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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歲被棄,十三歲慘死貧民窟,重生回到噩夢開始的那天——這一次,我親手撕碎全家的偽善面具!

    第一章

    電話那頭傳來冰冷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被限制接聽...

    十三歲的程暖蜷縮在貧民窟出租屋的角落,腹部的傷口已經(jīng)化膿感染,高燒讓她的視線模糊不清。她顫抖的手指幾乎握不住那個偷來的老舊手機,卻仍不死心地再次按下哥哥程陽的號碼。

    求求你...就接一次...她啜泣著,喉嚨干裂得像是被火烤過,我只要...一點買藥的錢...

    同樣的提示音再次響起。程暖終于明白,那個曾經(jīng)會偷偷給她塞糖果的哥哥,早已將她徹底從生命中抹去。

    三年前,因為弄丟了妹妹程玥,她被全家人流放到國外親戚家。當(dāng)親戚拒絕收留她后,十歲的孩子只能在街頭掙扎求生。而現(xiàn)在,一場幫派斗毆中留下的刀傷,即將帶走她短暫而痛苦的生命。

    也好...程暖閉上眼睛,淚水滑過臟兮兮的臉頰,下輩子...別再當(dāng)程家的孩子了...

    黑暗吞噬意識的最后一刻,她仿佛聽見妹妹得意的笑聲:姐姐真笨,我就在旁邊看著她到處找我呢!

    暖暖!發(fā)什么呆呢

    程暖猛地睜開眼睛,刺目的陽光讓她下意識抬手遮擋。當(dāng)她看清周圍環(huán)境時,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她站在市中心商場明亮的洗手間門口,而面前正是不滿八歲、穿著粉色蓬蓬裙的程玥。

    這是妹妹走失的那天!

    姐姐,我要上廁所,你在外面等我哦!程玥眨著天真的大眼睛,聲音甜得像是抹了蜜,一定要等我哦,不然我會害怕的!

    程暖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疼痛告訴她這不是夢。她重生了,回到了改變她命運的那一天。

    前世的此刻,她乖乖等了半小時不見妹妹出來,沖進洗手間卻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她驚慌失措地找遍整個商場,哭喊著妹妹的名字,最終驚動了商場保安和隨后趕來的父母。

    而實際上,程玥一直躲在附近的玩具店櫥窗后,看著她焦急的模樣竊笑不已。當(dāng)晚回家后,程玥才輕描淡寫地說自己只是走丟了,而已經(jīng)鬧得滿城風(fēng)雨的家人,自然將全部責(zé)任推給了沒照顧好妹妹的程暖。

    姐姐程玥歪著頭,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你聽見了嗎

    程暖深吸一口氣,這次她不會再上當(dāng)了。

    你自己去吧,我突然想起有東西忘在一樓了。她平靜地說,轉(zhuǎn)身就走。

    程玥明顯愣住了,小臉漲得通紅:不行!媽媽說讓你一直跟著我的!

    那你跟我一起下樓拿東西程暖故意提議,果然看到程玥眼中閃過慌亂。

    我...我要上廁所!程玥跺了跺腳,轉(zhuǎn)身沖進洗手間。

    程暖沒有離開,而是躲在一根立柱后靜靜等待。不到五分鐘,程玥鬼鬼祟祟地從洗手間出來,東張西望一番后,貓著腰躲進了對面的玩具店。

    透過櫥窗玻璃,程暖清楚地看到妹妹躲在展示柜后面,不時探頭看向洗手間方向,臉上帶著惡作劇得逞的壞笑。

    程暖舉起手機,冷靜地拍下這一幕。拍完后,她沒有像前世一樣驚慌失措地尋找,而是直接轉(zhuǎn)身離開商場。

    這一次,她選擇逃離這個家。

    第2章

    程暖站在程家別墅門前,手指懸在門鈴上方遲遲沒有按下。

    前世的這一天,她在商場瘋找了妹妹三個小時,最終被保安帶到辦公室。父親程建國趕來時,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連個孩子都看不住,你還有什么用

    那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十歲孩子的心。而現(xiàn)在,二十三歲的靈魂被困在十歲的身體里,她絕不會再給他們傷害自己的機會。

    程暖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路過客廳時,她瞥見保姆張阿姨正在擦拭花瓶。張阿姨抬頭看到她獨自一人,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暖暖,玥玥呢張阿姨放下抹布,緊張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程暖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繼續(xù)往樓上走。她能感覺到張阿姨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那目光里有些她前世從未注意過的東西——不是責(zé)備,而是擔(dān)憂,甚至是……同情。

    程暖!

    父親的怒吼從二樓書房傳出,程暖的身體本能地僵住了。即使重生一次,那種刻入骨髓的恐懼仍然揮之不去。她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繼續(xù)移動腳步。

    程建國大步走出書房,西裝革履,面色陰沉。他身后跟著母親林月,一襲優(yōu)雅的旗袍,妝容精致,眼神冰冷。

    你妹妹呢程建國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下樓梯,一把抓住程暖纖細(xì)的手臂,學(xué)校打電話說你們倆都沒去下午的課,玥玥在哪

    程暖忍住手臂上的疼痛,平靜地抬頭與父親對視: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月的聲音陡然拔高,早上是你送她去學(xué)校的!

    中午她讓我陪她去商場。程暖緩慢而清晰地說,她說要上廁所,讓我在門口等。我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她就不見了。

    這套說辭與前世一模一樣,但這一次,她臉上沒有淚水,聲音沒有顫抖。程建國顯然注意到了異常,眉頭皺得更緊。

    你離開了一會兒他聲音危險地壓低,我有沒有說過,無論什么時候都要看好你妹妹

    程暖感到一陣諷刺的笑意涌上喉嚨。是啊,無論什么時候,程玥永遠(yuǎn)排在第一。程玥的安危,程玥的感受,程玥的未來。而她程暖,不過是程玥的附屬品,一個隨時可以犧牲的保姆兼替罪羊。

    我找了她兩個小時。程暖說,然后我決定回家。

    你什么林月尖聲叫道,你把妹妹弄丟了就自己回家程暖,你是不是瘋了

    程暖等的就是這一刻。她掏出手機,調(diào)出那張照片,舉到父母面前:我沒弄丟她。她躲在玩具店后面,看著我到處找她。我覺得很好玩,就拍下來了。

    時間仿佛凝固了。

    程建國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又由白轉(zhuǎn)青。林月一把搶過手機,放大照片仔細(xì)查看,涂著精致口紅的嘴唇微微顫抖。

    這……這不可能。林月?lián)u著頭,玥玥不會做這種事。一定是你……是你逼她躲起來的!

    程暖差點笑出聲來。即使證據(jù)擺在眼前,母親的第一反應(yīng)仍是維護程玥,指責(zé)她。多么熟悉的劇本啊。

    照片上有時間戳。程暖輕聲說,下午2點17分。那時候我已經(jīng)找了她快一個小時了。

    程建國奪過手機,死死盯著屏幕。程暖能看出他在思考,在權(quán)衡。不是權(quán)衡兩個女兒誰在說真話,而是權(quán)衡這件事該如何處理才能最小化對程玥的影響。

    把照片刪了。最后他命令道,聲音低沉而危險,這件事到此為止。等玥玥回來,誰也不準(zhǔn)再提。

    程暖接過手機,當(dāng)著他的面刪除了照片。但她知道,云端備份早已存在。這一次,她不會再毫無防備。

    現(xiàn)在,回你的房間去。程建國轉(zhuǎn)身走向書房,等你妹妹回來,我要看到你向她道歉。

    道歉程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了你誣陷她。林月冷冷地補充,還有,今晚不許吃飯。好好反省一下你的行為。

    程暖站在原地,看著父母離去的背影,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她早該知道會是這樣。證據(jù)、邏輯、真相,在這個家里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程玥。

    她慢慢走上樓梯,在拐角處遇到了張阿姨。老保姆手里端著一杯熱牛奶和幾塊餅干,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

    暖暖……張阿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把托盤塞到她手里,拿著吧,別餓壞了。

    程暖接過托盤,突然注意到張阿姨手腕上的一道傷疤。前世她從未在意過這個小細(xì)節(jié),但現(xiàn)在,二十三歲的目光看出了異�!莻烫R了,像是被什么利器刻意劃傷的。

    張阿姨,程暖壓低聲音,你知道程玥是故意的,對嗎

    老保姆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眼神閃爍:小孩子調(diào)皮而已……你別往心里去。

    這不是第一次了。程暖緊盯著對方的眼睛,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張阿姨的嘴唇顫抖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程暖讀不懂的情緒——是恐懼愧疚還是……同情

    暖暖,有些事情……張阿姨左右張望了一下,聲音幾不可聞,不是你的錯。記住這句話。

    她匆匆離開,留下程暖站在走廊上,心跳如雷。不是你的錯。這句話在她腦海中回蕩。前世十三年的人生里,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回到房間,程暖鎖上門,把牛奶和餅干放在床頭。她打開衣柜,拖出一個舊書包,開始往里面塞必需品:幾件換洗衣服、存了三年零花錢的小豬存錢罐、生日時張阿姨送的手表。

    她剛把存錢罐砸開取出里面的鈔票,房門突然被猛地推開。程建國站在門口,臉色鐵青。

    你在干什么他厲聲問道。

    程暖的手停在半空中,大腦飛速運轉(zhuǎn)。逃跑計劃提前暴露了,但她不能慌。前世二十三年的苦難教會她最重要的一件事——恐懼只會讓施虐者更興奮。

    收拾東西。她平靜地回答,既然這個家不歡迎我,我離開就是了。

    程建國像是被雷擊中一般僵在原地。顯然,他從未想過十歲的女兒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胡鬧!他最終咆哮道,為了這么點小事就要離家出走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

    程暖差點笑出聲來。危險比起這個家,外面的世界簡直安全得像天堂。

    我不會再當(dāng)程玥的替罪羊了。她直視父親的眼睛,如果她今天真的走丟了,是不是又要像上次那樣,把我關(guān)在地下室三天不給飯吃

    程建國的表情變得猙獰:誰告訴你的

    這個反應(yīng)讓程暖心頭一震。她只是隨口一說,基于前世經(jīng)驗的猜測,但父親的回答無疑證實了——在上次某個她不知道的事件中,他們確實那樣懲罰過她。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完全不記得這件事。還有多少這樣的懲罰被她的大腦選擇性地遺忘

    滾出去!程建國突然暴怒,一把抓起她的書包扔到走廊上,有種就別回來!我倒要看看,沒有程家,你能活幾天!

    程暖沒有爭辯,默默撿起書包,把散落的物品一件件裝回去。當(dāng)她彎腰撿起最后一件東西時,余光瞥見程玥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來了,正站在樓梯口,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姐姐要走了嗎程玥用甜得發(fā)膩的聲音問,外面有好多壞人哦,姐姐不怕嗎

    程暖直起身子,書包甩在肩上。她看著妹妹那張?zhí)焓拱愕男∧�,第一次看清了那甜美外表下的惡毒本質(zhì)。

    比起外面的壞人,程暖輕聲說,我更怕家里的。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下樓梯,穿過富麗堂皇的客廳,推開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門。夕陽的余暉灑在她臉上,溫暖得讓人想哭。

    她沒有哭。她只是緊了緊書包帶子,邁步走向未知的世界。

    這一次,她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

    三天后,城郊一家名為老陳家的小餐館后門,老板娘紅姐正把一袋廚余垃圾扔進垃圾桶。她轉(zhuǎn)身時差點撞到一個瘦小的身影。

    哎喲,嚇我一跳!紅姐拍著胸口,小朋友,你在這兒干嘛

    站在她面前的是個衣衫略顯凌亂的小女孩,背著個舊書包,小臉臟兮兮的,但眼睛卻出奇地冷靜成熟。

    阿姨,程暖直視紅姐的眼睛,你們需要幫手嗎我什么都能做——洗碗、擦桌子、端菜。只要給口飯吃和個地方睡覺就行。

    紅姐皺起眉頭:孩子,你多大了父母呢

    十歲。程暖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我干活很利索,不會給您添麻煩。

    前世記憶告訴她,這家餐館的老板夫婦是好人。十二歲那年她流浪到這里,紅姐給了她一碗熱湯和一個臨時避雨的角落。雖然第二天就被社區(qū)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送回了程家,但那碗湯的溫暖,她記了一輩子。

    紅姐上下打量著她,眼神漸漸軟化:進來吧,先吃點東西再說。

    程暖跟著紅姐走進餐館廚房,撲面而來的飯菜香氣讓她胃部一陣絞痛。她已經(jīng)三天沒吃頓正經(jīng)飯了,靠著便利店丟棄的臨期面包和公園飲水機活到現(xiàn)在。

    紅姐盛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牛肉面放在她面前:吃吧。

    程暖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碗面,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放下碗時,她發(fā)現(xiàn)紅姐和丈夫陳叔正低聲交談,不時看她一眼。

    孩子,最終陳叔走過來,蹲下身與她平視,我們不留童工,這是違法的。但如果你真的沒地方去,可以在我們這兒暫住幾天,幫點小忙,等聯(lián)系上你父母再說。

    程暖知道這是她能期待的最好結(jié)果了。她點點頭:謝謝。我不會白吃白住的。

    紅姐嘆了口氣,領(lǐng)著她走向餐館樓上的一間小儲藏室:這里有點擠,但還算干凈。廁所在一樓后面,洗澡間在——

    我知道在哪里。程暖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我是說……我剛才看到指示牌了。

    紅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沒多問。她找出一套干凈的舊衣服和毛巾遞給程暖:先洗個澡吧。明天我們再好好談?wù)劇?br />
    當(dāng)浴室門關(guān)上,熱水從頭頂淋下的那一刻,程暖終于允許自己流下了重生后的第一滴眼淚。熱水沖刷著她瘦小的身體,也帶走了部分疲憊和恐懼。

    她做到了。她逃離了那個家,找到了暫時的避風(fēng)港。但這只是開始。手機里那張備份的照片,張阿姨欲言又止的表情,父親對她上次受罰的反應(yīng)……所有這些都指向一個可怕的真相——程家隱藏的秘密,遠(yuǎn)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

    而她,程暖,將一層層揭開這些秘密,哪怕只是為了向自己證明:前世那個死在貧民窟的可憐蟲,今生值得更好的結(jié)局。

    第3章

    清晨五點,鬧鐘還沒響,程暖就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

    老陳家餐館樓上的儲藏室只有六平米,放了一張折疊床和一個小衣柜后,幾乎轉(zhuǎn)不開身。但對程暖來說,這比程家的豪華臥室更讓她安心——這里沒有隨時可能闖入的程玥,沒有半夜檢查她是否乖乖睡覺的母親,更沒有那些藏在暗處的攝像頭。

    她輕手輕腳地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臉,穿上紅姐給她的舊T恤和牛仔褲。鏡子里的女孩瘦小得不像十歲,蒼白的臉上有一雙過于成熟的眼睛。

    下樓時,陳叔已經(jīng)在廚房忙活了。面團在案板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蒸籠冒出騰騰熱氣,油鍋滋滋作響。這些聲音比程家的任何一首鋼琴曲都更悅耳。

    暖暖,這么早陳叔頭也不抬地問,手上揉面的動作沒停。

    我來幫忙。程暖熟門熟路地系上小圍裙,站到洗碗池前。前世十二歲到十三歲那段流浪日子里,她曾在四五家餐館打過零工,洗碗這種活計早就爛熟于心。

    陳叔瞥了她一眼,沒說什么。三天前收留這個陌生女孩本是一時心軟,沒想到她出奇地能干——洗碗、擦桌、端菜,甚至簡單的切配都能上手,勤快得不像個十歲孩子。

    今天要送二十份早餐到對面寫字樓。陳叔遞給她一張訂單,紅姐一會兒就下來,你們一起去。

    程暖點點頭,麻利地開始準(zhǔn)備一次性餐具和包裝袋。前世記憶告訴她,這家小餐館主要做周邊上班族的生意,早餐和午餐時段最忙,下午就清閑了。她計劃利用空閑時間開始調(diào)查程家,尤其是那張云端備份的照片——程玥躲在玩具店后竊笑的證據(jù),或許能成為揭開家庭秘密的第一把鑰匙。

    暖暖,把這個喝了。紅姐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一杯溫?zé)岬亩節(jié){塞到她手里,杯壁上凝著細(xì)密的水珠。

    程暖雙手捧著杯子,熱度從指尖一直傳到心里。前世那碗救命的牛肉面就是紅姐給的,如今又是她。有些人的善良,似乎與時空無關(guān)。

    謝謝紅姐。她小口啜飲著,甜度剛好。

    紅姐粗糙的手突然撫上她的額頭,把碎發(fā)撥到一邊:傷口還疼嗎

    程暖下意識摸了摸額角的結(jié)痂。那是離家那晚在公園長椅過夜時,被流浪漢推搡撞到鐵欄桿留下的。當(dāng)時血流如注,嚇得她以為要死在那里了。

    不疼了。她輕聲回答。

    紅姐嘆了口氣,從兜里掏出一條粉色發(fā)繩:女孩子要打扮得精神些。來,我給你扎個馬尾。

    程暖僵住了。在前世的記憶里,母親從未給她梳過頭。程玥每天都有精致的發(fā)型,而她永遠(yuǎn)是亂蓬蓬的短發(fā),因為長頭發(fā)太難打理。

    紅姐的手很靈巧,三兩下就扎好了一個高高的馬尾。程暖伸手摸了摸,突然鼻子一酸。

    怎么了紅姐皺眉。

    沒什么。程暖迅速眨掉眼里的濕意,我們?nèi)ニ筒桶伞?br />
    寫字樓大堂明亮整潔,電梯門映出她扎著馬尾的倒影。程暖推著送餐車,恍惚間覺得自己像個普通的孩子,過著普通的生活。沒有虐待,沒有偏袒,沒有那些深夜里的懲罰。

    1203室,林氏貿(mào)易。紅姐核對訂單,聽說這家公司最近在和你爸...和程氏企業(yè)談合作。

    程暖的手一抖,差點打翻餐盒。程氏企業(yè)——父親程建國的商業(yè)帝國,也是她噩夢的源頭。前世她被流放到國外后,曾聽親戚提起程氏如何擴張壯大,而她卻只能在貧民窟掙扎求生。

    我不清楚這些。她低聲回答,刻意避開紅姐探究的目光。

    紅姐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暖暖,我不知道你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但如果你需要幫助...

    1203到了。程暖打斷她,敲響了玻璃門。

    送完餐回餐館的路上,程暖借口去公共廁所,拐進了路邊一家網(wǎng)吧。十歲孩子獨自進網(wǎng)吧本應(yīng)引人注目,但網(wǎng)管只是懶洋洋地掃了她一眼就繼續(xù)打游戲了——流浪兒的打扮是最好的偽裝。

    程暖用紅姐給她的零花錢開了一小時電腦。登錄云端賬號下載那張關(guān)鍵照片后,她開始搜索程氏企業(yè)的最新消息。

    《程氏集團進軍地產(chǎn)業(yè),收購城北老舊小區(qū)引爭議》

    《程氏與林氏貿(mào)易達成戰(zhàn)略合作,共建物流園區(qū)》

    《慈善家程建國再捐百萬,資助孤兒院設(shè)施升級》

    最后一條新聞讓程暖鼠標(biāo)一頓。孤兒院前世她從未聽說過父親對孤兒院有什么特別關(guān)注。點開報道,照片里程建國笑容可掬地將支票遞給一位白發(fā)院長,背景是陽光之家兒童福利院的招牌。

    程暖皺起眉頭。直覺告訴她,這所孤兒院不簡單。她迅速記下地址和院長姓名,正要繼續(xù)搜索,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提醒她該回去了。紅姐會擔(dān)心的。

    關(guān)閉網(wǎng)頁前,她鬼使神差地搜索了程暖

    失蹤。結(jié)果讓她渾身冰涼——《程氏集團長女疑因偷竊離家,家人焦急尋找》,配圖是程建國和林月接受采訪的悲痛面孔。

    小小年紀(jì)就偷家里財物,我們也很痛心。報道中程建國嘆氣,希望暖暖看到新聞能回家,我們會幫她改掉壞習(xí)慣。

    程暖咬緊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前世也是這樣,明明是程玥弄丟了她最喜歡的書,父母卻一口咬定是她偷了東西賣掉。那天晚上,她被罰跪在書房一整夜。

    而現(xiàn)在,他們故技重施,提前給外界打預(yù)防針——就算程暖說出真相,也會被當(dāng)成偷東西的問題兒童在撒謊。

    改掉壞習(xí)慣她冷笑一聲,關(guān)掉電腦,是改掉揭穿你們的勇氣吧。

    回到餐館已近中午,用餐高峰即將開始。程暖剛系上圍裙,紅姐就急匆匆塞給她一個外賣袋:

    暖暖,把這個送到城東中學(xué),高三教師辦公室陳老師訂的。

    程暖接過袋子,心跳突然加速。城東中學(xué)——程陽的學(xué)校。前世哥哥比她大五歲,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讀高三。如果運氣好,她可能不會碰到他;如果運氣不好...

    我馬上去。她低聲說,拎起袋子就往外跑。

    城東中學(xué)距離餐館兩站公交,程暖選擇步行。秋日的陽光暖而不烈,路邊梧桐葉開始泛黃。她刻意放慢腳步,試圖理清思緒。見到程陽該怎么辦裝作不認(rèn)識還是質(zhì)問他為何拉黑那個求救電話

    校門口保安看了她一眼就放行了——送餐的孩子顯然不構(gòu)成威脅。高三教師辦公室在三樓盡頭,程暖低著頭快步走過走廊,祈禱不要遇到任何熟人。

    程暖

    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渾身血液凝固。抬頭看去,程陽站在樓梯拐角處,校服外套隨意搭在肩上,臉上寫滿震驚。三年后的哥哥比記憶中更年輕,但眉眼間的冷漠如出一轍。

    程暖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逃跑,但程陽已經(jīng)大步走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在這里干什么爸媽找你都找瘋了!

    放開。程暖掙扎著,聲音壓得極低,我只是來送外賣。

    程陽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餐袋上,眉頭皺得更緊:你...在打工

    不然呢喝西北風(fēng)嗎程暖諷刺地反問,麻煩讓讓,客人等著吃飯。

    程陽的手松了松,但沒有完全放開。他上下打量著妹妹,目光在她額角的傷疤和明顯大一號的衣服上停留:你...這幾天住在哪

    關(guān)你什么事程暖猛地抽回手,反正沒人會關(guān)心。

    她繞過程陽沖向辦公室,放下餐袋收了錢就往外跑。剛跑到一樓,程陽就從后面追上來攔在她面前。

    聽著,他壓低聲音,不管你和爸媽有什么矛盾,離家出走是最蠢的解決辦法。外面很危險,你知道有多少——

    比家里更危險嗎程暖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你知道程玥那天是故意躲起來的嗎你知道爸媽是怎么對我的嗎

    程陽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動搖,但很快恢復(fù)冷靜:玥玥才七歲,她能有什么壞心思爸媽對你嚴(yán)格是為你好。別任性了,跟我回家。

    程暖冷笑一聲,從兜里掏出手機調(diào)出那張照片:自己看吧。你的天真妹妹是怎么躲在玩具店后面,笑著看我找她找得發(fā)瘋的。

    程陽盯著手機屏幕,臉色漸漸變白。程暖知道他在掙扎——一邊是父母灌輸?shù)某太h天真可愛、程暖問題重重的認(rèn)知,一邊是鐵證如山的真相。

    這...這不能說明什么。程陽最終無力地辯解,也許玥玥只是...在玩捉迷藏

    然后爸媽就因為我弄丟了她,把我流放到國外程暖奪回手機,省省吧程陽,你心里清楚這個家有多扭曲。只是你選擇了裝睡而已。

    她轉(zhuǎn)身要走,程陽卻再次攔住她:等等。他從錢包里抽出幾張鈔票塞進程暖手里,至少...別餓著自己。

    程暖看著手里的錢,突然想起前世那個求救電話。那時候的程陽,是不是也曾有過一絲后悔但這個念頭很快被憤怒取代——幾百塊錢買不回一條命。

    留著給你的寶貝妹妹買糖吧。她把錢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跑出校門。

    回餐館的路上,程暖的眼淚怎么也止不住。她恨自己的軟弱——明明發(fā)誓不再為這個家流一滴淚,可程陽給錢的動作還是刺痛了她。最可笑的是,即使重生一次,她心底仍殘存著一絲可悲的期待:也許這一世,哥哥會不一樣

    餐館下午的清凈時段,程暖主動請纓去市場采購。紅姐給了她一張清單和兩百塊錢,叮囑她貨比三家。市場在三個街區(qū)外,要穿過一條商業(yè)街和一個小公園。

    買完東西返回時,公園長椅上的一個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一個年輕男人正在翻閱文件,身旁立著免費法律咨詢的簡易牌子。

    前世流浪的經(jīng)驗告訴程暖,這種公益律師通常能提供有用的信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您好,她小聲開口,我想咨詢一些事。

    年輕男人抬起頭,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沒想到咨詢者會是個孩子。他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白襯衫熨得一絲不茍,渾身上下透著精英氣質(zhì)。

    小朋友,你的父母呢他合上文件,語氣溫和。

    我沒有父母。程暖直視他的眼睛,我想知道,如果一個孩子被家人虐待,她能怎么辦

    律師的表情立刻嚴(yán)肅起來。他示意程暖坐下:我叫季青,是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師。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程暖。十歲。她猶豫了一下,補充道,我...暫時住在朋友家。但我需要了解我的權(quán)利。

    季青點點頭,從公文包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首先,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都是違法的。你有權(quán)向?qū)W校、居委會或者警方求助。根據(jù)未成年人保護法...

    他耐心解釋了相關(guān)法律條款,程暖認(rèn)真記下每一個字。前世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有哪些權(quán)利,而現(xiàn)在,知識就是最好的武器。

    還有一件事,程暖等他說完才開口,如果...如果一個家庭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孩子,但后來虐待她,這個孩子能找到親生父母嗎

    季青推了推眼鏡:這要看具體情況。有正規(guī)收養(yǎng)手續(xù)的話,檔案是密封的,成年后才能申請查閱。但如果是非正規(guī)渠道...他頓了頓,你問這個做什么

    程暖心跳加速。張阿姨那句不是你的錯,父親對她上次受罰的反應(yīng),還有母親看她時那種掩飾不住的厭惡...所有這些碎片拼湊出一個可怕的可能性:她可能根本不是程家的親生女兒。

    只是好奇。她站起身,拎起購物袋,謝謝您的解答,季律師。

    季青遞給她一張名片:如果需要幫助,隨時聯(lián)系我。

    程暖接過名片,上面除了聯(lián)系方式,還印著未成年人保護專項律師的字樣。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浮現(xiàn)在腦�!@位律師或許能幫她調(diào)查程家和那所孤兒院的關(guān)系。

    但她不能貿(mào)然信任一個陌生人。前世教會她的第一課就是:看似友善的面孔下,可能藏著最深的惡意。

    對了,季青突然叫住準(zhǔn)備離開的她,你剛才說你叫程暖程氏企業(yè)的程

    程暖渾身一僵:你怎么知道

    最近在新聞上看到尋人啟事。季青的表情變得復(fù)雜,程家正在到處找你。

    那不是尋人啟事,是通緝令。程暖冷笑,他們說我偷東西離家出走,對吧

    季青沒有否認(rèn),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回答。程暖轉(zhuǎn)身要走,律師卻再次開口:

    程暖,我最近在調(diào)查一起兒童拐賣案。他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重重砸在程暖心口,涉案的孤兒院...可能與你父親有某種聯(lián)系。如果你知道什么...

    程暖猛地回頭,血液在耳邊轟鳴。陽光之家兒童福利院——父親捐款的那所孤兒院

    我需要證據(jù)。她聽見自己說,證明我不屬于那個家的證據(jù)。

    季青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銳光:我們可以互相幫助。明天這個時間,我會在這里。

    程暖點點頭,拎著購物袋快步離開。她的心跳得厲害,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如果...如果她真的不是程家的孩子,那么前世的苦難,今生的報復(fù),都將被賦予全新的意義。

    回到餐館,她把采購的食材交給紅姐,然后借口累了回到小儲藏室。從床墊下取出筆記本,她開始記錄今天獲得的所有線索:

    1.

    程氏企業(yè)與陽光之家孤兒院有資金往來

    2.

    季青律師調(diào)查的拐賣案可能涉及該孤兒院

    3.

    張阿姨暗示不是我的錯,可能知情

    4.

    父母對我異常的態(tài)度,尤其是上次懲罰

    寫完最后一行,程暖合上筆記本,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前世的記憶像走馬燈一樣閃過——被關(guān)地下室、被當(dāng)眾羞辱、被流放國外、那個永遠(yuǎn)無法接通的求救電話...

    如果她真的不是程家的孩子,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釋。而如果她能證明這一點,不僅能夠徹底擺脫那個家,或許還能找到真正的家人——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

    程暖握緊季青的名片,做了一個決定:明天去見律師,開始系統(tǒng)地調(diào)查自己的身世。無論真相多么丑陋,她都要親眼看看,那個被程家刻意掩埋的過去。

    第4章

    程暖蹲在程氏企業(yè)總部后門的灌木叢里,掌心全是汗。

    周六早晨七點,大樓幾乎空無一人。只有值班保安老趙在前臺打盹,每半小時例行巡邏一次。這是前世程陽帶她來公司玩時透露的信息,沒想到會成為今天潛入的關(guān)鍵。

    她深吸一口氣,等老趙的腳步聲遠(yuǎn)去后,迅速溜到側(cè)門前。門禁卡是昨天從紅姐丈夫陳叔那里借的——陳叔在程氏企業(yè)下屬的物流公司做兼職司機,卡片權(quán)限不高,但足夠進入普通辦公區(qū)。

    滴的一聲輕響,門開了。程暖閃身進入,輕車熟路地摸向電梯。前世十二歲那年,父親曾大發(fā)慈悲帶她來過公司一次,目的是向員工展示程家是如何善待這個不爭氣的女兒。那次參觀如今成了她最好的向?qū)А?br />
    檔案室在五樓拐角。程暖躡手躡腳地穿過走廊,心跳聲大得仿佛能震碎胸腔。每個轉(zhuǎn)角都可能遇到加班員工,每個攝像頭都可能記錄下她的行蹤。但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她真的不是程家的孩子,檔案室里一定有線索。

    檔案室門鎖著,但旁邊的窗戶開了一條縫。程暖個子小,勉強能鉆進去。落地時她不小心碰倒了一摞文件,在寂靜的辦公室里發(fā)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她僵在原地足足一分鐘,確認(rèn)沒人過來查看后,才開始搜尋。檔案柜按部門分類,人事檔案在最后一排。灰塵在晨光中飛舞,嗆得她直想打噴嚏。

    程字開頭的文件夾很快找到,但里面只有程陽和程玥的資料。她的呢難道連正式員工身份都沒有

    一個上鎖的矮柜引起了她的注意。柜子很舊,鎖也銹跡斑斑。程暖從發(fā)繩上取下小發(fā)卡,憑著前世在貧民窟學(xué)來的技巧,三兩下就撬開了鎖。

    柜子里只有薄薄一個文件夾,標(biāo)簽上赫然寫著程暖(收養(yǎng))。

    收養(yǎng)。

    這兩個字像閃電劈進程暖的大腦。她顫抖著翻開文件夾,卻發(fā)現(xiàn)關(guān)鍵頁面都被撕掉了,只留下一些邊角碎片和裝訂痕跡。翻到最后,她找到了一張被刻意保留的體檢表——十年前的筆跡已經(jīng)褪色,但仍能辨認(rèn)出收養(yǎng)前體檢和無明顯遺傳疾病等字樣。

    果然...程暖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她早該猜到的。母親林月看她時那種掩飾不住的厭惡,父親對她無端的懲罰,程玥肆無忌憚的欺凌...一切都有了解釋。她不是程家的孩子,從來都不是。

    文件夾最底層還有一張照片,被刻意對折過。程暖小心翼翼地打開它——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人抱著嬰兒站在程家別墅門口。女人低著頭看不清臉,但那嬰兒襁褓上的向日葵圖案,程暖在家族相冊里見過,被標(biāo)注為暖暖百日。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筆跡寫著一個日期:2003年5月12日。而程家的程暖出生證明上,她的生日是2003年8月15日。

    這不可能...程暖的手指死死捏住照片邊緣。如果照片日期是真實的,那么她被帶到程家時已經(jīng)三個月大,而程家偽造了她的出生日期。

    走廊上突然傳來腳步聲,程暖渾身一激靈。她迅速將照片塞進口袋,把文件夾恢復(fù)原狀,然后躲到柜子后面。

    腳步聲在檔案室門口停住了。

    奇怪,窗戶怎么開了是老趙的聲音。

    程暖屏住呼吸,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腔。如果被發(fā)現(xiàn),她不僅會失去查明真相的機會,還可能被強行送回那個地獄。

    老趙嘟囔著關(guān)上了窗戶,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程暖又等了五分鐘才敢動彈,從原路溜出大樓。

    回到安全地帶,她再次查看那張照片。陽光直射下,她突然注意到照片角落有一行小字:李護士拍攝。

    李護士這是唯一的線索了。

    程暖把照片藏進內(nèi)衣暗袋,決定去找季青。律師也許能幫她查出這個李護士的身份。

    回餐館的路上,她總覺得有人在跟蹤�;仡^看了幾次,卻只見到普通行人。是錯覺嗎還是程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的行蹤

    紅姐在餐館后門焦急地踱步,看到程暖立刻沖過來:暖暖!你跑哪去了有幾個人來找你,樣子兇得很!

    程暖渾身一緊:他們說什么了

    說是你親戚,要帶你回家。紅姐皺眉,我說你出去辦事了,他們就...就在店里鬧了起來,打碎了幾套餐具。陳叔差點報警,他們才走。

    程暖握緊拳頭。程家動作比她預(yù)想的還快。是程陽告密了還是...

    紅姐,我可能得搬走了。她輕聲說,我不想連累你們。

    胡說什么!紅姐一把拉住她的手,我和陳叔商量過了,你哪兒也不去。那些人再來,我們就報警!

    程暖眼眶發(fā)熱,但沒時間感動。如果程家派人來餐館鬧事,說明他們已經(jīng)掌握了她的行蹤。接下來只會更危險。

    我得出去一趟。她掙脫紅姐的手,如果...如果天黑前我沒回來,就別等我了。

    暖暖!紅姐在身后喊她,但程暖已經(jīng)跑出小巷。

    季青的辦公室在城東法律援助中心,公交車要坐七站。程暖一路上神經(jīng)緊繃,不斷回頭確認(rèn)沒人跟蹤。照片在內(nèi)衣袋里發(fā)燙,像是揣著一塊火炭。

    法律援助中心周末也開門,但人不多。前臺告訴她季律師出去調(diào)查了,下午才回來。程暖只好在附近的小公園等他,餓得胃疼也不敢離開。

    下午三點,季青終于出現(xiàn)在公園長椅旁,西裝外套搭在肩上,臉色疲憊但眼睛很亮。

    程暖他有些驚訝,你在這等多久了

    半天。程暖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這才想起自己從早上起就沒吃過東西。

    季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臉色很差。走,先去吃點東西。

    附近的小面館里,季青點了兩碗牛肉面。程暖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那碗,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抬頭時發(fā)現(xiàn)季青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面前的面幾乎沒動。

    你不吃嗎她問。

    你吃吧。季青把另一碗推到她面前,看來你找到線索了

    程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rèn)沒人注意他們后,才從內(nèi)衣袋里掏出那張照片:今天在程氏企業(yè)的檔案室發(fā)現(xiàn)的。文件夾上標(biāo)著收養(yǎng),但關(guān)鍵文件都被撕了,只剩下這個。

    季青接過照片仔細(xì)查看,目光在背面的日期上停留許久:你知道這個日期和你官方生日不符,對吧

    程暖點點頭:差了三個月。還有這個李護士,可能是線索。

    我會調(diào)查。季青把照片還給她,不過你冒險潛入太危險了。程家已經(jīng)報警找你,如果被抓住...

    他們說我偷東西離家出走,對吧程暖冷笑,經(jīng)典套路。

    季青推了推眼鏡:不止。今早的最新說法是,你可能被拐賣了,程家懸賞十萬征集線索。

    程暖的筷子掉在桌上。這招太狠了——不僅坐實她受害者形象,還能發(fā)動全社會力量抓她回去。一旦被帶回去,等待她的恐怕不止是懲罰,而是更可怕的命運。

    我需要更多證據(jù)。她聲音發(fā)緊,證明我不是他們親生的,證明他們虐待我...

    我正在查陽光之家孤兒院。季青壓低聲音,有線索表明,他們可能涉嫌販賣兒童給有錢人家。如果你真的是被收養(yǎng)的,很可能通過這個渠道。

    程暖胃里一陣翻騰。她可能是被買來的像商品一樣那她的親生父母呢是自愿放棄了她,還是...

    還有,季青繼續(xù)道,你父親程建國最近頻繁聯(lián)系一位退休醫(yī)生,叫李維民。巧合的是,這位醫(yī)生曾經(jīng)是陽光之家的醫(yī)療顧問。

    李維民...李護士程暖眼前一亮:能查到這位醫(yī)生的地址嗎

    太危險了。季青搖頭,如果程家已經(jīng)懸賞找你,任何與過去有關(guān)的地方都會被監(jiān)視。給我?guī)滋鞎r間,我...

    他的話被面館門口的一陣騷動打斷。三個穿著流里流氣的青年闖了進來,為首的黃毛大聲嚷嚷:聽說這兒的面不錯�。±习�,來三碗最貴的!

    程暖的身體瞬間繃緊。她認(rèn)識那個黃毛——前世程玥上初中后,經(jīng)常使喚這群混混教訓(xùn)不聽話的同學(xué)�,F(xiàn)在他們出現(xiàn)在這里,絕不是巧合。

    季律師,她壓低聲音,我們得走。那些人是沖我來的。

    季青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后門在哪

    廚房右邊。

    季青留下飯錢,兩人悄悄起身往后門移動。剛走到廚房門口,黃毛突然大喊:哎!那不是程家大小姐嗎你爸媽找你找瘋啦!

    程暖拔腿就跑,季青緊隨其后。后門通向一條窄巷,七拐八繞后終于甩掉了追兵。兩人氣喘吁吁地停在公交站旁,程暖的腿抖得幾乎站不穩(wěn)。

    他們怎么找到你的季青皺眉問。

    程暖突然想到什么,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迅速拆開后蓋——果然,一個微型追蹤器粘在電池槽里。

    什么時候...她渾身發(fā)冷。手機是紅姐給她的舊機子,一直放在餐館。唯一可能動手腳的時間就是今天早上那群人來鬧事的時候。

    季青接過追蹤器,用力扔進路過的垃圾車:現(xiàn)在安全了。但你不能再回那家餐館。

    程暖咬住嘴唇。這意味著她又要無家可歸了,但比起連累紅姐夫婦,這算不了什么。

    我有地方去。她撒了個謊,你能幫我查李護士和李維民嗎

    季青遞給她一張新名片,背面寫了個地址:這是我的公寓。如果沒地方去,至少那里安全。至于調(diào)查,交給我。

    程暖收下名片,但沒有承諾什么。信任對她是奢侈品,前世教會她連最親的人都可能背叛。

    兩人在公交站分手,程暖決定先去圖書館過夜。公共場所有監(jiān)控,程家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圖書館關(guān)門后,她在附近24小時快餐店找了個角落坐下。掏出筆記本,她開始整理今天的發(fā)現(xiàn):

    1.

    確認(rèn)收養(yǎng)身份(文件被毀但留有痕跡)

    2.

    照片中的女人和李護士是關(guān)鍵

    3.

    陽光之家孤兒院涉嫌販賣兒童

    4.

    程家已懸賞追蹤,危險升級

    寫完這些,她猶豫了一下,又補充:

    5.

    季青可信嗎

    6.

    程陽知道多少

    合上筆記本,程暖望向窗外的夜色。城市的燈光像無數(shù)雙眼睛,有的充滿敵意,有的深不可測。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那個抱著嬰兒的陌生女人會是她母親嗎如果是,為什么把她交給程家如果否,她又為何出現(xiàn)在程家門口

    太多疑問,太少答案。但有一點程暖很確定——她絕不會像前世那樣任人宰割。既然重生給了她第二次機會,她就要揭開所有真相,哪怕過程充滿危險。

    凌晨三點,快餐店服務(wù)員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她。程暖識相地離開,在公園長椅上蜷縮到天亮。

    周日早晨,她買了份報紙,頭條赫然是《程氏集團長女疑似被拐,家人懸賞尋人》。配圖是程建國和林月淚眼婆娑的照片,聲稱愛女程暖可能被不法分子控制。

    真是演得一手好戲。程暖冷笑,翻到下一版。

    一則小廣告吸引了她的注意:《陽光之家孤兒院二十周年慶,誠邀各界愛心人士參與》。時間是下周六,地點在城北新校區(qū)。廣告角落的聯(lián)系人寫著白院長。

    程暖撕下這則廣告,心跳加速。這可能是潛入調(diào)查的絕佳機會。但以她現(xiàn)在的樣子,一出現(xiàn)就會被認(rèn)出來。她需要偽裝,需要幫手...

    程暖。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程暖渾身一僵,緩緩轉(zhuǎn)身——程陽站在長椅后,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校服皺巴巴的,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

    你...怎么找到我的程暖警惕地后退一步,準(zhǔn)備隨時逃跑。

    程陽苦笑了一下,舉起手機:你拆了追蹤器,但忘了關(guān)手機定位。爸媽雇了私家偵探監(jiān)控所有關(guān)聯(lián)賬號。

    程暖倒抽一口冷氣。她太大意了!

    別緊張。程陽把塑料袋遞給她,我不是來抓你回去的。這里有些吃的和現(xiàn)金,還有...這個。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舊信封:今早在爸媽書房找到的。我想你應(yīng)該看看。

    程暖遲疑地接過信封,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照片——同一個女人抱著同一個嬰兒,但這次她抬著頭,面容清晰。程暖的血液瞬間凝固:照片上的女人,和她有七分相似。

    背面。程陽聲音干澀。

    程暖翻過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筆跡寫著:小暖和媽媽,永遠(yuǎn)在一起。2003.3.21

    這...這是誰程暖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程陽搖搖頭:我不知道。但照片藏在爸爸的保險箱里,和你的...收養(yǎng)文件在一起。他頓了頓,暖暖,我想你可能真的是被收養(yǎng)的。而我父母...他們對你所做的一切...

    他沒有說完,但眼神中的痛苦和愧疚說明了一切。程暖突然意識到,程陽可能和她一樣,都是這個家庭扭曲游戲的受害者。

    為什么要幫我她直視哥哥的眼睛。

    程陽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說了一句:因為那張照片...程玥笑著看你找她的照片。我...我不能再假裝沒看見了。

    他把塑料袋塞進程暖手里,轉(zhuǎn)身離去前低聲說:小心點。爸媽已經(jīng)瘋了,他們不能承受丑聞。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是程家的孩子,對他們來說,你知道了真相會比離家出走危險得多。

    程暖望著哥哥遠(yuǎn)去的背影,手中的照片仿佛有千斤重。謎團正在一點點解開,但真相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

    她打開程陽給的塑料袋,除了食物和現(xiàn)金,還有一張紙條:老地方見。明天放學(xué)后�!�

    老地方...他們小時候秘密玩耍的廢棄工廠程陽想告訴她更多

    程暖把照片和紙條收好,決定冒險一見。但在那之前,她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整理思緒,并想辦法參加下周孤兒院的周年慶。

    她摸了摸季青給的名片,做了一個決定:是時候?qū)で髮I(yè)幫助了。

    第5章

    季青的公寓比程暖想象中整潔得多。

    兩室一廳的格局,書架上整齊排列著法律書籍和文件夾,茶幾上放著半杯沒喝完的咖啡。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給一切鍍上溫暖的金邊。

    你可以住次臥。季青把鑰匙遞給她,冰箱里有食物,浴室有熱水。我這兩天要去鄰市調(diào)查,你可以把這里當(dāng)自己家。

    程暖站在門口沒動,手指緊攥著背包帶:為什么幫我

    季青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睛坦率而平靜:因為這是我的工作。法律援助中心專門幫助像你這樣的未成年人。

    不只是工作。程暖盯著他的眼睛,你調(diào)查陽光之家孤兒院很久了,對吧這個案子對你很重要。

    季青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動搖。他走到書架前,取下一個相框遞給程暖。照片上是一對年輕夫婦抱著一個小女孩,笑容燦爛。

    我姐姐一家。他的聲音很輕,十年前,他們的小女兒在公園失蹤,當(dāng)時只有三歲。監(jiān)控顯示她被一個陌生女人帶走了,線索指向陽光之家孤兒院...但證據(jù)不足。

    程暖胸口發(fā)緊:找到她了嗎

    季青搖搖頭,把相框放回書架:但我相信她還活著。所以大學(xué)我選了法律專業(yè),畢業(yè)后專門處理未成年人案件...尤其是涉及孤兒院的。

    程暖突然明白了季青眼中的執(zhí)著從何而來。他們都在尋找失去的家人,只是方式不同。

    我會幫你查陽光之家。她輕聲承諾,如果...如果你侄女真的在那里...

    謝謝。季青的聲音有些哽咽,但很快恢復(fù)了專業(yè)語氣,關(guān)于你的身世,我已經(jīng)查到一些線索。那個李護士全名李鳳英,曾經(jīng)是陽光之家的護士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休,住在城郊的養(yǎng)老院。

    程暖心跳加速:地址呢

    在這里。季青遞給她一張紙條,但我建議等我回來再一起去。你現(xiàn)在的處境很危險,程家已經(jīng)——

    我等不了。程暖打斷他,程陽給我的那張照片...那個女人可能是我親生母親。我必須知道真相。

    季青看著她倔強的表情,最終嘆了口氣:至少讓我送你到養(yǎng)老院附近。明天一早,可以嗎

    程暖點點頭。這個妥協(xié)已經(jīng)是她的極限。

    當(dāng)晚,她睡在陌生的床上,卻做了熟悉的噩夢——前世死在貧民窟的那晚,電話那頭冰冷的提示音,腹部傷口化膿的劇痛...醒來時枕頭已經(jīng)濕透,窗外晨光微熹。

    季青開車送她去養(yǎng)老院的路上,兩人都沒怎么說話。程暖反復(fù)翻看那張照片——抱著嬰兒的女人有著和她相似的眉眼,笑容溫柔而憂傷。照片背面的日期比她官方生日早了近三個月,這意味著什么

    到了。季青在距離養(yǎng)老院兩個路口的地方停車,我下午回來接你。如果有任何危險,立刻打我電話。

    程暖點點頭,戴上棒球帽和口罩——簡單的偽裝,但總比沒有強。

    養(yǎng)老院是一棟灰白色的三層建筑,院子里有幾個老人在曬太陽。前臺護士看了程暖一眼:探視誰

    李鳳英奶奶。程暖壓低聲音,我是...她孫女。

    護士狐疑地打量著她:李奶奶情況不太好,醫(yī)生說就這幾天了。305房,別待太久。

    程暖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李護士快不行了,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305房的門半掩著。程暖輕輕推開,一股消毒水混著藥味撲面而來。靠窗的病床上躺著一個瘦小的老太太,滿頭白發(fā),臉上布滿皺紋,正閉目休息。

    李...李奶奶程暖輕聲喚道。

    老人的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那雙渾濁的眼睛在看到程暖的瞬間突然亮了起來。

    小蕓她的聲音虛弱但清晰,你終于來看我了...

    程暖僵在原地。小蕓是誰

    老人吃力地?fù)纹鹕碜樱[起眼睛仔細(xì)看她:不...不是小蕓。太年輕了...你是...暖暖

    程暖的血液瞬間凝固。她知道我的名字

    您認(rèn)識我她快步走到床邊,您知道我是誰

    李鳳英顫抖的手伸向床頭柜上的老花鏡,戴上后仔細(xì)端詳程暖的臉:像...太像了。尤其是眼睛...和你媽媽一模一樣。

    程暖的心臟狂跳起來:我媽媽...是照片上這個女人嗎她掏出程陽給的照片。

    李鳳英接過照片,手指輕輕撫過那個年輕女人的臉:小蕓...可憐的孩子...

    她是我媽媽程暖的聲音發(fā)抖,她...她還活著嗎

    老人搖搖頭,眼中泛起淚光:難產(chǎn)死的...你出生那天。她拼了命把你生下來...臨死前還求我照顧好你...

    程暖雙腿發(fā)軟,不得不扶住床沿才沒跌倒。她的親生母親...已經(jīng)死了那她為什么會到程家

    那...我父親呢

    李鳳英的表情突然變得復(fù)雜:程建國...那個畜生!她劇烈咳嗽起來,程暖連忙倒了杯水給她。

    程建國...是我父親程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初戀...他們大學(xué)時就在一起了。李鳳英喝了水,氣息平穩(wěn)了些,后來程家要他娶門當(dāng)戶對的林家小姐...小蕓當(dāng)時已經(jīng)懷孕三個月...他逼她打掉,小蕓不肯...偷偷離開學(xué)校...

    故事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割開程暖的心臟。她的母親,一個叫小蕓的大學(xué)生,為了保住孩子逃離愛人,卻在生產(chǎn)時死去。而那個愛人...是程建國

    后來呢她聲音嘶啞,我怎么會在程家

    程建國結(jié)婚后一直沒孩子...聽說林月不能生...李鳳英虛弱地說,他不知怎么打聽到你的存在...那時你已經(jīng)三個月大了...我本來把你寄養(yǎng)在鄉(xiāng)下親戚家...

    老人的手突然抓住程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他帶人來搶你!說你是他親生女兒,有權(quán)要回去...我攔不住...小蕓的遺愿是讓你遠(yuǎn)離程家...我對不起她...

    程暖渾身發(fā)抖,淚水模糊了視線。原來如此...她不是被收養(yǎng)的,是被搶走的。程建國需要繼承人,而林月不能生育,所以他們認(rèn)回了這個私生女...直到程玥出生。

    程玥...是親生的嗎她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李鳳英搖搖頭:聽說是從孤兒院抱養(yǎng)的...林月視你為眼中釘,怎么可能讓你繼承程家所以程玥一出生,你就成了多余的人...

    一切都有了解釋。林月對她的虐待,程建國的冷漠,程玥的優(yōu)越感...她從來不是這個家的一員,只是一個暫時的替代品,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備胎。

    我媽媽...小蕓...她還有家人嗎程暖擦去眼淚問道。

    有個姐姐...在老家縣城...教書的...李鳳英的聲音越來越弱,地址...我寫在...日記本里...

    她從枕頭下摸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顫抖地遞給程暖:最后一頁...我對不起小蕓...沒保護好你...

    程暖接過筆記本,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護士們沖進來,把程暖推到一邊。

    請出去!病人需要急救!

    程暖被趕出房間,手里緊攥著那本日記。走廊上人來人往,她卻像站在孤島上,四周都是洶涌的海水。

    李鳳英的話在她腦海中回蕩。她是程建國的私生女,母親因生她而死,她被強行從撫養(yǎng)人身邊奪走...而程家對她的虐待,不過是清除一個錯誤的手段。

    前世她死在貧民窟,對程家而言,恐怕是求之不得的結(jié)局。

    護士長走過來告訴她,李鳳英暫時穩(wěn)定了,但需要休息,請她改天再來。程暖點點頭,麻木地走出養(yǎng)老院。

    她沒有等季青,而是坐公交去了城郊的廢棄工廠——她和程陽約定的老地方。她需要時間消化這些信息,也需要確認(rèn)程陽知道多少。

    工廠還是記憶中的樣子,銹跡斑斑的鐵門,破碎的玻璃窗,雜草叢生的院子。小時候她和程陽常來這里探險,那是為數(shù)不多快樂的回憶。

    你來了。

    程陽從一根倒塌的水泥柱后走出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

    你知道多少程暖開門見山,聲音冷得不像個孩子。

    程陽愣了一下:什么

    關(guān)于我的身世。程暖直視他的眼睛,我是程建國的私生女,對吧我母親生我時死了,然后我被強行帶到程家。直到程玥出生——那個你們從孤兒院抱養(yǎng)的孩子——我就成了多余的人。

    程陽的臉色瞬間慘白:你...你怎么...

    看來你知道。程暖冷笑,你知道,卻眼睜睜看著他們虐待我看著我背黑鍋看著我死在——她猛地剎住,差點說出前世二字。

    我不知道!程陽抓住她的肩膀,我只在爸媽吵架時偷聽過一些...媽媽說你是爸爸的污點,說要不是當(dāng)時她不能生,絕不會讓你進門...我以為只是難聽的話...

    程暖甩開他的手:那張照片呢你怎么找到的

    爸爸的保險箱。程陽聲音發(fā)抖,我...我最近一直在查。自從看到程玥躲著笑你的照片后,我就...我就開始懷疑很多事情...

    他掏出一個信封,里面是幾張泛黃的文件復(fù)印件:這是我能找到的全部。你的出生證明是偽造的,真名叫林暖,隨母姓...還有這個...

    最后一張紙是一份醫(yī)療記錄,上面寫著新生兒林暖,母親林蕓產(chǎn)后大出血死亡,父親欄空白。

    程暖的視線模糊了。林暖...林蕓...她終于有了真正的名字和身份。

    暖暖...程陽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愧疚,我不知道他們對你...如果我早知道...

    知道了又怎樣程暖打斷他,你會站在我這邊嗎還是會像前世...像以前一樣,假裝沒看見

    程陽痛苦地閉上眼睛: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發(fā)誓。

    程暖想說些刻薄的話,但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面前的程陽不再是前世那個冷漠的哥哥,而是一個同樣被程家謊言困住的少年。也許...只是也許...這一世他們會不一樣

    我需要時間。最后她說,程家不會輕易放過我,尤其是現(xiàn)在我知道了真相。

    你要怎么做程陽緊張地問。

    程暖翻開李鳳英的日記本,最后一頁果然寫著一個地址和名字:林梅,青山縣第一中學(xué)。

    我要找我媽媽的家人。她輕聲說,然后...我要讓程建國和林月付出代價。

    程陽沉默了很久,最后從書包里掏出一部舊手機和一張銀行卡:手機是我用零花錢買的,沒登記身份�?ɡ镉形覕的三萬塊,密碼是你生日...不,是林暖的生日,8月15日。

    程暖沒有接:為什么幫我

    因為你是我妹妹。程陽直視她的眼睛,不管是同父異母還是什么...你都是我記憶里那個跟在我身后喊哥哥的小暖暖。

    程暖的防線瞬間崩塌。她接過手機和卡,眼淚終于決堤。

    小心程玥。程陽臨走前警告,她...不像表面那么單純。昨天我聽見她打電話,說什么必須再次處理掉這個麻煩...我懷疑她指的是你。

    程暖渾身發(fā)冷。再次處理掉...難道前世她的死,也和程玥有關(guān)

    回到季青公寓已是傍晚。律師還沒回來,程暖洗了把臉,開始整理今天的收獲:

    1.

    生母林蕓,死于生產(chǎn),程建國初戀

    2.

    被強行帶到程家,原名林暖

    3.

    生母的姐姐林梅在青山縣

    4.

    程玥可能參與前世她的死亡

    剛寫完這些,手機響了——是季青。

    程暖你在哪我回養(yǎng)老院接你,他們說你早就走了!

    我在你公寓。程暖回答,我...我找到答案了。

    半小時后,季青急匆匆趕回來。程暖把今天的發(fā)現(xiàn)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包括程陽的警告。

    季青的表情越來越凝重:這比我想象的更復(fù)雜。如果程建國和林月知道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真相...

    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我閉嘴。程暖平靜地接上,就像前世...就像他們可能對我母親做的那樣。

    前世季青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

    程暖意識到說漏了嘴,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深吸一口氣,決定部分坦白:我...有時候會做很真實的夢。在夢里,我被程家流放后死在國外...而現(xiàn)在發(fā)生的很多事情,都和夢里一樣。

    季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有時會產(chǎn)生這種既視感。不過現(xiàn)在更重要的是你的安全。他拿出筆記本電腦,我查了青山縣的林梅,確實是你母親的姐姐。明天我開車送你去見她。

    程暖驚訝于他的爽快:你...不阻止我

    家人很重要。季青的聲音有些沙啞,尤其是當(dāng)你失去過他們。

    當(dāng)晚,程暖輾轉(zhuǎn)難眠。凌晨兩點,她悄悄爬起來,翻看李鳳英的日記。大部分內(nèi)容都是養(yǎng)老院的瑣事,但有幾頁提到了小蕓的孩子和程家的威脅。

    最后一頁夾著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一個年輕女孩站在大學(xué)校門前,笑容明媚。背面寫著林蕓,2002年秋。

    程暖的指尖輕輕撫過照片中母親的臉。她們有著同樣的眼睛,同樣的下巴弧度...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母親。

    我會為你討回公道。她在心里默默承諾,也會為自己。

    第二天一早,季青開車帶她前往青山縣。路程三小時,程暖大部分時間都在看窗外飛逝的景色。她即將見到真正的家人,這種感覺既陌生又溫暖。

    青山縣是個安靜的小城,第一中學(xué)就在城中心。門衛(wèi)告訴他們林梅老師正在上課,讓他們在辦公室等候。

    當(dāng)辦公室門被推開,一個中年女教師走進來時,程暖的心臟幾乎停跳——這個女人有著和林蕓照片中相似的眼睛,只是眼角多了些皺紋。

    你們是...林梅疑惑地看著他們。

    程暖站起來,聲音顫抖:我是林暖...林蕓的女兒。

    林梅手中的教案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程暖聽到了關(guān)于母親的完整故事:林蕓是青山縣第一個考上首都大學(xué)的學(xué)生,聰明美麗;她與程建國的戀情遭到程家強烈反對;懷孕后被逼墮胎,獨自離開學(xué)校;在生產(chǎn)時因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條件有限大出血而死...

    程建國派人搶走了你。林梅淚流滿面,我們報了警,但警察說親生父親有權(quán)撫養(yǎng)...后來我們?nèi)フ疫^幾次,都被程家的人打出來...

    她從辦公桌抽屜里取出一個鐵盒:小蕓留給你的東西。她知道自己可能撐不過去...提前寫了信...

    程暖顫抖著打開鐵盒。里面是一封泛黃的信,一條手工編織的紅繩手鏈,和一張母女合照——林蕓抱著剛出生的她,虛弱地微笑著。

    信很短:

    我的小暖: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媽媽已經(jīng)變成星星了。不要難過,媽媽愛你勝過生命。這條手鏈?zhǔn)俏矣H手編的,希望能保護你平安長大。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你都值得被愛。

    永遠(yuǎn)愛你的媽媽

    程暖再也控制不住,撲進林梅懷里放聲大哭。這一刻,她不是程家的棄子,不是貧民窟的流浪兒,只是一個終于找到歸途的孩子。

    回程路上,季青一直沉默。直到快進城時,他才開口:你打算怎么做現(xiàn)在證據(jù)確鑿,可以起訴程建國虐待和非法拘禁。

    程暖摸著腕上的紅繩手鏈——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禮物:先公開真相。然后...我要讓所有人知道程家做了什么。

    她拿出手機,拍下所有證據(jù):照片、信件、醫(yī)療記錄...這些將成為她反擊的武器。

    車停在季青公寓樓下時,天已經(jīng)黑了。程暖剛下車,一輛黑色面包車突然疾馳而來,猛地剎在他們面前。

    車門嘩啦一聲打開,三個蒙面人沖出來,一把抓住程暖!

    救——她的呼救聲被一只大手捂住。季青沖上來,卻被一棍打倒在地。

    再動就殺了他!挾持她的人在耳邊低吼。

    程暖僵住了。在被人粗暴地塞進車前,她只來得及看到季青滿臉是血地爬向手機...以及不遠(yuǎn)處,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程玥站在路燈下,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第6章

    黑暗。疼痛。顛簸。

    程暖的意識在混沌中浮沉,后腦勺的劇痛讓她想吐。嘴被膠帶封住,手腕和腳踝被粗糙的繩子綁著,隨著車輛行駛不斷摩擦皮膚,火辣辣的疼。

    她記得黑色面包車,記得蒙面人,記得季青滿臉是血地倒下...還有路燈下程玥那張得意的小臉。

    車子一個急剎,程暖重重撞在前座椅背上,眼前金星直冒。車門拉開,冷空氣夾雜著霉味和機油味撲面而來。兩只粗壯的手臂把她拖出車廂,像扛麻袋一樣扛在肩上。

    透過腫脹的眼皮縫隙,程暖看到這是一個廢棄倉庫,生銹的鋼架,破碎的玻璃窗,地上散落著油漬斑斑的零件。她被扔在一張金屬椅子上,綁匪之一——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撕掉她嘴上的膠帶。

    程家大小姐。刀疤臉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有人出大價錢讓我們好好照顧你。

    誰程暖聲音嘶啞,舌頭因干渴而腫脹,程建國林月還是...程玥

    刀疤臉和同伙交換了一個眼神:小丫頭挺聰明。不過聰明人通常死得快。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機,撥通視頻電話。屏幕亮起,程暖看到了林月那張妝容精致的臉。

    暖暖,你太讓我失望了。林月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冷靜得可怕,離家出走就算了,還四處造謠,調(diào)查那些...不該你知道的事。

    程暖強迫自己直視屏幕:比如我是程建國的私生女比如你虐待我是因為恨我母親比如程玥根本不是親生的

    林月的表情瞬間扭曲,眼中閃過一絲程暖從未見過的狠毒:閉嘴!你以為知道這些就能威脅程家你和你那個下賤母親一樣天真!

    夫人。刀疤臉插話,按原計劃處理

    林月深吸一口氣,恢復(fù)了優(yōu)雅面具:對。就像十年前那樣。確保這次...不會再有意外。

    視頻掛斷,程暖的血液凝固了。十年前那樣是什么意思不會再有意外又指什么前世她的死亡...難道不是意外

    刀疤臉把手機塞回口袋,對同伙點點頭:老規(guī)矩。先關(guān)幾天,等風(fēng)聲過去再處理。

    這次真要去碼頭嗎年輕些的綁匪問,上次那地方差點被漁民發(fā)現(xiàn)...

    閉嘴!刀疤臉厲聲喝止,瞥了程暖一眼,不該說的別說。

    兩人離開倉庫,鎖上了沉重的鐵門。程暖被獨自留在黑暗中,只有高處一個小窗戶透進些許月光。

    碼頭。漁民。十年前。

    這些關(guān)鍵詞在她腦海中翻騰。季青說過,他侄女十年前在碼頭附近失蹤...難道和十年前那樣處理有關(guān)程暖渾身發(fā)抖,不僅僅是因為寒冷。她可能無意中觸及了一個遠(yuǎn)比想象更龐大的黑暗網(wǎng)絡(luò)。

    繩子深深勒進皮肉,但程暖顧不上疼痛。她必須逃出去,必須警告季青...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想到律師滿臉是血倒下的畫面,一陣劇痛從胸口蔓延到全身。她不能連累更多人因她而死。

    借著月光,程暖打量四周。倉庫堆滿廢棄機械,最近的是一臺生銹的銑床,鋒利的金屬邊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如果她能挪過去...

    她開始一點點挪動椅子,金屬腿在地面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每動一下,被綁的手腕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十分鐘后,她終于靠近了銑床,背過身去,開始用鋒利的金屬邊緣磨繩子。

    汗水浸透了衣服,手腕濕滑的血讓工作更加困難。不知過了多久,繩子終于松動了。程暖掙脫雙手,迅速解開腳上的繩子,踉蹌著站起來。

    倉庫門被鎖死,窗戶太高夠不著。她的目光落在堆放的木箱上——如果能爬上去,或許能夠到那扇小窗。

    木箱搖搖欲墜,程暖爬上去時差點摔下來。窗子比她想象的更小,但十歲孩子的身體勉強能擠出去。她深吸一口氣,撞碎玻璃,不顧碎片劃破手臂的疼痛,奮力爬出窗口。

    從三米高的地方跳下,程暖右腿一陣劇痛,但她不敢停留。倉庫位于郊區(qū)荒地,遠(yuǎn)處有公路的燈光。她一瘸一拐地向光亮處跑去,心跳聲大得仿佛能蓋過一切。

    身后突然傳來喊叫聲和手電光——綁匪發(fā)現(xiàn)她逃跑了。程暖加快速度,但受傷的腿拖慢了進度。追兵越來越近,她幾乎能聽到他們的呼吸聲...

    這邊!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灌木叢后傳來。程陽!程暖毫不猶豫地拐向聲源,被哥哥一把拉進樹叢。程陽捂住她的嘴,兩人屏息靜氣,看著綁匪從面前跑過。

    季律師沒事,只是輕傷。程陽在她耳邊低語,他報警了,但警察里有我爸的人。我們得自己逃。

    程暖點點頭,跟著哥哥貓腰穿過灌木叢,來到一條小路邊。程陽的摩托車藏在那里。

    上來!他遞給她一個頭盔。

    摩托車剛發(fā)動,前方突然亮起刺眼的車燈。一輛黑色轎車橫在路中央,車門打開,程玥走了下來,身后跟著兩個陌生男人。

    哥哥,你真讓我失望。程玥的聲音甜得發(fā)膩,爸爸說你會背叛我們,我還不信呢。

    程陽把程暖護在身后:程玥,你才八歲!怎么會參與這種事

    程玥咯咯笑起來,那笑聲讓程暖毛骨悚然:八歲哥哥,你太天真了。林媽媽說我比大多數(shù)大人都聰明。她轉(zhuǎn)向程暖,至于你...真可惜上次沒死透。

    上次前世程暖渾身發(fā)冷——程玥知道她重生的事

    不等她想明白,程玥已經(jīng)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抓住他們。媽媽說...處理干凈。

    兩個壯漢逼近,程陽發(fā)動摩托車猛沖過去,逼得他們不得不閃避。程暖緊緊抱住哥哥的腰,摩托車呼嘯著從程玥身邊擦過。后視鏡里,小女孩的表情猙獰得不像人類。

    去醫(yī)院找季青!程陽大喊,他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

    摩托車在夜色中飛馳,程暖的眼淚被風(fēng)吹散。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現(xiàn)在,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市立醫(yī)院急診部燈火通明。程陽帶著程暖直奔三樓,季青的病房外站著兩個警察——是真警察還是程家的人

    等等。程暖拉住哥哥,怎么確定他們可信

    程陽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病房里立刻響起鈴聲,其中一個警察接了電話。

    安全。程陽松了口氣,是季青安排的。

    季青頭上纏著繃帶,左臂打了石膏,但神志清醒�?吹匠膛�,他明顯松了口氣:謝天謝地,你沒事。

    你說碼頭。程暖直奔主題,綁匪提到像十年前那樣處理,還說要帶我去碼頭。這和...和你侄女有關(guān)嗎

    季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十年前...小雨就是在碼頭失蹤的。他掙扎著坐起來,程陽,你父親和林月...他們控制著陽光之家孤兒院,對嗎

    程陽點點頭:不只是控制。那家孤兒院是程氏慈善基金的下屬機構(gòu),院長白玲是我媽的大學(xué)同學(xué)。

    季青的拳頭握得咯咯響:我查了十年...終于確定了。陽光之家不只是販賣兒童,他們還...處理掉那些不聽話的、或者知道太多的孩子。

    就像他們前世處理掉我一樣。程暖輕聲說。

    程陽疑惑地看向她:前世

    程暖深吸一口氣,決定全盤托出:我不是在做夢,程陽。我死過一次...十三歲那年,因為弄丟了程玥,被流放到國外,最后死在貧民窟。然后我重生回到程玥走丟的那天。

    病房里一片寂靜。季青先反應(yīng)過來:所以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這就是你為什么能提前拍下程玥躲藏的照片。

    不止如此。程暖苦笑,我知道程家每個人的習(xí)慣、弱點...也知道他們會怎么對待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只是我沒想到...前世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謀殺。

    程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如果...如果暖暖說的是真的,那么我媽...林月她...他突然掏出手機,我得確認(rèn)一件事。

    他撥通了一個號碼,打開免提。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林月的聲音傳來:陽陽你在哪我們找了你一整夜!

    媽,程陽的聲音異常冷靜,我剛剛見了暖暖。她說...她是爸爸的私生女。這是真的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是林月冰冷的笑聲:既然你知道了,就別裝天真了。那個賤種本來就不該存在。二十年前我處理了她媽,十年前差點處理掉她,沒想到這丫頭命這么硬...

    程陽的手在發(fā)抖:處理你是說...謀殺

    為了程家,有些事必須做。林月的聲音冷酷得不似人類,你爸的政敵、商業(yè)對手、那些礙事的女人...包括這個不該出生的孩子。陽陽,你是程家的繼承人,這些遲早要面對。

    程陽的臉色慘白如紙:那程玥...她知道這些

    玥玥比你懂事多了。林月語氣中帶著驕傲,八歲就知道幫媽媽分憂。不像你,為了個野種背叛家族。

    電話突然被切斷。病房里三人面面相覷,都被林月話中的冷酷震驚了。

    她承認(rèn)了。季青最先恢復(fù)理智,不止程暖的母親,還有政敵、商業(yè)對手...這已經(jīng)不只是家庭糾紛,而是連環(huán)謀殺案。

    程陽突然崩潰地跪在地上,雙手抱頭:我...我和殺人兇手一起生活了十八年...還幫他們虐待你...

    程暖走過去,輕輕抱住哥哥顫抖的肩膀。這一刻,她不再恨他。程陽和她一樣,都是程家這個畸形牢籠的囚徒。

    我們需要證據(jù)。季青掙扎著下床,林月剛才的話被錄下來了嗎

    程陽點點頭,舉起手機:自動錄音。但只有這個不夠...我們需要更多。

    孤兒院。程暖突然想起什么,周年慶就在這周六...白玲會在場。如果她參與其中...

    太危險了。季青搖頭,程家現(xiàn)在肯定全員戒備。

    程暖摸了摸腕上母親留下的紅繩手鏈:正因如此,他們想不到我敢去。而且...她看向程陽,我需要你幫忙。

    程陽擦干眼淚,眼神變得堅定:說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回家。程暖輕聲說,假裝后悔背叛,套取更多信息...尤其是關(guān)于碼頭和十年前的。

    程陽臉色發(fā)白,但沒有拒絕:那你呢

    我和季青會準(zhǔn)備孤兒院的行動。程暖說,但首先...我需要治療。

    直到這時,她才允許自己暈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次日中午。陽光透過窗簾灑在病床上,程暖的右腿打了石膏,手腕的傷口被妥善包扎。季青坐在床邊沙發(fā)上,用沒受傷的那只手翻閱文件。

    你醒了。他放下文件,感覺怎么樣

    還活著。程暖試著坐起來,全身肌肉都在抗議,程陽呢

    回家了,按計劃行事。季青遞給她一杯水,警方已經(jīng)正式立案找你,但負(fù)責(zé)的副局長是程建國的老同學(xué)。我們得小心。

    程暖小口啜飲著水,思緒回到昨晚林月的話。二十年前我處理了她媽...母親林蕓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季青,她突然問,你相信因果報應(yīng)嗎

    律師推了推眼鏡:法律人不談報應(yīng),只談證據(jù)和正義。

    我重生回來...也許就是為了揭露這一切。程暖看著窗外的陽光,不只是為了我自己,還為了那些被程家處理掉的人...包括你侄女。

    季青的眼睛濕潤了:如果...如果你真的經(jīng)歷過前世,那么請告訴我...小雨還活著嗎

    程暖搖搖頭:我不知道。在前世...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

    季青失望地垂下眼睛,但很快又振作起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揭開這個黑幕。為了小雨,為了你母親,也為了所有被程家傷害的人。

    程暖點點頭,伸手去拿床頭柜上的筆記本。是時候制定計劃了——周六的孤兒院周年慶,將是他們反擊的最佳機會。

    但首先,她需要聯(lián)系一個人——生母的姐姐,林梅。如果程家真的如林月所說,處理過那么多礙事的人,那么林梅可能是關(guān)鍵證人。

    畢竟,她親眼見證了妹妹的死亡,以及外甥女被搶走的全過程...

    第7章

    消毒水的氣味。

    程暖討厭醫(yī)院,前世的最后時刻就是在骯臟的診所里度過的。但此刻市立醫(yī)院的VIP病房干凈明亮,窗臺上的小野花在陽光下舒展花瓣,季青說是護士們特意為她采的。

    右腿的骨折需要三周才能愈合,手腕上的勒傷已經(jīng)結(jié)痂。身體上的疼痛不算什么,真正讓她輾轉(zhuǎn)難眠的是那些證據(jù)——錄音、文件、照片,拼湊出一個比想象更黑暗的真相。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程陽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看到程暖醒了,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早...昨晚睡得好嗎

    程陽。程暖直視哥哥的眼睛,你從家里帶了什么來

    程陽的肩膀垮了下來,從背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袋:爸媽...不,程建國和林月訂了明天飛瑞士的機票。我偷看了爸爸的電腦,發(fā)現(xiàn)他最近轉(zhuǎn)移了大筆資金到海外賬戶。

    程暖接過文件翻看,手指微微發(fā)抖。程氏企業(yè)近三個月的資金流向表,數(shù)十筆轉(zhuǎn)賬記錄,總額超過八位數(shù)。

    他們要跑。季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拄著拐杖慢慢走進來,石膏手臂上已經(jīng)簽滿了護士們的祝福語,昨晚我收到警局內(nèi)線的消息,針對程家的調(diào)查被緊急叫停了。副局長親自下的命令。

    程陽的臉色變得慘白:我回家這三天...聽到他們提到幾個名字。副局長陳明,市長秘書劉...還有陽光之家的白玲。他們好像是一個...一個網(wǎng)絡(luò)。

    犯罪網(wǎng)絡(luò)。季青冷靜地補充,從公文包里取出一疊資料,我聯(lián)系了鄰市的同行,調(diào)取了近十五年與陽光之家孤兒院有關(guān)的報案記錄。二十三名兒童失蹤,八起可疑死亡,全部以意外或逃逸結(jié)案。

    程暖接過文件,最上面是一張泛黃的報紙剪報:《陽光之家孤兒院火災(zāi)致五死,初步調(diào)查系電路老化》。日期是十年前,正是季青侄女失蹤后不久。

    電路老化程暖皺眉,太巧了。

    火災(zāi)后重建的資金來自程氏慈善基金。季青指著另一份文件,而重建工程的承包商是林月表弟的公司。我查了當(dāng)時的消防記錄,起火點不止一處...明顯是人為。

    程陽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十年前...我八歲。有天半夜醒來,聽到爸媽在書房吵架。媽媽說處理干凈了,爸爸說太多人了,會引起懷疑...他捂住嘴,像是要阻止自己嘔吐,他們是在說...那些孩子

    病房里一片死寂。程暖想起綁匪說的像十年前那樣處理,胃里一陣翻騰。前世她死在國外貧民窟,恐怕也是處理的一部分。

    我們需要更多證據(jù)。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尤其是直接聯(lián)系程家的證據(jù)。程陽,家里有保險箱或者密室嗎

    程陽搖搖頭,又突然停住:爸爸的書房有個老式文件柜,永遠(yuǎn)上鎖。小時候我好奇想打開,被罰跪了一整夜。

    季青和程暖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個文件柜里有什么程暖問。

    不知道。但從那以后,爸爸看我的眼神...程陽聲音發(fā)抖,就像看一個潛在的叛徒。

    季青拿出手機查看日歷:明天周六,孤兒院周年慶。白玲肯定會出席。如果程家要跑路,很可能在活動后直接去機場。

    那我們只有今天了。程暖試圖下床,腿上的石膏讓她動作笨拙,必須找到那個文件柜。

    太危險了!程陽攔住她,你現(xiàn)在這樣怎么潛進程家

    程暖沒回答,而是看向季青:你認(rèn)識可靠的警察嗎不是程家那條線上的。

    季青點點頭:我大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在省廳刑偵隊。他一直懷疑陽光之家的案子,但苦于沒有證據(jù)。

    聯(lián)系他。程暖說,告訴他,今晚八點,程家別墅。我們需要搜查令和逮捕令,針對程建國、林月和白玲...可能還有其他人。

    你瘋了程陽瞪大眼睛,就算找到證據(jù),你怎么確保警察不通風(fēng)報信如果失敗...

    所以我們得有鐵證。程暖摸出手機,調(diào)出一段錄音,林月承認(rèn)謀殺我母親和試圖殺我,這已經(jīng)足夠立案了。但我們需要更多...關(guān)于孤兒院,關(guān)于那些孩子。

    季青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程陽,你說過程玥知道這些

    程陽的表情變得復(fù)雜:她...從小就跟著林月出入各種場合。我聽到過她們談?wù)摬宦犜挼暮⒆?..程玥甚至能模仿林月的語氣。

    程暖想起路燈下程玥那張得意的小臉。真可惜上次沒死透...八歲的孩子怎么會說出這種話除非她早就習(xí)慣了處理這個概念。

    程玥是關(guān)鍵。季青敏銳地指出,如果她能指證林月...

    不可能。程陽搖頭,程玥崇拜林月,她永遠(yuǎn)不會背叛她。

    程暖冷笑一聲:那我們只能自己找證據(jù)了。

    三人陷入沉默。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給病房鍍上一層金色。程暖看著自己的倒影映在玻璃上——十歲的身體,二十三歲的靈魂,承載著兩世的仇恨與痛苦。

    她曾經(jīng)只想報復(fù)程家,為自己討回公道。但現(xiàn)在,面對那些失蹤孩子的照片,那些被偽裝成意外的死亡報告...這已經(jīng)不只是個人恩怨了。

    我去。程陽突然說,家里今天只有保姆和程玥。林月去參加慈善午宴,爸爸在公司處理緊急事務(wù)...很可能是在銷毀證據(jù)。

    季青皺眉:太冒險了。如果被抓住...

    那是我家,我知道所有監(jiān)控死角。程陽堅定地說,而且...我需要贖罪。

    最后那句話讓程暖心頭一顫。她看著哥哥眼中的決心,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jīng)冷漠旁觀她受苦的少年,已經(jīng)徹底改變了。

    我和你一起去。她說。

    不行!程陽和季青同時反對。

    程暖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當(dāng)然不是要爬墻。但你需要有人在外面接應(yīng),隨時準(zhǔn)備報警。她轉(zhuǎn)向季青,你能聯(lián)系省廳的朋友嗎

    季青點點頭,拿出手機開始撥號。程陽則打開背包,取出一套衣服:我?guī)Я藦埌⒁痰呐f工作服和假發(fā)...如果你一定要去,至少偽裝一下。

    一小時后,一個中年婦女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走在程家別墅區(qū)的人行道上。程暖的偽裝不算完美,但足以騙過遠(yuǎn)處的監(jiān)控。她在距離程家兩百米的長椅上坐下,打開手機,戴上藍(lán)牙耳機。

    我到了。她低聲說。

    耳機里傳來程陽的呼吸聲:正門有保安,我從后院翻進去。張阿姨今天休息,程玥應(yīng)該在樓上...保持聯(lián)系。

    程暖捏緊手機,掌心全是汗。夕陽將別墅區(qū)的樹影拉得很長,像無數(shù)伸展的鬼手。遠(yuǎn)處,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cè)氤碳臆嚨�,她的心跳瞬間加速——那不是程家的車。

    程陽,有車來了!她急促地警告。

    耳機里一陣雜音,然后是程陽壓低的嗓音:看到了...是白玲!她怎么這時候來林月不在家啊。

    程暖瞇起眼睛。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銀灰色套裝,頭發(fā)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她按響門鈴,程玥竟然親自開門,兩人交談幾句后一起進入別墅。

    程玥認(rèn)識她...看起來很熟。程暖匯報,她們進客廳了。

    我在書房。程陽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文件柜的鎖很復(fù)雜...需要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程暖的腿開始隱隱作痛。突然,別墅前門再次打開,白玲匆匆走出來,臉色異常難看。她上車后幾乎是飆車離開。

    出什么事了程暖對著耳機問。

    沒有回應(yīng)。

    程陽程陽!

    一陣雜音后,耳機里突然傳來程玥尖銳的聲音:哥哥,你在爸爸書房干什么

    然后是程陽慌亂的解釋,程玥的冷笑,接著是一聲悶響和重物倒地的聲音...通訊中斷了。

    程暖渾身血液凝固。她顧不上偽裝,抓起拐杖就往程家沖去。剛到門口,保安就攔住了她:哎,你干什么的

    我...我是程玥的家教老師。程暖急中生智,夫人讓我今天來補課。

    保安狐疑地看著她:沒聽說啊...而且你這腿...

    數(shù)學(xué)競賽緊急輔導(dǎo)!程暖提高音量,耽誤了程玥的比賽,你負(fù)責(zé)

    這一招奏效了。保安猶豫了一下,擺擺手放她進去。程暖一瘸一拐地走到主宅前,正猶豫是按門鈴還是繞到后面,門突然開了。

    程玥站在那里,穿著精致的粉色連衣裙,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姐姐,我就知道你會來。

    程暖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八歲的女孩眼中閃爍著成年人才有的算計和冷酷。

    程陽在哪她直接問道。

    程玥歪著頭,笑容不變:哥哥不聽話,在反省呢。就像你以前經(jīng)常做的那樣。她讓開一條路,要進來嗎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程暖握緊拐杖,大腦飛速運轉(zhuǎn)。程玥在拖延時間,等林月回來處理...而程陽可能已經(jīng)受傷。她必須冒險。

    好啊。她擠出一個笑容,我們姐妹好久沒聊天了。

    別墅內(nèi)部富麗堂皇,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程暖跟著程玥走向客廳,眼睛卻掃視著每個角落,尋找程陽的蹤跡。

    你在找哥哥嗎程玥在沙發(fā)上坐下,姿態(tài)優(yōu)雅得像個貴婦,他在地下室。爸爸說,叛徒都應(yīng)該待在那里。

    地下室。程暖前世最恐懼的地方。黑暗、潮濕、蟑螂橫行...她被關(guān)過無數(shù)次,有時僅僅是因為程玥摔倒了怪她沒扶好。

    你早就知道,對吧程暖慢慢移動,把拐杖握在手里當(dāng)武器,知道我不是你親姐姐,知道你媽媽想殺我。

    程玥咯咯笑起來:當(dāng)然啦!媽媽說我比哥哥聰明多了。她說你是爸爸的污點,必須抹掉。她歪著頭,上次你死在國外,媽媽可高興了。沒想到你又活過來了,真討厭。

    程暖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這個八歲的孩子談?wù)撝\殺就像談?wù)摬人酪恢晃浵仭?br />
    白玲來干什么她突然問。

    程玥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慌亂:不關(guān)你的事!

    她來拿東西,對吧關(guān)于孤兒院的證據(jù)程暖步步緊逼,你媽媽要逃到國外了,帶著你。但你覺得...她會一直帶著你嗎知道這么多秘密的小女孩

    程玥的小臉漲得通紅:閉嘴!媽媽最愛我了!她說我是最像她的孩子!

    是啊,連殺人都像。程暖冷笑,但你知道那些被處理的孩子最后怎么樣了嗎被埋在碼頭附近還是沉到海底

    程玥突然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沖向壁爐旁的報警按鈕。程暖早有準(zhǔn)備,拐杖一揮,精準(zhǔn)地打在程玥的小腿上。女孩尖叫一聲摔倒在地。

    地下室鑰匙。程暖用拐杖抵住程玥的喉嚨,不然我就告訴林月,是你泄露了所有秘密。

    程玥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你...你不敢!

    我死過一次了,記得嗎程暖俯下身,聲音冷得像冰,我知道碼頭,知道十年前的大火,知道那些失蹤的孩子...你覺得我會怕一個八歲的小惡魔

    程玥的嘴唇開始發(fā)抖。她指了指茶幾抽屜:鑰...鑰匙在那里。

    程暖一手控制著程玥,一手打開抽屜。不僅有鑰匙,還有一把小巧的手槍。她的血液瞬間冰涼——林月在家里放槍,顯然早有準(zhǔn)備。

    拿起槍和鑰匙,程暖拖著程玥走向地下室入口:帶路。敢�;游揖烷_槍。反正...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不是嗎

    地下室的樓梯又窄又陡,黑暗中彌漫著霉味和一絲血腥氣。程暖推著程玥往下走,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程陽她輕聲呼喚。

    一聲微弱的呻吟從角落傳來。程暖摸索著打開燈,眼前的景象讓她胃部痙攣——程陽被綁在管道上,額頭有一道血痕,臉色慘白。

    暖暖...快跑...他氣若游絲地說,林月馬上...回來...

    程暖顧不上程玥,沖過去解開繩子。程陽癱倒在她身上,呼吸急促。

    沒事了,我?guī)愠鋈?..她攙扶起哥哥,卻聽到地下室門砰地關(guān)上,然后是上鎖的聲音。

    程玥得意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笨蛋姐姐!媽媽說過,對付叛徒要像打蟑螂一樣,又快又狠!

    程暖把程陽扶到墻邊坐下,掏出手機——沒有信號。地下室的窗戶只有巴掌大,還被鐵欄桿封死。他們被困住了。

    對不起...程陽虛弱地道歉,我找到...文件柜里的東西了...他從內(nèi)衣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名單...和賬本...

    程暖打開一看,是一份手寫記錄,詳細(xì)列出了日期、金額和代號。最近的一條是三個月前:X項目,50萬,處理完畢。

    這是...

    被收買的官員名單...和處理記錄。程陽咳嗽著說,爸爸的筆跡...我認(rèn)得。X項目...可能就是針對你的。

    程暖的手不住發(fā)抖。這份名單足以摧毀程家多年構(gòu)建的保護網(wǎng)。但現(xiàn)在,他們可能等不到將它公之于眾的那一刻了。

    頭頂傳來腳步聲,不止一個人。林月回來了...還帶著幫手。

    暖暖...程陽突然抓緊她的手,如果...如果我們出不去...答應(yīng)我一件事。

    別胡說!我們一定能...

    答應(yīng)我!程陽的眼中閃著淚光,不管發(fā)生什么...別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復(fù)仇可以...但別讓仇恨吞噬你...

    程暖哽咽得說不出話,只能點頭。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貧民窟的絕望,傷口的疼痛,那個永遠(yuǎn)打不通的電話...但她重生回來,不是為了變成另一個林月。

    頭頂?shù)哪_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林月冰冷的質(zhì)問:他們在哪

    程玥甜美的回答:地下室,媽媽!我抓住他們了!

    好孩子。林月的聲音帶著病態(tài)的寵溺,去收拾行李,我們一小時后去機場。白院長已經(jīng)先走了。

    那...哥哥和姐姐呢

    一陣意味深長的沉默后,林月輕聲說:媽媽會處理。像以前一樣。

    程暖握緊手中的槍和名單,環(huán)顧四周尋找出路。地下室的角落堆著一些舊工具,其中一根鐵棍可能撬開門鎖...但時間夠嗎

    突然,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有信號了!一條短信跳出來:警方五分鐘后到。堅持住�!厩�

    原來在她潛入前,季青就安排了后援。程暖差點哭出來,但眼下還不到放松的時候。她必須拖延時間,等警察到來。

    林月!她對著門口大喊,我知道你殺了我母親!也知道你通過孤兒院販賣兒童!

    門外的腳步聲停住了。片刻后,林月冷靜的聲音傳來:證據(jù)呢小暖,你總是這么天真。誰會相信一個離家出走的問題兒童

    我有程建國的親筆記錄!名單和賬本!程暖晃了晃手中的紙,包括三個月前謀殺我的X項目!

    死一般的寂靜。然后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程玥的尖叫:媽媽!你去哪

    林月逃了。程暖立刻開始用鐵棍撬門鎖,程陽也掙扎著過來幫忙。就在門鎖松動的那一刻,地面突然傳來警笛聲,然后是急促的腳步聲和喊叫聲。

    警察!不許動!

    一聲槍響,接著是更多的喊叫和奔跑聲。程暖終于撬開門鎖,推開一條縫隙,正好看到幾名警察制服一個西裝男子——程建國!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樓上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和程玥的尖叫。程暖顧不得腿傷,跌跌撞撞爬上樓梯�?蛷d里一片混亂,警察正在給程建國戴手銬,而窗外,林月正沖向一輛車...

    攔住她!程暖大喊,她要跑!

    一名警察聞聲追出去,但為時已晚。林月發(fā)動車子,輪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音,瞬間沖出了大門。

    程玥站在破碎的落地窗前,小臉上滿是淚水。看到程暖,她突然沖過來,舉起一個U盤:都怪你!媽媽不要我了!

    警察及時攔住了小女孩,接過U盤。程暖喘著氣坐下,腿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季青拄著拐杖沖進來,身后跟著幾名穿制服的警官。

    程建國和白玲被捕了。季青氣喘吁吁地說,林月...跑了。但我們有她的犯罪證據(jù),國際通緝令很快就會發(fā)出。

    程暖看向被警察控制的程玥。八歲的女孩此刻看起來那么小,那么脆弱,像個普通的孩子一樣哭泣著喊媽媽。

    她知道的比我們想象的還多。程陽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額頭的傷口已經(jīng)簡單包扎過,那個U盤...是她從林月包里偷的。她早就準(zhǔn)備好了退路...

    程暖不知道該恨這個妹妹還是可憐她。八歲就深諳背叛與算計,這是誰的錯

    名單...她想起關(guān)鍵證據(jù),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紙,程建國的親筆記錄。上面有收買官員的明細(xì)和...處理記錄。

    為首的警官接過名單,臉色越來越凝重:這足以撼動半個城市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他轉(zhuǎn)向程陽,你確定要作證嗎即使這意味著...

    我確定。程陽挺直腰板,那些孩子...那些被處理的人...他們應(yīng)該得到正義。

    程暖握住哥哥的手。在這一刻,她終于感到了一絲平靜。復(fù)仇的快感或許短暫,但正義...正義會持續(xù)很久很久。

    季青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接聽后表情變得異常復(fù)雜:碼頭...警方在碼頭倉庫發(fā)現(xiàn)了...骸骨。不止一具。

    程暖想起綁匪說的像十年前那樣處理,胃部一陣絞痛。那些失蹤的孩子...終于回家了。

    我們得去醫(yī)院。季青看著程暖流血的腿和程陽的傷口,然后...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程暖點點頭,望向窗外的夜空。繁星點點中,她仿佛看到了母親溫柔的笑容。這條路還很長,但這一次,她不再孤單。

    第8章

    閃光燈�?扉T聲。無數(shù)伸過來的話筒。

    程暖坐在新聞發(fā)布會前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紅繩手鏈——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三個月過去了,程家的案子已經(jīng)成為全國焦點,而今天是警方公布調(diào)查結(jié)果的發(fā)布會。

    根據(jù)現(xiàn)有證據(jù),程建國、林月等人涉嫌謀殺、拐賣兒童、行賄等十二項罪名...省公安廳發(fā)言人沉穩(wěn)的聲音在會場回蕩,目前已確認(rèn)八起謀殺案與程氏集團有關(guān),另有二十三起兒童拐賣案...

    程暖的視線掃過前排就座的受害者家屬。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婦人緊緊抱著一張小女孩的照片,淚水無聲滑落;一個中年男人拄著拐杖,臉上的疤痕在閃光燈下格外刺眼——季青告訴她,那是十年前試圖調(diào)查女兒失蹤案的記者,被意外車禍奪走了健康和工作。

    程小姐,一個記者突然把話筒轉(zhuǎn)向她,作為揭發(fā)這起案件的關(guān)鍵人物,您現(xiàn)在是什么感受

    程暖深吸一口氣。十歲的身體里裝著二十三歲的靈魂,但面對這樣的場面,她依然緊張得手心冒汗。前世死在貧民窟時,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重回公眾視野。

    我...很慶幸真相終于大白。她聲音很輕,但足夠清晰,那些被程家傷害的人,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他們值得一個交代。

    季青坐在她旁邊,西裝筆挺,石膏早已拆除,但左臂仍有些僵硬。他悄悄遞給她一瓶水,眼神中滿是鼓勵。

    程陽先生,另一個記者轉(zhuǎn)向坐在程暖另一側(cè)的哥哥,作為程家長子,您為何選擇站在妹妹這邊是否考慮過這會給家族帶來的影響

    程陽比三個月前瘦了許多,西裝顯得空蕩蕩的。他看了程暖一眼,嘴角浮現(xiàn)一絲苦笑:家族真正的家族不會販賣兒童,不會謀殺無辜,更不會虐待自己的孩子。他停頓了一下,我站在正義這邊,僅此而已。

    發(fā)布會持續(xù)了兩小時。當(dāng)記者們追問程暖如何發(fā)現(xiàn)線索時,她只簡單提到偶然發(fā)現(xiàn)的身世秘密,沒有提及重生——那太超現(xiàn)實了,而且會模糊焦點。這是她和季青商量好的策略:讓公眾關(guān)注案件本身,而非她的個人經(jīng)歷。

    走出公安局大樓,初夏的陽光刺得程暖瞇起眼。程陽去應(yīng)付另一波記者,季青則帶她走向停車場。

    累嗎他打開車門,輕聲問道。

    程暖搖搖頭,但一坐進車?yán)锞桶c在了座椅上。三個月來,配合調(diào)查、辨認(rèn)證據(jù)、接受詢問...身心俱疲。腿上的骨折已經(jīng)愈合,但陰雨天仍會隱隱作痛,就像那些記憶。

    林月有消息嗎她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問道。

    季青的表情變得嚴(yán)肅:國際刑警在瑞士發(fā)現(xiàn)了她的蹤跡,但很快又消失了。她轉(zhuǎn)移了大量資金,足夠在某個沒有引渡條約的國家舒服地過完下半生。

    程暖握緊了拳頭。在所有程家的人中,她最恨的就是林月——殺害她母親的兇手,前世悲劇的策劃者。

    她會付出代價的。季青仿佛讀懂了她的心思,沒有人能永遠(yuǎn)逃避正義。

    車子駛向城郊的一棟小別墅——季青的住所,也是程暖這三個月來的家。警方原本安排她去兒童福利院,但季青以臨時監(jiān)護人的身份接走了她。程陽則住在附近公寓,每天都來一起處理案件相關(guān)事宜。

    別墅門前停著一輛陌生轎車,一個穿著樸素的女人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吹匠膛萝嚕觳阶哌^來。

    程暖小姐我是青山縣民政局的王梅。女人微笑著自我介紹,林梅老師托我?guī)〇|西給您。

    程暖的心跳加速。自從上次匆匆一別,她再沒見過姨媽林梅。調(diào)查期間聯(lián)系過幾次,但都只是簡短的電話。

    王梅遞過文件袋:您母親的遺物。林老師說,您應(yīng)該擁有這些。

    文件袋很輕,里面是一本日記、幾封信和更多照片。程暖的手指顫抖著翻看這些珍寶——母親的笑容、母親的筆跡、母親的生活片段...她突然很想立刻見到林梅,當(dāng)面道謝。

    林老師最近身體不太好。王梅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醫(yī)生說需要靜養(yǎng)。但她讓我轉(zhuǎn)告您,等事情平息了,歡迎您回家看看。

    家。青山縣那個安靜的小城,有母親的墳?zāi)�,有她真正的根�?br />
    謝謝。程暖輕聲說,請告訴姨媽...我會去的。

    送走王梅后,程暖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小心翼翼地翻閱母親的日記。大部分內(nèi)容是關(guān)于大學(xué)生活的——課堂趣事、社團活動、與朋友的郊游...還有關(guān)于建國的甜蜜記錄,那時他們還是單純的校園情侶。

    要喝點什么嗎季青在廚房問道,牛奶果汁

    茶就好。程暖頭也不抬地回答,完全沉浸在日記中。

    季青端著茶盤走過來,看到攤開的日記本,眼神變得柔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嗎

    程暖搖搖頭:只是普通的大學(xué)生日記。但...她翻到最后一頁,這里,在她...離開學(xué)校前一周寫的。

    日記頁面上有幾處淚痕,字跡也比前面潦草:

    建國今天來找我,說他家里安排了婚事,是林氏集團的千金。他說這是商業(yè)需要,求我理解...理解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他說可以安排手術(shù),費用他出...他怎么變成這樣了那個在湖邊為我讀詩的建國去哪了

    下一頁,也是最后一頁,只有簡短幾行:

    決定離開學(xué)校。李護士幫我聯(lián)系了鄉(xiāng)下親戚,說可以暫住。我不會放棄這個孩子,不管付出什么代價。小暖,媽媽會保護你,即使用生命。

    程暖的眼淚滴在紙頁上,與母親二十年前的淚痕重疊。季青默默遞過紙巾,沒有打擾這份跨越時空的母女對話。

    我想去青山縣。程暖合上日記本,聲音堅定,明天就去。

    季青沒有反對,只是點點頭:我安排車。程陽要一起去嗎

    嗯。程暖擦干眼淚,他...也該見見真正的家人。

    第二天清晨,一輛黑色SUV停在別墅前。程陽眼下掛著黑眼圈,顯然一夜未眠。自從程家倒臺,他變賣了所有個人財產(chǎn)用于賠償受害者,自己搬進了簡陋的出租屋。

    早。他簡短地打招呼,幫程暖把背包放進后備箱。里面裝著母親的遺物和那條紅繩手鏈。

    三個小時的車程,大部分時間在沉默中度過。程陽偶爾詢問案件進展,季青則分享一些法律程序上的更新。程暖望著窗外飛逝的田野和山巒,思緒飄向那個素未謀面卻為她付出一切的母親。

    青山縣比程暖想象中更美。群山環(huán)抱,溪水穿城,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第一中學(xué)的紅磚建筑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寧靜。

    林老師說在公墓等我們。王梅在縣城入口接應(yīng),指引車子開往郊外的山坡。

    公墓建在半山腰,視野開闊,可以俯瞰整個縣城。林梅站在入口處,比上次見面更加憔悴,但看到程暖時,眼中立刻有了光彩。

    小暖...她緊緊抱住程暖,聲音哽咽,你來了。

    程暖聞到了姨媽身上淡淡的藥香,感受到了那雙顫抖的手傳遞的溫度。這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血親,母親唯一的姐姐。

    姨媽,這是程陽...我哥哥。程暖輕聲介紹,這是季青律師,他幫我...

    我知道他們。林梅松開懷抱,向兩人點頭致意,謝謝你帶小暖來。小蕓的墓在那邊,我?guī)銈內(nèi)ァ?br />
    沿著石板小路向上,兩旁是整齊的墓碑。最終他們停在一塊樸素的灰色石碑前,上面刻著林蕓(1982-2003),下方還有一行小字:永遠(yuǎn)的愛,給小暖。

    程暖的雙腿突然失去了力氣,跪在了墓前。二十三年的人生,兩世的記憶,所有的委屈、痛苦、憤怒和思念,在這一刻決堤而出。她抱著冰冷的石碑,哭得像個真正的十歲孩子。

    林梅輕輕撫摸她的頭發(fā),講述著那些往事:林蕓是如何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上大學(xué);如何在信中欣喜地描述校園生活和初戀;又是如何突然中斷學(xué)業(yè)回到家鄉(xiāng),只說是身體原因...直到臨產(chǎn)前,她才向姐姐坦白真相。

    她走的時候...一直喊著你的名字。林梅淚流滿面,求我照顧好你...可我連這點都沒做到...

    程陽突然跪了下來,對著墓碑重重磕了三個頭:林阿姨,對不起...我父親...程建國他對您妹妹...對暖暖...他說不下去了,肩膀劇烈顫抖。

    季青站在一旁,眼中也有淚光閃動。他輕輕拍了拍程陽的肩膀,然后走向程暖:告訴你媽媽,你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程暖擦干眼淚,從背包里取出母親的日記和照片,整齊地擺在墓前:媽媽,我很好...我找到了姨媽,還有...還有很多關(guān)心我的人。她摸了摸紅繩手鏈,您留給我的禮物,我一直戴著...我會好好活下去,活出您希望的樣子。

    一陣微風(fēng)吹過,拂過程暖的臉頰,像是母親溫柔的撫摸。遠(yuǎn)處,縣城鐘樓敲響了十二下,清澈的鐘聲在山間回蕩。

    離開公墓前,林梅交給程暖一個小盒子:你媽媽的東西...我一直留著。

    盒子里是一枚大學(xué)�;铡⒁话研¤匙和一張黑白照片——年輕的林蕓站在湖邊,笑容明媚。程暖小心地收好這些珍寶,向姨媽承諾會�;貋砜纯�。

    回程路上,車內(nèi)的氣氛比來時輕松許多。程陽甚至主動提議在路邊小店吃午飯——一家簡陋但干凈的面館。

    我有個想法。等面的間隙,程陽突然說,關(guān)于我們...關(guān)于未來。

    程暖和季青同時看向他。

    程家的資產(chǎn)大部分被凍結(jié)了,但我個人名下的獎學(xué)金和投資還能動用一些。程陽的聲音很平靜,我想成立一個基金會,幫助那些被拐賣兒童的家庭...就像季律師的侄女,就像...暖暖。

    程暖睜大眼睛。前世那個冷漠自私的哥哥,如今竟有這樣的想法

    我可以聯(lián)系一些受害者家屬。季青立即響應(yīng),法律程序上也能提供支持。

    兩人同時看向程暖。

    我...能做什么她有些不確定,我才十歲...

    你是這個基金會的靈魂。程陽認(rèn)真地說,你的經(jīng)歷,你的勇氣...會激勵更多人站出來。

    面來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程暖小口啜飲著清湯,感受溫暖從胃部擴散到全身。這個提議突然讓她看到了未來——不再是復(fù)仇或逃避,而是真正有意義的生活。

    好。她放下筷子,眼神堅定,我們成立基金會。名字就叫...暖陽。

    程陽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其中的含義——暖取自她的名字,陽取自他的。一個全新的開始,一段真正的兄妹情誼。

    季青微笑著舉起茶杯:敬暖陽基金會。

    三只杯子在空中相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回城后,籌備工作立即展開。程陽負(fù)責(zé)資金和法律手續(xù),季青聯(lián)系受害家庭和媒體,程暖則開始整理自己的經(jīng)歷,準(zhǔn)備寫成小冊子供基金會使用。

    媒體對暖陽基金會的成立表現(xiàn)出極大興趣。程暖從程家丑聞的揭發(fā)者變成了勇敢的兒童權(quán)益倡導(dǎo)者,她的形象開始出現(xiàn)在報紙和電視上,講述自己的故事,呼吁更多人關(guān)注兒童拐賣問題。

    你確定要接受這個采訪嗎一天晚上,季青拿著某知名電視臺的邀約函問道,這會讓你的過去完全公開...

    程暖正在廚房嘗試做蛋糕——前世在餐館打工學(xué)的手藝。臉上沾著面粉,她毫不猶豫地點頭:如果我的故事能幫助更多人,為什么不呢

    季青望著這個堅強得不像孩子的女孩,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三個月來,他們同住一個屋檐下,從最初的律師與委托人,變成了...更復(fù)雜的關(guān)系。有時他覺得自己像個監(jiān)護人,有時又像個朋友,偶爾...還會有一些不該有的念頭,隨即被他迅速掐滅。

    怎么了程暖注意到他的走神。

    沒什么。季青迅速轉(zhuǎn)移話題,蛋糕糊好像太稀了...

    胡說!這是正常...程暖低頭查看,突然尖叫一聲,啊!我忘了放雞蛋!

    兩人面面相覷,隨即大笑起來。這一刻,他們就像普通的家人,過著普通的生活。沒有仇恨,沒有恐懼,只有溫暖的廚房和烤焦的蛋糕。

    程陽帶著披薩來救場時,發(fā)現(xiàn)兩人正對著一個塌陷的蛋糕笑得前仰后合。

    我錯過什么了他疑惑地問。

    烹飪?yōu)碾y。季青擦著笑出的眼淚回答。

    兄妹默契測試失敗。程暖補充道,看來我們只能心靈相通,不能廚藝相通。

    程陽放下披薩,假裝嚴(yán)肅地說:作為基金會共同創(chuàng)始人,我建議把禁止下廚寫進章程。

    笑聲再次充滿整個房間。程暖看著這兩個已經(jīng)成為她生命中重要一部分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前世的苦難似乎已經(jīng)很遠(yuǎn)很遠(yuǎn),而未來...未來充滿了可能性。

    晚上,她坐在書桌前,開始寫基金會的首份公開信。窗外星光璀璨,仿佛母親溫柔的目光。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親愛的朋友們:

    我是程暖,今年十歲。三個月前,我揭發(fā)了一起涉及兒童拐賣和謀殺的家族犯罪。這段經(jīng)歷讓我明白,正義可能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她停下筆,望向窗外的夜空。重生給了她第二次機會,而這一次,她不再只為復(fù)仇而活。母親用生命保護了她,而她將用這份生命去保護更多人。

    這才是真正的重生。

    第9章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實木地板上勾勒出明亮的幾何圖案。程暖站在窗前,望著樓下院子里嬉戲的孩子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程總監(jiān),剪彩儀式五分鐘后開始。年輕助理在門口輕聲提醒。

    馬上來。程暖攏了攏耳邊的碎發(fā),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的領(lǐng)口。

    鏡子里的女孩——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是年輕女性了——已經(jīng)看不出當(dāng)年那個瘦小驚恐的影子。二十二歲的程暖身材高挑,齊肩黑發(fā)利落地別在耳后,眉眼間依稀可見當(dāng)年那個在程家受盡委屈的孩子,但眼神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

    暖陽基金會第一座救助中心的落成典禮,來了不少媒體和嘉賓。程暖乘電梯下樓時,大廳已經(jīng)人頭攢動。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排的程陽——哥哥比她高半個頭,西裝筆挺,正和幾位政府官員交談。三年來,他從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家少爺變成了干練的慈善機構(gòu)負(fù)責(zé)人,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xì)小的笑紋。

    暖暖!程陽看到她,立刻招手,過來見一下李局長。

    程暖微笑著走過去,熟練地與各位來賓握手寒暄。誰能想到,這個談吐優(yōu)雅的年輕女性,十二年前曾是個被家族拋棄、死在貧民窟的失敗品

    ...我們中心主要接收被拐賣兒童和受虐待未成年人,提供醫(yī)療、心理和法律全方位救助...程暖向參觀者介紹著,聲音清晰而自信,后面那棟樓是職業(yè)培訓(xùn)中心,年滿十六歲的孩子可以學(xué)習(xí)一技之長...

    參觀隊伍中,一個金發(fā)女記者不斷做著筆記。走到后院時,她突然問道:程小姐,您創(chuàng)立這個中心的靈感是否來自您的個人經(jīng)歷

    現(xiàn)場突然安靜了幾分。雖然程暖的故事早已公開,但直接提及仍然是個微妙的話題。

    是的。程暖坦然回答,目光掃過院子里正在踢足球的幾個孩子,十二年前,我曾是被虐待、被拋棄的兒童。如果沒有好心人幫助,我可能永遠(yuǎn)無法走出陰影。她停頓了一下,每個孩子都值得被愛、被保護。這就是暖陽存在的意義。

    記者眼中閃過一絲敬佩,低頭快速記錄著。程暖繼續(xù)引導(dǎo)參觀,但思緒不自覺地飄回三年前——基金會剛成立時的艱難歲月。資金短缺、社會質(zhì)疑、甚至程家殘余勢力的阻撓...她和程陽一步步走到今天,背后是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

    程總監(jiān)!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突然從活動室跑出來,抱住程暖的腿,看我的畫!

    程暖彎腰接過蠟筆畫,上面是三個歪歪扭扭的人形站在彩虹下:真漂亮!這是誰呀

    你,我,還有小胖!女孩驕傲地宣布,我們是一家人!

    程暖喉嚨一緊。七歲的婷婷是兩個月前從一起拐賣案中解救出來的,剛來時整夜做噩夢哭醒,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能畫出家了。

    我們?nèi)グ阉N在展示墻上好不好她牽起婷婷的手,向參觀團歉意地點點頭,失陪一下。

    活動室里,十幾個孩子正在志愿者指導(dǎo)下做手工。墻上貼滿了照片和圖畫,記錄著他們從恐懼到微笑的轉(zhuǎn)變。程暖幫婷婷貼好畫,突然注意到角落里一個安靜的身影——十歲左右的男孩,正專注地拼著拼圖。

    那是小林,婷婷小聲說,昨天剛來的。他不愛說話。

    程暖走過去蹲在男孩身邊:需要幫忙嗎

    男孩抬起頭,眼神警惕而空洞,像極了當(dāng)年的她自己。程暖心頭一顫,但沒有貿(mào)然靠近,只是指了指拼圖的一角:這塊藍(lán)天可能在那里。

    半小時后,剪彩儀式正式開始。程暖、程陽和幾位主要贊助人站在紅綢前,閃光燈此起彼伏。當(dāng)剪刀落下,綢帶分開的瞬間,掌聲雷動。

    請程暖女士說幾句。主持人遞過話筒。

    程暖站在陽光下,望著臺下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工作人員、志愿者、受助兒童、媒體記者...還有站在最后一排的季青,他穿著深藍(lán)色西裝,沖她微微點頭。

    三年前,當(dāng)我站在公安局門口揭露程家罪行時,我從沒想過會有今天。程暖的聲音在微風(fēng)中清晰可聞,有人說我是英雄,其實不是。真正的英雄是那些在黑暗中仍然相信光明的人,是那些受過傷害卻仍然選擇去愛的人。

    她的目光掃過孩子們的臉:這個中心不只是一棟建筑,它是一個承諾——承諾每個受傷的孩子都能找到家,承諾正義可能會遲到但不會缺席,承諾過去不能定義你的未來。

    掌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熱烈。程暖看到季青在悄悄擦眼角,程陽則對她豎起大拇指。

    儀式后的招待會上,程暖被各路媒體和來賓團團圍住。她嫻熟地回答著問題,直到程陽過來解圍:各位,讓我妹妹喘口氣吧。采訪可以預(yù)約下周的新聞發(fā)布會。

    他拉著程暖溜到后院的櫻花樹下,遞給她一杯檸檬水:累了吧

    還好。程暖啜飲著冰涼的飲料,小林情況怎么樣

    心理醫(yī)生說需要時間。程陽嘆了口氣,和當(dāng)年的你一樣,防御機制很強。

    程暖望向遠(yuǎn)處玩耍的孩子們:他會好起來的。只要有耐心和愛...

    程陽突然笑了:記得你剛到紅姐餐館時嗎像只受驚的小貓,誰靠近就撓誰。

    而你是個自大的混蛋。程暖回敬道,但語氣親昵。

    兄妹倆相視一笑。這三年來,他們從疏離到敵對,再到如今的親密無間,走過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路程。程陽放棄了國外名校的offer,全心投入基金會工作;程暖則在家庭教育后通過特殊通道考上大學(xué),專攻兒童心理學(xué)。

    對了,程陽突然壓低聲音,季青今天穿得特別正式,是不是...

    程暖臉一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得了吧,他看你的眼神,瞎子都看得出來。程陽促狹地眨眨眼,需要我今晚消失嗎

    程陽!程暖作勢要打他,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打擾二位了嗎季青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三杯香檳,我想我們應(yīng)該慶祝一下。

    陽光下,律師先生的銀邊眼鏡閃閃發(fā)光,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xì)小的笑紋。三十二歲的他比初見時更加沉穩(wěn)英俊,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總是含著溫和笑意的眼睛。

    敬暖陽。程陽接過香檳,與兩人碰杯,以及所有被它照亮的人生。

    三人站在櫻花樹下,花瓣隨風(fēng)飄落,像一場粉色的雪。程暖突然想起前世死去的那個雨夜,那時的她怎會想到,重生后的生命能如此豐盛

    招待會結(jié)束后,大部分來賓都已離開。程暖在辦公室里整理文件,季青靠在門邊等她。

    累嗎他問。

    程暖搖搖頭,將最后一份資料歸檔:習(xí)慣了。倒是你,大律師,周末還要加班

    季青走進來,隨手關(guān)上門: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很久了。

    他的語氣讓程暖抬起頭。季青站在窗前,夕陽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表情異常認(rèn)真。

    暖暖,他深吸一口氣,三年前,當(dāng)你還是個十歲的孩子時,我就知道你很特別。但作為一個成年人,我必須等...等你長大,等你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程暖的心跳突然加速,手中的文件夾差點滑落。

    現(xiàn)在你二十二歲了,有自己的事業(yè)和人生方向。季青向前一步,我不想再等了。暖暖,我愛你,不只是作為一個律師對委托人的關(guān)心,而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房間里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程暖望著這個陪伴她走過最黑暗歲月的男人,喉嚨發(fā)緊。

    我知道這很突然,季青見她沉默,有些慌亂,如果你需要時間考慮...

    季青,程暖輕聲打斷他,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在公園長椅旁,你提供免費法律咨詢。

    記得。你問我被家人虐待該怎么辦。

    那時的我,不相信任何人。程暖走向他,但你用行動證明了自己值得信任。這三年來,每一次我需要你,你都在。她停在他面前,仰起臉,我也愛你,早就愛上了。

    季青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像對待一件珍寶:可以嗎

    程暖的回答是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這個吻溫柔而克制,卻勝過千言萬語。

    當(dāng)他們分開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程陽探頭進來:嘿,你們看到我的——哦!他立刻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沒看見!

    程陽!程暖又羞又惱。

    我走!我馬上走!哥哥倒退著往外撤,卻撞上了門框,逗得季青笑出聲來。

    別鬧了。程暖努力板起臉,我們正要討論下周的周年慶呢。

    周年慶可以等。程陽狡黠地眨眨眼,我先去...檢查消防設(shè)施。你們繼續(xù)。說完迅速關(guān)上門,還能聽到他在外面喊,記得用避孕措施!

    季青和程暖面面相覷,同時笑出聲來。程暖將頭靠在季青肩上,感受著他胸膛的震動。

    我們會有麻煩的,對吧她輕聲問。

    值得。季青吻了吻她的發(fā)頂。

    暖陽基金會三周年慶典比救助中心開幕更加盛大。禮堂里座無虛席,大屏幕上播放著三年來的成果回顧:127名兒童獲得救助,63個家庭重聚,19起案件成功起訴...

    程暖作為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發(fā)表了主旨演講。站在聚光燈下,她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腕上的紅繩手鏈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有人問我,為什么能原諒那些傷害過我的人。她的聲音在安靜的會場中回蕩,我想說,原諒不是忘記,也不是軟弱。原諒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對方。

    大屏幕上出現(xiàn)程家案件的新聞報道,然后是程建國和林月的庭審照片。

    我的生父程建國被判無期徒刑,繼母林月仍在逃。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程玥在少管所接受改造。程暖平靜地敘述,我每周都給她寫信,雖然她從不回復(fù)。這不是因為我天真,而是我相信每個靈魂都有改變的可能。

    臺下,季青和程陽坐在第一排,眼中滿是驕傲。

    痛苦不會消失,但它可以變成力量。程暖舉起手腕上的紅繩,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禮物。她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我的生命,而我要用這生命去做有意義的事。

    掌聲雷動,不少觀眾悄悄抹淚。程暖看到前排的幾個受助兒童——包括已經(jīng)開朗許多的小林和婷婷——正使勁鼓掌,小臉激動得通紅。

    演講結(jié)束后是晚宴。程暖被各路來賓圍住,應(yīng)接不暇。當(dāng)她終于抽身去洗手間時,在走廊遇到了一個意外的身影——程玥。

    十七歲的程玥穿著樸素的灰色連衣裙,頭發(fā)剪短了,臉上沒有了當(dāng)年的驕縱,取而代之的是復(fù)雜的表情。一名少管所工作人員站在不遠(yuǎn)處。

    姐姐...程玥的聲音很輕,他們...他們允許我來參加。

    程暖渾身僵硬。三年了,程玥第一次愿意見她,第一次叫她姐姐。

    為什么現(xiàn)在來程暖盡量保持聲音平穩(wěn)。

    程玥低下頭:我...我看了你所有的信。她抬起頭,眼中含著淚水,我以為你會恨我...但你一直在說原諒...

    程暖的心揪了一下。前世的記憶涌上心頭——程玥得意的笑容,那句真可惜上次沒死透...但眼前的女孩只是個迷途知返的孩子,和她一樣是程家扭曲環(huán)境的產(chǎn)物。

    我不恨你。程暖輕聲說,但我需要時間。

    程玥點點頭,眼淚滾落:我理解。我...我只是想當(dāng)面說聲對不起。為所有的事。

    她轉(zhuǎn)身要走,程暖突然叫住她:程玥。

    女孩回過頭,眼中帶著微弱的希望。

    下周是我的生日。程暖說,如果你愿意...可以寫信告訴我你的近況。

    這不是原諒,但給了原諒的可能性。程玥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點點頭跟著工作人員離開了。

    晚宴結(jié)束后,季青開車送程暖回家——她現(xiàn)在住在基金會附近的一套小公寓里。夜風(fēng)透過車窗拂過程暖的臉頰,帶走了一天的疲憊。

    今天很棒。季青握住她的手,尤其是演講那部分。

    程暖微笑著閉上眼睛:三年了...有時候早上醒來,還以為會回到那個貧民窟的出租屋。

    季青捏了捏她的手: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程暖睜開眼,看著窗外飛逝的城市燈火,現(xiàn)在我知道這是真實的。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你。

    季青將車停在公寓樓下,傾身吻了吻她的額頭:這才是開始,暖暖。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回到家,程暖洗去一天的疲憊,換上舒適的睡衣。書桌上放著她每天的必做功課——寫給母親的日記。這是心理醫(yī)生的建議,幫助她處理那些復(fù)雜的情緒。

    她翻開精致的筆記本——這是林梅姨媽去年生日送的——開始寫下今天的感受:

    親愛的媽媽:

    今天是暖陽救助中心開幕的日子。您想象不到有多少孩子因此有了新生活。有時候我想,如果當(dāng)年有人像我們幫助這些孩子一樣幫助了我,一切會不會不同但現(xiàn)在的我明白,正是那些傷痛讓我成為能幫助他們的人...

    寫到一半,手機響了。是程陽發(fā)來的消息:看窗外。

    程暖拉開窗簾,樓下站著程陽和季青,手里拿著熒光棒和蛋糕。程陽夸張地比劃著下來的手勢,季青則舉著手機,屏幕上寫著驚喜生日派對!

    程暖笑出聲來。她的生日其實是明天,但顯然這兩個男人等不及了。

    她迅速套上外套,抓起鑰匙沖下樓。夜空中繁星點點,仿佛母親溫柔的目光。前世的苦難已成過去,而今生的美好才剛剛開始。

    在奔向他們的路上,程暖突然明白了重生的真正意義——不是報復(fù)過去,而是創(chuàng)造未來。傷痛不會消失,但它不再是鎖鏈,而是力量。

    而她,程暖,終于學(xué)會了如何用這份力量去愛,去生活,去照亮更多黑暗中的靈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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