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詭異古畫
雨水順著周明遠的傘沿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城南舊貨市場在雨中顯得格外蕭條,大多數(shù)攤主都縮在塑料布搭成的簡易棚子下,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
周明遠踩著濕滑的石板路,目光在雜亂的攤位間逡巡。作為明遠齋的老板,他每周五雷打不動要來這個市場淘寶。那些被主人當作廢品處理的舊物里,往往藏著價值連城的寶貝。
這個青花碗多少錢他蹲在一個攤位前,指著角落里一個沾滿泥土的瓷碗。
攤主頭也不抬:八百,明代的。
周明遠暗自搖頭。碗底沒有款識,釉色也不對,頂多是民國仿品。他正欲起身,余光忽然瞥見攤位最角落處露出一抹艷麗的紅色。
那是什么他指向那卷被油布半掩的畫軸。
攤主這才抬起頭,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老人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動了一下,慢吞吞地說:五百,不還價。
周明遠小心地撥開油布,將畫軸取出。畫紙已經(jīng)泛黃,邊緣有些蟲蛀的痕跡,但當他緩緩展開時,一幅精美的工筆人物畫逐漸呈現(xiàn)在眼前。
畫中一位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站在盛開的桃樹下,面容精致如畫,柳葉眉下是一雙含著秋水的杏眼,朱唇微啟似要言語。最令人稱奇的是,女子的神態(tài)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從畫中走出來。
這畫...周明遠的手指剛觸碰到畫紙,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順著指尖竄上脊背,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老人渾濁的眼睛盯著他:要不要
周明遠強壓下心頭的不適,仔細檢查畫作。紙質(zhì)確實是老紙,墨色沉著,設(shè)色典雅,沒有明顯的做舊痕跡。作為從業(yè)十年的古董商,他直覺這幅畫不簡單。
我要了。他掏出錢包,數(shù)出五張鈔票遞給老人,這畫什么來歷
老人接過錢,隨手塞進懷里:鄉(xiāng)下收來的,主人家說祖上傳下來的。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珠閃過一絲異樣,那家人說...畫里的女人會動。
周明遠心頭一跳,強笑道:老伯真會開玩笑。
回到位于城東古玩街的明遠齋,周明遠將畫掛在書房最顯眼的位置。窗外雨勢漸大,雨滴敲打在玻璃上,發(fā)出細密的聲響。他泡了杯茶,坐在書桌前細細欣賞新得的畫作。
燈光下,紅衣女子的面容更加生動。周明遠注意到她右手握著一方素白手帕,左手輕撫桃樹樹干,姿態(tài)既端莊又帶著幾分哀怨。畫作右上角題著春風(fēng)十里不如你七個字,落款已經(jīng)模糊不清。
奇怪...周明遠皺眉。這畫工筆精細,設(shè)色講究,絕非普通畫匠所為,卻沒有留下畫師名款。
正當他思索時,忽然感覺畫中女子的眼睛轉(zhuǎn)動了一下。他猛地抬頭,正對上畫中女子直勾勾的目光。
啪嗒一聲,茶杯從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成幾片。
周明遠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時,畫中女子又恢復(fù)了原來的神態(tài),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錯覺。
最近太累了。他自言自語道,彎腰收拾碎片,卻沒注意到畫中女子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第二章:夜半驚魂
夜深人靜,周明遠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窗外雨聲漸歇,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落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半夢半醒間,他仿佛聽到有人在輕聲哼唱: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fēng)流...
歌聲哀婉纏綿,帶著說不盡的愁緒。周明遠想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身體像被什么東西壓住一般,動彈不得。
朦朧中,他看到畫中的紅衣女子站在床前,長發(fā)如瀑,嫁衣似火。女子伸出蒼白的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指尖冰涼刺骨。
公子...女子朱唇輕啟,聲音如同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來陪我...
周明遠想喊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子的臉越來越近。就在兩人的嘴唇即將相觸時,遠處傳來一聲雞鳴,女子如煙霧般消散無蹤。
周明遠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東方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
只是個噩夢...他喘息著安慰自己,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
起床后,周明遠發(fā)現(xiàn)自己的黑眼圈格外明顯。他強打精神開門營業(yè),卻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紅衣女子的面容。每當有客人詢問字畫時,他總是不自覺地看向書房方向。
第三章:道士登門
傍晚時分,店里來了位不速之客。
老板,你這里有不干凈的東西。
周明遠抬頭,看見一個身著灰色道袍的年輕人站在柜臺前。道士約莫二十出頭,眉清目秀,背后背著個藍布包袱,腰間掛著一串古舊的銅錢。
你是...
貧道張清遠,青云觀弟子。道士微微頷首,目光卻越過周明遠,直直看向書房方向,那幅畫,不能留。
周明遠心頭一震:道長怎么知道...
妖氣沖天。張清遠神色凝重,若不及時處理,恐有性命之憂。
周明遠想起昨夜的噩夢,不由得脊背發(fā)涼。他猶豫片刻,還是帶著道士來到書房。
一進門,張清遠的目光就鎖定了墻上的畫作。他快步上前,從包袱中取出三炷香點燃,插在畫前的香爐里。奇怪的是,香煙本該筆直上升,卻在接近畫作時突然轉(zhuǎn)向,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推開。
果然如此。張清遠沉聲道,畫中女子已成精怪,附在畫上吸取人的精氣。
周明遠臉色煞白:那...那該怎么辦
待我作法收了她。張清遠解下腰間銅錢,在畫前擺出七星陣,然后開始念誦咒語。
就在咒語聲響起的同時,畫中女子的眼睛突然轉(zhuǎn)動,直勾勾地看向張清遠。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周明遠呼出的氣變成了白霧。
小心!張清遠大喝一聲,迅速從包袱中抽出一張黃符貼在畫上。
畫中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紅衣女子的形象開始扭曲變形。突然,畫紙劇烈震動,黃符嗤地一聲燃燒起來,化為灰燼飄落。
好厲害的妖孽!張清遠臉色更加凝重,迅速變換手印,口中咒語越發(fā)急促。
周明遠驚恐地看到,畫中女子的手竟然伸出了畫框,五指纖長,指甲鮮紅如血,向張清遠抓去。
天地?zé)o極,乾坤借法!張清遠咬破手指,在銅錢劍上畫下一道血符,猛地刺向那只手。
一聲慘叫,那只手縮了回去,畫面上留下幾滴暗紅色的液體,像血又像墨。
房間里的燈突然全部熄滅,只有月光透過窗戶,在地上投下慘白的光斑。畫軸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周老板,退后!張清遠擋在周明遠面前,銅錢劍橫在胸前。
畫中的紅衣女子緩緩從畫中走出,落地時竟是一個活生生的美人。她身著古代嫁衣,長發(fā)如瀑,面容絕美卻透著森森鬼氣。
臭道士,為何壞我好事女子的聲音空靈縹緲,帶著回音。
張清遠冷笑:妖孽害人,天理難容!
女子掩嘴輕笑,笑聲卻讓人毛骨悚然:害人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這些男人,見了美色就走不動路,活該成為我的養(yǎng)分。
周明遠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住。他這才明白,自己差點成了這畫妖的獵物。
少廢話!張清遠突然出手,銅錢劍直刺女子心口。
女子身形一閃,竟化作一縷紅煙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現(xiàn)在張清遠身后,十指如鉤抓向他的后背。
道長小心!周明遠驚呼。
張清遠仿佛背后長了眼睛,一個側(cè)身避開,反手擲出三枚銅錢。銅錢在空中發(fā)出金光,呈三角之勢將女子圍住。
女子發(fā)出痛苦的嘶吼,嫁衣無風(fēng)自動,黑發(fā)如蛇般舞動。你們這些道士,總是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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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張開嘴,吐出一團黑氣。黑氣中隱約可見無數(shù)扭曲的人臉,發(fā)出凄厲的哭嚎。
怨靈!張清遠臉色大變,迅速結(jié)印護住周身,你竟吞噬了這么多生魂!
女子狂笑:這些都是負心漢的魂魄,我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張清遠不再多言,從懷中掏出一面八卦鏡,對準女子照去。鏡面射出金光,女子慘叫一聲,半邊身子竟被照得透明起來。
啊——女子暴怒,整個房間開始劇烈震動,書架上的書籍紛紛墜落,瓷器擺件摔得粉碎。
周明遠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翻在地,后腦重重磕在桌角上。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畫框從墻上掉落,畫紙背面露出一行模糊的字跡:
癸未年桃月,柳生負心,妾身殉情于此...
第四章:畫中往事
黑暗。無邊的黑暗。
周明遠感覺自己漂浮在虛無之中,四肢沉重如鉛。遠處有一點微光,他拼命向那里游去。
光點逐漸擴大,化作一幅生動的畫面:春日的桃花林,落英繽紛。一位紅衣女子坐在樹下?lián)崆伲寄咳绠�,正是畫中之人。她身旁站著個青衫書生,手持折扇,風(fēng)度翩翩。
柳生哥哥,此去京城趕考,何時歸來女子抬頭,眼中滿是柔情。
書生執(zhí)起她的手:如煙妹妹放心,待我金榜題名,定回來娶你過門。
場景忽然變換。大雨傾盆,女子跪在泥濘中,面前是緊閉的朱紅大門。她渾身濕透,懷中緊抱著一幅畫卷。
陳老爺,求您讓我見柳生哥哥一面!她哭喊著,他說過會回來娶我的!
門內(nèi)傳來冷笑聲:我家少爺已與尚書千金定親,豈會娶你這鄉(xiāng)野村姑快滾!
女子絕望地癱坐在地,雨水混著淚水滑落。她緩緩展開懷中畫卷——正是那幅桃花樹下的人物圖,只不過畫中原本的書生部分已被撕去。
陳柳生,你負心薄幸...女子凄然一笑,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剪刀,我柳如煙對天發(fā)誓,化作厲鬼也要讓你血債血償!
剪刀寒光一閃——
不要!周明遠大喊著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書房地板上,額頭冷汗涔涔。
你看到了什么張清遠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道士手持銅錢劍,警惕地盯著墻上搖搖欲墜的畫作。
周明遠喘息著坐起身:我看到她的過去...她叫柳如煙,被一個叫陳柳生的書生辜負...
果然如此。張清遠冷笑,怨氣化妖,最是難纏。
話音未落,畫中突然飛出數(shù)十根紅絲,如箭般射向二人。張清遠揮劍格擋,仍被一根紅絲劃破臉頰,鮮血頓時流下。
臭道士!周家人!畫中女子聲音怨毒,三百年了,你們還要趕盡殺絕嗎
周明遠一怔:周家人
張清遠抹去臉上血跡:她把你認成負心書生的后人了�?醋屑殻嫳趁鎸懥耸裁�
周明遠這才注意到掉落的畫框背面確實有字。他強忍眩暈爬過去,借著月光辨認那些已經(jīng)褪色的字跡:
癸未年桃月,柳生負心,妾身殉情于此...周氏子銘感其貞烈,收葬畫像,愿來世...
后面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不清。
周氏子周明遠突然想起家譜中的記載,我曾祖輩確實有位叫周子銘的先人,是位畫師...
難怪。張清遠神色復(fù)雜,我?guī)煾刚f過,這畫妖專找周家后人報復(fù)。她分不清誰是負心人的轉(zhuǎn)世。
畫中傳來凄厲笑聲:分不清你們周家人骨子里的薄情寡義,我一眼就能看穿!
整個房間突然劇烈震動,畫中女子完全脫離畫紙,懸浮在半空中。她的嫁衣無風(fēng)自動,長發(fā)如活物般舞動,面容在月光下美得驚心動魄,又恐怖至極。
張清遠,女子突然盯著道士,你腰間那枚玉佩,從何而來
張清遠下意識按住腰間一枚青玉:家傳之物。
女子神色驟變:柳葉紋...你是柳青的后人
你認識我祖上張清遠明顯動搖了。
柳青...我弟弟...女子聲音突然哽咽,周身戾氣稍減,他也...不在了嗎
就在這稍縱即逝的破綻時刻,張清遠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銅錢劍上:天地玄宗,萬炁本根!斬!
銅錢劍金光大盛,化作一道流光直刺女子心口。
不要!周明遠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撲上前去。
劍光擦過他的肩膀,深深插入墻壁。女子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周明遠。
你...她聲音顫抖,為何護我
周明遠忍著肩頭劇痛,直視女子雙眼:柳姑娘,冤冤相報何時了陳柳生負你,但周子銘收葬你的畫像,我...我們周家并非全是薄情之人。
女子眼中血色稍褪,露出一絲清明:周...子銘...
張清遠趁機又掏出一張紫符:周老板讓開!現(xiàn)在正是收她的好時機!
住手!周明遠張開雙臂擋在女子前,張道長,她剛才認出你的玉佩時,分明恢復(fù)了人性!這其中必有隱情!
讓開!張清遠厲喝,妖就是妖!
女子突然凄然一笑:小道士,你說得對...妖就是妖...
她雙手猛地一揮,整個房間的家具全部浮到空中,然后如炮彈般砸向張清遠。道士倉促間結(jié)印防御,仍被一個書柜重重撞在胸口,噴出一口鮮血。
張道長!周明遠想過去查看,卻被無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女子飄到他面前,冰涼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周公子,你與他們...確實不同。
她的觸碰不再刺骨,反而帶著一絲溫度。周明遠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女子眼中的血色正在褪去,露出原本清澈的眸子。
三百年了...她輕嘆,你是第一個...愿意護我的人...
窗外突然電閃雷鳴,一道閃電劈在院中的老槐樹上,震得整個房子都在搖晃。女子臉色突變,痛苦地捂住心口。
天劫...她艱難地說,我的時辰...到了...
張清遠掙扎著爬起來:畫妖渡劫...若失敗則魂飛魄散...
又一道閃電劈下,女子身形開始變得透明。她望向周明遠,眼中竟有淚光閃動:周公子...畫軸夾層...有真相...
話音未落,第三道閃電直劈屋頂,卻在接觸瓦片的瞬間被一道紅光擋住。女子慘叫一聲,身形幾乎消散。
她在硬抗天劫!張清遠驚呼,這樣會灰飛煙滅的!
周明遠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抓起地上的畫軸,沖向女子:柳姑娘,回到畫里來!
女子搖頭,聲音已經(jīng)虛弱不堪:沒用的...三百年怨氣...該散了...
不!周明遠突然想起畫背面的字跡,周子銘收葬你是有原因的!告訴我真相!
一道比之前更粗的閃電在云層中醞釀,女子面露絕望。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張清遠突然咬破手指,在銅錢劍上畫下一道復(fù)雜符咒,然后猛地將劍插入地面:
乾坤借法,瞞天過海!
一道金光從劍身擴散,形成一個半透明的罩子將整個房間籠罩。幾乎同時,第四道閃電劈下,卻被金光擋住,兩者相撞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張清遠又噴出一口血,單膝跪地:我只能...擋這一下...
女子震驚地看著道士:你...為何救我
張清遠艱難地抬頭:柳青...我七世祖...他臨終遺言...找到姐姐,讓她安息...
女子如遭雷擊,呆立當場。周明遠趁機展開畫軸:柳姑娘,快回來!我們一起找出真相!
雷聲漸遠,雨勢稍緩。女子看著兩個為她拼上性命的男人,眼中血淚交織。最終,她化作一縷紅煙,緩緩回到畫中。
房間恢復(fù)平靜,只剩下滿地狼藉和兩個氣喘吁吁的男人。
周明遠小心翼翼地卷起畫軸,發(fā)現(xiàn)畫中女子已經(jīng)恢復(fù)了最初的姿態(tài),只是眼角多了一滴將落未落的淚珠。
畫軸夾層...他喃喃道,輕輕摸索畫軸兩端,果然有東西!
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從畫軸末端滑出。周明遠小心展開,上面是工整的小楷:
柳氏如煙,貞烈女子。陳家子柳生負心另娶,如煙殉情于桃花樹下。余見而憫之,收其尸骨與畫像。然畫像夜夜啼血,余知有冤。后訪得陳柳生實為妖道所害,其魂被困,非自愿負約。如煙聞此,怨氣更甚,誓殺盡天下負心人。余無力化解,唯封此真相于畫中,愿有緣人解其心結(jié)...
周明遠讀完,與張清遠面面相覷。
所以...張清遠喘息著說,陳柳生也是受害者
周明遠看向畫中女子,輕聲道:柳姑娘,你聽到了嗎你的柳生哥哥...沒有負你...
畫中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整幅畫劇烈顫抖起來,畫紙上的桃花竟然開始片片凋落...
畫中桃花的凋落速度越來越快,花瓣如血淚般飄落,在宣紙上留下淡淡的紅痕。柳如煙的嗚咽聲從畫中傳出,凄厲得令人心碎。
三百年...我恨錯了人三百年...她的聲音支離破碎,柳生哥哥...我對不起你...
周明遠小心翼翼地捧著畫軸,生怕它會在下一秒分崩離析:柳姑娘,現(xiàn)在知道真相還不晚。
張清遠勉強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跡:陳柳生的魂魄可能還被那妖道控制著。如果能找到他...
我知道在哪!畫中突然伸出一只蒼白的手,指向西北方向,青冥山...玄冥觀...那妖道的道場...
話音未落,畫紙突然裂開一道細縫。張清遠臉色大變:不好!她怨氣消散,靈體正在崩潰!
周明遠急中生智,咬破手指將血滴在畫軸裂痕處:柳姑娘,堅持�。∥覀円黄鹑ゾ汝惲�!
鮮血滲入畫紙,裂縫竟慢慢愈合。畫中柳如煙的身影重新凝聚,只是比之前淡了許多。
謝謝...她輕聲道,聲音里少了戾氣,多了幾分人性,但我撐不了多久了...
張清遠從布袋中取出一張紫符貼在畫上:定魂符可以暫時穩(wěn)住她的靈體,但我們必須盡快行動。
窗外,東方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兩人簡單包扎傷口,帶上畫軸驅(qū)車前往青冥山。
第六章:玄冥古觀
青冥山位于城郊三十里處,山勢險峻,常年云霧繚繞。據(jù)當?shù)乩先苏f,山上曾有個道觀,百年前在一場大火中化為廢墟。
就是那里。畫中柳如煙的聲音虛弱但堅定,山頂那片黑乎乎的地方...
周明遠停好車,和張清遠一起沿著荒蕪的山路向上攀登。越往上走,周圍的樹木越發(fā)枯槁扭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好重的陰氣。張清遠眉頭緊鎖,那妖道死后還在作祟。
兩個小時后,他們終于抵達山頂。在一片焦黑的廢墟中央,矗立著半截殘破的牌坊,上面玄冥觀三個字依稀可辨。
小心。張清遠抽出銅錢劍,這里不對勁。
話音剛落,四周突然刮起陰風(fēng),無數(shù)黑影從廢墟中冒出,發(fā)出刺耳的尖笑。
生人...新鮮的生人...
周明遠背脊發(fā)涼:這些是什么
被妖道害死的冤魂。張清遠迅速結(jié)印,跟緊我!
銅錢劍金光閃爍,逼退靠近的黑影。兩人艱難地向廢墟深處前進,柳如煙的畫軸在周明遠懷中微微發(fā)燙。
就在前面...她指引道,那口古井...
廢墟中央果然有一口被石板封住的古井,井沿刻滿詭異的符文。張清遠仔細辨認后臉色大變:鎖魂陣!那妖道把陳柳生的魂魄封在這里!
周明遠放下畫軸,和張清遠一起試圖挪開石板,卻紋絲不動。
需要破陣。張清遠咬牙道,但以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畫軸突然劇烈震動,柳如煙的聲音響起:讓我來...我和柳生哥哥血脈相連...陣法認得我的氣息...
不行!周明遠反對,你現(xiàn)在太虛弱了!
這是我...最后的機會...畫中飄出縷縷紅煙,在空中凝聚成柳如煙半透明的身影,三百年的錯誤...該由我來糾正...
她飄到井邊,雙手按在石板上。符文開始發(fā)出血光,柳如煙發(fā)出痛苦的呻吟,靈體越來越淡。
快!張清遠推了周明遠一把,趁陣法松動,推開石板!
周明遠用盡全力,石板終于挪開一條縫隙。一股黑氣猛地竄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
柳生哥哥!柳如煙泣不成聲。
男子茫然四顧,目光最終落在柳如煙身上:如煙...妹妹
兩人魂魄相擁,三百年的思念與誤會在這一刻化為淚水。然而就在這時,井中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鬼手,抓住柳如煙的腳踝。
想走一個沙啞的聲音從井底傳來,老夫養(yǎng)了你們?nèi)倌辏M能輕易放跑
一個道袍破爛的老者魂魄從井中升起,面目猙獰:正好,今日收了你們?nèi)齻,助我重塑肉身!
玄冥子!張清遠舉劍擋在眾人前,你這妖道,死后還不安分!
妖道狂笑,揮手招來無數(shù)黑影:小道士,就憑你這點道行
黑影如潮水般涌來,張清遠揮劍抵擋,卻很快力不從心。周明遠抓起一根燃燒的木棍揮舞,也只能勉強自保。
柳生哥哥,快走!柳如煙推開陳柳生,轉(zhuǎn)身撲向玄冥子,我拖住他!
如煙!不要!陳柳生想拉住她,卻抓了個空。
柳如煙的靈體突然紅光大盛,嫁衣如火焰般燃燒起來:玄冥老賊,你我同歸于盡吧!
你瘋了玄冥子終于露出懼色,自爆靈體,你將永世不得超生!
為了柳生哥哥...值得...柳如煙回頭,最后看了周明遠一眼,周公子...謝謝...
不!周明遠想沖上去,卻被張清遠死死拉住。
刺目的紅光爆發(fā),整個山頂被映照得如同白晝。玄冥子發(fā)出不甘的慘叫,與柳如煙一起消散在光芒中。
當光芒散去,山頂恢復(fù)了平靜。陳柳生的魂魄跪在地上,手中捧著一點微弱的紅光——那是柳如煙最后一絲靈識。
如煙...他輕聲呼喚,淚如雨下。
張清遠艱難地爬起來:陳公子...柳姑娘用自己換了你...
周明遠眼眶發(fā)熱:難道就沒有辦法救她嗎
陳柳生抬起頭,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希望:有!畫...那幅畫是她的憑依之物...
周明遠連忙展開畫軸,卻發(fā)現(xiàn)畫紙已經(jīng)大半空白,只剩幾片凋零的桃花。
快!張清遠似乎明白了什么,從布袋中取出朱砂筆,陳公子,將她的靈識引入畫中!
陳柳生小心翼翼地將那點紅光按在畫紙上,張清遠迅速畫下一道復(fù)雜的符咒。紅光慢慢滲入紙中,畫紙上逐漸浮現(xiàn)出柳如煙淡淡的輪廓。
成功了...張清遠長舒一口氣,但她的靈識太弱,需要時間恢復(fù)...
陳柳生溫柔地撫摸著畫中身影:沒關(guān)系,三百年我都等了...
他轉(zhuǎn)向周明遠和張清遠,深深一揖:多謝二位相助。陳某有個不情之請...
第七章:畫中仙
三個月后,明遠齋重新開張。
店面擴大了,隔壁原本空置的鋪面被租下來打通,新招牌上寫著明遠清韻軒,下面一行小字:古董字畫修復(fù)與鑒定。
周明遠正在擦拭柜臺,門鈴響起。他抬頭微笑:來了
張清遠提著兩杯奶茶走進來,道袍換成了休閑裝,只有腰間的銅錢串還保留著道士的影子:生意怎么樣
還不錯。周明遠接過奶茶,剛接了個明代青花瓷的修復(fù)單子。
兩人走向里間,墻上掛著那幅紅衣女子圖。畫中的柳如煙安靜地站在桃樹下,只是樹上重新開滿了桃花,比之前更加絢爛。
她今天怎么樣張清遠壓低聲音問。
周明遠笑著搖頭:不用小聲,她現(xiàn)在能聽到了。說著轉(zhuǎn)向畫作,柳姑娘,張道長來看你了。
畫中女子竟然微微頷首,嘴角泛起笑意。
陳公子呢張清遠問。
畫中桃樹后走出一個青衫書生,向二人拱手致意。
三個月前在山頂,陳柳生請求將自己的魂魄也封入畫中,陪伴柳如煙恢復(fù)。張清遠用秘法實現(xiàn)了他的愿望,于是這對苦命鴛鴦終于在畫中團聚。
修復(fù)進度比預(yù)期快。張清遠觀察著畫作,照這個速度,再有半年他們就能離開畫中,重入輪回了。
周明遠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師父回信了嗎關(guān)于超度他們的事...
回了。張清遠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師父說,他們這種情況很特殊。柳姑娘本是冤魂,卻甘愿犧牲自己;陳公子被困三百年卻無怨氣。兩人之間的真情打動了天地,等柳姑娘靈體恢復(fù),自會有機緣引他們?nèi)胼喕亍?br />
正說著,門鈴又響。一位年輕女士走進來,好奇地打量著店內(nèi)陳設(shè)。
歡迎光臨。周明遠迎上去,有什么可以幫您的
女士指著墻上的畫:這幅畫好特別,賣嗎
周明遠和張清遠對視一眼,同時搖頭:抱歉,非賣品。
女士有些失望,但還是微笑道:真可惜。我總覺得...畫中的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周明遠心中一動:您貴姓
我姓陳,陳雨煙。女士回答,怎么了
畫中,柳如煙和陳柳生的身影微微顫動,桃花無風(fēng)自動,飄落幾片花瓣。
周明遠笑了:沒什么。陳小姐喜歡喝茶嗎我們后面有個小茶室,有上好的龍井...
夕陽西下,余暉透過窗戶灑在畫上,為紅衣女子鍍上一層金邊。畫中,柳如煙依偎在陳柳生肩頭,兩人望著外面其樂融融的三個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一陣微風(fēng)吹過,畫中桃花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一個關(guān)于等待、救贖與重逢的永恒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