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雪夜重生
雪粒子打在青石板上沙沙作響,沈昭寧跪在東宮偏殿外,指尖幾乎要凍得與雪水黏在一起。刺骨的寒意從膝蓋滲入骨髓,她卻恍若未覺,只是死死盯著自己青紫的手指——這雙手,前世曾為那人擋下邊疆刺客的毒箭,如今卻連最基本的知覺都快失去了。
醫(yī)女出身的賤蹄子,也配當(dāng)太子妃
趙良娣倚在朱漆廊下,腕間金鈴隨著她嗤笑的動作輕晃,那聲音清脆得刺耳。她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雪地里的沈昭寧,眼中滿是輕蔑與得意。
沈昭寧緩緩抬頭,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很快融化成水珠滑落。她看著趙良娣那張嬌艷的臉,前世記憶如淬毒的銀針刺入腦海——她記得自己曾為裴硯擋下刺客的暗箭,寒疾纏身三年,換來的卻是冊封大典上他居高臨下的冷笑。那柄刺進(jìn)她心口的匕首,還有他淡漠的聲音——
區(qū)區(qū)醫(yī)女,也配做太子妃
嘩啦一聲,銅盆冷水兜頭澆下。沈昭寧猛地抬頭,額發(fā)間滴落的冰水混著血珠,順著下頜墜入衣領(lǐng)。她盯著趙良娣手中空盆,突然笑出聲來。這笑聲驚飛了檐角寒鴉,也驚得殿內(nèi)品茶的太子捏碎了茶盞。
你笑什么趙良娣被她突如其來的笑聲嚇得后退半步,被她眼中森冷的光刺得發(fā)顫。
沈昭寧緩緩起身,指尖在雪地上抹過,沾著冰晶的手從袖中掏出那枚龍鳳玉佩。前世她視若珍寶,如今只覺硌得生疼。
太子賜的她將玉佩高高舉起,任由雪光映出上面斑駁裂痕,不過是塊爛石頭罷了。
咔嗒脆響驚破死寂。玉佩被她生生掰成兩半,碎片墜地的瞬間,東宮大門轟然洞開。玄色披風(fēng)掃過積雪,肅王蕭臨淵負(fù)手而立,蒼白的臉上浮起病態(tài)的紅暈:沈姑娘,可愿與本王合作
沈昭寧踩著碎玉走向他,余光瞥見殿內(nèi)驟然收緊的瞳孔。裴硯握著碎瓷的手滲出鮮血,卻仍保持著慵懶倚榻的姿勢。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前世那個將她推入深淵的男人,此刻眼底翻涌的情緒,像極了瀕死的獸。
蕭臨淵的指尖撫過她凍得青紫的脖頸,聲音低啞如毒蛇吐信:沈姑娘,合作愉快。身后東宮深處傳來茶盞碎裂的巨響,沈昭寧任由他將自己裹進(jìn)披風(fēng),雪地上蜿蜒的血跡,恰似命運(yùn)新的開端。
第二章:毒殺局中局
三日后,沈昭寧身著鵝黃襦裙,腕間系著蕭臨淵所贈的翡翠鐲子,裊裊婷婷踏入東宮。她垂眸斂目,溫順地跪在裴硯腳邊:殿下恕罪,妾身知錯了。
裴硯慢條斯理地轉(zhuǎn)動著手中羊脂玉杯,目光掃過她愈發(fā)清瘦的面容,忽然輕笑出聲:既知錯了,便給本王斟茶賠罪吧。話音未落,趙良娣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沈昭寧接過茶盞,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這茶湯里,混著她精心調(diào)制的慢性毒藥——每日服用,不出三月便會咳血不止,最終衰竭而亡。前世,她便是用這法子,助裴硯除去了他最大的政敵。
昭昭的手藝,倒是越發(fā)精進(jìn)了。裴硯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喉間溢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染紅了雪白的帕子。
趙良娣見狀,急忙上前攙扶:殿下!都是這賤人不安分,定是她......話未說完,沈昭寧已撲通跪地,眼中含淚:良娣姐姐何出此言妾身一心侍奉殿下,怎敢有二心
當(dāng)晚,東宮突然響起凄厲的尖叫。裴硯帶人闖入趙良娣的寢殿時,正撞見她與侍衛(wèi)衣衫不整地糾纏在一起。趙良娣臉色慘白,拼命辯解:殿下明察,這都是沈昭寧的陰謀!
裴硯捏著沈昭寧的下巴,拇指擦過她唇角:玩夠了嗎不如直接捅我一刀痛快。他忽然湊近,壓低聲音:昭昭,這一世還想殺我
沈昭寧望著他眼底翻涌的情緒,笑意不達(dá)眼底:殿下在說什么妾身不過是想討殿下歡心罷了。她輕輕推開他的手,轉(zhuǎn)身望向癱坐在地的趙良娣,眼中閃過一絲冷厲。這場復(fù)仇,不過剛剛開始。
第三章:佛堂血案
暮春的皇家佛堂飄著檀香與血腥氣交織的詭異味道。沈昭寧攥著念珠的手指微微發(fā)白,前世此刻,她被鐵鏈鎖在這尊鎏金大佛腳下,皇后的鳳釵戳進(jìn)她肩胛骨時,飛濺的血珠正落在佛像慈悲的眼角。
昭昭怎的走神了裴硯的聲音裹著暖意落在耳畔,玄色衣袖掃過她發(fā)間,卻在觸及耳垂時驟然收緊,當(dāng)年你就是在這里,咒本宮早死的
沈昭寧垂眸掩去眼底殺意,指尖捻過暗藏的香灰。這是她用曼陀羅與朱砂秘制的迷幻香,只需一點(diǎn)便能讓人陷入癲狂。佛堂外忽然傳來腳步聲,皇后扶著宮婢緩緩踏入,鬢邊東珠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當(dāng)?shù)谝豢|青煙裊裊升起時,沈昭寧突然踉蹌倒地:皇后娘娘!您、您為何要毒害先帝!話音未落,皇后猛地掐住自己脖頸,鳳冠歪斜著墜地,金釵在青磚上撞出刺耳聲響:不是本宮...是太子!是他逼本宮...
佛堂內(nèi)亂作一團(tuán),蕭臨淵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沈昭寧身后。他冰涼的手指扣住她腕脈,壓低聲音道:沈昭寧,你欠我一條命。而裴硯卻在混亂中抓住她手腕,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前世的事,我后悔了...
沈昭寧冷笑掙脫,袖中暗藏的銀針擦著他耳畔飛過,釘入身后立柱�;屎蟮乃缓鹇暆u漸轉(zhuǎn)為嗚咽,裴硯望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喉間溢出一聲苦笑——當(dāng)年他親手將她推入深淵,如今又怎能奢望她回頭佛堂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沖刷著滿地狼藉,卻沖不淡這場精心策劃的血色陰謀。
第四章:子嗣局
驚雷劈開夜幕時,沈昭寧蜷縮在榻角,望著銅鏡里自己凌亂的鬢發(fā)和頸間青紫的痕跡。太子府的藥香混著情欲氣息彌漫四周,白日里那場佛堂鬧劇后,裴硯將她禁錮在偏殿,紅著眼眶將她抵在墻上:昭昭,你就這么恨我
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如同她紊亂的心跳。沈昭寧摸出藏在枕下的青瓷瓶,指尖輕顫著拔開木塞。藥汁苦澀的氣味鉆入鼻腔,她仰頭將避子湯一飲而盡。液體滑過喉嚨時,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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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妾身有喜了。她記得自己跪在東宮書房,雙手捧著繡有并蒂蓮的荷包,里面裝著太醫(yī)開的安胎方子。
裴硯從奏折中抬頭,眼神冷得像冰:打掉。
這是您的骨肉��!她不可置信地抓住他的袍角,卻被他一把甩開。
區(qū)區(qū)醫(yī)女懷的孽種,也配做本宮的子嗣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沒有一絲溫度,來人,賜藥。
那碗黑漆漆的藥汁,和今夜她親手服下的避子湯何其相似。沈昭寧攥緊瓷瓶,指節(jié)發(fā)白。這一世,她絕不會讓歷史重演。
你在喝什么
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驚得沈昭寧手一抖,瓷瓶滾落在地。裴硯赤著上身站在榻邊,發(fā)梢還滴著水,伸手奪過她手中的瓷瓶湊到鼻尖一嗅,臉色驟變:避子湯
沈昭寧扯過錦被裹住身體,冷笑道:殿下何必明知故問
裴硯的指尖開始顫抖,眼中翻涌著沈昭寧看不懂的情緒:你就這么不愿給我生孩子
殿下忘了沈昭寧抬起下巴,眼中寒芒閃爍,前世我們的孩子,可是被你親手賜死的。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進(jìn)裴硯心臟。他踉蹌后退兩步,跌坐在椅中,喃喃道:我那時...我那時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沈昭寧的眼中閃過淚光,卻又迅速化作寒冰。她起身走到窗前,任由雨水打濕面頰,殿下可知那碗墮胎藥有多痛比匕首刺心還要痛上千百倍。
裴硯猛地站起,卻又頹然坐下。他伸手想觸碰沈昭寧的肩膀,卻在半空中停住:昭昭,若這一世你真有孕,我定會...
會怎樣沈昭寧轉(zhuǎn)身打斷他,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立他為世子還是像前世一樣,等孩子出生后再親手掐死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輕響。沈昭寧警覺地回頭,只見蕭臨淵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月光下。他隔著窗欞遞來一包藥粉,聲音溫柔卻暗藏鋒芒:若真有孕,我?guī)湍憬鉀Q。
裴硯瞬間暴起,一掌拍向窗欞:蕭臨淵!你好大的膽子!
蕭臨淵輕巧后躍,玄色衣袍在雨中翻飛如蝠翼。他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病態(tài)的笑意:太子殿下何必動怒臣弟不過是來探望嫂嫂。
滾!裴硯抽出墻上佩劍擲出,長劍釘入蕭臨淵腳前三寸的地面,嗡嗡震顫。
蕭臨淵低笑一聲,身影隱入雨幕:沈姑娘,記住我們的約定。
雨聲漸歇,屋內(nèi)陷入死寂。裴硯轉(zhuǎn)身凝視沈昭寧,眼中情緒復(fù)雜難辨:你與他做了什么交易
沈昭寧撿起地上的藥包,輕輕摩挲:殿下何必問這些您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
我不知道!裴硯突然提高音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昭昭,這一世與前世不同,我...
話未說完,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殿下,太醫(yī)院院正求見,說是奉旨為太子妃請平安脈。
裴硯眉頭緊鎖:這么晚
沈昭寧心頭一跳,隱約有了不祥的預(yù)感。她下意識撫上小腹,卻被裴硯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動作。兩人目光相接,電光火石間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宣。裴硯沉聲道,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了沈昭寧的手腕。
須發(fā)皆白的太醫(yī)院院正顫巍巍跪在地上,額頭幾乎貼到青磚。他診完脈后,臉上露出既驚且喜的神色: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娘娘已有兩月身孕!
殿內(nèi)一片死寂。裴硯死死攥著龍紋扶手,指節(jié)泛白;沈昭寧望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這場關(guān)于子嗣的博弈,終究還是偏離了她的算計(jì)。
你早就知道。裴硯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沈昭寧不答,只是輕輕撫摸腹部。前世的記憶與今生的謀劃在腦海中交織,她忽然覺得無比疲憊。這個意外到來的生命,打亂了她所有的復(fù)仇計(jì)劃。
院正退下后,裴硯單膝跪在沈昭寧面前,雙手捧起她的臉:昭昭,這一世我會保護(hù)好你們母子。我發(fā)誓。
沈昭寧望進(jìn)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痛悔與深情不似作偽。但她已不是前世那個為愛癡狂的傻女子了。
殿下,她輕聲道,指尖撫上裴硯的喉結(jié),您猜我這次準(zhǔn)備的毒,是下在茶里,還是藏在唇上
裴硯瞳孔驟縮,卻突然笑了。他低頭吻住她的唇,聲音淹沒在交纏的呼吸間:那便一起死吧,昭昭。
窗外,一道黑影悄然離去,翡翠鐲子在月光下泛著幽幽冷光。
第五章:火焚東宮
娘娘,藥熬好了。
翠衣婢女捧著黑漆藥盞跪在床前,頭垂得極低。沈昭寧瞥了一眼藥湯表面泛起的詭異泡沫,指尖在錦被上輕敲三下,屏風(fēng)后立刻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
這避子湯,本宮喝不得。沈昭寧緩緩起身,腹部的隆起已經(jīng)十分明顯。她端起藥盞,將湯藥盡數(shù)澆在窗邊的蘭草上,葉片立刻泛起焦黃。
殿門突然被推開,裴硯一身戎裝踏入,鎧甲上還帶著未干的血跡。他目光掃過地上昏迷的婢女和枯死的蘭草,臉色陰沉如鐵:蕭臨淵的人
沈昭寧不答,只是撫摸著肚子。五個月的身孕讓她行動已有些不便,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刀:殿下深夜披甲而來,是要出征還是...宮變
裴硯解下佩劍扔在案上,金屬碰撞聲驚醒了檐下棲息的夜鶯。他抓起沈昭寧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有一道猙獰的箭疤:還記得這道傷嗎前世你為我擋的箭。
沈昭寧觸電般縮回手,那道疤痕她太熟悉了——當(dāng)年邊疆刺客的毒箭直奔裴硯心口,是她撲上去用身體擋下的。箭傷留下的疤痕形狀獨(dú)特,像一彎殘?jiān)隆?br />
殿下記錯了。她冷笑,那道傷在前世是我為你擋的,但這一世...
這一世我替你擋了。裴硯突然扯開衣領(lǐng),露出鎖骨下方另一道嶄新的傷疤,形狀與心口那道一模一樣,三日前春獵時那支暗箭,本該射中你的肩膀。
沈昭寧呼吸一滯。她確實(shí)記得三日前春獵時突然有流箭射來,卻被裴硯飛身擋下。當(dāng)時她只當(dāng)是意外,如今細(xì)想,那箭矢的軌跡確實(shí)詭異...
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在門外低報(bào):殿下,肅王府有異動,北門守將剛剛被換成了蕭臨淵的人!
子時三刻,東宮西側(cè)突然竄起沖天火光。沈昭寧被濃煙嗆醒時,整座寢殿已經(jīng)籠罩在橙紅色的火光中。她掙扎著起身,腹部傳來一陣劇痛——是要早產(chǎn)了。
來人...咳...來人�。∷老虻铋T,卻發(fā)現(xiàn)門閂被人從外面鎖死。透過門縫,她看到遠(yuǎn)處刀光劍影,叛軍的喊殺聲與宮人的慘叫聲混作一團(tuán)。
腹部的陣痛越來越劇烈,沈昭寧咬破嘴唇才沒叫出聲來。汗水浸透里衣,在火光映照下像鮮血般刺目。她摸向枕下的銀針包,卻發(fā)現(xiàn)早已被人取走。
蕭臨淵...她攥緊床幔,指甲陷入掌心。那個承諾幫她解決胎兒的人,現(xiàn)在是要連她一起解決了嗎
轟的一聲巨響,殿門被暴力破開。裴硯滿身是血地沖進(jìn)來,玄甲上插著三支羽箭。他看到蜷縮在床角的沈昭寧,眼中赤紅更甚:昭昭!
沈昭寧想說話,卻被一陣更劇烈的宮縮打斷。她弓起身子,喉間溢出痛苦的嗚咽。裴硯一把扯下披風(fēng)裹住她,打橫抱起:堅(jiān)持住,我?guī)闳ッ苁遥?br />
穿過火海時,一根燃燒的橫梁轟然砸下。裴硯轉(zhuǎn)身用后背硬接,沈昭寧聞到了皮肉燒焦的氣味。他悶哼一聲,腳步卻不停:前世你為我擋箭,這一世...咳咳...我護(hù)你周全。
密室狹小陰暗,只有一盞油燈搖曳。沈昭寧躺在臨時鋪就的褥墊上,長發(fā)被汗水浸透貼在臉上。陣痛已經(jīng)轉(zhuǎn)為持續(xù)不斷的劇痛,她知道自己馬上就要生了。
熱水...干凈的布...還有剪刀...她艱難地吩咐,卻發(fā)現(xiàn)密室中什么都沒有。裴硯跪在她身邊,雙手沾滿鮮血——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昭昭,看著我。他捧住她的臉,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太醫(yī)院的人都被蕭臨淵控制了,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
沈昭寧突然笑了,笑容在火光映照下凄艷如血:報(bào)應(yīng)啊裴硯...前世你殺我們的孩子,這一世要親眼看著他難產(chǎn)而死...
裴硯瞳孔驟縮,突然拔出匕首劃開自己手腕,鮮血頓時涌出。他將傷口湊到沈昭寧唇邊:喝下去,我的血能解百毒...蕭臨淵在你日常飲食中下了遲緩藥,所以會難產(chǎn)...
沈昭寧震驚地看著他。難怪這幾個月總覺得體力不濟(jì),原來...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奇跡般地,腹部的劇痛減輕了些。
用力,昭昭。裴硯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道箭疤上,為了我們的孩子...
一聲嬰兒啼哭刺破夜空時,東宮主殿的梁柱轟然倒塌。沈昭寧虛弱地抱著渾身是血的孩子,看著裴硯用牙咬斷臍帶。這個曾經(jīng)冷酷無情的太子,此刻眼中含淚的樣子竟有幾分可憐。
是個男孩...裴硯用染血的手指輕觸嬰兒的臉頰,聲音哽咽,昭昭,這一世我總算...沒有辜負(fù)你...
沈昭寧別過臉去,不愿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動搖。密室外喊殺聲漸近,蕭臨淵的聲音清晰地傳來:給我燒,一個活口不留!
裴硯將孩子裹好塞進(jìn)沈昭寧懷中,拾起地上的劍:西南角有密道直通城外,帶著孩子走。
你呢沈昭寧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角。
裴硯回頭看她,眼神溫柔而決絕:前世欠你的命,今生還了。說完劈開密室暗門,頭也不回地沖入火海。
沈昭寧抱緊啼哭的嬰兒,看著那個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火光中,忽然淚如雨下。她以為自己早已心死,為何此刻胸腔里還會傳來撕裂般的痛
終章:燼余新生
秋日的宮墻泛著冷光,沈昭寧倚在朱漆欄桿邊,看著三歲的孩童在庭院里追著一只蝴蝶奔跑。那孩子眉眼像極了裴硯,笑起來卻有兩個與她一模一樣的梨渦。
娘娘,陛下來了。宮女小聲提醒。
沈昭寧沒有回頭,只是將披風(fēng)裹緊了些。腳步聲在身后停下,熟悉的龍涎香氣息籠罩而來。裴硯——如今的新帝伸手想觸碰她的肩膀,卻在半空中停住。
昭昭,天涼了。他解下明黃龍袍披在她肩上,聲音比三年前沉穩(wěn)許多,臨兒最近還咳嗽嗎
沈昭寧看著孩子撲進(jìn)乳母懷里要糖吃,唇角不自覺揚(yáng)起:太醫(yī)說無礙,只是換季時的毛病。她頓了頓,蕭臨淵今日行刑
裴硯的表情瞬間冷硬如鐵:午時三刻,凌遲。
三年前那場宮變,蕭臨淵以為裴硯已死在火海,迫不及待地宣布登基。卻不料裴硯帶著邊關(guān)大軍殺回,在最后關(guān)頭扭轉(zhuǎn)了局勢。這三年來,蕭臨淵一直被囚禁在地牢,直到今日才處決。
臨兒昨日問我,爹爹心口上的月亮疤是怎么來的。沈昭寧突然說。
裴硯渾身一震。那個箭疤,前世是她為他擋的,這一世卻是他為她擋的。命運(yùn)仿佛一個環(huán),將他們緊緊套在一起。
你怎么回答的他輕聲問。
沈昭寧終于轉(zhuǎn)身看他。三年的光陰在這個男人臉上刻下更深沉的輪廓,唯有那雙眼睛,還帶著當(dāng)年雪夜里她第一次見到時的銳利。
我說,那是爹爹保護(hù)娘親時留下的勛章。
午后的御花園靜謐安寧,沈昭寧坐在石凳上看臨兒捉螞蟻。小家伙撅著屁股的姿勢,與當(dāng)年藥圃里采藥的她如出一轍。
娘娘,肅王...蕭臨淵臨刑前說要見您。暗衛(wèi)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遞上一枚翡翠耳墜——正是當(dāng)年蕭臨淵送她的那對。
沈昭寧摩挲著耳墜上的紋路,突然冷笑:告訴他,當(dāng)年他在地牢對我用刑時,我說過會親眼看著他千刀萬剮。
暗衛(wèi)退下后,裴硯從假山后轉(zhuǎn)出,手里拿著一枝將謝的白菊:你從未告訴過我,他在地牢里對你用刑。
告訴你又如何沈昭寧接過白菊,指尖拂過枯萎的花瓣,你會提前殺了他嗎
裴硯沉默片刻,突然單膝跪地,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昭昭,這一世我負(fù)盡天下人,唯獨(dú)沒有負(fù)你。
沈昭寧感受著手下有力的心跳,那道箭疤凹凸不平的觸感格外清晰。她想起東宮大火中,這個男人渾身是血地將她和孩子護(hù)在懷里的樣子;想起這三年來,他夜夜站在她寢宮外守護(hù)的身影;想起今早臨兒偷偷告訴她,父皇書房的抽屜里全是她喜歡的酸棗糕...
我知道。她輕聲道,卻沒有抽回手。
遠(yuǎn)處傳來鐘聲,午時三刻到了。一陣秋風(fēng)卷著落葉掠過,仿佛某個靈魂最后的嗚咽。臨兒突然跑過來撲進(jìn)裴硯懷里:爹爹,蝴蝶飛走了!
裴硯抱起孩子,目光卻一直看著沈昭寧:明年春天,蝴蝶還會回來。
夜幕降臨,沈昭寧獨(dú)自站在曾經(jīng)東宮的廢墟上。這里已經(jīng)重建了大半,唯有那片燒得最厲害的區(qū)域被裴硯特意保留下來,立了塊無字碑。
娘娘,陛下在寢宮等您。老太監(jiān)提著燈籠過來。
沈昭寧搖搖頭:告訴他,我想一個人靜靜。
老太監(jiān)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躬身退下。月光如水,照在斷壁殘?jiān)�,恍惚間她似乎又看到了那晚的沖天火光。
昭昭。
裴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換下了龍袍,只著素白中衣,看起來像是匆忙趕來的。沈昭寧注意到他腳上只穿了一只鞋。
怎么不穿鞋就出來她皺眉。
裴硯卻笑了,笑容里有她熟悉的少年意氣:怕你走了。
沈昭寧心頭一顫。是啊,他太了解她了。若今晚不是他親自來尋,她或許真的會帶著臨兒離開這座困住她兩世的牢籠。
這一世,我不恨你了。她望著遠(yuǎn)處的宮燈,聲音輕得像風(fēng),但也不愛了。
裴硯走近一步,月光下他的眼角有晶瑩閃爍:足夠了,昭昭。不恨我,就夠了。
他解下腰間玉佩放在無字碑前——正是當(dāng)年被她掰碎的那塊,如今用金線細(xì)細(xì)修補(bǔ)好了。裂痕仍在,卻意外地有種殘缺的美。
回吧,臨兒該找我們了。沈昭寧轉(zhuǎn)身走向燈火通明的宮殿,沒有看到裴硯拾起她掉落的一縷發(fā)絲珍重地收入懷中的動作。
風(fēng)卷著枯葉掠過宮闕,曾經(jīng)的血雨腥風(fēng)都化作塵土。有些傷痕永遠(yuǎn)無法彌合,但至少,他們學(xué)會了與之共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