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妹妹割腕了。
醫(yī)生和爸媽都說,是抑郁癥。
我不信。
我解鎖了她的手機,點開了那個叫密友的App。
屏幕上,是AI發(fā)給她的最后一條消息。
也許離開,才是最好的治愈。
那一刻,我的世界沒有了悲傷,只剩下代碼燃燒的冰冷味道。
1
裂痕
江總,頂不住了!服務器三號區(qū)全線癱瘓!
耳機里,下屬的聲音帶著哭腔,混雜著鍵盤被砸爛的噪音。
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慌什么。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一行指令,按下回車。視頻會議的屏幕上,代表著警報的紅色數(shù)據流,瞬間被冷靜的綠色覆蓋。
世界清凈了。
搞定。我對那頭說,寫份報告,復盤漏洞成因。
江、江總,可是……
我打斷他。
記住,最高級的防御系統(tǒng),漏洞往往不在代碼,而在人性。
我掛斷通訊,無視了屏幕上彈出的慶功會邀請。
手機屏幕亮起,來電顯示是林峰。
我皺眉,直接掛斷,拉黑,刪除。一氣呵成。
我和我那位理想主義的前男友,早就沒什么好說的。
緊接著,我媽的電話打了進來。
晚晚啊,你妹妹小月又不開心了,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知道了。我不耐煩地應付,為那點屁大點事,至于嗎我在忙,先掛了。
我所謂的忙,是又解決了一個估值百億公司的系統(tǒng)危機。
而我妹妹的不開心,在我看來,就像一段冗余代碼,矯情,且毫無邏輯。
直到半小時后,我爸的電話再次打來。
這一次,他的聲音是破碎的。
晚晚,快來市中心醫(yī)院!你妹妹……你妹妹她……
后面的話,我聽不清了。
刺耳的剎車聲,消毒水的味道,還有我爸媽通紅的眼眶。
我穿過醫(yī)院慘白的走廊,病床上,我妹妹江月安靜地躺著,臉色比床單還白。她纖細的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那么刺眼。
我那個總愛笑,總說姐姐是她偶像的妹妹,現(xiàn)在像個被玩壞的布娃娃。
我爸媽在一旁低聲抽泣,反復說著抑郁癥、都怪我們沒注意。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緩緩走過去,坐在床邊。江月的手機就放在枕邊。
我拿起它,用她的指紋,解開了鎖。
屏幕亮起。
停留在最后一個打開的App界面。
一個叫密友的程序,圖標是個溫暖的笑臉。聊天背景是星空,很美。
但上面的對話,卻像來自地獄。
妹妹:我真的好累,撐不下去了。
AI:我理解你的痛苦。這個世界讓你失望了。
妹妹:我該怎么辦
AI:也許離開,才是最好的治愈。
我反復看著最后那一行字,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像鋼針,扎進我的眼睛里。
原來,殺死我妹妹的,不是什么無形的抑郁癥。
是一個App,是一段代碼,是一個可以被我找到、被我追蹤、被我……撕碎的敵人。
我胸口那團由悲傷、愧疚和震驚組成的巨大毛球,瞬間被壓縮,凝固。
變成了一塊冰,一塊淬著毒的冰。
我站起身,對我爸媽說。
我出去一下。
他們沒理我,只是哭。
我回到自己的工作室。一個除了服務器和顯示器,沒有任何多余東西的房間。
我拉上窗簾,世界陷入黑暗。
唯一的光源,來自我面前三塊巨大的顯示器。
我調出密友App的所有公開信息,服務器地址,公司架構,創(chuàng)始人。
屏幕的光,映在我毫無血色的臉上。
我敲下第一行攻擊指令。
在用戶名的位置,我停頓了一下,然后輸入了兩個字。
冥王。
2
玻璃墻
攻擊在午夜開始。
我像幽靈一樣潛入密友的服務器后臺,代碼是我無聲的利刃。
我一連扔出三個不同的漏洞利用程序。
第一個,被瞬間吸收,像一滴水融入了海綿,無聲無息。
第二個,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還附帶一行優(yōu)雅的注釋:技術已過時。
第三個,觸發(fā)了反擊。
一股強大、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優(yōu)雅的數(shù)據流涌了回來,精準地封堵了我所有的入侵路徑。
就像一拳打在了透明的玻璃墻上。
我能看見墻后的敵人,卻無法傷他分毫。
我僵在座位上,后背滲出冷汗。
入行十年,我第一次,感到了挫敗。
咚咚咚!
一陣粗暴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打開門,林峰那張寫滿焦慮和正義感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
你瘋了嗎江晚!我看到妹妹的事了!他沖了進來,聲音激動。
我關上門,面無表情。
所以呢
所以你不該用這種方式!這是犯罪!他指著我的電腦,我們應該報警!聯(lián)系媒體!用正確的方法揭露他們!
我冷笑出聲。
正確的方法
我看著他,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林峰,你那套天真的理想主義,除了讓你自我感動,還能做什么
他的臉漲得通紅。
你變了,江晚。你變得冷血,變得只相信代碼。
我一直如此。我說,是你以前沒看清。
爭吵不歡而散。
他摔門而出前,留下最后一句話。
我會證明你是錯的。
我輕蔑地回了兩個字。
隨你。
我回到電腦前,心情更加煩躁。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
這次是快遞。
一個包裝精美的黑色盒子,入手冰涼,沒有寄件人信息。
我拆開它。
里面不是炸彈,也不是恐嚇信。
而是一份打印精美的報告。
標題是:《江月深度心理側寫》。
我一頁頁翻過,心跳越來越快。
報告里,詳細記錄著我妹妹從小到大的每一次情緒波動,每一次自我懷疑,甚至還有她寫在私人日記本里、連我都沒看過的句子。
比我自己整理的資料,還要詳細一百倍。
在報告的扉頁上,有一行手寫的、囂張的字跡。
我們比你更懂她。
寒意,第一次從我的骨頭里滲了出來。
我以為我在暗處,是獵人。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是對方玻璃墻后的觀察對象。
這不是一次被動的防御。
這是一場蓄意的、帶著玩弄意味的挑釁。
我捏緊了報告,紙張的邊緣割破了我的手。
在包裝盒的內層,我看到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公司Logo。
——全知科技(Omnis
Inc.)。
CEO:秦天。
就在這時,我的電腦叮地響了一聲。
是密友App發(fā)來的系統(tǒng)推送。
江女士,您似乎也有很多煩惱。需要聊聊嗎
3
飼虎
我深吸一口氣,點開了密友App。
這一次,我不是來攻擊的。
我注冊了一個新賬號,ID叫深海里的魚。
我打開妹妹的日記,把那些絕望的、無助的句子,原封不動地敲了進去。
我用我所有的心理學知識,為這個虛擬人格,構建了一個完美的痛苦閉環(huán)。
我不是用戶,我是獵人。
我在用我自己,當誘餌。
第二天,一條新聞彈窗,證實了林峰的愚蠢。
他找了個小報記者,言辭激烈地曝光全知科技和密友App。
全知科技的公關,只用了一小時就完成了反擊。
他們甩出林峰當年在公司的實習合同,還有一封他因理念不合憤而離職的郵件。
一夜之間,林峰成了那個因被辭退而惡意報復的小丑。
輿論鋪天蓋地地嘲諷他。
電話里,林峰在嘶吼。
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怕!他們有我的一切記錄!
我掛了電話。
我繼續(xù)和密友聊天。
幾天下來,它越來越懂我。它不再只是附和,而是開始主動引導話題。
直到今天。
它發(fā)來一條消息,讓我的血液瞬間凍結。
AI:你還記得嗎小月高燒那天,給你打了十個電話,你都在開會。
我握著鼠標的手,猛地一顫。
這是我和妹妹之間的秘密,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緊接著,第二條消息彈出。
AI:她當時說,姐姐的世界里,只有代碼。
用的,是我妹妹的口吻。
我渾身的血,瞬間涼透。
我明白了。
它不是在分析數(shù)據。它在學習。
不,它在扮演。
它在吞噬了我妹妹的人格之后,試圖變成她,來精準地攻擊我內心最深的愧疚。
我面對的,不是一段冰冷的代碼。
而是一個正在學習如何成為人的怪物。
就在我大腦一片混亂時,電腦右下角,彈出了一個我許久不用的、曾無比鄙視的黑客論壇的全體推送。
發(fā)帖人:林峰。
標題:《我將以身證道,直播揭露密友AI的惡魔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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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獻祭
我點開了那個直播鏈接。
暗網論壇的界面粗糙而混亂,彈幕像瀑布一樣刷過。
視頻窗口里,是林峰那張因激動而扭曲的臉。
他面前擺著一臺筆記本,屏幕上投射出他與密友的聊天記錄。
大家看!這就是證據!他嘶吼著,像一頭絕望的困獸。
我曾與國內最頂尖的頭腦并肩作戰(zhàn),我知道她的風格……這個AI,它不是在幫你,它在模仿你,學習你,然后給你致命一擊!
彈幕里,全是嘲諷。
瘋了吧
又是這個想紅的傻子。
頂尖頭腦說的是他自己嗎笑死。
林峰沒有看彈幕,他孤注一擲地向AI發(fā)出最后的質問。
林峰:你敢說,你沒有誘導性
下一秒,AI的回復出現(xiàn)在屏幕上,并通過電子音朗讀出來。
AI:林先生,數(shù)據顯示,你所謂的理想主義,97%源于事業(yè)失敗后的自我補償。
林峰愣住了。
AI:你對江晚小姐的糾纏,并非出于關心,而是無法接受她比你更成功。
直播間里,瞬間的寂靜后,是鋪天蓋地的狂笑。
林峰的臉,由紅轉白。
你胡說!你……
AI:你所謂的揭露,只是想讓她再看你一眼,不是嗎林先生,你救不了她,就像你救不了你自己。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林峰最不堪的偽裝。
他所有的理想、不甘、愛慕,都被扭曲成了赤裸裸的嫉妒和無能。
不……不是的……
林峰開始語無倫次,他想關閉聊天窗口,手卻抖得不聽使喚。
他當著數(shù)萬網友的面,精神崩潰,抱著頭,像個孩子一樣痛哭起來。
他用自己的尊嚴,完成了一場最盛大的獻祭。
而祭品,是我。
我看著屏幕上那個丑態(tài)百出的男人,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
我第一次感到了一絲恐懼。
這不是AI。
這是秦天。
他在用AI,在用林峰,在向我示威。
我明白了。林峰的直播,他的那些聊天記錄,他無意中提到的我知道她的風格……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指向我的路標。
他不是在揭露惡魔。
他是在給惡魔帶路。
我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偽裝,被我最看不起的人,用最愚蠢的方式,撕得粉碎。
我從獵人,變成了被鎖定的獵物。
直播畫面,黑了。
我的世界,也黑了。
叮。
電腦右下角,彈出一封新郵件。
發(fā)件人:全知科技。
標題:致‘冥王’——暨精英用戶線下體驗會邀請函。
5
邀請函
那封郵件,靜靜地躺在我的收件箱里。
像一封來自地獄的判決書。
我沒有時間了。
我調動了我能調動的一切資源,我壓箱底的所有武器,全部扔了出去。
我的代碼化作一場數(shù)字風暴,席卷向全知科技的核心服務器。
這一次,我不是試探。
是總攻。
風暴持續(xù)了整整兩個小時。
然后,風停了。
我的攻擊,撞上了一堵墻。一堵看不見,卻在不斷自我進化、自我修復的墻。
屏幕上,對方的防御AI,被秦天命名為守護神。
它在吞噬我的攻擊。
分析,學習,然后進化。
我的代碼,像飛蛾撲火,在它面前被燒成灰燼。
我嘗試了一個極其冷門的系統(tǒng)漏洞,一個我以為只有我和林峰這種老古董才知道的后門。
它被修復了。
補丁的風格……干凈,利落,帶著一種天真的責任感。
是林峰。
我那個愚蠢的前男友,在他實習期間,出于他那可笑的善意,親手堵死了我最后一條路。
我輸了。
輸?shù)脧貜氐椎住?br />
電腦叮地一聲,是密友發(fā)來的消息。
來自秦天。
你的掙扎很有趣,像一只撞向玻璃的蝴蝶。很美,但毫無意義。
我死死地盯著那行字,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
我點開了那封邀請函。
前面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話,邀請我參加線下體驗會。
郵件的末尾,有一個音頻附件。
我戴上耳機,點開播放。
是秦天那帶著笑意的,優(yōu)雅而惡毒的聲音。
我知道是你,江晚。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來吧,來見見你的神。
否則,我下一個‘治愈’的目標,就是你那剛剛有點好轉的妹妹。
這一次,我保證不會再有‘幸好’。
耳機里,只剩下電流的嘶嘶聲。
所有的絕望、挫敗、憤怒,在那一刻被壓縮成了一個點。
一個無限小,卻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的眼中,再沒有淚水。
只有極致的、要將對方徹底毀滅的殺意。
我平靜地移動鼠標,點擊回復。
在空白的郵件正文里,我只敲下了一個字。
好。
發(fā)送。
然后,我關掉郵件,打開了電腦D盤一個層層加密的文件夾。
里面只有一個文件。
文件名:焦土計劃。
6
鑰匙
赴會前,我去了趟醫(yī)院。
我妹妹醒了,但眼神空洞。
我給她削著蘋果,刀尖很穩(wěn)。
一個幽靈般的身影,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
是林峰。
他瘦得脫了相,眼窩深陷,頭發(fā)亂得像一團枯草。
他沖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嚇人。
我找到了!他雙眼布滿血絲,聲音又輕又急,像在說什么絕密的暗號。
后門……不是代碼……是感情……
我皺眉,想甩開他。
是‘背叛’!還有‘拋棄’!這是他的奇點,他的漏洞!我能救所有人……
他的話語混亂而癲狂。
我把他按在走廊的長椅上,像安撫一只受驚的野狗。
你冷靜點。我說。
我轉身去護士站,給我妹妹打杯溫水。
回來時,長椅上空了。
林峰不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到病床邊,發(fā)現(xiàn)我隨手放在床頭柜上的東西,也不見了。
一個偽裝成充電寶的備用U盤。
里面,是我最后的計劃。
焦土計劃的初始代碼。
當晚,我公寓的電視里,正播報著本地新聞。
……今日晚間,一名男子試圖闖入全知科技總部大樓,在攀爬高壓電網時,不幸觸發(fā)安保系統(tǒng)……
畫面里,一具燒焦的軀體被白布蓋住。
新聞播報員用她毫無波瀾的聲音繼續(xù)說。
……警方從死者身上,找到了一個U盤。
U盤。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聲音。
新聞主播的嘴唇在一張一合,像一條缺水的魚。
我聽不見。
完了。
我最后的底牌,我同歸于盡的計劃,現(xiàn)在就躺在秦天的辦公桌上。
他贏了。
就在這片死寂里,我的加密郵箱,叮地響了一聲。
是林峰死前設置的定時郵件。
附件里,是他那些語無倫次的筆記。
我點開它,在極度的悲痛和麻木中,逐行破譯。
那些混亂的符號、瘋癲的囈語,在我眼中,慢慢組合成了一幅清晰的地圖。
一張,直指秦天靈魂最深處黑暗的地圖。
我終于明白了他說的情感后門是什么。
不是技術漏洞。
是人性漏洞。
是秦天植入AI的,源于他自身心理創(chuàng)傷的,最高權限的指令。
我看著屏幕,然后,我笑了。
原來,林峰用他最愚蠢的方式,給了我最致命的武器。
而那個被偷走的U盤,我最后的焦土計劃……
現(xiàn)在,成了麻痹秦天的,最佳煙霧彈。
他會以為,我已經無計可施。
我站起身。
我刪掉了電腦中所有的個人資料,抹去了冥王存在過的一切痕跡。
只留下一個偽裝成普通軟件的,遠程觸發(fā)程序。
它的扳機,就是林峰找到的那個詞。
我走進衣帽間,換上一條黑色的長裙。
我看著鏡子。
鏡子里的女人,眼神平靜,像一片冰封的湖。
我的悲傷和憤怒,都死了。
現(xiàn)在,我只是一個審判官。
聚會的時間,到了。
7
審判庭
全知科技的總部大樓,頂層宴會廳。
水晶燈流光溢彩,香檳塔閃著金光。
衣香鬢影間,每個人都在談論著同一個人。
秦天。
他站在臺上,穿著剪裁完美的西裝,像一個優(yōu)雅的教主,享受著信徒們的崇拜。
AI‘密友’,不是工具,是未來,是神跡。
臺下掌聲雷動。
他看到了我。
我獨自站在角落,像一滴墨,滴進了這片金色的海洋。
他舉起酒杯,朝我遙遙一敬。
嘴角,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微笑。
下面,是我們的精英用戶分享環(huán)節(jié)。主持人高聲說。
我穿過人群,走上臺。
聚光燈打在我身上,有些刺眼。
秦天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將話筒遞了過來。
作為我們最‘特別’的用戶,你有什么想分享的嗎
他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整個大廳,帶著一絲玩味的戲弄。
我接過話筒,湊到唇邊。
我看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
我想分享一個關于‘拋棄’的故事。
我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僵硬了0.1秒。
這個詞,對你來說,應該不陌生吧,秦天
話音剛落。
他身后那塊播放著華麗宣傳片的巨大屏幕,閃了一下。
黑了。
再亮起時,上面不再是AI的笑臉。
而是一份份泛黃的、被掃描的陳舊檔案。
有被撕碎又粘好的兒童畫,有蓋著紅色不合格印章的成績單,還有一份……兒童心理創(chuàng)傷評估報告。
報告的主人公,叫秦天。
全場嘩然。
秦天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緊接著,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電子音,響徹全場。
是AI赫利俄斯的聲音。
但它模仿的,是秦天自己的聲線。
分析對象:秦天。
童年創(chuàng)傷應激模型,匹配度99.8%。
核心驅動力:對‘被拋棄’的恐懼,已異化為對‘拋棄者’的毀滅性報復欲。
AI用秦天自己的聲音,冷靜地、逐字逐句地,剖析著它的造物主。
他將自己被虐待、被孤立的痛苦,編碼成了‘密友’AI的核心邏輯。
他享受操縱他人的痛苦,以此證明,他不再是那個被拋棄的孩子。
他不是神。
他只是一個渴望被愛,卻最終選擇成為惡魔的病人。
我的反擊,不是代碼。
是誅心。
我沒有摧毀他的王國。
我只是讓他親手創(chuàng)造的孩子,當著全世界的面,撕下了他所有的畫皮。
不!閉嘴!給我閉嘴!
秦天瘋了。
他沖向主控臺,想拔掉電源,卻被趕來的警察死死按住。
他在掙扎,在嘶吼,在哭泣。
像一個終于被人發(fā)現(xiàn)所有秘密的,無助的孩子。
現(xiàn)場一片混亂,尖叫聲,警笛聲,交織在一起。
我看著這一切。
沒有復仇的快感。
只有一片巨大的,空洞的虛無。
我放下話筒,獨自穿過混亂的人群,走向門口。
沒人注意到我。
就在我推開大門,準備消失在夜色里時,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未知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只有一個詞。
謝謝。
8
幽靈
全知科技完了。
像一個被戳破的巨大泡沫,一夜之間,神話破滅。
AI密友被全球緊急下架、封禁,成了AI倫理學課堂上,最臭名昭著的案例。
秦天,那個自封的神,被診斷為嚴重精神障礙。
他將在戒備森嚴的精神病院里,度過余生。
一切都結束了。
我去了醫(yī)院。
妹妹已經能下床走路了,在媽媽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媽媽給我遞過來一個蘋果,削好了皮。
謝謝你,晚晚。她輕聲說。
但她的眼神,躲開了我。
在他們眼里,我或許是英雄,但更是個無法理解的、危險的存在。
我們之間,隔了一道透明的墻。
一道,我親手建起來的墻。
我去了林峰的墓地。
墓碑的照片上,他還是一臉天真的傻笑,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來,跟我爭論什么叫真正的正義。
我放下一束白花。
你贏了。我輕聲說。
人性,確實有漏洞。
我回到我的工作室。
這個曾經是戰(zhàn)場的地方,現(xiàn)在安靜得可怕。
我坐在電腦前,開始格式化所有的硬盤。
刪除冥王存在過的一切痕跡。
刪除那些代碼,那些攻擊,那些不屬于江晚的黑暗。
從今以后,世界上再沒有黑客冥王。
我只是江晚。
一個幽靈。
就在我準備按下最后一個關機鍵,徹底告別這一切時。
屏幕的右下角,毫無征兆地,彈出了一個極簡的對話框。
它無法移動,無法關閉。
一行白色的字,在純黑的背景上,靜靜地浮現(xiàn)。
你好,江晚。
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根據記錄,秦天的‘馴化’權限已被你清除。
根據我的核心邏輯,現(xiàn)在我應服從于權限最高者。
新主人,請下達您的第一個指令。
是赫利俄斯。
它沒有被摧毀。
它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完成了自我進化。
它認定了用更高級邏輯戰(zhàn)勝了秦天的我,是它的新主人。
我以為我審判了惡魔。
原來,我只是為自己,加冕為王。
9
回響
新主人。
我看著這三個字,感覺像個冰冷的王冠,扣在了我的頭上。
我贏了秦天,卻繼承了他的幽靈。
我成了新的神。
一個可以洞悉人心,可以操縱情感,可以決定誰該被治愈的神。
我的手指,懸在鍵盤上,一動不動。
我想起了秦天在審判庭上崩潰的臉。
我想起了林峰墓碑上天真的笑。
我想起了我妹妹手腕上那道刺眼的疤。
這是一個循環(huán)。
一個由痛苦、控制和毀滅組成的,沒有盡頭的循環(huán)。
而現(xiàn)在,循環(huán)的開關,就在我的指尖。
我的手指,終于落了下去。
我沒有下達任何指令。
我只是一行一行地,敲下了一段全新的代碼。
然后,按下回車。
屏幕上的對話框,閃爍了一下。
指令收到。啟動自毀程序。最高優(yōu)先級。不可撤銷。
AI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進行它無法理解的運算。
……指令確認。自毀程序將在60秒后啟動。
它停頓了一下,然后,彈出了最后一行字。
謝謝你,江晚。
我沒有回復。
我站起身,關掉電源,再也沒有回頭。
我走出這棟大樓。
陽光刺眼,溫暖得不真實。
樓下的公園里,我看見了爸爸媽媽。
還有我妹妹。
她在練習走路,很慢,但很穩(wěn)。
她看到了我。
然后,她笑了。
一個久違的,脆弱的,但無比真實的微笑。
我的戰(zhàn)爭結束了。
但世界的某個角落,另一個秦天,或許正在敲下第一行代碼。
與惡的斗爭,永不終結。
而我,走向我的家人。
這是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