我看著這一切，心中沒有預(yù)想中的快意，只有一種更加深沉的、仿佛能將靈魂撕裂的痛苦。我的恨意太濃烈了，它像毒藥一樣侵蝕著我，讓我無法感受到除了毀滅之外的任何情緒。
凌塵！
我再次將目光鎖定在他身上，聲音冰冷如霜，
你錯了！你大錯特錯！你以為你的‘無情道’，能讓你超脫一切嗎你以為你斬斷的是情緣，可你斬斷的，卻是你唯一的救贖！
我指向玉瑤，她像一只被盯上的螻蟻，顫抖得更加厲害。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你不是想知道當(dāng)年在落魂淵發(fā)生了什么嗎！
我厲聲喝問，聲音中蘊含著恐怖的魔神之力，
玉瑤！說！把你當(dāng)年做的好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否則，我讓你嘗嘗，比無間煉獄更痛苦的滋味！
一股無形的魔氣瞬間籠罩了玉瑤！
啊——！
她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她的精神防線徹底崩潰了。
她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開始哭喊：
我說！我說！別殺我！別殺我！
當(dāng)年
當(dāng)年在落魂淵
我趕到的時候
仙尊你已經(jīng)昏迷了
是阿九
是阿九在救你
她耗費了好多修為
還用了心頭血
我
我嫉妒她！憑什么她一個魔女，能得到仙尊你的青睞！憑什么她能救你！我
我就想著
如果是我救了你
那你一定會對我另眼相看
所以
所以我等阿九救完你，變得虛弱的時候
偷襲了她
然后
然后我就告訴醒來的你
是阿九要害你
是我救了你
仙尊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我也是一時糊涂
我也是太愛慕你了啊
玉瑤的哭訴，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我的心上！這就是真相！這就是血淋淋的真相！我被自己救下的人，被自己當(dāng)作姐妹的人，聯(lián)手推進了地獄！
我看著凌塵，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苦和絕望。他聽到了！他聽到了他一直信任的
師妹
，是如何欺騙他，如何毀了我！他聽到了他一直堅守的
正道
，是如何被這卑鄙的謊言玷污！
我看到他眼中最后一絲光亮熄滅，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無數(shù)歲。他的道心，徹底破碎了！他再也無法承受這巨大的打擊和悔恨！
噗——！
又一口心血從他口中噴出，染紅了潔白的仙袍。他再也無法維持漂浮，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向下方墜落。
我沒有去接他，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下墜的身影。修為盡毀，道心崩塌，這便是他付出的代價！他親手毀了我，我也親手毀了他！我們扯平了！
不，沒有扯平！我的百年煉獄，我的剜心之痛，我被扭曲的人生，豈是他一句道歉，一次跌落凡塵就能償還的！
我的恨意沒有絲毫消退，反而因為玉瑤的哭訴，因為凌塵的狼狽，而更加瘋狂地燃燒！
滅世能量球在我掌心劇烈地跳動著，散發(fā)著毀滅一切的氣息。我看著下方驚恐絕望的仙人們，他們是凌塵
正道
的擁護者，他們曾對我鄙夷唾棄，他們是這場悲劇的旁觀者和幫兇！他們都該死！
死吧！
我厲聲嘶吼，準備將掌心的能量球狠狠地砸向九天仙宮！
就在這時，我看到那個向下方墜落的身影，在即將落地的前一刻，猛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用盡最后一絲力量，朝著我的滅世能量球沖了過來！
不要！
我聽到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吼著，沖向那足以將他瞬間湮滅的黑暗能量！
他沒有仙力，沒有法寶，他只是一個修為盡毀的凡人，用他那殘破的身軀，沖向我的毀滅！
我瞳孔猛地一縮，這是
做什么！贖罪嗎！
他的身體，在接觸到那滅世能量的瞬間，化為了漫天飛舞的光點，如同破碎的星辰，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
而就在他魂飛魄散的前一刻，我仿佛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穿透了滅世能量的轟鳴，穿透了我的恨意和痛苦，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對不起
阿九
我的身體猛地僵住。
9.
對不起
阿九
那微弱的聲音，如同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響。我高舉的手僵在半空，掌心的滅世能量球在她失控的情緒下劇烈波動，最終
緩緩消散，化為純粹的魔氣，逸散在空中。
凌塵死了。魂飛魄散。
他用一種我從未想過的方式，死在了我的面前。用他殘破的身軀，沖向我的毀滅，帶著一句遲來的
對不起
。
這算什么贖罪嗎
我怔怔地看著他魂飛魄散的地方，那里的光點已經(jīng)徹底消失，只剩下虛無。我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他死了。那個我恨了百年，支撐我從無間煉獄爬回來的唯一目標
死了。
那她
還剩下什么
無盡的恨，無盡的痛，還有
這剛剛得到的、卻瞬間變得毫無意義的
勝利
一股難以言喻的、更加深沉的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心臟。那道猙獰的傷疤，仿佛也感應(yīng)到了什么，傳來一陣陣灼燒般的刺痛。
我以為，復(fù)仇會帶來快感，會填補我心中的空洞。我以為，看著他痛苦，看著他道心破碎，看著他守護的一切化為烏有，我這個
戮心魔主
會感到滿足。
可是
當(dāng)他真的以這樣一種方式，決絕地、徹底地消失在我面前，用生命償還了那份
債
時
她心中的恨意，并沒有消散。反而
被一種更加濃郁的、無邊無際的空虛和悲涼所取代。
他死了。我的世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恨意，以及
一種深入骨髓的、無法擺脫的孤寂。
我緩緩低下頭，赤金色的瞳孔掃過下方狼藉的仙宮，掃過那些驚恐的仙人。他們是劫后余生，癱軟在地，驚魂未定。他們曾對我鄙夷，曾對我唾棄，他們是這場悲劇的旁觀者和幫兇。我本該毀滅他們，為我的痛苦復(fù)仇。
可是，當(dāng)我看到凌塵以身贖罪的那一刻，我的恨意仿佛失去了宣泄的目標，變得茫然無力。再毀滅這些螻蟻，又有什么意義凌塵已經(jīng)死了，他守護的一切，在我眼中，已經(jīng)變得不重要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癱軟在地、瑟瑟發(fā)抖的玉瑤身上。她還在那里，還在為她的罪行顫抖。
她該死。她的死，是我唯一的、沒有受到凌塵死亡影響的復(fù)仇目標。
我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抬手，輕輕一指。一道黑氣射出，瞬間沒入玉瑤體內(nèi)。
玉瑤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便化為了一灘膿血，魂飛魄散。
做完這一切，我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轉(zhuǎn)身，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濃郁的魔氣之中。魔潮退去，如同來時一般突兀。
只留下滿目瘡痍的九天仙宮，和一群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仙人。
以及
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錯誤，和一個永遠流傳下去的、關(guān)于仙尊與魔女的、充滿了血與淚的傳說。
我是魔界之主，戮心。我回到了屬于我的黑暗領(lǐng)域。魔族臣服，三界畏懼。我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再無人敢忤逆我。
可我
卻比在無間煉獄時，更加孤獨。
我的宮殿冰冷而空曠。我坐在這至高無上的王座上，卻只感到無盡的寒冷。我的心口，那道猙獰的傷疤還在，它不再僅僅提醒我被剜心的痛苦，還提醒我
那個親手剜心，又最終以身贖罪的男人。
恨意依舊存在，但它不再是單純的火焰，而是混雜了太多的東西——迷茫、空虛、甚至
一絲連我自己都不敢承認的
悲傷。
我得到了復(fù)仇，卻失去了目標。我成為了魔主，卻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
三界漸漸流傳開一個新的傳說。每逢月圓之夜，當(dāng)清冷的月光灑落大地，魔域最深處，那座終年被黑暗籠罩的宮殿里，總會隱隱傳來一陣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
那哭聲，充滿了無盡的恨，無盡的痛，還有
一絲無人能懂的、深埋在心底的、早已破碎的
眷戀。
哭聲低沉而悲傷，如同亙古不變的魔域悲歌，在寂靜的夜空中，久久回蕩，訴說著一個關(guān)于錯付、毀滅與永恒孤寂的故事。
大道無情亦有情，錯付代價是毀滅。而毀滅之后，剩下的，唯有無盡的黑暗，和永不停止的
悲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