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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你擋我前面!」
「擋」
刀疤臉冷笑一聲,揪住周慧的衣領(lǐng),把她拽了出來。
「死婊子,跑什么,不能挺能耐的嗎」
周慧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住。
「你…你們是誰找我…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
刀疤臉獰笑著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周慧臉上,打得她嘴角瞬間見了血。
「你他媽欠錢不還,還他媽害得我們大哥因為一個男人被抓了!」
「搞不好要吃槍子兒!這筆賬,老子今天跟你好好算算!」
4.
原來這些人是周慧欠下高利貸的債主的兄弟。
因為周慧想把林光明送給他們抵債未遂,又被我報警導(dǎo)致他們被查出各項罪證即將執(zhí)行死刑。
「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慧哆嗦著求饒。
話音未落,拳頭雨點般落在她身上。
周慧蜷縮在地上哀嚎,林光明想上前阻攔,卻被林母死死拽住。
「大哥們饒命!」
周慧在拳腳下痛哭流涕,「是她是她!」
「是她報的警!不信你們問她!我當(dāng)時是真的想讓大哥......」
「想讓大哥把人帶走的,誰知道這婊子多管閑事!」
為了活命,周慧毫不猶豫地把我供了出來。
那些混混的目光立刻刀子般射向我,但我只是冷冷地站著,毫不畏懼。
刀疤臉顯然不信周慧的鬼話,又是一腳踹在她肚子上,
「少他媽廢話!就算不是你報的警,我大哥折進(jìn)去,也是因為你這個賤人惹出來的事!」
「今天非得卸你一條腿!」
周慧在拳腳的縫隙中,看到了被拉住的林光明,涕淚橫流地朝混混們喊道:
「大哥!大哥!別打了!我知道你們氣不過!」
「人就在這兒呢!那天就是他!你要是不解氣,現(xiàn)在就可以把他帶走!」
「不如把他賣去黑煤窯直接賣器官也行!」
林光明臉色瞬間慘白,不可置信地看著周慧:
「我是你的即將結(jié)婚的丈夫啊,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周慧一邊躲著拳頭一邊叫嚷:
「光明你幫幫我,難道你想我被他們打死嗎你放心,無論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愛你!」
這番無恥至極的話,連那幾個混混都聽得愣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更加殘忍的哄笑。
林光明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她顫抖著開口:
「要不...要不我們賠錢」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到這種地步了,他居然還想和周慧在一起。
周慧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成貨物一樣推出去,卻仍執(zhí)迷不悟。
刀疤男獰笑一聲:「賠錢你當(dāng)我兄弟的命是錢能賠的」
他一腳踹在周慧肚子上,周慧慘叫著吐出一口血水。
看到周慧被打得吐血,林光明掙開林母的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求求你們別打了!」
他一邊磕頭一邊哭喊,「我給錢,我給錢還不行嗎」
林母心疼得不行,想要把兒子拉起來,卻被林光明甩開。
「媽,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別攔著我�!�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慧姐被打死�!�
刀疤男冷笑一聲,用腳尖挑起她的下巴:
「你知道她欠了多少嗎」
「這婊子欠我們六百塊利滾利,現(xiàn)在一千二。」
刀疤男啐了一口,「再加上我兄弟的命,最少三千,不然別怪我們把她燉了抵債。」
聽到這個數(shù)字,林光明臉色煞白。
三千塊,這可是普通工人六年的工資。
但看著周慧渾身是血的樣子,他咬了咬牙:
「給我一周時間,我一定能籌到錢�!�
刀疤男笑得前仰后合,「你這賤人可真是好命,有這么個傻小子替你還債�!�
混混們一走,林光明立刻轉(zhuǎn)向我。
「趙晴,你必須借我錢,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多管閑事報警,才害得慧姐被打成這樣!」
我看著他厚顏無恥的樣子,心里最后一絲憐憫也蕩然無存。
抬手示意工人把家具搬回我家:
「把家具都搬回去!再不讓搬就報警!」
看我不理會,林光明急了,「你...你怎么能這樣」
「你這個人怎么這么狠心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我冷冷地看著他:「沒錢。就算有錢,也不會借給你�!�
「再糾纏我就報警。」
我轉(zhuǎn)身就要進(jìn)屋,「你們愛怎么樣怎么樣,別來煩我�!�
「你!」林光明氣得渾身發(fā)抖,「你這個冷血的畜生!」
我頭也不回地摔上了門。
隔著門板,還能聽見周慧呻吟的聲音和林光明焦急的安慰。
過了一會兒,外面響起了敲門聲。不是我家的門,是隔壁李大嬸家的。
「大嬸,求求您借我點錢吧,我一定會還的!」
「哎呀,我這也沒錢啊,家里剛給兒子交了學(xué)費......」
接著是對面王叔家的門。
「王叔,您行行好......」
「走走走,我這窮得叮當(dāng)響,哪來的錢借你們�!�
一家接一家,林光明帶著周慧在樓道里轉(zhuǎn)悠,但每家都是關(guān)門謝客。
這年頭誰家都不富裕,就算有錢,也不會借給一個和地痞混混攪在一起的人。
不過那都與我無關(guān)了。
5.
去京市的車票定在后天。
我拿著車票,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這些日子里,關(guān)于林光明四處籌錢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坊間各種難聽的猜測和議論甚囂塵上。
我聽著這些閑言碎語,心里沒有半點波瀾。
林光明的父親從外地出差回來了。
聽說兒子為了周慧作風(fēng)不端的人惹上麻煩,甚至欠下巨額債務(wù),當(dāng)場就氣得臉色鐵青。
「你這是要氣死我�。 �
林父的怒吼聲透過薄薄的墻壁傳來,
「那女人就是個混混,你怎么就看不清呢」
「爸,你不了解慧姐,她不是那種人!」
林光明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不是那種人那他怎么欠人家三千塊錢啊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少錢」
「我知道,可是...」
「沒有可是!從今天起,你不準(zhǔn)再和那個混混來往!」
「家里的積蓄是留著給你將來結(jié)婚用的,不是用來填他的窟窿的!」
「爸!」
林光明的聲音拔高,帶著歇斯底里的情緒。
「我已經(jīng)和慧姐睡了,這輩子非她不娶!」
樓道里瞬間安靜得可怕,緊接著就是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
我正收拾行李,突然聽見敲門聲。
打開門,看見林光明站在門口,眼睛紅腫,臉上還帶著淚痕。
「趙晴,我...我愿意娶你,只要你出兩千八�!�
我愣住了,詫異地看著她:「什么你說什么」
他咬著嘴唇,不甘不愿地重復(fù)道:
「我說,我愿意娶你,只要你出兩千八。」
我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怒。
我看著他,這個曾經(jīng)讓我魂牽夢縈的男人。
如今卻像個商品一樣標(biāo)好了價格,站在我面前。
「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當(dāng)這個冤大頭」
「就因為你愿意娶我」
林光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你以前不是說過喜歡我嗎」
我冷笑一聲:「那是以前。」
「你現(xiàn)在這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淚又涌了出來,「你是不是早就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林光明,你當(dāng)初的選擇就是周慧,不是嗎」
「現(xiàn)在你們遇到困難了,就想起我這個備胎了」
「不是的,我...」
「夠了!」
我打斷她的話。
「我不會再當(dāng)冤大頭,更不會替你們收拾爛攤子�!�
我「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外面?zhèn)鱽硭盒牧逊蔚目藓埃骸岗w晴,求求你幫幫我,我真的沒辦法了...」
「你以前對我那么好,幫幫我這一次好不好」
我充耳不聞,繼續(xù)收拾行李。
樓道里傳來竊竊私語。
「這林家小子也太不要臉了吧都這樣了還想要趙晴嫁給他�!�
「這是把趙晴當(dāng)烏龜王八呢!」
林光明的哭聲更大了:「你開門��!我真的知道錯了...」
突然,一聲怒吼傳來:「你給我回家!」
是林父。
「爸...」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
「你還要在這丟人現(xiàn)眼到什么時候」
林父的聲音因憤怒而發(fā)抖,
「你竟然想用婚姻去換錢我林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我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林光明的聲音帶著哭腔,「慧姐他...」
「夠了!」又是「啪」的一聲,「你給我滾回家!」
我聽著外面的動靜,面無表情地繼續(xù)整理行李。
第二天早上,我正準(zhǔn)備去火車站,林母突然沖到我家門口。
「趙晴,求求你救救光明吧!」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周慧被人打斷了腿,光明去醫(yī)院看她,結(jié)果也被那些人抓走了...」
6.
我提著行李箱,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知道光明以前對不起你,但你救救他吧!就當(dāng)可憐可憐我這個當(dāng)媽的...」
我搖了搖頭:「阿姨,這不關(guān)我的事�!�
「趙晴,你不能這樣��!」
林母一把抱住我的腿,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你從小就是個善良的孩子,怎么能見死不救呢」
前世我就是因為太善良,才會被人當(dāng)成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zhuǎn)。
「光明她其實一直都很感激你的,只是不懂得表達(dá)...」
林母抽噎著說,「你要是肯幫這一次,我保證讓他娶你!」
我猛地甩開她的手,冷笑道:「感激就像你們感激我爸媽那樣」
「對著救命恩人對兒子罵沒爹媽的野種。」
林母的哭聲戛然而止,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我冷冷一笑,「我爸媽就是太善良了,才會救濟你們這群白眼狼!」
我不再理會林母的哀求,提起行李轉(zhuǎn)身就走。
身后傳來她歇斯底里的喊叫:
「趙晴!你不能這樣!你要是不管光明,她會死的!求求你...」
我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任憑她的哭喊聲在身后漸漸遠(yuǎn)去。
候車大廳里人來人往,我坐在長椅上,手里攥著那張即將帶我遠(yuǎn)離這座城市的車票。
腦海中不斷閃回著往事。
那漫長的十幾年婚姻里,確實也有過溫馨的時刻。
記得他第一次給我煮面,笨手笨腳地切蔥花,結(jié)果把手指劃破了。
我心疼地給他包扎,他卻不好意思地說:
「你別管我,快去吃面,再晾著就坨了。」
可這些回憶太少了,少得讓我覺得索然無趣。
更多的時候,是他對我的冷眼、嫌棄,和無休止的爭吵。
「請XXX次列車的旅客,準(zhǔn)備檢票進(jìn)站...」
廣播聲驚醒了我的思緒。
我站起身,拖著行李箱朝檢票口走去。
可就在即將遞出車票的那一刻,我的手突然頓住了。
不行。
我不能這樣離開。不是因為放不下林光明。
而是不能讓自己永遠(yuǎn)活在前世的陰影里,像個懦夫一樣逃避。
這一次,我要用另一種方式了結(jié)這段孽緣。
經(jīng)過兩天兩夜的搜捕,警方終于在城郊的一間地下室里找到了林光明。
他蜷縮在骯臟的床上,渾身青紫,眼神空洞。
原來周慧根本沒被打斷腿,那只是騙他去醫(yī)院的借口。
這些天,她被囚禁在這里,切掉了一個腎臟后被迫接客。
只要他反抗,周慧就會親自動手打他。
警察把他從一個醉醺醺的嫖客床上拉起來。
他像個破碎的娃娃,麻木地任人擺布,身上全是見骨的傷。
民警打來電話通知我案情進(jìn)展時,我只是平靜地說了句「知道了」。
我已經(jīng)仁至義盡,從此兩不相欠。
7.
在京市學(xué)習(xí)的日子很緊湊。
緊湊到如果不是林光明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都忘了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
我正在機房里做題,門衛(wèi)大爺敲了敲門,說有個老鄉(xiāng)找我。
我皺了皺眉,不知道是誰。
推開門的瞬間,我愣住了。
林光明站在走廊的陰影里,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他的整個人憔悴不堪,頭發(fā)隱約能看見里面夾雜著的灰白。
我冷漠地看著他:「有什么事」
他在我面前顯得格外局促,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
「趙晴...周慧,他真的有老公...」
我嗤笑一聲。
他從地下室被解救出來后,身上雖然帶著傷,心里卻還殘存著一絲對周慧的幻想。
他不相信那個帶給她短暫刺激和虛幻承諾的女人會真的如此對他。
他甚至覺得,是周慧遇到了麻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于是,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不顧旁人的勸阻,固執(zhí)地回到了周慧租住的那個小院。
他想當(dāng)面問個清楚,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迎接她的不是周慧,而是一個滿臉橫肉、眼中噴火的陌生男人人。
那男人一見到他,二話不說,沖上來就揪住了他的頭發(fā),把她拽倒在地。
「你個不要臉的狐貍精!賤人!就是你上了我老婆的!」
男人的嗓門又粗又亮,帶著濃重的鄉(xiāng)下口音。
林光明被打懵了,下意識地想掙扎,卻被男人死死按住。
周圍漸漸圍攏了看熱鬧的鄰居,對著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那些目光像針一樣刺在他身上,比身上的疼痛更讓她難堪。
林光明蜷縮在地上,用手臂護(hù)住頭臉,卻擋不住那密集的拳打腳踢和不堪入耳的辱罵。
那個男人,就是周慧的合法老公。
他不知從哪里聽說了周慧在這里,氣勢洶洶的找來。
正好撞見了不死心找上門來的林光明。
直到有人看不下去報了警,警察趕來拉開了那男人,這場單方面的毆打才算停止。
林光明再次被送進(jìn)了醫(yī)院。
這一次,他身上的傷比之前更重了。
林家父母徹底放棄了他。
經(jīng)歷了一連串的丑聞,林家的臉面在小小的縣城里被徹底撕碎了。
他們不想再忍受鄰里的白眼和閑言碎語,更害怕兒子再次惹出什么禍?zhǔn)逻B累他們。
名聲在這個年代太重要了,沒有好名聲,寸步難行。
林光明在醫(yī)院里躺了幾天,身上沒錢,醫(yī)院催著繳費。
他沒有家可回,也沒有人可以依靠。
絕望之際,他唯一能想到的,竟然是我。
這個前世被他嫌棄、被她怨懟、被她視為丑八卦的女人。
他抬起頭,聲音沙啞地乞求:
「趙晴,我們結(jié)婚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這次我一定好好對你�!�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的淚,看著他刻意裝出來的深情。
真是可笑。
我只是善良,不是傻。
這輩子,他的苦難,與我何干
「你認(rèn)為現(xiàn)在的你,我還會想娶嗎」
我冷冷地看著她,目光里沒有一絲溫度。
前世那些不堪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涌,每一幕都像刀子一樣剜著我的心。
「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林光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
「你是個好人,你從來都是對我最好的人�!�
「我以前太傻了,被周慧那個賤貨騙得團團轉(zhuǎn),現(xiàn)在我終于看清楚了�!�
我厭煩地皺眉。
「起來。你這樣,讓我很惡心。」
他愣住了,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那雙曾經(jīng)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眼角的皺紋里藏著絕望。
我的聲音越來越冷。
「你現(xiàn)在的樣子,不過是在自作自受。」
「當(dāng)初在派出所,我就說過,周慧是個人渣�!�
「可你呢你說我是在嫉妒,說我在誹謗她�,F(xiàn)在好了,你終于嘗到苦果了�!�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我冷笑一聲。
「你現(xiàn)在來找我,不過是因為無路可走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打斷他的話,「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你的人生是你自己選的,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不,趙晴,你不能這么對我......」
他哭喊著,聲音凄厲。
「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家也回不去了,我只有你了。」
「求求你,看在我們以前的情分上......」
「我們之間有什么情分是你對我無休止的抱怨和嫌棄,還是你在火場里對我說的那些話」
我的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
「林光明,別再來煩我了。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我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別再有任何瓜葛�!�
他癱軟下去,似乎想抱住我的腿,那種死纏爛打的架勢讓我無比惡心。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眼神里充滿了厭惡。
我不再看她,轉(zhuǎn)身就往機房里走。
身后傳來他歇斯底里的哭喊聲,但我充耳不聞。
推開門前,我回頭對門衛(wèi)說:
「大爺,這個人我不認(rèn)識。以后他再來,直接轟走就行�!�
門衛(wèi)大爺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么,點了點頭。
「趙晴!趙晴你不能這樣對我!」
林光明歇斯底里地喊著,聲音在走廊里回蕩。
但那又如何
這一世,我要活得清清白白,活得明明白白。
這里的天空很藍(lán),未來的路還很長。
我要在這里扎下根,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至于林光明,就讓他在自己選擇的深淵里沉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