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圣誕節(jié)后,裴則嶼離開德國公司去了希臘,距離瑞典4000公里,不是開著車說走就走的距離了。
消息還是從秦旸那里聽說的,他負責的研究項目得到了裴氏德國分公司的投資,有時候去裴氏開會裴則嶼也會列席,后來過了圣誕,就聽公司的人說他考察工作結(jié)束了。
至于在希臘待了多久,再下一站是去哪里,不打聽就不得而知了。
裴則嶼確實接受了江岸恕不接待的提醒,江岸再沒有收到過玫瑰。
轉(zhuǎn)眼江岸和卡羅斯林卡兩年期的合同即將到期,考慮過后他決定還是回宣大任職,一來是之前承諾過宣大的領(lǐng)導會回來,二來是關(guān)于加西綜合征的藥物申請專利后打算進臨床,結(jié)果在歐洲受了阻。
這倒不能怪接洽的幾家醫(yī)院和藥企,實在是江岸的條件過于苛刻,他想要在藥品上市后豁免不發(fā)達地區(qū)的專利使用費,哪怕他這半年因為這項突破研究在幾個論壇和會議名聲大噪,拿了錢想來投資的人也只能搖頭笑笑說江岸是大善人。
江岸曾經(jīng)也預想過目前的困難,周期長難出成果,所以這個項目這么多年他都是自己在做,在任職的實驗室用到資源他都有付費,只是沒料到忽然會有這樣大的進展,現(xiàn)在到了不單單是花錢的時候,即便他向有合作意向的藥企讓渡了全部個人投入,也沒有哪家企業(yè)愿意在以后產(chǎn)品上市后只賺名聲不賺錢,畢竟臨床階段不僅要花錢也承擔很多風險,而加西綜合征在歐洲發(fā)達國家的發(fā)病率并不高,豁免不發(fā)達地區(qū)實際上整個項目的利潤就沒有什么了。
回國前江岸做了各種打算,錢的方面他準備先聯(lián)絡(luò)和宣大合作過的慈善基金看能不能得到贊助,如果行不通他可能就要這么多年第一次向江毅飛伸手了,當然這是下策可能到不了這一步。
錢以外的事情,江岸也難免頭痛,裴氏這個曾經(jīng)被自己功利地當作最后籌碼的大山,在國外這兩年都時常要打交道,回國后恐怕更是難以回避。準備回國前從各種渠道得到消息,裴氏新的一年擴張勢頭更快更猛,媒體評價新生代的兩個繼承人野心勃勃,宣大的很多項目才立項就收到了裴氏各個事業(yè)部的合作邀請,于是校領(lǐng)導就一次又一次地催著江岸回去報道。
兩年過去,除了當事人,似乎無人在意或記得那段短暫的姻緣。
說難聽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回到宣城的時候是一個新的春天,江岸發(fā)現(xiàn)自己對回到這里并無太深的觸景生情,那或許他也做好了和裴則嶼再遇到的準備。
還記得最后一次見裴則嶼,他獨自離開哥德堡時去開車的背影都透著委屈,如今毫無聯(lián)絡(luò)的六百多天眨眼也就過去了。
江岸回來只休息了兩天,周一就去上班了,還趕上夏至,校園里的海棠開得正盛,而江岸一進辦公室,就看到自己原來的辦公桌上一大捧鮮花。
見江岸進門,一屋子各自忙碌的人都站了起來,許久未見的老同事都想要和他擁抱,年輕的幾個卻一直催他去看花上的卡片,問他送花的是誰,加上辦公室還有幾個學生,一下子好久不見的熱情不受控制地轉(zhuǎn)化成了八卦的躁動。
“我真的不知道是誰�!苯缎χ叩阶肋叞咽掷锏臇|西放下,然后抽出花束中的白色卡片翻開。
工作順利,天天開心�!ㄈ�
第一眼,江岸撲哧一聲笑出來,那三個字帶來的滑稽和可愛蓋過了詫異。他猜測裴則嶼也知道如果署真名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輿論風波,現(xiàn)在這樣占據(jù)海神的名字不僅能保密還能讓江岸立刻知道送花的是誰。
身后等著看八卦的人,在真的看到八卦后卻哄笑著散開了,無人追問波塞冬是哪位。
笑過之后另一個念頭清晰地在江岸心中浮現(xiàn),原來裴則嶼知道他回國,甚至知道他哪天來上班,送這樣一大束花祝他開心和順利,花的顏色艷麗鮮明,卻沒有一枝是別有用意會惹江岸多想的玫瑰。
算時間的話,裴則嶼確實應該早就從歐洲回來了,那對他來說,想知道江岸的消息確實也不是難事。
江岸忽然想起來,裴則嶼今年應該三十歲了。
這些念頭感慨好像是不該有的,江岸把花整個擺在了窗臺上,稍作思考拿出了手機翻出裴則嶼的號碼來。
如果裴則嶼已經(jīng)走出來了,并且已經(jīng)預見接下來極有可能再有交集的情況所以送來這束有禮有節(jié)的花,那自己似乎是不該做鴕鳥的。
江岸給他發(fā)了信息—花收到了,謝謝。
晚上接受了同事的安排去聚餐,喝了不少的酒,拉扯一番后江岸結(jié)了賬,出來以后叫了代駕。江岸坐在后排開了窗,這才發(fā)現(xiàn)短短兩年,回家常走的這條路已經(jīng)走了很大的變化。
“那是裴氏新建的醫(yī)院,說是明年能建成�!贝{的年輕人聽江岸問路邊的工程,熱情地回答道。
江岸聽了又往已經(jīng)開過去的路口看了一眼,而前面代駕的話還沒說完。
“他們小裴總是好人啊,我小侄女去年做手術(shù),很貴的手術(shù)費就是他幫忙申請了他們公司專門針對幼兒心臟病的基金......他去收購的醫(yī)院視察,剛好我們在窗口問費用的事情......裴氏可真有錢啊......”
江岸聽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哪個小裴總?”
這一下子把滔滔不絕的人問住了,他“嘿嘿”笑了兩聲:“就是他們老總的兒子啊,個字高高的,帶著眼鏡......去年剛結(jié)婚的那個�!�
聽起來,是裴則信吧,江岸摸著車窗的邊緣不太確定地猜測。
到家以后酒勁兒有點上來了,江岸太久沒喝酒了,摸黑坐在客廳緩了一會兒更加頭暈口渴,揭下抑制貼以后信息素也開始慢慢散出來,他撐著扶手站起來,走到飲水機旁邊接水。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打開網(wǎng)頁搜了裴則嶼的名字,最近的一條相關(guān)新聞里說,裴則嶼在紐約和Apollo簽署了為期五年的戰(zhàn)略合作協(xié)議。
再往下翻,也多是定位在美國,想來裴則嶼離開歐洲后也沒有回本部。
剛想到這里,手機上方跳出一條橫幅。
早上道謝的信息得到了回復,一個孤單單的小笑臉表情。
江岸反應過來他們是有時差的,裴則嶼那邊應該是清晨了。
水花奔騰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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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五十四顏
裴氏新的一年一共和宣大實驗室談了六個項目,最后有四個進入了第二輪商談,一個實驗室合作項目,三個在校生算不上太成熟的前景項目,為顯誠意裴則信親自跑了好幾趟宣大,宣大的領(lǐng)導都開玩笑,裴氏談項目是幌子,挖博士生倒像是真的。
在和裴則嶼注定會不期而遇之前,江岸先在會議室見到了裴則信一面,兩個人都知道會見到對方,所以場面客氣算不上尷尬,裴則信更是明顯早有準備,在正事談完之后掏出了一本資料,詢問江岸加西綜合征的進展。
江岸不得不承認,裴氏給的這份初擬協(xié)議要比之前接觸的幾家公司有誘惑力。
敏銳地察覺到江岸的動心,裴則信在走出實驗樓的時候默默走到了江岸身側(cè)。
“加西這個病的研究有今天這個進展你太了不起,我和你一樣想讓藥早點上市�!迸釀t信說著干脆停下了腳步,“之前就聽說了你苛刻的條件,這是我的權(quán)限之內(nèi)能給的最大誠意了,我覺著你可能有顧慮,我大哥的關(guān)系......”
“是有�!苯冻姓J了,“你們的事業(yè)部之前給我發(fā)過郵件,趕上我忙回國的事,就沒回復,不好意思了......我再考慮幾天行嗎?”
裴則信看起來還想再爭取,但和江岸對視了一會兒之后把話忍了回去,笑著點頭,和江岸兩個人一起繼續(xù)往臺階下面走。
“聽說你去年結(jié)婚了,”江岸說著又看了裴則信一眼,“恭喜�!�
裴則信也忽然露出輕松的表情:“嗯,十月份,我還等我大哥回來以后父親放我?guī)滋旎榧倌�,他這兩年不在國內(nèi),我真是累死了�!�
江岸竟然從裴則信的語氣里聽出一些親昵,他有些糊涂,在他的認知里這兄弟倆是沒那么和諧的。
但現(xiàn)在的立場也不方便多問什么,兄弟倆到底最后誰是贏家如今也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所以隨便寒暄幾句就把裴則信送上車離開了。
比起因為工作不得不和裴氏產(chǎn)生一些新交集,江岸其實更怵頭處理和江毅飛的關(guān)系,回國的生活步入正軌后,江毅飛一直喊江岸回江宅吃頓飯。
最后日子定在一個周三,江毅飛不需要應酬,江岸下班稍微晚了一點,到江宅的時候七點多了,江岸差不多是跑著進的門。
結(jié)果安音早就看到他進院子,等江岸氣喘吁吁進了門,她已經(jīng)站在能看到大門的樓梯邊了。
“反正都晚了,跑什么�!卑惨艨恐鴺翘萦朴频卣f道,“你這當個老師,比你父親還忙�!�
江岸笑了一下,沒反駁。他就想安安靜靜吃頓飯,讓江毅飛不用再擔心就行,算起來上一次見安音還是和裴則嶼結(jié)婚那天,所以忍一時風平浪靜,沒必要頂撞她。
安音生下的幾個弟弟妹妹也都成家搬出去住或者還在上學,這也是江岸不愿意回來的原因,他們這三個人坐在一起吃飯實在氣氛別扭。
結(jié)果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江毅飛忽然站起來從餐廳走出去,沒一會兒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張支票,直接放到了江岸面前,江岸一口湯差點嗆到。
當著安音的面干這事,說合理也合理,說荒謬也荒謬,合理在于確實不該瞞著安音,荒謬在于怎么可以當著安音的面。
無解。
“你爸前一陣子來電話,”江毅飛重新坐下,并解釋道,“說你最近工作上有急事用錢,拿著吧�!�
江岸把湯碗放下了,看著支票而沒看江毅飛和安音,然后伸手把它推了回去:“不用,我能解決。”
安音發(fā)出一聲輕笑:“留著吧,手頭富裕點,離裴家遠點�!�
她喜歡沖自己陰陽怪氣不意外,但今天這話的語氣倒像是替自己抱不平了,江岸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要是工作再被裴家牽制,你父親可得氣死�!卑惨粽f的是江毅飛,“去年裴氏周轉(zhuǎn)不過來,貸款貸到咱們家,被他直接罵回去,揚言要扒那小子的皮�!�
江岸詫異地看著江毅飛,安音的話很明顯讓他想起不高興的事兒了,臉黑得嚇人。
“不過你爸可真行,”安音恢復了讓江岸更熟悉的刻薄,“還打電話替你要錢,他又不缺錢他自己給唄�!�
江岸心情有一點復雜,可能是自己經(jīng)歷過了這種說不清的感情糾葛,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安音微妙的情緒,會在江岸的立場上攻擊裴則嶼,又會本能地繼續(xù)排斥江岸。
看她提及往事和舊人時對江毅飛的刻薄,江岸忍不住回憶自己之前和裴則嶼幾次爭執(zhí)時的態(tài)度,不知道是不是有幾分相似。
但這些感慨不足以讓江岸改變在江宅不自在的感覺,一頓飯吃完他立刻提出要走,兩個人也沒留他,江毅飛敲了敲桌上的支票提醒江岸拿走,然后就自己先從餐廳出去了。
江岸和安音說了兩句客氣話也從餐廳出來,見江毅飛已經(jīng)坐在客廳看電視了。時針指向十點,江毅飛還和十幾年前自己上學時候一樣,看電視只看新聞頻道。
往門口走的時候,江岸耳朵里進了幾句新聞概要,主播說裴氏召開了新聞發(fā)布會,裴則嶼回國后正式接任了裴氏總裁的職位。
日月交替鑄一座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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