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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99鶴影

    青崖峰頂?shù)挠^星臺嵌著九塊玄冰鏡,將銀河碎成粼粼光斑。

    七歲的沈燼攥著父親的袖角,看那人將染血的玉劍刺入冰面。鏡中倒影突然裂成千萬片,每一片都映著饕餮的巨口——與他昨夜夢中一模一樣。

    燼兒記住,父親的聲音混著風(fēng)雪,沈家的血,生來就是鎖妖的鐵鏈。

    冰面下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像有巨獸在叩問牢籠。

    沈燼看見父親心口的咒印亮如赤日,轉(zhuǎn)瞬便化作點點流螢,融入鏡湖深處。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見完整的月亮。

    一、初逢99雪燼

    青崖峰的雪落在藏經(jīng)閣飛檐上,凍成剔透的冰棱。

    我縮在朱漆廊柱后,看沈燼立在觀星臺中央,白衣被狂風(fēng)扯得獵獵作響。

    他發(fā)間那根紅繩已褪成淺粉色,末端系著的雙魚結(jié)蔫蔫地垂著,像只受了凍的蝴蝶。

    小師叔祖又在偷懶江離的鎏金冠突然闖入視線,他手里托著漆盤,上面擺著新烤的桂花糕,

    師尊在找你,說《云笈七簽》少了三頁。

    我慌忙把啃了一半的糖葫蘆藏到背后,糖渣簌簌落在月白裙裾上。

    關(guān)我什么事定是藏經(jīng)閣的老鼠叼走了!

    目光卻忍不住飄向沈燼——他今日握拂塵的手在發(fā)抖,玉柄上的北海鮫珠暗得像塊頑石。

    昨夜子時,我偷溜進(jìn)藥廬撞見的場景又浮現(xiàn)眼前:沈燼倚在窗臺邊,帕子掩著唇,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月光漏過窗欞,在他鎖骨處投下陰影,卻遮不住那抹蜿蜒的青紫色,像條沉睡的蛇。

    去去去,我推搡著江離,我要去觀星臺數(shù)星星。

    其實是想瞧瞧沈燼的拂塵——那柄玉塵拂我曾在《靈器譜》上見過,鮫珠能吸納天地靈氣,若他靈力不濟(jì),珠子該是這般晦暗。

    觀星臺的石階覆著薄冰,我躡手躡腳靠近,卻在看清案幾上的東西時頓住腳步。

    那是半塊木雕,雕的是串糖葫蘆,每顆山楂都刻著細(xì)細(xì)的紋路,像極了我昨日弄丟的那串。竹簽?zāi)┒丝讨鴤極小的燼字,墨跡未干。

    要看便看,躲躲藏藏作甚。

    沈燼突然轉(zhuǎn)身,眼尾淚痣在雪光中泛著琥珀色,卻掩不住眼下的青黑。

    他腕間纏著拂塵,玉柄斷口處新結(jié)了道金繕,正是我三日前撞壞的那把。

    我梗著脖子上前,故意撞向案幾:誰要看你的破木雕——話未說完,玉柄咔嚓裂開,露出里面藏著的帕子。雪白的緞面上,點點紅梅般的血跡刺得人眼眶發(fā)疼。

    沈燼的瞳孔驟縮,迅速扯過帕子塞進(jìn)袖中�?晌乙芽辞逅讣獾念澏叮有領(lǐng)口下若隱若現(xiàn)的青紫色咒印——與藏經(jīng)閣禁書《血咒錄》里畫的一模一樣。

    師兄,我突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你的鮫珠在哭。北海鮫珠遇血則泣,此刻正滲出細(xì)小的水珠,順著他蒼白的手腕滴落。

    沈燼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

    可他腰間的雙魚結(jié)卻擦過我掌心,紅繩觸感異常粗糙——那是用他的斷發(fā)編的,我記得清清楚楚。

    去年上元節(jié),他醉倒在桃樹下,我偷剪了他一綹黑發(fā),混著朱砂和桃花汁編了整夜。

    聒噪。他轉(zhuǎn)身欲走,卻踉蹌半步。

    我看見他指尖掐進(jìn)掌心,血珠滲出來,在冰面上暈開小小的紅點。鬼使神差地,我掏出袖中半塊桂花糕:

    給你,廚房新做的。

    沈燼的目光落在糕點上,喉結(jié)動了動。

    他接過時,指尖冰涼得像雪水:

    明日卯時,來演武場。說完便御劍離去。

    衣擺掃落案幾上的木雕,糖葫蘆滾到我腳邊,竹簽上的燼字正對著我。

    我撿起木雕,忽然發(fā)現(xiàn)底座刻著行小字:以血養(yǎng)珠,以發(fā)系魂。這是《血咒錄》里記載的禁術(shù),用心頭血溫養(yǎng)靈器,可短暫壓制咒印。

    原來他每次修復(fù)拂塵,都是在用自己的血續(xù)命。

    雪又開始下了。

    我望著他遠(yuǎn)去的方向,忽然想起初見時的場景。

    那時我剛拜入青崖派,在桃林迷路,是他背著我回來。

    他的脊背明明挺直如松,卻讓我覺得像座隨時會崩塌的雪山。

    小師叔祖!

    江離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師尊說你再逃早課,就罰你去守鏡湖冰窟!

    我摸著木雕上的刻痕,忽然笑了。

    去就去,正好問問冰底下的老妖怪,沈燼的血咒到底怎么解!

    二、驚變99燭影

    鏡湖冰窟的寒氣能凍住修士的金丹,我裹著三重狐裘,仍覺得鼻尖發(fā)木。

    江離舉著暖玉燈在前引路,冰層下的符文泛著幽藍(lán)光芒,像無數(shù)雙眼睛在注視。

    三百年前,沈家先祖沈蒼梧與青崖祖師聯(lián)手封印饕餮,

    江離的聲音在洞窟中回蕩,

    沈蒼梧以自身血脈為牢,將饕餮元神分成九份,封入鏡湖九處眼位。從此沈家每代長子皆為鎖魂人,二十歲前需以血祭陣,直至元神被吞噬。

    我摸著冰壁上的圖騰,指尖傳來刺痛。

    那是沈家的族紋,與沈燼心口的咒印一模一樣。

    忽然想起昨夜在藏經(jīng)閣,我翻到《青崖秘史》殘頁,上面畫著個與沈燼相似的男子,被鎖鏈捆在冰柱上,腳下是翻涌的黑霧。

    江離,

    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你姓江,又不是沈家的人。

    暖玉燈的光突然晃了晃,江離的臉色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因為我父親,是上一任鎖魂人。他解開衣領(lǐng),露出鎖骨處淡淡的疤痕,二十年前,他祭陣失敗,饕餮元神溢出,是沈燼的父親用命補(bǔ)上了缺口。我父親本姓沈,因母親出身江家,才隨母姓。

    我倒吸一口涼氣。原來沈燼總是獨來獨往,是因為整個沈家只剩他一人;原來他對我格外寬容,是因為他父親曾與我?guī)熥鹩屑s......

    小師叔祖,江離忽然湊近,聲音低沉,沈燼近日去后山的次數(shù)增多,你注意到他紅繩的變化了嗎

    他掏出個小玉瓶,里面裝著黑色粉末,

    這是我在他藥渣里發(fā)現(xiàn)的,是《血咒錄》里記載的逆魂散,能暫時逆轉(zhuǎn)咒印,卻會加速元神侵蝕。

    冰窟深處傳來悶響,像有什么東西在撞擊封印。

    我想起昨日在藥廬看見的場景:沈燼對著銅鏡,用銀針在手臂上刻符,每一筆都滲出黑血。

    原來他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卻仍每天教我練劍,替我收拾爛攤子。

    江離,我握緊小玉瓶,

    你說,若用雙生結(jié)逆改因果......

    不行!江離突然喝止,那是禁術(shù)!需以斷發(fā)為引,心頭血為媒,將兩人命魂相連。一旦失敗,神魂俱滅!

    他望著我腕間的紅繩,眼神復(fù)雜,

    你可知沈燼為何任由你胡鬧他是怕你涉險,想在最后時光,讓你開開心心......

    冰面突然裂開一道細(xì)縫,寒氣灌進(jìn)來,吹滅了暖玉燈。

    黑暗中,我聽見江離的嘆息:明日秘境開啟,沈燼要去取千年朱果。那朱果長在饕餮眼位,需以血咒之力催動......

    我摸著腕間紅繩,忽然下定了決心。

    去年上元節(jié),沈燼喝醉后曾說:阿漣,你像團(tuán)火,燒得人疼。

    那時我不懂,現(xiàn)在才明白,他是怕自己這堆冷灰,熄了我的火。

    出了冰窟,月已西斜。

    路過演武場時,我看見沈燼獨自在練劍。

    寒鐵劍劃破月光,帶起的劍氣卻有些虛浮。

    他每刺出一劍,袖口就滲出點點血跡,在白衣上開出妖異的紅梅。

    師兄!我忍不住喊出聲。

    他猛地收劍,轉(zhuǎn)身時已恢復(fù)了清冷模樣:這么晚了,何事

    我跑過去,抓住他的手。

    他指尖的薄繭蹭過我掌心,卻比冰還涼:

    我......我想去鏡湖秘境。

    沈燼的瞳孔驟縮,反手扣住我手腕:

    胡鬧!那里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發(fā)顫,卻又在看見我受傷的指尖時軟下來,明日隨我去藥廬,我給你配些驅(qū)寒的藥。

    我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

    忽然想起《血咒錄》里的一句話:情絲若作縛龍索,能鎖妖魔能鎖神。

    或許,沈燼缺的,正是一根能拴住他的繩。

    三、秘境99血霧

    鏡湖秘境的入口在寒潭底部,水溫低得能凍住神識。

    我咬破舌尖,在掌心畫了個隱匿符——這是我偷學(xué)《血咒錄》里的潛鱗術(shù),能讓人化形為魚,躲避妖獸感知。

    沈燼的御劍聲在頭頂響起,我貼著冰面游動,看見他腰間雙魚結(jié)紅繩已黑了大半,像條瀕死的赤鏈蛇。

    寒潭深處突然傳來妖獸嘶吼,九頭蛇破土而出,每個蛇頭都吞吐著毒霧,蛇信上還沾著冰晶。

    小心!

    我差點喊出聲,忙咬住舌尖。

    沈燼的寒鐵劍已出鞘,劍身上刻著的沈家紋章亮如白晝。他每劈出一劍,心口咒印就亮一分,蛇頭被斬落的瞬間,他踉蹌著單膝跪地,鮮血滴在冰面上,竟凝結(jié)成黑色冰晶。

    沈燼!我再也顧不上隱匿,變回人形沖過去。

    九頭蛇的蛇信已到他眼前,泛著腐臭的毒氣讓我一陣眩暈。千鈞一發(fā)之際,我掏出用沈燼斷發(fā)編的雙魚結(jié),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紅繩上。

    《血咒錄》里的咒語自動浮現(xiàn)在腦海:

    以發(fā)為引,以血為媒,雙生同命,共赴輪回!

    紅繩突然繃直,像根鋒利的琴弦,割破蛇信的瞬間,沈燼的劍也刺入了蛇的七寸。

    阿漣!沈燼抱住我后退,聲音里帶著驚恐,你怎么......他看見我腕間正在消失的紅繩,瞳孔驟縮,

    你用了雙生結(jié)!

    我喘著氣,看著他逐漸恢復(fù)血色的臉:別生氣,我只是......不想看你死。

    話未說完,胸口傳來劇痛,低頭竟看見心口浮現(xiàn)出淡淡的咒印,與沈燼的一模一樣。

    九頭蛇的尸體在冰面上融化,露出下面的傳送陣。

    沈燼的指尖撫過我心口,聲音發(fā)顫:傻姑娘,這是把你的命魂往我咒印里送......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也好,這樣我便有了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傳送陣的光芒亮起時,我聽見他在我耳邊低語:

    幼時父親祭陣前,曾給我講過個故事。說青崖的桃花之所以開得比別處艷,是因為每朵花下都埋著一滴情人的血。那時我不懂,直到......

    四、真相99冰鏡

    傳送陣將我們送到鏡湖湖心,冰面下懸浮著九面玄冰鏡,每面鏡中都封印著饕餮的一部分元神。

    沈燼望著最近的冰鏡,眼中倒映著鏡中扭曲的黑影——那是他父親的殘影。

    三百年前,先祖沈蒼梧發(fā)現(xiàn)饕餮即將蘇醒,

    沈燼的指尖劃過冰鏡,鏡面上浮現(xiàn)出古老的契約,

    他與青崖祖師約定,以沈家血脈為鎖,每代長子二十歲前祭陣,用自身元神加固封印。而青崖派,則需世代守護(hù)沈家遺孤。

    我望著契約上的血色文字,忽然想起師尊曾說,我是青崖派撿來的孤女。

    原來從出生起,我便被選中,成為沈家鎖魂人的伴生燈

    ——若沈燼死,我亦活不成。

    阿漣,

    沈燼解開衣襟,心口咒印已蔓延至脖頸,

    這咒印其實是饕餮的元神碎片,它在吞噬我的靈識,讓我逐漸變成它的容器。

    他指著冰鏡中另一個身影,那是個與他相似的少年,正被鎖鏈捆在鏡心,

    那是我父親,他祭陣時強(qiáng)行剝離了一半元神,所以我才多活了三年。

    冰鏡突然震動,鏡中饕餮的虛影張開巨口,沈燼的咒印應(yīng)聲而亮。他猛地抱住我,將我推向傳送陣:

    走!去第九面冰鏡,那里藏著沈家的族譜,或許能找到破解之法......

    不!我抓住他的手,你說過,紅繩不斷,因果不散�,F(xiàn)在紅繩在我腕上,你休想再丟下我!

    我咬破舌尖,將血滴在他咒印上,心口的痛意卻讓我清醒

    ——原來雙生結(jié)早已生效,他的痛,我能感同身受。

    沈燼望著我:

    你知道嗎第一次在桃林遇見你,你蹲在地上哭,說找不到回師門的路。那時我就想,

    怎么會有這么傻的小孩,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他笑了,拇指擦過我眼角,

    后來才明白,你是來渡我的劫。

    傳送陣的光芒再次亮起,這次是第九面冰鏡。

    鏡中浮現(xiàn)出沈家歷代鎖魂人的畫像,最后一幅是沈燼,旁邊題著:以情為刃,可破天道。雙生同命,方能逆劫。

    我望著畫像,忽然想起江離給我的木雕——糖葫蘆竹簽上的燼字,與族譜上的沈家印鑒一模一樣。

    原來沈燼早已在布局,用最笨拙的方式,向我傳遞他說不出口的情意。

    五、同生99桃燼

    饕餮的怒吼震碎了八面冰鏡,最后一面鏡中,沈燼的咒印已蔓延至眉心。

    我握著他的手,站在鏡心的祭臺上,看著腳下翻涌的黑霧逐漸凝成巨獸的輪廓。

    阿漣,記住,

    沈燼的聲音混著雷聲,

    等會兒我若失控,就用寒鐵劍刺向我心口的咒印。他將劍塞進(jìn)我手中,劍柄上還刻著我們的生辰八字——那是我去年偷偷刻的,沒想到他一直帶著。

    黑霧突然凝聚成饕餮本體,巨口吞下半邊冰湖。沈燼的咒印亮如烈日,他的身體開始虛化,像要融入黑霧之中。

    我看見他眼中的清明逐漸被血色取代,猛地抱住他:

    沈燼!還記得你給我刻的糖葫蘆嗎你說過要帶我去人間看花燈的!

    他的瞳孔驟縮,指尖掐入我腰際:阿漣......走......

    不走!

    我舉起寒鐵劍,卻不是刺向他,

    而是劃破自己手腕,將血灑在祭臺符文上,

    《血咒錄》說,雙生結(jié)需以兩人心頭血為引,才能逆改天命。沈燼,你以為我偷學(xué)禁術(shù)是為了什么

    祭臺突然爆發(fā)出強(qiáng)光,沈燼心口的咒印開始逆向生長,順著我們交握的手,爬向我的心口。劇痛讓我?guī)缀趸杳�,卻聽見沈燼在喊:

    停下!你會魂飛魄散的!

    我咬著他的肩膀,嘗到血腥氣:

    你以為我為什么總弄壞你的拂塵我是想讓你注意到我!你以為我為什么總逃早課我是想跟著你去后山!

    淚水混著血水落下,

    沈燼,我喜歡你,從你背著我穿過桃林的那天就喜歡了!

    饕餮的怒吼突然變成哀鳴,它的身體開始崩解,化作點點黑霧融入沈燼的咒印。

    我看見沈燼眼中的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傻瓜……

    祭臺在震動,最后一面冰鏡出現(xiàn)裂紋。沈燼抱起我沖向傳送陣,卻在即將離開時,冰鏡碎了。饕餮的殘魂化作利箭,射向他后心。

    不——!我轉(zhuǎn)身替他擋住,劇痛中看見自己心口的咒印正在消散,

    而沈燼的咒印,已完全變成了桃花的形狀。

    尾聲99桃汛

    青崖的桃花開得比往年早,我坐在沈燼的肩頭,晃著腿啃糖葫蘆。

    他的發(fā)間又系上了紅繩,這次是用我的頭發(fā)編的,末端墜著兩顆鮫珠,一顆白,一顆紅。

    疼嗎他抬手托住我腰,防止我摔下去。

    我咬著糖葫蘆搖頭:

    不疼,就像被桃花瓣砸了一下。

    其實知道他在問心口的傷——雙生結(jié)逆轉(zhuǎn)后,饕餮殘魂化作桃花咒印,永遠(yuǎn)留在了我們心口。

    江離站在桃林深處,望著我們輕笑。他手里拿著半卷《血咒錄》,封面上新刻了行字:

    情絲纏作雙生結(jié),桃燼燃盡萬劫灰。

    沈燼,我忽然湊近他耳邊,你說鏡湖冰窟里的老妖怪,會不會在罵我們壞了規(guī)矩

    他轉(zhuǎn)頭,鼻尖蹭過我唇角:管他呢,

    他望著漫天桃花,眼尾淚痣泛著柔光,青崖的雪化了,桃林的花開了,而我的阿漣,終于把自己變成了拴住我的繩。

    風(fēng)過桃林,一片花瓣落在他發(fā)間。

    我伸手替他摘下,卻發(fā)現(xiàn)紅繩上不知何時多了粒小珠子,晶瑩剔透,里面映著兩個重疊的身影

    ——那是我們的命魂,從此再也分不開了。

    遠(yuǎn)處傳來鐘聲,是師尊在召喚我們?nèi)ゲ亟?jīng)閣。

    沈燼抱著我御劍而起,風(fēng)掠過耳畔,我聽見他心跳如擂鼓。

    原來這世間最動人的誓言,從來不是山盟海誓。

    而是當(dāng)你決定與我共赴生死時,我早已在心底,為你種了一片永不凋零的桃林。

    完

    番外一:人間燈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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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崖派的雪剛化盡,我就纏著沈燼要去人間看花燈。

    師兄你答應(yīng)過的!我晃著他的手腕,腕間紅繩與他發(fā)間那根相撞,發(fā)出細(xì)碎的響。

    沈燼垂眸看我,我慌忙低頭——鼻尖定是凍得通紅,發(fā)間還沾著半片桃花,晨起練劍時偷懶躲在桃樹下打盹,被他拎出來時就是這副狼狽模樣。

    先說好,他屈指彈我額頭,指尖帶著春日的暖,不許亂跑,不許偷喝酒,不許...

    知道啦!我踮腳捂住他嘴,睫毛撲簌簌掃過他掌心,瞥見他耳尖瞬間泛紅。

    這人總愛擺出清冷模樣,可耳尖的紅卻像熟透的山楂,比糖葫蘆的糖霜還要甜。

    人間的燈市果然熱鬧。

    我攥著沈燼的袖子在人群里鉆,各色花燈映得人眼花。

    路過糖畫攤時,我忽然停住腳步,轉(zhuǎn)盤上的鳳凰尾羽顫巍巍的,像極了上次偷喝他藥酒被抓時,我討好他的眼神。

    師兄,我要那個!我指著鳳凰,卻見沈燼對攤主道:要龍。

    我瞪他:明明是我...話未說完,攤主遞來糖畫。金色的龍蜿蜒在木簽上,龍爪卻攥著顆紅彤彤的糖葫蘆——分明是他偷偷改了圖案。

    諾,他將糖畫塞進(jìn)我手里,耳尖紅得要滴血,龍抓糖葫蘆,獨一份。

    我咬著糖畫笑出小梨渦,忽然瞥見前方燈謎攤。

    拽著沈燼跑過去,我指著最上面的紅箋念道:謎面是青崖雪化桃枝暖,打一物。

    相思結(jié)。沈燼幾乎是立刻開口。我挑眉看他,他卻別過臉去,耳尖紅得比孔明燈還要鮮艷。旁邊書生笑道:這位公子好文采,不過在下猜是春酒。

    沈燼淡聲道:青崖雪化是盡,桃枝暖為漣,合起來是盡漣,諧音金鏈。他晃了晃腕間紅繩,我娘子的發(fā)繩。

    周圍人哄笑起來,我只覺得耳根發(fā)燙。拽著他往河邊跑時,聽見攤主笑罵:小夫妻打情罵俏別撞翻我的糖畫!

    河岸邊擺滿了蓮花燈。我蹲在石階上,小心翼翼將燈放進(jìn)水里,抬頭時卻見沈燼手里握著兩盞燈——一盞畫著糖葫蘆,一盞刻著燼漣二字。

    許個愿吧。他蹲在我身邊,肩與我相貼。

    我閉著眼喃喃自語:愿沈燼歲歲平安。

    忽然感覺他指尖拂過我鬢角,睜眼時撞見他溫柔的眼神,像鏡湖的水漫過月光。

    師兄許了什么愿我低頭看燈,卻見他指尖劃過我腕間紅繩,燈底隱約有行小字:

    愿吾妻長樂,歲歲有我。

    夜風(fēng)送來花香,遠(yuǎn)處飄來琴弦聲。我忽然指著天上驚呼:孔明燈!一轉(zhuǎn)頭,卻見漫天燈火映得他側(cè)臉格外溫柔,眼尾淚痣泛著琥珀色的光,比任何花燈都要動人。

    阿漣,他忽然開口,以后每年今日,我都陪你來看燈。

    我望著他耳尖的紅,忽然踮腳在他臉頰上啄了一下。他猛地僵住,我卻像偷腥的小獸般退開,晃著手里的糖葫蘆:一言為定。

    他忽然伸手將我攬進(jìn)懷里,下巴抵著我頭頂輕輕晃了晃。燈市的喧囂漸漸遠(yuǎn)去,我聽見他心跳如擂鼓,忽然覺得青崖的雪、鏡湖的冰,都比不上此刻他懷里的溫暖。

    番外二:桃林春晝

    我又逃早課了。

    蜷在桃枝上打盹時,聽見沈燼的腳步聲。他站在樹下,無奈地嘆了口氣:阿漣。聲音里帶著幾分縱容,像春日的風(fēng)掠過琴弦。

    師兄~再睡會兒...我將臉埋進(jìn)袖子里,裙擺卻不聽話地晃啊晃,像只偷喝了蜜的小蝴蝶。

    忽然樹枝晃動,我驚呼一聲,險些摔下去,卻被他穩(wěn)穩(wěn)接住。揉著眼睛瞪他:壞師兄,嚇我!

    還知道怕他捏了捏我鼻尖,師尊又在找你,說《云笈七簽》少了兩頁。

    我吐了吐舌頭:

    定是藏經(jīng)閣的老鼠叼走了...師兄你聞聞,我?guī)Я斯鸹ǜ猓?br />
    從袖中掏出油紙包,卻不小心掉出個木雕小人——是當(dāng)年他背著我穿過桃林的場景。

    他彎腰撿起,指尖摩挲著木雕,

    我耳尖發(fā)燙,伸手去搶:沒什么!師兄快吃桂花糕!

    阿漣刻的他挑眉看我,眼里泛起笑意。忽然想起去年上元節(jié),偷剪他頭發(fā)編紅繩被抓時,他也是這般似笑非笑的模樣。

    罷了,他打開油紙包,遞來一塊桂花糕,吃完去給師尊賠罪。

    我咬著糕點含糊道:師兄陪我去!不然我就...告訴師尊你昨晚偷練劍,袖口染了血!

    他無奈地看著我,忽然伸手擦掉我嘴角的糕渣:好,陪你去。不過...以后想刻什么,直接告訴我便是。

    我愣住,看他耳尖的紅漸漸蔓延到臉頰,忽然明白他指的是木雕。低頭咬著糕點,想起昨夜在他書房看見的半塊木雕——蹲在桃樹下哭鼻子的小姑娘,分明是初見時的我。

    師兄...我攥住他的手腕,觸感比記憶中溫暖許多。雙生結(jié)逆轉(zhuǎn)后,他的體溫不再像雪水,此刻透過衣袖傳來的熱度,讓我想起燈市的燈火。

    他低頭看我,目光柔軟得能滴出水來。桃枝輕顫,一片花瓣落在我發(fā)間,他伸手替我摘下,指尖劃過我眉梢:怎么了

    沒什么。我搖搖頭,將剩下的桂花糕塞進(jìn)他手里,就是覺得...這樣真好。

    他忽然輕笑出聲,抬手將我鬢角碎發(fā)別到耳后,指腹擦過我耳垂時,我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遠(yuǎn)處傳來江離的呼喚,我慌忙后退半步,卻被他輕輕拽住手腕。

    阿漣,他看著我慌亂的眼神,忽然俯身,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以后不管去哪,都帶著我。

    春風(fēng)卷起滿地桃花,我眼前一片粉紅。

    看見他眼中倒映著我的影子,比鏡湖的水還要清澈。遠(yuǎn)處江離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卻忽然伸手抱住他,將臉埋在他胸口。好。

    我悶聲應(yīng)道,聽見他心跳如擂鼓,忽然笑出小梨渦。

    桃林的花落在我們肩頭,像撒了一把星星,將這一刻的時光都染成了甜蜜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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