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地下世界的無冕之王,人稱先生。
道上最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兩個新貴,曾是我的左右手,我親手提拔的繼承人。
一個對我覬覦已久,求而不得,動了殺心;
另一個得償所愿,卻心生怨懟,也想除掉我。
被我一手栽培的兩人聯(lián)手追殺,我狼狽逃亡,痛定思痛,決定培養(yǎng)一個新的棋子。
不指望他權(quán)傾一方,只求他別那么快就想弒父。
可新棋子尚未落定,我就先被那兩個孽子擒了回去。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筋疲力盡之際,卻撞入一個帶著寒意的懷抱。
撐著黑傘的新棋子,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眼神冰冷地俯視著我:
那兩位就快到了。先生,需要我的庇護(hù)嗎
求我,或許我能保你。否則,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我:……
1
我是先生,地下秩序的制定者。
年輕時為了穩(wěn)固根基,我挑選了兩個極具潛力的年輕人,視如己出,傾囊相授。
我平衡他們的勢力,調(diào)教他們的野心,也曾幻想過晚年能有他們侍奉左右。
如今,我年近不惑,他們羽翼豐滿。
好的一面是,他們都已成為各自領(lǐng)域令人敬畏的存在。
壞的一面是,他們現(xiàn)在都想讓我徹底消失。
2
老柯帶著林默找到我時,我正躲在一處廢棄的碼頭倉庫里,剛剛擺脫了我那兩位好兒子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疲憊地點燃了一支煙,感受著劫后余生的苦澀。
林默氣質(zhì)陰郁,跟在老柯身后,一雙深邃的眼睛卻毫不避諱地在我身上逡巡。
規(guī)矩忘了我不再收人了。我的聲音帶著疲憊。
老柯將林默往前推了一步:
林老弟臨終所托,欠他個人情。先生您給掌掌眼,要是實在不行,我再想辦法安置。
我沒應(yīng)承,也沒拒絕。
在散亂的貨物堆里翻找出伴我逃亡的舊皮箱,從里面拿出一個絲絨小袋。
里面是幾枚特制的金屬徽章,圖案各異。
我走到林默面前,眼皮微抬:選一枚
林默依言伸手探入袋中,拿出時攤開手掌,掌心赫然是一枚雕刻著孤狼圖案的徽章。
孤狼,象征著絕對的獨立與潛藏的獠牙。
命運的安排總是如此奇妙。
我這三個繼承人,一個抽中象征權(quán)力的雄獅,一個抽中代表謀略的毒蛇,如今又來一個孤狼。他們的命運軌跡,似乎早已注定。
告訴林家那邊,這個人,我留下了。
我將徽章丟回袋中,抬手隨意地拍了拍林默的肩頭,開始理所當(dāng)然地使喚這個新收的勞力。
去找點能用的東西,干凈的水和食物,小子。
看著林默沉默地開始在倉庫里翻找,老柯終于按捺不住,低聲問我:
徽章怎么樣這一個,總該沒那么危險吧
我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
不,孤狼從不臣服,最為致命。
老柯愣�。耗悄……
無妨,事已至此,多一個不多。
……聽起來,您好像還挺期待
老柯被我的反應(yīng)驚得半晌說不出話:
先生,您絕對是被江辰那小子刺激得不正常了。
是嗎
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指尖夾著的煙卷,青白色的煙霧繚繞上升,模糊了我半闔的眼眸。
倉庫外傳來隱約的引擎轟鳴和金屬摩擦聲,我的眼神驟然變冷,捻滅了煙頭。
嗯,或許吧。
3
一輛改裝過的黑色越野車粗暴地撞開倉庫的卷簾門,緊隨其后的幾輛車也如法炮制,魚貫而入。
司機(jī)迅速下車,恭敬地拉開后座車門。
一條包裹在定制西褲里的長腿率先邁出。
車?yán)锏娜舜┲患舨美涞纳罨疑L風(fēng)衣,身形挺拔地鉆出車廂,目光冷漠地掃視全場,輪廓分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眾星捧月般被簇?fù)碇模墙健?br />
曾經(jīng)是先生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最鋒利的刀。
如今,他接管了我大部分的勢力,成為地下世界說一不二的新王。
只是現(xiàn)在,這把刀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指向了曾經(jīng)的主人。
他仿佛完全沒看見我手中用來挾持林默的碎玻璃片,目光徑直落在我身上。
先生,別來無恙。
依舊是過去的稱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
但他身后的人可沒那么尊敬,一下車,十幾支黑黝黝的武器就對準(zhǔn)了我。
我手中的玻璃片往林默的脖頸上抵了抵,鋒利的邊緣劃破了皮膚,滲出細(xì)密的血珠。
一輛車,五百歐。
江辰,血珠沾染了我的指尖,我微揚(yáng)下巴,你也不希望林家的獨苗,不明不白地死在你眼前吧
林默的臉上終于掠過一絲慌亂。
江先生,救我!
江辰這才將視線轉(zhuǎn)向林默。
地下世界的幾個老牌家族,彼此間都有聯(lián)系。
江辰自然認(rèn)得林默。
林默本身或許不足為懼,但他身后的林家卻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若林默真的死在江辰的地盤上,哪怕不是江辰親自動手,也必定會引來無窮的麻煩。
江辰的目光停留在林默脖頸的傷口處,深不見底的眼神如同寒潭,多了幾分玩味。
先生最近手頭很緊
他身后有人按捺不住:老大……
江辰抬手,示意他們放下武器。
按他說的辦,給他錢。
幾個人不情愿地去準(zhǔn)備。
我挾持著林默坐進(jìn)其中一輛車,老柯早已在里面接應(yīng),一個打開的箱子里整齊地碼放著一疊歐元。
我松開玻璃片,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如離弦之箭般沖出倉庫,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車影徹底不見,才有人敢上前請示江辰:
老大,還追嗎
江辰?jīng)]有回答,左手半插在風(fēng)衣口袋里,望著車輛消失的方向,佇立良久。
倉庫里有人喊道:
老大!這里,這里有發(fā)現(xiàn)!
江辰轉(zhuǎn)身走回倉庫。
一張還算干凈的木桌上,靜靜地躺著一枚毒蛇徽章。
即便沾染了那個人的血跡,這枚象征著隱秘與謀略的徽章,依舊散發(fā)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江辰站在桌前,沉默地低頭凝視著。
他身后所有人都屏息斂聲,不敢妄動。
許久,江辰終于動了。
他抽出插在口袋里的左手,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間,赫然握著另一枚徽章,他將其輕輕放在那枚毒蛇旁邊。
帶著體溫的徽章在昏暗的燈光下,顯露出相似的材質(zhì)和工藝,很難說是否來自同一批。
但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
那是一枚象征著絕對權(quán)力的雄獅。
4
越野車上,我咬著紗布的一頭,單手打著方向盤,另一只手笨拙地處理著虎口的傷。
那玻璃片邊緣不齊,劃得太深,血流不止。
老柯以為林默嚇壞了,拿出手帕想幫他擦掉脖子上的血跡,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膚。
這才發(fā)現(xiàn)這位林家的小少爺,自始至終都異常鎮(zhèn)定,仿佛剛才那場生死一線的對峙與他無關(guān)。
您沒事吧先……先生。
或許是還不習(xí)慣,林默叫得有些生硬。
我叼著煙,聲音倦怠地回應(yīng)。
死不了。你先生我的命,多少人惦記著,懸賞榜上掛了那么多年都沒人能拿到,閻王爺見了我都得繞道走,怎么可能栽在這里
我的眉梢輕輕一挑,從后視鏡里看到林默抿緊了唇,又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的命,親愛的,先生希望由你親手來取,如何
鏡子里映出的景象讓我臉色驟變。
趴下!
后座的老柯反應(yīng)極快,一把按住林默的頭。
幾乎是同時,兩聲沉悶的槍響,子彈精準(zhǔn)地?fù)羲榱撕筌嚧�,擦著頭皮飛過,玻璃碎片濺了一地。
驚魂未定的老柯喘著粗氣,低罵一聲:
江辰這混蛋瘋了!居然玩陰的!
我的目光從彈孔上移開:不是江辰。
老柯幾乎要跳起來:那是誰還能是誰!
一個名字幾乎同時浮現(xiàn)在我們腦海中。
老柯喃喃道:是莫燁
是莫燁。幾乎是同時,我和林默異口同聲。
林默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看我投去詢問的眼神,林默解釋道:
彈道軌跡略微偏高,射擊者習(xí)慣右手持槍,但有輕微的修正。能用右手打出這種精度,并且有動機(jī)對付江辰又可能波及您的人,只有莫家的那位。但傳聞莫燁向來只對生意感興趣,很少與人結(jié)下死仇。
林默頓了頓,看向我:先生,您是不是……動了他的蛋糕
動了他的蛋糕嗎掘人祖墳,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我抬眼望去——遠(yuǎn)處山坡上,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迎風(fēng)而立,身旁沒有任何掩護(hù),只有一個司機(jī)守在一輛不起眼的車旁。
也對,以他如今的身份,想要誰的命,確實不需要遮遮掩掩。
明知失手,莫燁依舊放下了手中的狙擊槍,那雙墨色的眼眸仿佛能穿透后視鏡與我對視,深邃得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的目光落在后視鏡上,也微微有些失神。
先生先生
直到林默連叫幾聲,我才回過神。
不清楚,或許吧……
沒想到林默接下來的話更讓我意外:
哦,那就好,我還以為您二位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
剛緩過來的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剛才槍林彈雨都沒變色的我,此刻差點嗆到。
誰告訴你的
林默一臉理所當(dāng)然:道上的人不都這么傳嗎
我心里升起一絲不祥的預(yù)感。
他們具體是怎么說的
林默努力回憶了一下:
他們說,先生您當(dāng)年想強(qiáng)行把莫燁和他當(dāng)時的女伴都收歸己用,結(jié)果不成,惱羞成怒……
……咳!老柯在旁邊實在沒忍住,咳了幾聲。
但在我陰沉的目光下,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夜色已深,空曠的街道上行人絕跡。
靠在越野車邊,我借著老柯的火點燃一支煙。
扯了扯嘴角,看向林默:抽嗎
……不會。林默搖了搖頭。
拿著,先生教你。
我將吸了一口的煙遞到林默嘴邊,鼻腔里呼出的煙氣繚繞,點煙時那瞬間的微弱火光,映照出少年略顯局促的臉。
咳,咳咳……林默被嗆得不輕,難得地失了鎮(zhèn)定,咳得眼圈泛紅,像只受驚的小獸。
這片刻的輕松并未持續(xù)太久。
老柯提出了現(xiàn)實的問題。
先生,如果江辰知道林默是您的人,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晚了,他早就知道了……
我打開車門,俯身在座位底下摸索片刻,拿出兩個微小的裝置,在路燈下照了照。
一個竊聽器,一個定位器。裝備精良,手法老道,一看便知是誰的手筆。
那頭猛獸咬得太緊,林默的眉頭也蹙了起來。
先生,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如果您暫時沒有去處,先生,我家……
現(xiàn)在,還輪不到你。
這里,也不是他江辰能一手遮天的地方。
我走到一家緊閉的店鋪卷簾門前,猛地向上一拉。
嘈雜的人聲、骰子滾動的聲音、籌碼碰撞的清脆聲浪潮般涌出。
這里是城中最混亂的地下賭場,交織著金錢、欲望與墮落,不問出身,強(qiáng)者為尊,不受任何勢力管轄。
我朝林默張開手,打了個響指:
驚喜嗎帶你見識一下真正的法外之地。
5
十分鐘后,這位出身優(yōu)渥的林家少爺,對著一間僅能容身的逼仄房間,嘴角忍不住抽搐。
先生,這就是……您說的法外之地
我遞給老柯一個眼神。
老柯心領(lǐng)神會,搓著手干笑:這不是,經(jīng)費緊張嘛。
錢,就江辰給的那點了。五百歐,不省著點花,天知道下次能從江辰那里借到錢是什么時候。
你睡里面,我和老柯在外間對付一下。
林默有些不自在地打斷了我的安排。
先生,您也睡床上吧……
一張窄小的單人床,擠兩個人。
我無所謂,林默這嬌貴的少爺也能忍。
我剛脫下外套,準(zhǔn)備和衣而睡,林默看著我腰間因打斗留下的淤青,臉頰微紅。
低聲嘟囔了一句:一把年紀(jì)了,也不知道注意點!
我:
我又哪里惹到他了
不脫外套怎么睡得舒服
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懂了。
一覺醒來,感覺身下的床單有些異樣。
我支起半身,瞥了他一眼。
多大了,還畫地圖
林默也看到了被褥上那片可疑的水漬。
不知為何,耳根瞬間紅透:……不是你想的那樣!
都是大老爺們,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憑借帶大兩個兒子的經(jīng)驗,我多少能理解青春期少年的那點小別扭。
外面響起敲門聲,我以為是老柯。
打開門,卻是一個面色陰沉的陌生男人,他身后幾個壯漢已經(jīng)將老柯按倒在地。
另外幾人沖進(jìn)來控制住了林默。
相比手下的粗魯,為首的男人此刻卻顯得彬彬有禮,他遞給我一張名片。
我沒接,他也不惱。
先生可能不認(rèn)識我,鄙姓周,這幾年做點小買賣。眼下我這兒有筆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不知先生有沒有興趣合作
我低頭給自己點上煙。
周老板這待客之道,似乎沒什么誠意
周老板微微一笑,卻寸步不讓:
實在抱歉,先生,手下人不懂規(guī)矩。
但既然已經(jīng)得罪了,現(xiàn)在放人恐怕也于事無補(bǔ)。不如,我們就這樣談
我從皮箱里拿出那個絲絨小袋,倒出里面的金屬徽章。
不是剛才那批,而是另一套,色澤更深,圖案也更復(fù)雜。
在空桌上隨意擺放,形成一個簡單的陣列。
最后一枚落下,我說:談吧。
周老板開始陳述:
我們做的是南北通吃的買賣,最近接了江辰一批貨,需要借莫燁的地盤過境。您也知道,這幾年江辰和莫燁斗得水火不容,我們這些夾在中間的,日子也不好過。
您是他們的引路人,如果您能出面斡旋……
我攤了攤手,語氣帶著遺憾:
那恐怕要讓周老板失望了。他們現(xiàn)在的事,我已經(jīng)插不上手。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周老板顯然不是善茬。
一個眼神示意,手下就把林默按在地上摩擦。
林默雖然也有些身手,但如何是這些亡命之徒的對手。
幾下就被制服,臉上都蹭破了皮。
他們顯然不知道林默的身份,只在我們?nèi)酥刑袅藗看起來最弱、最沒背景的,想殺雞儆猴。
出面斡旋,我確實辦不到。
我沉吟片刻,拿起一枚刻著渡鴉的徽章,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
但如果,周老板只是想讓那批貨順利通過莫燁的地盤�;蛟S,我可以幫上忙。
6
手下帶走了老柯和林默作為抵押。
周老板離開后,我叼著煙,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桌上的徽章陣列,推演著各種可能性。
幾番推演后,我拿起那枚渡鴉徽章,用打火機(jī)點燃了系在上面的細(xì)繩,看著它燃燒殆盡。
拍了拍手,我走出房間,將鑰匙丟給前臺,壓低帽檐:結(jié)賬。
我跟著周老板的人來到一處隱蔽的倉庫。
十幾個沉重的木箱,用鐵鏈捆綁,等待運送。
我拍了拍其中一個箱子,分量驚人:
這是什么貨
旁邊看守的小頭目眼疾手快,一把冰冷的匕首壓在我的手背上。
不該問的,先生還是少問為妙。
刀鋒的寒意透過皮膚傳來,警告意味十足。
我眼神淡漠地收回手,插進(jìn)風(fēng)衣口袋,轉(zhuǎn)身離開了倉庫。
只留下一個從容的背影和一句話。
按我說的做,三天內(nèi),貨會到地方。
三天后,周老板的人找到了我,態(tài)度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先生,我們老板想見您。
我連眼皮都沒抬:貨沒到
來人沒有直接回答:您去了就知道了。
我跟著他們來到一扇厚重的橡木門前。
帶路的人都低著頭,為我拉開了門。
門后是一個被打通的豪華大廳,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彰顯著主人的財力與品味。
我抬起眼,看向站在二樓欄桿旁的人。
身形挺拔的男人穿著一件質(zhì)地精良的黑色大衣,目光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掌控感,俯視著樓下的一切。
先生,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我凝視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片刻。
隨即垂下眼簾,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托你的福,還活著。
莫燁沿著旋轉(zhuǎn)樓梯緩緩走下,皮鞋踩在階梯上,發(fā)出規(guī)律而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心上。
先生替周家辦事,就該料到,紙包不住火,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莫燁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
姓周的敢在我的地盤上動土,就得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
這么說,我就明白了,我就是那個代價。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跑進(jìn)來,附在莫燁耳邊低語了幾句。
莫燁聞言,眉頭微蹙,似在思索。
隨即,他微微挑眉看向我,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周家送貨的人,在半路上連人帶車都被處理干凈了。
先生……這是把那批貨換成了別的驚喜
我從口袋里摸出煙盒,卻發(fā)現(xiàn)打火機(jī)沒帶。
習(xí)慣性地瞥了莫燁一眼。
莫燁低笑一聲,從口袋里拿出打火機(jī),抬手替我點燃了煙。
你先生我惜命,向來喜歡給自己留條后路。
我吸了一口煙,漫不經(jīng)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阿燁啊,想抓住我,你還嫩了點。
莫燁只是斂下眼眸,神色未變。
我單手推開他身后的側(cè)門,準(zhǔn)備離開,門外黑壓壓的槍口瞬間對準(zhǔn)了我。
我的雙手,非常自覺地舉了起來。
好吧,我聳聳肩,世事無絕對。
我原地退了回來,識趣地把門關(guān)上。
順便感慨了一句:練得不錯。
7
莫燁的穿衣品味其實相當(dāng)不錯,只是過于單一。
自從我某次隨口提了一句他適合深色系大衣后,他就幾乎沒換過風(fēng)格。
這也就罷了,個人喜好。
但他現(xiàn)在居然試圖把我的衣柜也變成同款,這就不能忍了。
我看著衣帽間里一排排嶄新的黑色、深灰色大衣,無奈地?fù)u了搖頭,默默打開購物網(wǎng)站,給林默訂購了幾套符合他年齡的休閑裝。大的那個管不了,小的這個審美必須從小抓起。
外面的門被敲響,我的手還沒碰到門把,門就從外面被打開了。
對上莫燁那張沒什么表情,卻總讓人覺得下一秒就要發(fā)火的臉。
先生,不請我進(jìn)去坐坐
我側(cè)身讓開路,也沒攔著他。
但不妨礙我嘴上調(diào)侃:
晚上找我什么事不去陪你的紅顏知己
莫燁沒理會我的調(diào)侃。
他走進(jìn)房間,目光掃視一圈,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最后在床沿坐下,柔軟的床墊陷下去一小塊。
沒人告訴先生嗎這是我的房間。
他的房間我有些驚訝。
印象里,這孩子從小就孤僻得很,領(lǐng)地意識極強(qiáng),從不讓外人踏足他的私人空間。
現(xiàn)在,他把我?guī)Щ貋恚安排我住在這里,是什么意思
這房間里可就一張床。
我這長輩,難道還要打地鋪
先生在想什么
莫燁抬起眼,眸色幽深:怎么和兒子睡一張床,就這么讓先生為難
幾乎是條件反射,我拒絕了:不行。
我可以和林默擠一張床,甚至和江辰也可以。
但唯獨不能是莫燁。
不為別的,就因為我心虛。
莫燁不容置疑地掀開被子的一角,命令道:上來。
我坐上床,背對著他,側(cè)身躺下。
先生說過,那晚和我在一起的,是個女人。
莫燁欺身靠近,溫?zé)岬臍庀⒎鬟^我的后頸:是嗎
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嗎我閉上眼。
只想把這個危險的話題趕緊帶過。
那個女人看到了不該看的,早就處理掉了。
莫燁的呼吸微微一滯,溫?zé)岬臍庀娫谖业亩?br />
先生,那晚真的是個女人嗎
可我記得,我明明摸到了,那個人有……
話音未落,他的手也在此刻探入我的衣擺,準(zhǔn)確地覆上某處,輕輕握住。
先生,您告訴我,女人會有這個東西嗎
我的背脊瞬間僵直。
被握住的地方傳來一陣陣酥麻的刺激,直沖尾椎。
偏偏莫燁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
那個人很特別,讓我至今無法忘懷,日思夜想。
我?guī)缀跏潜灸艿匾莩鲆宦暥檀俚拇ⅰ?br />
什么時候……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我不知道。
莫燁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黯淡下來:
后來知道了,我?guī)缀跻偭耍液弈恪?br />
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可那天晚上,在你逃走之后,司機(jī)無意中說了一句話,點醒了我。
他說,我身邊來來去去的那些情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先生您的影子。
先生……莫燁單手扣住我的腰,將我翻了過來,強(qiáng)硬地撬開我的唇齒。
先生,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這個吻充滿了侵略性和占有欲,帶著血腥氣,讓我頭暈?zāi)垦!?br />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終止了這場失控的糾纏。
我看著眼前這個我看著長大的年輕人。
從未像此刻這般清醒。
莫燁,你想清楚,我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
江辰是靠著繼承我的勢力起家,而莫燁不同,他背后有自己的家族。
這樣的家族,是絕不可能容忍繼承人沾染上這種禁忌丑聞的。
莫燁嘴角的血絲滲出,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沒有血緣,就不算禁忌。
無論人前人后,我始終是你的引路人,你的長輩。
我喘勻氣息,定定地看著他:
我只問你,林默呢你把他怎么樣了。
莫燁皺了皺眉,顯然不想提這個掃興的名字,但還是壓著火氣回答。
在隔壁。我讓老柯陪著,給他找了堆習(xí)題冊,做不完不準(zhǔn)出來。
聽到這話,我愣了一下:這操作對嗎
都快成年了還做什么習(xí)題冊
果然,混黑道的都是文化荒漠,指望不上了。
莫燁凝視著我,手指又開始不規(guī)矩起來:
先生,您是會喜歡我的,對嗎
我與他對視良久,最后默默地拉過被子,轉(zhuǎn)過身,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
神經(jīng)病。
8
我被莫燁變相軟禁在他的主臥。
除了能偶爾見到林默和老柯外,見不到任何外人。
林默從未受過這種委屈,氣得一見面就向我控訴:
啊啊啊!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哥!莫燁就是個變態(tài)!自己不學(xué)習(xí)逼著別人學(xué)!
我疑惑地看向老柯。
老柯比了個口型,無聲地說:做題做傻了。
好吧,突然有點理解了。
晚上,莫燁回來得很早。
還帶來了一個造型團(tuán)隊,不由分說地給我換上了一套高定禮服。
在他車的后座,我閉目養(yǎng)神,問他:
又搞什么名堂
莫燁將帶著他體溫的大衣披在我肩上。
帶先生去參加一個宴會,宣示所有權(quán)。
把我當(dāng)成炫耀的戰(zhàn)利品帶去宴會
這種情商,活該單身。
就算他的本意是宣示所有權(quán)。
在別人眼里,恐怕只會解讀成:莫燁抓住了曾經(jīng)的地下王者先生,特意帶出來炫耀和羞辱。
我睜開眼:說正事。
莫燁的手指有節(jié)奏地輕敲著方向盤。
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先生,雖然我和江辰一開始都想除掉你。但我的動機(jī),頂多算是私人恩怨。他不一樣,他是為了權(quán)力,只有你徹底消失,他的位置才算真正穩(wěn)固。
即便是在我面前,莫燁也從不稱呼江辰為大哥,向來直呼其名。
無關(guān)恩怨,純粹是骨子里的驕傲和不屑。
江辰為了鞏固地位,最近搭上了一個國際組織,據(jù)說那個組織掌握著一些對您不利的證據(jù)。如果被他們捅出去,引發(fā)國際層面的追捕,借刀殺人,就能永絕后患。
今晚的宴會,就是他們接頭的地方。
混跡地下世界,誰手上沒沾過血,哪個沒有點見不得光的秘密。但凡有點名氣的,都夠得上國際通緝令的標(biāo)準(zhǔn),只不過是各方勢力相互制衡,沒人敢輕易捅破那層窗戶紙罷了。
我抬手給自己點燃一支煙。
煙霧繚繞中,我的眼神也隨之冷冽下來。
緩緩?fù)鲁鋈齻字:知道了。
9
從二樓包廂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宴會大廳。
包廂里的侍者照例送上雪茄。
莫燁抬手拒絕:我不抽。
當(dāng)幾個西裝革履的外國人出現(xiàn)時,江辰一身絲絨西裝,含笑上前與他們握手,將他們引入一樓的某個包廂。
距離太遠(yuǎn),看不真切,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我看向莫燁。
這里什么都聽不見。
莫燁對身邊的心腹遞了個眼色。
心腹面露難色:江辰的反監(jiān)聽手段,是先生您親自教的,我們布置的東西都被清除了。
那就是沒轍了。我冷笑著準(zhǔn)備起身:
那還等什么回家吧,宵夜熱熱還能吃。
莫燁長腿交疊,雙臂張開,閑適地靠在沙發(fā)上。
辦法也不是沒有。直接闖進(jìn)去,坐在他們旁邊聽,也不是不行。
行,簡單粗暴,非常符合地下世界的風(fēng)格。
莫燁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先生,取悅我,我就帶你去。
我走到他面前,彎下腰,凝視著莫燁的眼睛。
距離近得可以看清彼此顫動的睫毛,呼吸交錯。
直到曖昧的氣氛逐漸彌漫,我才突然開口:
夢里什么都有,乖孩子。
也許是因為教訓(xùn)不孝子太過投入。
我錯過了樓下包廂里,江辰那瞬間抬頭的目光。
一樓包廂內(nèi),組織的人連叫了他幾聲,江辰才從樓上的方向收回視線。
江先生似乎對那位‘先生’也積怨頗深畢竟,他那樣的人挑選您作為繼承人,不知是何居心。
江辰?jīng)]有說話,只是低頭端起茶杯,輕輕啜飲。
放下茶杯的那一刻,他才聽到自己平靜無波的聲音:
‘先生’他不配做我的引路人。
10
莫燁如此高調(diào)地帶我出席宴會,后果立竿見影。一回來,莫家族老的電話就直接打進(jìn)了他的辦公室。
這下,他連找證據(jù)的事都顧不上了,光是應(yīng)付家族內(nèi)部的壓力就夠他焦頭爛額。
莫燁來找我時,我正在擺弄桌上的徽章。
手指捻起落下,小小的陣列變幻莫測。
莫燁拉開椅子,坐在我對面。我們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那些糟心事。
當(dāng)年,江辰選了‘雄獅’,我選了‘孤狼’。
我一直很好奇,先生您當(dāng)初給自己留的是什么
我把玩著手中的一枚徽章,抬眼反問他:
你覺得呢
莫燁沉思片刻,說:也是‘雄獅’
我搖了搖頭,手指點在陣列外側(cè)一枚始終未動的徽章上:是‘渡鴉’。
渡鴉,象征著智慧與旁觀,也帶著死亡的預(yù)兆。
它一直存在于這個陣列中,卻始終游離在外。
就像局外的我一樣,始終以洞察一切的姿態(tài),俯瞰著棋盤。
這時,莫燁的手機(jī)響了。
他當(dāng)著我的面接起,臉色倏地一變。
他江辰是瘋了嗎逮誰咬誰!
莫燁覺得江辰這輩子就是來克他的。
明明實力相當(dāng),但江辰行事毫無顧忌,想動他的產(chǎn)業(yè)就動,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江辰可以不顧一切,但他莫燁不行,他背后還有整個家族。
看到莫燁的表情,我大概也能猜到發(fā)生了什么。
畢竟是我養(yǎng)出來的瘋狗,自然也只有我能拴住。
我拿起桌上的毒蛇徽章。
手指用力,徽章應(yīng)聲而斷,碎成兩半。
細(xì)小的金屬毛刺劃破手指,留下血痕,卻不覺得疼。
我慢條斯理地擦干凈手,緩緩起身。
不是還有那個組織和所謂的證據(jù)嗎
這次我出手,一并解決了吧。
11
混進(jìn)那個國際組織并不容易。
我這張臉,辨識度太高。
需要一些偽裝。
江辰和那個組織的第二次會面地點定在一艘豪華游輪上。
登船時的安檢異常嚴(yán)格。
我換上了一身船員制服,提前混進(jìn)了船艙的雜物間。
開船后人員混雜,倒也沒人注意到多了一個人。
只是晚上休息時遇到了點麻煩。
船員宿舍人滿為患,管事的指了指一個單獨的小隔間。
喏,床位緊張,你今晚就睡那兒吧。
我沒有異議。
半生漂泊,早已習(xí)慣各種簡陋的環(huán)境,很快便沉沉睡去。
但我并不知道,在我睡著后不久,隔間的門被無聲地打開了。
江辰站在床邊,目光沉沉地盯著床上熟睡的人。
月光透過舷窗,將那人的臉龐映照得輪廓分明。
他摘下手套,帶著近乎虔誠的姿態(tài),緩緩彎下腰。
呼吸微促地低語:先生……
夜色掩蓋下,無人知曉。
那是一個極度隱忍、克制到近乎觸碰的吻。
夾雜著禁忌、背叛,以及扭曲的占有欲。
這是一條瘋狗對主人無聲的效忠。
12
第二天,船上所有船員都接到了一個離奇的通知:為活躍氣氛,所有男性船員,一律換上水手服,露腰的那種。
我:
我真是謝謝你了。
我看著面前布料少得可憐的水手服,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誰這么缺德非要毀我晚節(jié)。
我沒往江辰身上想,那小子從小到大都古板得像個老頭子,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怎么牽過�?隙ㄊ悄莻什么狗屁組織,自己不正經(jīng),還帶壞別人。
我咬著牙換上水手服,端著后廚準(zhǔn)備好的茶水,硬著頭皮走進(jìn)了江辰和組織代表會談的包廂。
房間里只有三四個人。
我低著頭,盡量降低存在感,豎起耳朵想聽些有用的信息。
但聽到的更多是那些人對江辰的吹捧和試探。
那位‘先生’在國際上未必沒有人脈,我們?nèi)绻Q(mào)然行動,恐怕會打草驚蛇。所以,我們才希望與江先生您合作,您曾是他最信任的人,手上一定掌握著更多能將他釘死的證據(jù)。
是啊,如今這片領(lǐng)域,江先生您才是真正的掌控者,連莫燁都要避您鋒芒。那位‘先生’霸占這個位置太久了,也該讓他付出代價了……
江辰的手指一直有節(jié)奏地輕叩著茶杯邊緣。
對他們的奉承和暗示置若罔聞。
直到我一無所獲,準(zhǔn)備趁人不注意溜走時。
江辰終于開口:站住——
他抬起眼,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他的視線聚焦在我身上。江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就是你,過來,坐這兒。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不只是因為眼下的窘境,更是因為,這個逆子居然好這口!
眾目睽睽之下,我只能硬著頭皮,僵硬地坐在了江辰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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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人都驚呆了,片刻后才有人遲疑地開口:
呃,這位……看著有點眼熟啊。
江辰抬手將我往他懷里攬了攬,手臂如鐵箍般固定住我。
他面不改色地抬眼:……是嗎
對面的人嚇得連忙改口:
許,許是我記錯了。
我聞到他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氣。
咬牙切齒地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
江辰,你又發(fā)什么瘋
江辰的聲音仿佛從胸腔發(fā)出,嘴唇幾乎未動,但我卻聽得清清楚楚。
我在盡孝啊,孝敬在外人眼中,曾最‘器重’我的先生。
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別動,喝了它。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遞到我的唇邊。
但那語氣,又好像不僅僅是指茶水。
所有人都看著,形勢比人強(qiáng)。
我只能認(rèn)命地低頭,將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
江辰的嘴角似乎向上彎了一下,但弧度微乎其微。
快得像個錯覺。
話題回到正軌:證據(jù)帶來了嗎
對面的人連忙獻(xiàn)寶似的拿出一個加密硬盤:
帶來了,江先生您看,我們的誠意已經(jīng)送到,不知道您的誠……
話未說完,我突然感覺身體騰空。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江辰。
他單手將我打橫抱起,完全無視打翻的茶水浸濕了他昂貴的手工西裝。
我的誠意,十分鐘后,會送到各位面前。
現(xiàn)在,我需要先處理一點私事。
13
后背重重地摔在江辰房間的大床上,摔得我眼冒金星。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江辰,明明眼神理智得可怕,冷靜得嚇人,做出來的事卻瘋狂至極,完全不像他平時的作風(fēng)。
江辰,你是不是瘋了摔得很疼你知不知道!
江辰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連聲音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裝什么莫燁不也這樣對過你嗎
先生,那時候,您怎么就不知道疼呢
江辰從未用這種質(zhì)問的語氣跟我說過話。
我被他說得一愣:你說什么
說實話,面對江辰,我其實并不心虛。
我自認(rèn)從未虧欠過他�?墒牵詮哪峭砗湍獰畹氖虑榘l(fā)生后,卻是他最先與我決裂,態(tài)度轉(zhuǎn)變之快,毫無緣由。
江辰的身子不容分說地壓了下來。
他的手攥住我的衣領(lǐng)。
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微腫的嘴唇,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最終,他還是松開了手,什么都沒做。
起身拉開衣柜:換身衣服。
我換了身干爽的便服,和江辰一起乘坐一艘快艇,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游輪。
游輪在我們身后漸行漸遠(yuǎn),五分鐘后,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火光瞬間吞噬了船體,升騰起恐怖而絢爛的橘紅色火焰,將半邊海面映照得亮如白晝。
所有的罪證,連同那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事,都將一同沉入海底,永不見天日。
海浪洶涌,快艇顛簸得厲害,我們只能緊緊抓住船舷。
因為空間狹小,我?guī)缀跏且蕾嗽诮綉牙铩?br />
即便如此,江辰也異常鎮(zhèn)定,死寂的眼底反而涌起一絲近乎病態(tài)的期待。
先生,如果我現(xiàn)在放手,我們一起葬身在這里,您是不是就永遠(yuǎn)屬于我了
我的神色微微一滯。
海風(fēng)帶著咸腥味吹過,但這一次,我終于聽懂了他話里的含義。
有些人,表面上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后快;
實際上,他或許才是那個一直潛藏在暗處,默默等待機(jī)會的偏執(zhí)獵犬。
我從未想過,江辰對我也是這樣的心思。
只是,還沒來得及細(xì)想。
砰的一聲巨響,快艇的船尾被一個巨浪拍碎了。
冰冷的海水瞬間涌了上來,我本能地?fù)ё×私降牟弊印?br />
在這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我吻住了他的唇。
阿辰,先生……在意你。
……
快艇最終還是幸運地漂到了岸邊。
江辰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就連跟在他身邊多年的老管家都看出來了,忍不住感慨。
好久沒見先生您這么……輕松過了。
我瞥了一眼他那張沒什么表情的冰山臉。
輕松這是怎么看出來的
我上了江辰的車,但車子卻遲遲沒有啟動。
我等得有些不耐煩,點燃一支煙問司機(jī):怎么回事
司機(jī)壓低聲音說:莫家的人把路攔了,莫燁先生在跟我們先生要人�!壬�,要不您下去……調(diào)解一下
呵,調(diào)解只怕是火上澆油。
下車是不可能下車的。
我干脆閉上眼睛,開始裝睡……
寂靜的公路上,兩方人馬劍拔弩張。
莫家族老讓您立刻回去,他們有要事相商……
聽著手下一個接一個轉(zhuǎn)達(dá)來自莫家內(nèi)部的催促電話,莫燁幾乎要咬碎后槽牙。
江辰,沒本事的男人才需要家族撐腰。
有本事的男人,心思才更可怕。
江辰往我所在的車廂方向瞥了一眼。
對莫燁的評價不置可否。
垂眸時,嘴角甚至勾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比你了解先生。
先生就喜歡……聽話的。
14
逃亡數(shù)月,最終還是跟著江辰回到了我曾經(jīng)的居所。
江辰一直住在這里,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
嗯,除了某個姓莫的倒霉蛋被徹底擋在了門外。
過去的大小事務(wù)都是江辰在打理。
這回我倒是落得清閑,無事一身輕。
提前過上了退休養(yǎng)老的生活。
雖然和我最初設(shè)想的養(yǎng)兒子晚年生活大同小異,但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比如,某個幾乎無時無刻不想方設(shè)法爬上我的床的壞小子;再比如,每天打電話來跟我吐槽江辰一籮筐壞話的傲嬌貴公子;還有一個每天在電話背景音里哀嚎,被習(xí)題冊逼瘋,徹底扼殺了地下世界夢想的叛逆少年。
就,有點分不清,我養(yǎng)的到底是繼承人,還是幾只性格迥異的……犬科動物。
晚上,江辰理所當(dāng)然地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
頎長的手臂習(xí)慣性地將人圈進(jìn)懷里。
先生……夜半的呢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我輕嘆了口氣,起身想幫他掖好被子。
手指不經(jīng)意掠過他的唇畔時。
被一直裝睡的壞小子猛地拽住,壓在了身下。
我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急什么還怕我跑了不成
江辰眼神清明,呼吸卻有些急促。
不怕您跑,您跑了,我再抓回來就是了。
我怕的是,外面總有人惦記。
是誰在惦記……
明明彼此心知肚明,我還是選擇了裝傻。
我和莫燁能有什么他恨不得殺了我,覺得我毀了他。
好。江辰將床頭的手機(jī)丟到我面前。
那你現(xiàn)在打給他,說你想他了。
我拿起手機(jī),撥通了莫燁的號碼:
有空嗎有點想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傳來平穩(wěn)而疏離的聲音。
抱歉,先生,我現(xiàn)在很忙。不過……
生怕莫燁再說出什么不該說的,我趕在他那個不過之前,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然后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看向江辰:
這下你信了
你看,我說了,我和他現(xiàn)在沒什么關(guān)系。
江辰面無表情,拿起了自己的手機(jī)。
再次撥打給莫燁:我們談?wù)劇?br />
江辰你是不是有病我看你腦子……嘟嘟嘟——
……
四目相對,空氣中彌漫著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壓抑得讓人害怕。
良久,江辰輕聲打破了沉默。
先生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嗎先生您什么都懂,唯獨不懂感情。您就像一張白紙,誰都可以在上面留下痕跡,我沒有安全感。
我干笑一聲,伸手圈住他的脖頸。
主動親了親這只缺乏安全感的孤狼:
但是現(xiàn)在,先生眼里只有你啊。
江辰晦暗的眼眸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將我按倒在床上。
吻鋪天蓋地落下,激烈而纏綿,剝奪了所有呼吸。
……先生,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早上送走江辰后,我回到房間。
拿起手機(jī),才發(fā)現(xiàn)多了一條匿名短信。
【‘先生’,你和你那好兒子不講規(guī)矩,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林默也是你的人吧城郊廢棄工廠,你一個人來。如果帶了不該帶的人,我們直接撕票�!�
【林默被綁照片.jpg】
我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抬手撥通了一個號碼。
老柯,林默呢
電話那頭的老柯有些茫然。
先生,林默少爺不是去找您了嗎
掛斷電話,因為心里早有預(yù)料,倒也不至于太過慌亂。
老管家在后院的池塘邊找到了我。
先生,您找我。
我問他:阿辰最近有出國的安排嗎
老管家始終低著頭:有的,下周。
安排在今明兩天。
先生,這不合規(guī)矩……
我抬起頭,望著滿池殘荷。
老柯,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先生,二十五年了。
老管家是個通透的人,沒有再堅持:
是,我明白了。
我從那個絲絨小袋里,取出那枚渡鴉徽章,隨手丟進(jìn)了清澈見底的池水中。
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15
我獨自一人走進(jìn)廢棄工廠。
入口處有人搜了我的身,拿起我口袋里的徽章袋問道:這是什么
我說:‘先生’癡迷這些小玩意兒,隨身攜帶,你們動手前都不做功課的嗎
那人將信將疑,但還是放行了。
我走上五樓的天臺,見到了被綁在椅子上的林默,以及綁匪——應(yīng)該是那天被我處理掉的周老板的某個親信。
林默身后就是百米高空。
他看到我,拼命地扭動著身體,嗚嗚地想說什么,但因為掙扎得太厲害,椅子差點翻倒。
我的目光沉靜,帶著一絲冷淡。
放了他,我留下。
綁匪似乎對我的反應(yīng)很滿意。
夠膽。
他舉起槍,一腳踹開綁著林默的椅子,繩索松開落在地上。林默幾天沒吃沒喝,腿一軟差點跪倒。
先生,快走!這里有詐!
他沖上來想拉我一起跑,但我只是側(cè)身避開。
你先走。你在這里,只會礙事。
我知道這工廠里外埋伏了多少人。
就憑我們兩個,插翅難飛。
林默有些猶豫,而綁匪的槍口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我。
我厲聲呵斥:往前跑,別回頭!
林默像是被驚醒,猛地轉(zhuǎn)身朝樓下沖去。
砰——子彈撕裂空氣,射入我的膝蓋。
我沒有躲,也不能躲。
我的身后,是尚未成年的林默。
劇痛還未完全傳來,我已經(jīng)支撐不住,轟然跪倒在地——
溫?zé)岬难核查g浸透了褲腿,在地上蔓延開來。
作為曾經(jīng)的地下王者,我見過無數(shù)鮮血淋漓的場面,見過無數(shù)人在死亡邊緣掙扎的狼狽。但我一直都是那個站在血泊之外,冷眼旁觀,最后毫發(fā)無傷轉(zhuǎn)身離開的人。
而這一次,流血的是我自己。
像螻蟻一樣跪在地上掙扎的人,是我自己。
我看著倒映在血泊中的自己,自嘲地勾了勾唇。
手掌抹過傷口,將血跡蹭到嘴角。
綁匪走到了我的面前,但他并沒有像預(yù)想中那樣,將槍口抵在我的額頭。
而是望向工廠下方,喃喃道:著火了。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你想和我同歸于盡
綁匪顯然已經(jīng)看開,握著槍在我身邊坐下:道上誰不知道‘先生’您最是惜命。為了一個剛收下沒多久的小子來送死,我敬你是條漢子。但我們之間,有血海深仇。
可如果我殺了你,就算我能活下來,你的那兩個兒子也不會放過我。你應(yīng)該不記得了吧很多年前,你也是這樣,一把火燒了我全家。因果循環(huán),你堂堂一代梟雄,落得如此下場,不虧。
他說的事情,我確實記不清了。
我這一生,手上沾的血太多,結(jié)下的仇怨太多。
這條黑色的路,一旦踏上,除非死亡,否則永遠(yuǎn)洗不干凈。
火勢迅速蔓延,已經(jīng)燒到了四樓,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火舌幾乎舔舐到皮膚。我強(qiáng)撐著失血過多的身體,從口袋里摸出幾枚深色的金屬徽章,在地上擺出一個殘缺的陣列。
我仰起頭,就著熊熊烈火,點燃了唇間的煙。
最后,玩一局嗎
對面的人擺了擺手。
我不會這個。
我略帶遺憾地扯了扯嘴角。
握著最后一枚徽章,完成了屬于我自己的,最后的布局。
火舌吞噬了屋頂,搖搖欲墜的吊扇帶著火星砸落。
轟然一聲巨響,一切歸于死寂。
罪孽之火燃起,身死,道消。
16
林默沖出火場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那個一直不對付的二哥莫燁打電話。
那輛定制的防彈車瘋了一樣沖進(jìn)現(xiàn)場時,工廠已經(jīng)化為一片焦黑的廢墟。
莫燁沖下車,一把揪住林默的衣領(lǐng),眼眶赤紅。
先生呢
林默畢竟還是個半大少年,哪里見過這種場面,嚇得不停掉眼淚:
我不知道……先生讓我跑,我就跑了。
不知道怎么就著火了,我想沖回去,但是那些人攔著我,我打不過他們!
救援人員拉起了警戒線。
但這對于無法無天慣了的地下勢力來說,形同虛設(shè)。
莫燁直接翻墻闖入了火場廢墟。
里面一片狼藉,只能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幾具燒焦的骨骸,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只有一枚刻著渡鴉的金屬徽章,從一具骨骸的手邊滾落,停在了莫燁的腳下。
這種特殊合金制成的徽章,在如此高溫的灼燒下,竟然沒有熔化,只是邊緣有些變形,令人心悸。
作為莫家的掌權(quán)者,他早已學(xué)會了隱藏所有情緒。
但或許是出于那點不為人知的私心,莫燁還是彎腰撿起了那枚徽章,緊緊攥在手心,藏了起來。
江辰是最后一個趕到的。
他被我提前安排了飛往國外的航班,離得最遠(yuǎn)。
收到消息時飛機(jī)已經(jīng)起飛,緊急迫降返航,但還是遲了一步。
他一到現(xiàn)場,二話不說就給了莫燁一拳。
莫燁嘴角立刻見了血。
江辰,你發(fā)什么瘋
江辰死死地盯著他,眼神冰冷刺骨。
為什么不看好林默讓先生以身犯險
莫燁毫不示弱地回敬了一拳:
該我問你!為什么那個組織的人會找上門還不是你引狼入室,招惹了他們
兩個都是各自領(lǐng)域的頂尖人物,誰也不服誰,瞬間扭打在一起。周圍的人誰也不敢真的下死手阻攔,只能徒勞地上去拉架。
這場純粹的肉搏,最終以莫燁被打斷一根肋骨,江辰眼角掛彩而告終。
17
先生死后的日子。
林默哭得最傷心,被他大哥接回了林家。
至于莫燁和江辰,則各自回了自己的地盤。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只是那個曾經(jīng)平衡著他們所有關(guān)系的人,不在了。
先說莫家,表面風(fēng)平浪靜,莫燁只是請了一位徽章陣列學(xué)的專家到家里做客。
寬大的書桌上,只擺放著先生留下的那個殘缺陣列。專家研究了三天,滿頭大汗,抬頭看向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的主人。
這,這陣列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藏玄機(jī),但最后一子落下,似乎是……死局
莫燁睜開雙眼,眸色深沉:
專家可能不太了解我的那位先生,他這個人,從不做沒有后手的事。道上曾有傳言,‘先生’手中的棋局,半盤定江山,半盤決生死。
他絕不會給我們留下一個真正的死局。所以,此局必有生門。
專家聞言沉吟,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莫燁見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其實我請專家來,只是為了印證我的一個猜測。
現(xiàn)在看來,專家與我想法一致。
莫燁伸手,從陣列中拿起兩枚徽章,交換了位置。
瞬間,原本看似凝滯的陣列仿佛活了過來,氣象一新,柳暗花明。
在最后一刻,那個始終旁觀的‘渡鴉’,終于入局。所以……
先生留下的最后一手,是‘鴉翼互換’。
罪火燃起,先生留在棋盤上的最后一手——
名為鴉翼互換。
鴉翼互換,金蟬脫殼。
壁虎斷尾,絕處逢生……
與此同時,江家。那個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在主位上枯坐了一夜的男人。
猝然睜開清明的雙眼,抬手摘下一直戴在耳邊的微型竊聽器,隨手扔進(jìn)紙簍。
他起身,將掛在椅背上的深灰色風(fēng)衣披在身上,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扣。
抬手推開書房厚重的大門,門外,所有心腹早已集結(jié)完畢,整裝待發(fā),蓄勢已久。
江辰整理好袖扣,目光掃過所有人,清冷的薄唇間只緩緩?fù)鲁鲆粋字:追!
坐在莫燁對面的專家臉色微變。
可如果江辰知道,搶先一步……
莫燁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修長漂亮的手指伸到桌子底下,捻起一個同樣微小的竊聽裝置,上面閃爍著微弱的紅點。
我的反監(jiān)聽手段,也是先生親自教的。
專家嚇得連忙擺手:這,這不是我……
知道不是你。
莫燁將竊聽器扔進(jìn)垃圾桶,點燃了指尖的煙。
微黯的眼眸中情緒難辨。
先生總不可能同時教出兩個廢物。他江辰要美人,我要江山,各取所需……罷了。
專家離開后,空曠的房間里又只剩下莫燁一個人。
這個象征著至高權(quán)力的位置,從前是先生坐,后來是江辰,現(xiàn)在,輪到他莫燁來坐。
江山美人,選哪個從來都不是問題。
真正重要的是,誰擁有優(yōu)先選擇的權(quán)利。
只可惜,他出局得太早。
當(dāng)初那兩顆因嫉妒而射出的子彈,精準(zhǔn)地?fù)羲榱怂械目赡堋?br />
18
我在南太平洋某個不知名小島上養(yǎng)傷的第三個月。
推開窗,伸個懶腰,曬曬太陽。
如果能再約個膚白貌美的當(dāng)?shù)毓媚锕策M(jìn)早餐,那就更完美了。
啊,沒有糟心的兒子們,今天又是平靜祥和的一天。
打開門,迎接美好……呵呵。
不敢睜眼,希望是我的錯覺。
一定是我開門的方式不對,關(guān)上重開就好了。
但我還沒來得及關(guān)門,一只鐵鉗般的手已經(jīng)攥住了我的手腕,江辰輕而易舉地擠了進(jìn)來。
高大的身影投下陰影,江辰似笑非笑地俯視著我:先生,‘假期’過得愉快嗎
我艱難地擠出一個自認(rèn)為和藹可親的笑容。
是阿辰啊……唔。
后面的話被一個兇狠的吻堵了回去。
江辰握著我的手腕,將我按在門板上。
肆無忌憚地掠奪著唇齒間每一寸空氣。
我有些站不穩(wěn):阿辰,你慢點唔唔唔……!
我沒說哈……不唔,不給你親。
為什么要跑是覺得我護(hù)不住您嗎嗯
江辰低喘著,像一只被遺棄后重新找回主人的大型犬,帶著委屈和偏執(zhí):
先生,別再丟下我,別……不要我。
被親得腿軟,我只能本能地抱住他的腰。
……要你!要你!要你!唉!
屋內(nèi)光影交錯,直至日落時分。
小木屋的床上依舊人影晃動,低語不斷。
那天,惡犬終于找回了它失而復(fù)得的珍寶。
可是這珍寶太過耀眼。
外面還有虎視眈眈的覬覦者。
這讓惡犬感到非常不安。
于是啊,它想到了一個辦法。
它決定用最堅固的鎖鏈,將珍寶牢牢鎖在自己身邊。
它要親自看守,用一輩子的時間。
連同它自己的一輩子,也一起鎖進(jìn)去。
19
五年后。
林默在先生的墓碑前放下一束鳶尾花,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
清明時節(jié)的細(xì)雨,帶著揮之不去的愁緒。
林默身后的兩個保鏢撐著黑傘,確保他們年輕的主人滴水不沾。
我很好,先生,比那兩個家伙都好。現(xiàn)在的林家,已經(jīng)足以和莫家抗衡了。您等著,姓江的跑得快抓不到,但姓莫的總跑不掉,我早晚有一天送他下去陪您。您放心,我一切都好。就是……
林默頓了頓,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
就是,先生,我有點想您了。
林默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家族掌舵人,學(xué)會了不動聲色。起身時,他若無其事地擦掉了鼻尖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的水滴。
我們走——
有人為他拉開車門,林默彎腰坐進(jìn)一輛低調(diào)奢華的改裝車……
就在不遠(yuǎn)處的山坡上,那個被林默視為死敵的莫家掌門人,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絲嘲諷。
每年都來演這么一出,林家那小子也就這點出息了,只敢在口頭上跟我較勁。
世人都說,他和林默是新一代的雙雄,呵,那不過是他懶得跟小孩子一般見識罷了。
他身后撐傘的司機(jī)低聲問:
先生,我們……要不要也過去祭拜一下‘先生’
莫燁側(cè)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祭拜什么沒看到昨天南太平洋那邊傳回來的照片某個‘已死’的正主,正被奸臣哄得樂不思蜀呢,我們還跟著瞎湊什么熱鬧。
莫燁坐回車?yán)铮芭诺男母惯f過來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
打開,里面是一枚定制的孤狼徽章。
當(dāng)年先生隨身攜帶的那套深色徽章,后來在一場地下拍賣會上,被莫燁不惜代價拍下。
只是唯獨缺了孤狼和雄獅這兩枚。
這些年,莫燁找遍了頂尖的工匠。
想根據(jù)先生的喜好和徽章的材質(zhì),重新定制一枚獨一無二的孤狼。
價錢從來不是問題,他只要一枚足夠特別、足夠能代表他自己的孤狼。
至于那枚雄獅呵,誰愛要誰要去。
若不是當(dāng)年某個姓江的混蛋提前下手偷走了雄獅。
說不定,他當(dāng)初選中的也會是雄獅。
但是,現(xiàn)在想這些,都太晚了。
莫燁將新定制的孤狼徽章放回了空缺的位置。
目光低垂,閉上了雙眼,吩咐:開車。
不管對手用了何等卑劣的手段搶占了先機(jī)。
這盤棋,從一開始,他就注定是輸家……
因為時差,南太平洋小島的時間還是清晨。
我睜開眼時,某人已經(jīng)精力充沛地做好了早餐。
昨晚被折騰得太狠,現(xiàn)在骨頭都是軟的。
可偏偏罪魁禍?zhǔn)子质莻中高手,慣會哄騙。
哄著我一次又一次地求饒。
我咬著牙重復(fù)了無數(shù)遍依你。
喊到嗓子都啞了,正好喝點溫?zé)岬呐D虧櫇櫤怼?br />
我剛想低頭喝一口,喉結(jié)微動。
眼前的江辰突然開口:先生,您又在勾引我。
我: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又被江辰壓倒在了餐桌上。
憑借我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身手,也只來得及在失去意識前,混亂中搶過一個剛出爐的可頌面包。
得,早餐又泡湯了,午餐大概也不用想了。
還是讓傭人直接準(zhǔn)備晚餐吧。
(全文完)
莫燁
&
先生
番外
寂靜的春夜,先生斜倚在老宅書房的太師椅上,翻看著各區(qū)遞上來的報告。門外垂手侍立著許多人,卻連呼吸聲都刻意放輕。
作為地下世界的最高統(tǒng)治者,按照不成文的規(guī)矩,每周日晚,江辰和莫燁都要親自向他匯報各自轄區(qū)的情況。
江辰總是來得最早,用莫燁私下里的話說,就是披著羊皮的狼,總是迫不及待地向主人搖尾巴表忠心。
莫燁則是踩著點到的。他剛結(jié)束一個冗長的應(yīng)酬,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氣和香水味。作為莫家默認(rèn)的繼承人,他的交際遠(yuǎn)比孤僻的江辰多得多。因為生了一張過分招搖的臉,又懂得在場面上逢迎,招惹的桃花也比江辰多出不止一星半點。
他斂下眼眸,站到了江辰的斜對面。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瞥了對方一眼,而后者眼觀鼻鼻觀心,視若無睹。
這個最會裝,莫燁在心里冷哼一聲。
他很清楚,江辰私底下的手段有多么冷酷無情。
只是,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以他和江辰之間,竟然也達(dá)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無論私下里斗得多兇,都絕不會把矛盾擺到先生面前。
莫燁也微微躬身,恭敬地垂下頭:先生。
匯報的過程枯燥而漫長。莫燁同先生談完事情,出來等江辰的時候,百無聊賴,又在偏廳多喝了幾杯。
壞就壞在這幾杯酒上。
莫燁回到自己暫住的院落時,腳步已經(jīng)有些虛浮。他養(yǎng)在身邊的一個小情人立刻迎了上來,想替他脫下大衣:莫先生……
和往常不同,莫燁的動作帶著一絲粗暴。
他盯著眼前柔順的女人,總覺得哪里不對。
伸手掐住了女人的下巴:不像,你學(xué)得一點都不像……
先生處理完公務(wù),正好路過莫燁的院子,聽到里面?zhèn)鱽砼藟阂值膰聡撀�,很快,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哭著跑了出來,帶起一陣香風(fēng),看都沒看先生一眼,就驚慌失措地跑遠(yuǎn)了。
單身多年的先生內(nèi)心:嘖嘖。
知道這小子皮相好,沒想到私生活也這么……豐富多彩。
里面沒了動靜,先生有些不放心。
這小子不會縱欲過度死在床上了吧
推門進(jìn)去查看,沒想到剛一踏入,就被一雙帶著酒氣和汗意的大手猛地推在門上,緊接著一個滾燙的吻就壓了下來,門板吱呀作響。
莫燁的眼神迷離,失神地望著眼前的人,狠狠地吻了上去,仿佛要將對方吞噬殆盡。
喂,阿燁——唔!
濃重的喘息混合著烈酒的辛辣,瞬間點燃了壓抑已久的火焰。
本想吃瓜的先生,結(jié)果自己成了瓜。
沒有人會想到,就是這荒唐的一夜。
先生和莫燁越過了那條禁忌的界線,也徹底點燃了江辰心中嫉妒與仇恨的導(dǎo)火索。
最終改變了整個地下世界未來數(shù)十年的權(quán)力格局。
汗水浸濕了床褥,連親吻都帶著失控的凌亂。
很多年后,連莫燁自己都固執(zhí)地認(rèn)為,是那晚的醉意給了他膽量,讓他得以在有生之年,以下犯上,強(qiáng)行占有了高高在上的先生。
但無人知曉,在月色朦朧的掩映下。
當(dāng)他沉浸在征服的快感中時,身下那個看似被迫承受的人,曾悄悄抬手圈住了他的脖頸,落下一個極輕、極淺的印記。
那是一個轉(zhuǎn)瞬即逝的吻,帶著一絲玩味,一絲縱容,道是無情卻有情——
食髓知味,卻又在天亮前抽身而去,不留痕跡。
沒有人可以真正強(qiáng)迫那位先生。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