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機降落在昆明長水機場時,林小滿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拖著那只匆忙收拾的20寸登機箱,站在陌生的機場大廳里,手機不斷震動——是公司同事和閨蜜的未接來電。她深吸一口氣,關掉了手機。
三天前,她剛過完三十歲生日。那天早晨,交往三年的男友陳銘發(fā)來分手短信,說覺得他們不合適;下午的提案會議上,她精心準備兩個月的方案被客戶當場否決;晚上回家,發(fā)現(xiàn)閨蜜和部門同事為她準備的驚喜派對——所有人臉上都掛著勉強的笑容,仿佛在安慰一個失敗者。
小滿,三十歲而已,別太在意。閨蜜小林遞給她一杯香檳。
她接過杯子,突然覺得這一切都荒謬得可笑。三十歲,廣告公司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年薪五十萬,在北京有一套小公寓——在別人眼中,她已經是人生贏家�?芍挥兴约褐�,每天加班到深夜的疲憊,和男友日漸冷淡的關系,以及創(chuàng)意枯竭帶來的恐懼。
派對結束后,她鬼使神差地打開電腦,訂了一張第二天飛昆明的機票。沒有計劃,沒有攻略,她只想逃離。
女士,需要幫忙嗎機場工作人員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
啊,謝謝,我想去大理,應該怎么走
兩小時后,她坐上了開往大理的高鐵。窗外,云南的天空藍得不像話,大朵白云低垂,仿佛觸手可及。這與北京灰蒙蒙的天形成鮮明對比。她靠在窗邊,突然感到一陣輕松——這是半年來第一次,她不用思考明天要交的提案、要開的會議。
大理古城的客棧比她想象中更美。木質結構的二層小樓,院子里種滿了多肉植物和鮮花,一只橘貓懶洋洋地躺在石階上曬太陽。老板娘是個四十多歲的白族女人,熱情地幫她辦理入住。
一個人來旅行老板娘遞給她鑰匙。
嗯,突然決定的。林小滿笑了笑。
那你要去洱�?纯矗@個季節(jié)最美了。老板娘指著墻上的地圖,晚上古城也很熱鬧,但別去那些商業(yè)街,巷子里的小店更有意思。
放下行李,林小滿洗了個熱水澡,換上舒適的棉麻連衣裙。鏡子里的她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精神卻比在北京時好多了。她決定聽從老板娘的建議,先去古城轉轉。
古城的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兩旁是典型的白族建筑,飛檐翹角,彩繪精美。她漫無目的地走著,避開主街上擁擠的游客,拐進一條安靜的小巷。巷子盡頭有家不起眼的咖啡館,門口掛著云上的木牌。
推門進去,咖啡館里只有零星幾個客人。她選了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云南小�?Х取?Х认銡鉂庥�,帶著淡淡的果香,與北京連鎖店的標準化味道完全不同。
正當她沉浸在咖啡的香氣中時,一個男人推門而入。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背著一個看起來相當專業(yè)的相機包,頭發(fā)略長,有幾縷不聽話地翹著。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在林小滿旁邊的空位停留了一秒,然后走了過來。
這里有人嗎他問,聲音低沉溫和。
林小滿搖搖頭。男人放下相機包,從里面取出一臺看起來很貴的相機,檢查了一下鏡頭,然后放在桌上。
來旅游男人主動搭話。
嗯,今天剛到。林小滿禮貌地回答,但并不想繼續(xù)交談。她出來就是為了獨處。
一個人
是的。
男人似乎察覺到她的冷淡,笑了笑:抱歉,職業(yè)習慣。我是攝影師,總忍不住觀察人。他指了指窗外的巷子,這條巷子的光影特別美,尤其是傍晚時分。
林小滿順著他的手指看向窗外。夕陽斜照,石板路泛著金色的光,墻上的藤蔓投下斑駁的影子。確實很美,是她匆忙生活中從未注意過的細節(jié)。
我叫周遠。男人伸出手,自由攝影師,在這邊采風。
林小滿。她簡短地自我介紹,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第一次來云南
嗯。
那你一定要去洱海看日出,還有喜洲的稻田,這個季節(jié)剛好。周遠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我在這邊待了三個月了,如果你需要向導,可以找我。
林小滿接過名片,上面只有名字、電話和一個簡單的相機logo,沒有公司名稱和職位。自由攝影師幾個字讓她想起自己大學時也曾夢想成為一名攝影師,后來因為現(xiàn)實原因選擇了更穩(wěn)妥的廣告行業(yè)。
咖啡喝完,她起身告辭。周遠沒有挽留,只是微笑著說:大理的夜晚很美,別錯過。
走出咖啡館,天色已暗。古城亮起了燈籠,主街上游客如織,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林小滿避開人群,沿著城墻慢慢走。夜風微涼,帶著淡淡的花香,她突然感到一種久違的平靜。
回到客棧已是晚上十點。院子里,幾個住客圍坐在木桌旁喝酒聊天。她本想直接回房間,卻被老板娘叫住。
小滿,來嘗嘗我們自家釀的梅子酒!
盛情難卻,她走過去坐下。同桌的除了老板娘,還有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年輕女孩。大家熱情地給她倒酒,詢問她的旅行計劃。
我沒什么計劃,就是隨便走走。她抿了一口梅子酒,酸甜中帶著微辣,很特別的味道。
那明天跟我們一起去洱海吧!年輕女孩興奮地說,我們包了車,還有空位。
林小滿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蛟S有人同行也不錯。
第二天清晨,她被鬧鐘叫醒。簡單洗漱后,她換上輕便的衣服和運動鞋,帶上帽子和墨鏡。院子里,年輕女孩蘇蘇已經在等她了。
快點,司機說日出前得到才好看!蘇蘇拉著她往外跑。
車上除了蘇蘇,還有昨晚的中年夫婦王老師和李阿姨。司機是個皮膚黝黑的本地人,一路上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介紹著大理的風土人情。
你們運氣好,今天天氣特別好,能看到蒼山十九峰的倒影。司機說。
到達洱海邊時,天剛蒙蒙亮。湖邊已經有不少攝影愛好者架好了三腳架。林小滿跟著蘇蘇找了一處人少的地方,靜靜等待日出。
湖面如鏡,遠處的蒼山輪廓漸漸清晰。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時,整個湖面瞬間被染成金色,山影倒映其中,美得令人屏息。林小滿不自覺地拿出手機,記錄下這一刻。
構圖不錯。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回頭,看到周遠站在幾步之外,相機對準湖面。晨光中,他的側臉線條分明,專注的神情與昨天咖啡館里判判若兩人。
你也來了。她說。
職業(yè)需要。周遠按下快門,然后轉向她,拍得怎么樣讓我看看。
林小滿把手機遞給他。周遠認真看了看,指出幾個構圖上的問題,然后突然說:你很有天賦。
什么
你的照片,雖然技術不專業(yè),但視角很獨特。他指著其中一張,這個構圖大多數(shù)游客不會想到。
林小滿不知如何回應。在北京,她習慣了同事和客戶對她創(chuàng)意的挑剔,卻很少得到真誠的贊美。
謝謝。她最終說道。
日出過后,游客們陸續(xù)離開。蘇蘇和王老師夫婦要去下一個景點,問林小滿是否同行。她看了看站在湖邊調試相機的周遠,突然說:你們先去吧,我想再待會兒。
等其他人離開后,周遠走過來:不跟他們一起
我更想慢慢欣賞。她回答,你說你是自由攝影師
嗯,給旅游雜志和地理頻道供稿,偶爾接商業(yè)拍攝。周遠收起相機,餓了嗎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棒的早餐店。
就這樣,林小滿跟著周遠沿著湖邊小路走了約二十分鐘,來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店里只有四張桌子,客人都是本地人。周遠用方言跟老板打招呼,點了兩碗餌絲和幾樣小菜。
你會說白族話林小滿驚訝地問。
只會簡單的,在這邊待久了學了一點。周遠給她倒了一杯茶,嘗嘗,這是蒼山雪茶,外面買不到的。
餌絲上桌,香氣撲鼻。林小滿嘗了一口,米線的口感,但更有嚼勁,湯頭鮮美,配上特制的辣醬,讓她胃口大開。
好吃嗎周遠笑著問。
太好吃了!她由衷地說,比酒店早餐強多了。
旅行就是要吃當?shù)厝顺缘臇|西。周遠說,下午有什么計劃
沒有,可能回古城逛逛。
我?guī)闳地方,一般游客不知道。周遠神秘地眨眨眼。
吃完早餐,他們搭了一輛本地人的小面包車,來到一個叫才村的小村莊。這里幾乎沒有游客,只有安靜的巷子和樸實的白族民居。周遠帶著她穿過迷宮般的小巷,來到一片開闊的田野。
這是
油菜花田,季節(jié)剛好。周遠指著遠處金黃色的花海,比那些收費景點美多了。
他們在田埂上漫步,周遠不時停下來拍照。林小滿看著他專注工作的樣子,突然問:為什么選擇做自由攝影師
周遠放下相機,思考了一會兒:因為喜歡吧。大學學的是金融,畢業(yè)后進了投行,每天對著電腦屏幕,感覺自己快窒息了。他笑了笑,然后有一天,我辭職了,買了張去西藏的票,再也沒回去。
不會覺得不穩(wěn)定嗎
當然會。有時候幾個月接不到活,就得省吃儉用。周遠看向遠方,但至少每一天,我都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這句話觸動了林小滿。她想起自己每天加班到深夜,做著一個又一個相似的廣告方案,只為了滿足客戶的挑剔和KPI的壓力。
你呢做什么的周遠問。
廣告創(chuàng)意,就是你想的那些煩人的廣告。她自嘲地說。
不,廣告也可以很有創(chuàng)意。只是大多數(shù)人把它做無聊了。周遠認真地說,就像攝影,有人拍證件照,有人創(chuàng)作藝術。
他們在田野里待到下午,周遠教她一些簡單的攝影技巧,她則分享廣告行業(yè)的趣事。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西斜。
該回去了,晚上帶你去個更好的地方。周遠說。
回古城的路上,林小滿感到一種奇特的輕松。和周遠在一起,她不需要扮演那個雷厲風行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不需要擔心說錯話或表現(xiàn)不夠好。她只是她自己。
晚上八點,他們在古城南門碰面。周遠換了一身衣服,依然是簡單的T恤牛仔褲,但看起來更精神了。他帶著林小滿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一家隱藏在民居中的小酒吧。
這是本地音樂人常來的地方,沒有游客知道。周遠小聲說。
酒吧很小,只有十幾張桌子,舞臺上一個白族老人正在彈奏一種奇怪的弦樂器,音樂悠揚而憂傷。他們點了兩杯啤酒,安靜地聽音樂。
這是什么樂器林小滿問。
三弦,白族傳統(tǒng)樂器。周遠回答,這老爺子是國家級非遺傳承人,平時很難聽到他演奏。
音樂結束后,酒吧里的人開始自由表演。有人唱民謠,有人朗誦詩歌,氣氛輕松而熱烈。林小滿發(fā)現(xiàn)自己很久沒有這樣純粹地享受一個夜晚了。
明天我要去麗江,有個拍攝任務。離開酒吧時,周遠突然說,如果你想繼續(xù)探索大理,我可以給你推薦幾個地方。
林小滿看著古城的燈火,突然做出決定: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周遠驚訝地看著她:你確定我工作的時候可能沒時間陪你。
沒關系,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工作的。她說,而且...我本來就沒有計劃。
周遠笑了:那明早七點,南門見。
回到客棧,林小滿躺在床上,回想這一天的經歷。她拿出手機,開機后幾十條消息和未接來電提醒涌進來。她粗略看了看,大多是工作上的事和閨蜜的關心。她回復了一條給閨蜜:我在云南,一切都好,別擔心。然后再次關機。
第二天清晨,她準時到達南門。周遠已經在那里等候,身邊是一輛租來的吉普車。
上車吧,攝影師助理。他開玩笑地說。
車子駛出古城,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林小滿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突然感到一種久違的期待感——不是為了某個項目或
deadline,而是對未知旅程的純粹期待。
在想什么周遠問。
在想我有多久沒有這樣期待新的一天了。她誠實地說。
周遠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但嘴角微微上揚。
---
1
麗江迷情
吉普車沿著蜿蜒的山路行駛,林小滿靠在窗邊,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云南的天空藍得不像話,大朵白云低垂,仿佛觸手可及。
第一次見玉龍雪山的人都會很震撼。周遠轉動方向盤,車子拐過一個急彎,希望今天天氣好,能看到全貌。
林小滿轉頭看他。陽光下,周遠的側臉線條分明,下巴上有淡淡的胡茬,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修長有力,指節(jié)處有幾處細小的疤痕——大概是常年戶外拍攝留下的痕跡。
你在看什么周遠突然問,眼睛依然盯著前方。
沒什么。林小滿急忙移開視線,只是好奇你手上的傷疤怎么來的。
周遠輕笑一聲:這個啊,去年在西藏追拍藏羚羊時摔的。自由攝影師可不只是拍風景照那么簡單。
車子駛入麗江境內,遠處玉龍雪山的輪廓漸漸清晰。即使是在盛夏,山頂依然覆蓋著皚皚白雪,在陽光下閃爍著銀光。
真美。林小滿不由自主地感嘆。
等會兒帶你去藍月谷,那里才是真正的仙境。周遠說著,將車停在一家小餐館前,先填飽肚子。
餐館里,周遠熟練地點了幾道納西族特色菜——臘排骨火鍋、雞豆涼粉和納西烤魚。等待上菜時,他的手機響了。
喂,李總。周遠接起電話,語氣變得正式,對,我已經到麗江了...明天可以完成拍攝...沒問題,商業(yè)部分我會注意...
林小滿小口啜飲著茶,觀察著周遠談工作的樣子。他眉頭微蹙,眼神專注,與平日里散漫的形象判若兩人。
掛斷電話,周遠解釋道:明天要給一家酒店拍宣傳照,他們要在新一期旅游雜志上做廣告。
所以你也會接商業(yè)拍攝林小滿有些驚訝。
當然,自由攝影師也要吃飯啊。周遠笑著給她夾了一塊涼粉,只是我會選擇性地接,不違背自己原則的那種。
飯后,他們驅車前往藍月谷。隨著海拔升高,氣溫逐漸降低,林小滿裹緊了外套。景區(qū)入口處游客不少,但周遠帶著她走了一條小路,避開了人群。
跟緊我,這里容易迷路。周遠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林小滿感到一陣電流從相觸的皮膚傳來。周遠的手掌溫暖干燥,指腹有薄繭,握得堅定卻不緊迫。她任由他牽著,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
突然,眼前豁然開朗——一汪碧藍的湖水映入眼簾,四周雪山環(huán)抱,湖面平靜如鏡,倒映著藍天白云和雪山,美得不似人間。
天啊...林小滿屏住呼吸。
這就是藍月谷。周遠松開她的手,取下相機,別動,就站在那里。
林小滿站在湖邊一塊突出的巖石上,微風拂動她的長發(fā)和裙擺。周遠半跪在地上,從不同角度為她拍攝照片,神情專注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這一個畫面。
好了嗎過了好一會兒,林小滿忍不住問。
周遠放下相機,走到她身邊:你知道你有多上鏡嗎
什么
你的側臉線條,還有眼神...周遠輕聲說,目光在她臉上流連,有種說不出的故事感。
林小滿感到臉頰發(fā)燙。在北京的廣告公司里,她習慣了被評價創(chuàng)意和方案,卻很少被人這樣直接地贊美外表和氣質。
謝謝。她低下頭,看著湖面,其實我一直想學攝影,大學時還參加過攝影社團,后來...
后來怎么了
后來覺得不現(xiàn)實,就放棄了。她苦笑一下,選擇了更穩(wěn)妥的廣告行業(yè)。
周遠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將相機遞給她:試試看。
現(xiàn)在
就是現(xiàn)在。他站到她身后,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調整站立姿勢,攝影永遠不會太晚。
林小滿小心地接過那臺看起來相當昂貴的專業(yè)相機。周遠站在她身后,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后背,雙手覆在她的手上,教她如何調整焦距和光圈。
對,就這樣...慢慢來...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際。
林小滿的心跳加速。透過取景框,她看到的世界突然變得不同——構圖、光線、層次,一切都有了新的意義。她按下快門,捕捉下雪山在湖中的倒影。
不錯!周遠查看照片,你真的有天賦。
他們在藍月谷待到傍晚,周遠教她基礎攝影技巧,她則嘗試著拍攝不同角度的風景。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西斜,將湖水染成金色。
該回去了。周遠看了看表,晚上帶你去體驗真正的麗江夜生活。
回到古城,周遠帶她去了一家隱藏在巷子深處的納西族小餐館。木結構的二層小樓,天井里種滿了花草,幾張矮桌擺在木地板上,客人盤腿而坐。
這里沒有菜單,老板做什么我們吃什么。周遠解釋道。
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納西族老人,熱情地為他們端上幾道家常菜——松茸燉雞、清炒野菜和自釀的梅子酒。菜色簡單,卻鮮美異常。
比北京那些高檔餐廳好吃多了。林小滿由衷地說。
因為這里的食物有靈魂。周遠給她倒了一杯酒,就像攝影,有靈魂的照片才能打動人。
酒過三巡,林小滿的臉頰泛起紅暈。餐館里的納西族老人開始彈奏一種奇特的弦樂器,音樂悠揚而憂傷。
這是什么樂器她問。
納西古樂,用蘇古篤演奏的。周遠解釋,這是世界音樂活化石,有上千年歷史了。
音樂聲中,周遠突然問:為什么突然來云南
林小滿愣了一下,酒精讓她放下了防備:三十歲危機吧。生日那天,男友分手,提案被否,突然覺得人生一團糟。
所以是逃離
算是吧。她轉著酒杯,在北京,我每天工作到凌晨,做著一個又一個相似的廣告方案,只為了滿足客戶的挑剔和KPI的壓力。三年戀情慢慢變淡,卻抽不出時間去修復...她的聲音低下去,直到生日那天,一切都崩潰了。
周遠靜靜聽著,沒有打斷。
你知道嗎林小滿抬頭看他,來云南的機票是我這半年來做過的最沖動的決定,卻也是唯一讓我感到活著的事。
有時候人需要這樣的沖動。周遠輕聲說,三年前,我在投行做分析師,年薪百萬,卻每天活在數(shù)據(jù)和報表里。直到有一天,我看著辦公室窗外的天空,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三個月沒見過日落了。
然后呢
然后我辭職了,買了臺相機和一張去西藏的單程票。他笑了笑,我父母差點和我斷絕關系。
后悔過嗎
每一天。周遠的話讓林小滿驚訝,但不是后悔辭職,而是后悔沒有更早這么做。
離開餐館已是深夜。古城的石板路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巷子里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林小滿微醺,腳步有些不穩(wěn),周遠自然地扶住她的手臂。
小心臺階。
林小滿抬頭看他。月光下,周遠的輪廓更加分明,眼睛里仿佛盛滿了星光。一股沖動涌上心頭,她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他的臉頰。
謝謝你帶我來這里。她迅速退開,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周遠愣住了,隨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這是助理對老板的感謝嗎
才不是。林小滿紅著臉反駁,這是...朋友之間的感謝。
朋友,嗯周遠意味深長地重復這個詞,卻沒有進一步動作,走吧,送你回客棧。
那晚,林小滿躺在納西風格的木床上,回想著這一天的經歷和周遠說的話。窗外,玉龍雪山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美得不似人間。
2
香格里拉之夜
第二天清晨,林小滿被手機鬧鐘驚醒。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幾條未讀消息——全部來自北京的同事和閨蜜。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忽略,起床洗漱。
周遠已經在客棧樓下等她,身邊停著那輛吉普車。
睡得好嗎他遞給她一杯熱氣騰騰的酥油茶。
謝謝。林小滿接過杯子,溫熱立刻傳遞到掌心,今天去哪
香格里拉。周遠打開車門,有個拍攝任務,順便帶你看看真正的藏區(qū)風光。
車子駛出麗江,沿著214國道向北行駛。隨著海拔不斷升高,窗外的景色也從蔥郁的森林逐漸變?yōu)殚_闊的高原草甸。遠處,雪山連綿起伏,牦牛群像黑珍珠般散落在金色的草原上。
海拔已經三千多了,有高原反應嗎周遠關切地問。
還好,就是有點頭暈。林小滿揉了揉太陽穴。
周遠從背包里拿出一小瓶藥:吃這個,高原安,本地人常用的。
藥片苦澀,但很快起了效果。林小滿感覺好多了,開始欣賞窗外的風景。路上偶爾有身著傳統(tǒng)藏袍的牧民趕著牦牛群經過,看到車輛會友好地揮手。
他們生活得真簡單。林小滿感嘆。
簡單不等于容易。周遠調整著方向盤,高原生存很艱難,但他們知足常樂。有時候我覺得,我們都市人才是真正貧窮的那個。
車子駛入香格里拉縣城,藏式建筑逐漸增多,五彩經幡在風中獵獵作響。周遠將車停在一家藏式客棧前,木質結構的二層小樓,門口掛著寫有藏文的招牌。
我們住這里林小滿好奇地打量著。
嗯,老板是我朋友,扎西。周遠取下行李,正宗的藏式體驗。
扎西是個高大黝黑的藏族漢子,見到周遠熱情地擁抱,然后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歡迎林小滿:遠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房間準備好了,最好的觀景房!
房間比林小滿想象的舒適得多——木質地板擦得發(fā)亮,藏式雕花大床鋪著干凈的床品,窗戶正對著遠處的雪山。她放下行李,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氣——高原的空氣清冷稀薄,帶著淡淡的松木香。
一小時后出發(fā)去松贊林寺。周遠在門外說,你先休息一下。
林小滿躺在床上,拿出手機。猶豫再三,她還是開機了。瞬間,幾十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提醒涌進來。她粗略瀏覽了一下——大多是工作上的事和閨蜜的關心,還有幾條來自前男友陳銘,內容無非是想談談之類。
她正要關機,一條新消息突然彈出,來自公司總監(jiān)張總:小滿,你在哪悅客的案子出大問題了,客戶要撤單,急需你回來處理!
林小滿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悅客是她負責的大客戶,如果撤單,公司損失慘重。她應該立刻買機票回去嗎還是...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滿準備好了嗎周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回復了一條簡短的消息:我知道了,會盡快處理。然后關機,將手機扔進背包深處。
來了!
松贊林寺是云南最大的藏傳佛教寺院,金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遠遠望去如同山間的一座金色城堡。周遠帶著專業(yè)相機,一邊拍攝一邊向林小滿解釋藏傳佛教的文化和建筑特色。
看那些轉經筒,要順時針轉動,不能逆時針。他指著一排金色的轉經筒,藏族人相信,轉經筒相當于誦經,可以積累功德。
林小滿學著當?shù)厝说臉幼�,虔誠地轉動每一個經筒。銅制的經筒表面被無數(shù)雙手磨得光滑,轉動時發(fā)出低沉的嗡鳴,仿佛真的在誦經。
周遠在寺院各處拍攝照片,時而蹲下,時而爬上高處,只為找到一個完美的角度。林小滿看著他專注工作的樣子,突然明白了他所說的有靈魂的照片是什么意思——那不僅是技術,更是投入的心血和熱情。
來。周遠突然向她招手,帶你看個地方。
他們繞過主殿,來到一處僻靜的平臺。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香格里拉縣城和遠處的雪山,視野開闊得令人屏息。
這是攝影師才知道的機位。周遠神秘地眨眨眼,幫我個忙,站到那邊欄桿旁。
林小滿依言站過去。周遠調整相機,從不同角度拍攝她和身后壯麗的風景。
頭稍微向左偏一點...對,就是這樣...別動...他的聲音從相機后傳來。
快門聲接連響起。林小滿望著遠處的雪山,突然感到一種奇特的平靜——仿佛所有的煩惱和抉擇都被這純凈的高原風吹散了。
拍攝結束后,他們參觀了寺院的其他部分。傍晚時分,僧人們開始誦經,低沉悠揚的誦經聲回蕩在寺院上空,令人心生敬畏。
晚上扎西說要帶我們去參加一個藏族家庭的聚會�;乜蜅5穆飞希苓h說,你感興趣嗎
當然!林小滿毫不猶豫地回答。
扎西開的客棧有個寬敞的院子,晚上,幾位藏族朋友帶著青稞酒和牦牛肉來了。他們生起篝火,彈奏著弦子,跳起鍋莊舞。林小滿被熱情地拉入舞圈,笨拙地學著舞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喝!喝!扎西遞給她一杯青稞酒。
酒液濃烈,林小滿嗆得直咳嗽,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周遠坐在一旁,相機不離手,捕捉著這歡樂的瞬間。
你不跳嗎林小滿湊到他身邊問。
我更擅長拍照。周遠笑著搖頭,去玩吧,你跳得很好。
夜深了,客人陸續(xù)離開。林小滿喝了不少青稞酒,臉頰緋紅,頭暈目眩。周遠扶她回房間,幫她倒了杯熱水。
高原上喝酒容易醉,早點休息。他輕聲說,準備離開。
等等。林小滿抓住他的手腕,能陪我坐一會兒嗎我...不想一個人。
周遠猶豫了一下,最終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為房間鍍上一層銀輝。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更顯得夜寂靜。
今天公司發(fā)消息來了。林小滿突然說,大客戶要撤單,讓我回去處理。
周遠沉默了一會兒: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她痛苦地搖頭,一方面,這是我的責任;另一方面,我不想回到那種生活。
人生就是不斷做選擇。周遠輕聲說,沒有絕對的對錯,只有不同的道路。
你當初是怎么下定決心辭職的林小滿問。
周遠望向窗外的雪山:其實沒有那么戲劇性。有一天加班到凌晨,我站在公司落地窗前,看著城市的燈火,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真正看見什么了。每天面對的都是數(shù)字和報表,世界在我眼中變成了Excel表格。
然后呢
然后我請了年假,買了臺入門相機去了西藏。站在納木錯湖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活著。他笑了笑,假期結束,我回去遞了辭職信。
你父母真的差點和你斷絕關系
嗯,我是家里獨子,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醫(yī)生,他們期望我走正途。周遠的聲音帶著淡淡的苦澀,三年了,關系才緩和一點。
林小滿走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值得嗎
周遠抬頭看她,月光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每一天都值得。
他們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林小滿慢慢俯身,吻上他的嘴唇。周遠起初有些驚訝,隨即回應了這個吻,雙手捧住她的臉,溫柔而堅定。
小滿...分開時,他輕聲喚她的名字。
別說話。林小滿將手指按在他唇上,就今晚,什么都別想。
周遠將她拉入懷中,兩人靜靜依偎,聽著彼此的心跳。窗外,香格里拉的星空璀璨如鉆石,美得令人心碎。
3
北京的冬天
清晨的陽光將林小滿喚醒。她獨自躺在床上,身旁的枕頭有微微凹陷的痕跡,但周遠已經不在房間。桌上放著一杯還溫熱的酥油茶和一張字條:
去拍日出,中午回來。記得吃早餐�!h
林小滿拿起字條,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個吻,以及之后更為親密的時刻。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和一個認識不到一周的男人發(fā)展得如此之快,但在香格里拉的星空下,一切都顯得那么自然。
她起身洗漱,手機再次震動起來。這次是公司CEO直接打來的電話。林小滿深吸一口氣,接了起來。
小滿!終于聯(lián)系上你了!CEO的聲音透著焦慮,悅客的案子徹底崩了,他們堅持要你回來重新提案,否則就撤單。這可是年度大客戶�。�
王總,我正在休假...林小滿試圖解釋。
公司可以報銷你立刻飛回來的頭等艙。CEO打斷她,小滿,團隊需要你。
掛斷電話,林小滿坐在床邊發(fā)呆。窗外的雪山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美得不似人間。她不想離開,但職業(yè)責任感又讓她無法對公司的危機置之不理。
中午,周遠回到客棧,相機里裝滿了日出的壯麗照片�?吹搅中M凝重的表情,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要回去了
嗯,公司出了大問題,CEO親自打電話。林小滿苦笑,現(xiàn)實總是要面對的。
周遠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跟你一起回去。
什么
我剛好在北京也有個拍攝任務,本來計劃下周去的,提前幾天沒關系。周遠輕松地說,但眼神認真,再說,你一個人回去面對爛攤子,我不放心。
林小滿鼻子一酸:你不需要這樣...
我想這樣。周遠握住她的手,收拾行李吧,我查過了,下午有航班。
就這樣,當天傍晚,他們登上了飛往北京的航班。從舷窗望出去,香格里拉的雪山漸漸遠去,林小滿心中五味雜陳。
會再回來的。周遠仿佛讀懂了她的心思,輕聲承諾。
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與云南的湛藍形成鮮明對比。走出機場,悶熱的空氣和汽車尾氣味撲面而來,林小滿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先送你回家周遠問。
嗯,我住在朝陽區(qū)。林小滿報了個地址。
出租車駛入市區(qū),高樓大廈和擁擠的車流讓林小滿感到一陣窒息——短短幾天,她已經習慣了云南的廣闊天地和清新空氣。周遠坐在她身邊,明顯也不適應都市的喧囂,手指不安地敲打著膝蓋。
你住哪林小滿問。
還沒定,隨便找個酒店就行。
你可以...住我那里。林小滿小聲提議,我有客房。
周遠轉頭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怕我打擾你工作
反正已經夠亂了。林小滿聳聳肩,卻掩飾不住臉上的紅暈。
林小滿的公寓位于一棟高檔小區(qū)的28層,裝修簡約現(xiàn)代,處處體現(xiàn)著都市精英的品味。周遠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北京城的燈火,表情復雜。
視野不錯。他評價道。
當初買這里就是看中這個視野。林小滿放下行李,有時候加班到深夜,看著城市的燈光,會覺得沒那么孤獨。
周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林小滿就趕去了公司。周遠則出門去完成他的拍攝任務,兩人約定晚上在林小滿公寓碰面。
公司里的氣氛凝重。林小滿一進辦公室,就被拉進了緊急會議。原來,她離職期間,團隊提交給悅客的方案被客戶全盤否定,認為缺乏洞察力和創(chuàng)新性,威脅要終止合作。
小滿,全靠你了。總監(jiān)張總拍著她的肩膀,三天后就是最終提案日,客戶明確表示只接受你親自上場。
接下來的三天,林小滿幾乎住在公司,帶領團隊重新構思方案。周遠白天完成自己的拍攝工作,晚上會帶外賣來公司看她,但大多數(shù)時候只能默默坐在角落,看著她在會議中唇槍舌戰(zhàn),在電腦前熬夜修改PPT。
提案前夜,林小滿終于完成了最終版本。辦公室里只剩下她和周遠兩人,凌晨三點的北京,窗外依然燈火通明。
完成了周遠遞給她一杯咖啡。
嗯。林小滿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希望明天能通過。
你太拼命了。周遠輕聲責備,這三天你總共睡了不到十小時。
廣告行業(yè)就是這樣。她苦笑,客戶永遠在最后一刻改變主意,我們只能拼命跟上。
周遠沉默了一會兒:值得嗎
什么
這樣的生活,值得嗎
林小滿愣住了。在云南時,她也曾問過周遠同樣的問題。現(xiàn)在角色對調,她卻不知如何回答。
我不知道。她最終誠實地說,但這是我選擇的路。
提案當天,林小滿發(fā)揮出色,客戶最終接受了新方案,危機暫時解除。公司上下松了一口氣,CEO甚至提議全團隊去慶祝。
帶上你那位攝影師朋友一起吧。張總笑著說,這幾天他天天來等你,大家都好奇呢。
慶祝會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高檔餐廳舉行。林小滿換了一身得體的連衣裙,周遠則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已經是他最正式的裝扮了。
酒會上,同事們圍著周遠問東問西,好奇他的自由攝影師生活。周遠禮貌地回答,但林小滿能感覺到他的不適——他不習慣這樣的社交場合,也不習慣談論自己。
所以你真的放棄了投行工作去拍照一位同事驚訝地問,不會后悔嗎
每個人追求不同。周遠淡淡地說,我更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
但收入穩(wěn)定嗎另一位同事追問,聽說自由職業(yè)很不穩(wěn)定啊。
林小滿看到周遠的表情微微僵硬,趕緊插話:周遠的作品經�?窃趪业乩砩�,非常厲害。
酒會結束后,兩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北京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只有霓虹燈的反射光。
抱歉,他們太八卦了。林小滿歉意地說。
沒關系。周遠平靜地回答,但語氣有些疏離。
回到家,周遠直接去了客房,說累了想早點休息。林小滿感到一絲不安,但疲憊讓她很快入睡。
第二天是周末,林小滿睡到自然醒,發(fā)現(xiàn)周遠已經出門了,桌上留了張字條說去拍胡同。她獨自吃了早餐,開始處理積壓的郵件和工作。
中午時分,周遠回來了,相機里裝滿了老北京胡同的照片。林小滿興奮地想看他拍的作品,卻被他婉拒。
還沒整理好。周遠將相機放在一邊,餓了嗎出去吃飯吧。
他們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館。吃飯時,林小滿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公司的新項目和計劃,周遠則大多沉默,只是偶爾點頭。
對了,下周有個行業(yè)峰會,我要做演講。林小滿突然說,你要不要一起來可以認識些圈內人,也許對你的商業(yè)拍攝有幫助。
周遠放下筷子:小滿,我不需要商業(yè)人脈。
但多認識些人總是好的啊。林小滿不解,自由職業(yè)也需要客戶資源...
這就是問題所在。周遠直視她的眼睛,你總想把我變成另一個都市精英,但我不是,也不想是。
林小滿愣住了:我只是想幫忙...
我知道。周遠嘆了口氣,但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小滿。你在乎的是客戶、項目和職業(yè)發(fā)展;我在乎的是捕捉真實瞬間和自由創(chuàng)作。沒有誰對誰錯,只是...不同。
這頓飯在沉默中結束。回到家,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緊張起來。林小滿試圖解釋自己的好意,周遠則堅持他們價值觀存在根本差異。
你根本看不起我的選擇,對嗎周遠突然問。
什么我沒有!
那你為什么總想改變我周遠的聲音提高,介紹人脈,建議商業(yè)方向...就好像自由攝影是什么需要被提升的低等工作一樣!
我只是想幫你更成功!林小滿也提高了聲音。
你的成功定義是什么高收入大客戶周遠冷笑,我在云南告訴過你,我辭職就是因為厭倦了這種價值觀。
爭吵升級。兩人都說了些傷人的話——周遠指責林小滿被都市生活異化,失去了自我;林小滿則反擊說周遠不過是在逃避成年人的責任。
最終,周遠拿起相機包和行李:我需要冷靜一下。我去住酒店。
周遠!林小滿拉住他的手,我們別這樣...
小滿,我們都累了。周遠輕輕掙脫,給彼此一點空間吧。
門關上的聲音像一記重錘砸在林小滿心上。她癱坐在沙發(fā)上,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短短幾周前,他們還在香格里拉的星空下相擁;現(xiàn)在,現(xiàn)實的鴻溝卻將他們生生分開。
4
洱海重逢
三個月后,初冬的洱海。
林小滿拖著行李箱,站在大理古城的石板路上。三個月前的爭吵后,周遠回了云南,他們只通過幾條簡短的信息保持聯(lián)系,誰都沒有提起那天的爭執(zhí),但隔閡顯而易見。
這三個月里,林小滿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悅客的案子雖然成功了,但高強度的工作讓她身心俱疲。最終,在一天加班到凌晨三點后,她站在公司落地窗前,看著北京灰蒙蒙的黎明,突然明白了周遠的話。
一周后,她遞交了辭職信,決定創(chuàng)辦自己的旅行內容工作室,將攝影、寫作和廣告創(chuàng)意結合起來。CEO極力挽留,甚至提出升職加薪的條件,但她的心意已決。
你瘋了閨蜜小林難以置信,年薪六十萬的總監(jiān)職位,就這么放棄
也許吧。林小滿笑著回答,但我想試試不一樣的生活。
現(xiàn)在,她回到了大理,這個一切開始的地方。她沒有提前告訴周遠,想給他一個驚喜,或者...面對可能的拒絕。
熟悉的客棧還在那里,老板娘一眼認出了她:小滿!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林小滿微笑著回應,周遠...他還住這里嗎
老板娘的表情變得微妙:遠哥啊,他搬去才村了,洱海邊的老房子。你...要去找他
林小滿點點頭:能告訴我地址嗎
老板娘猶豫了一下,最終在一張紙上畫了簡單的地圖:他這幾個月變了很多,很少說話,整天就是拍照...你們...沒事吧
我們會沒事的。林小滿接過紙條,輕聲說。
才村是洱海邊的一個小漁村,尚未被大規(guī)模開發(fā),保留著原始的白族風情。按照老板娘的指示,林小滿找到了村邊一棟兩層的老房子,門口掛著遠·影像的木牌。
她的心跳加速,手指微微發(fā)抖。深吸一口氣,她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她又敲了敲,依然無人應答。正當她考慮是否該離開時,一個村民路過,告訴她周遠可能在海邊拍照。
順著這條路直走,看到一片小樹林右轉,就能到海邊了。村民熱情地指路。
林小滿道謝后,沿著小路走去。大理的冬天陽光依然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穿過小樹林,洱海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湛藍的湖水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遠處蒼山如黛,美得令人屏息。
然后她看到了周遠。
他站在淺灘處,相機對準湖面,專注地等待著什么。他瘦了,頭發(fā)更長了,隨意地扎在腦后,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褲腿卷到膝蓋,赤腳站在水中。
林小滿慢慢走近,腳步聲驚動了他。周遠轉過頭,看到她的瞬間,相機差點掉進水里。
小滿他的聲音充滿難以置信。
嗨。她輕聲回應,突然不知該說什么,我...我辭職了。
周遠放下相機,慢慢走上岸:為什么
因為我想試試不一樣的生活。林小滿直視他的眼睛,還記得你問過我值得嗎我終于有了答案——不值得。
周遠沉默地看著她,眼神復雜。
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想做旅行內容創(chuàng)作。她繼續(xù)道,聲音有些顫抖,我需要一個優(yōu)秀的攝影師合伙人。
小滿...
我知道我們有過爭執(zhí),有不同的價值觀。林小滿打斷他,但這三個月我想明白了——不是非要二選一。可以找到平衡點,可以創(chuàng)造我們自己的生活方式。
周遠深深地看著她,突然轉身走回水中:過來。
什么
過來,站到這里。他指著身旁的位置,現(xiàn)在光線正好。
林小滿脫下鞋襪,走進微涼的湖水中。周遠調整好相機,示意她看向遠方。
頭稍微向左偏一點...對,就是這樣...他的聲音溫柔而熟悉,別動...
快門聲響起,就像他們在藍月谷的第一次合作。
拍完照片,周遠放下相機,兩人沉默地站在水中,任憑微浪輕拍小腿。
我很想你。周遠最終打破沉默,聲音低沉。
林小滿的眼淚奪眶而出:我也是。
周遠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擁抱。洱海的風拂過他們的發(fā)梢,帶著淡淡的水腥味和花香。
工作室的事,是認真的分開時,周遠問。
非常認真。林小滿點頭,我已經有幾個客戶意向,但需要你的攝影支持。
周遠思考了一會兒:我們可以遠程工作不需要固定在北京
當然,只要有網(wǎng)絡,哪里都可以。林小滿微笑,我想我們可以云南和北京兩邊住,找到平衡點。
周遠笑了,那是林小滿三個月來見過的最真誠的笑容:聽起來不錯。
他牽起她的手,兩人沿著海岸線慢慢走回老房子。夕陽西下,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對了,周遠突然說,我有個禮物要給你。
回到老房子,周遠從書架上取出一本精裝相冊,遞給林小滿。翻開第一頁,是她在藍月谷的照片——側臉線條柔和,眼神若有所思,背景是碧藍的湖水和雪山。
這是...
這三個月的作品。周遠輕聲說,我辦了個小型攝影展,主題是遇見。
林小滿一頁頁翻看,每一張照片都是她在云南的瞬間——在大理古城咖啡館的沉思,在洱海日出的剪影,在香格里拉轉經筒前的微笑...最后幾頁,則是北京的胡同、高樓和人群,明顯是周遠回京期間拍攝的。
最后這部分叫選擇。周遠解釋道,關于一個人如何在兩種生活間尋找平衡。
林小滿抬頭看他,眼中含淚:你早就知道我會回來
我只是相信你會找到自己的答案。周遠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就像我一樣。
窗外,洱海的波浪輕輕拍岸,夕陽將湖水染成金色。屋內,兩人相擁而吻,開始書寫他們新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