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對我感興趣？”祝今月瞥瞥旁邊一直沒插話，全程在幫她燙菜的男人，好奇問，“他當初跟你們提過我嗎，怎么提的��？”
“哪啊�！标懾┱f，“他嘴嚴得很，他有個喜歡的人這件事，我們還是從喜歡他又被他拒絕過的女生那兒知道的，但他身邊一直沒見有親近的異性，我們當初在宿舍也從沒聽過他跟什么異性打過超過一分鐘的電話，都以為是他編出來拒絕人的借口，實際上并沒有這么一個人存在�！�
陸丞倒了杯酒，一邊喝一邊繼續(xù)說：“他這個人，自制力也好得嚇人，煙酒應(yīng)酬得時候會碰一下，但私下完全沒癮，我們想灌醉他套話都不行，還是有一次他病糊涂了——”
沈清淮這時才終于開口。
“陸丞�！�
他語氣不輕不重，但制止意味明顯。
陸丞立即閉嘴。
祝今月一聽到“病糊涂”幾個字，心臟就已經(jīng)高高懸起，此刻忙道：“你繼續(xù)說。”
陸丞看看她，又看看沈清淮：“不是，你們兩個這意見完全相反，我這到底該聽誰的啊。”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沈清淮語氣無奈：“聽她的�！�
祝今月語氣篤定：“當然是聽我的。”
“行�！标懾┬Γ澳蔷屠^續(xù)說了啊。”
他停下來回想了一下：“……那應(yīng)該是在四年前吧，那天是過節(jié)，忘是哪個節(jié)了，反正原修回家團聚去了，我和菲菲去外面約會，從約會地點回家會經(jīng)過公司，我猜他肯定自己一個人留在公司加班，就讓飯店多準備了幾樣菜，順路給他送過去，到公司的時候，菲菲留在車里等我，我上樓去給他送餐，這才發(fā)現(xiàn)他燒得厲害，人趴在桌上，半睡半醒，意識都像是有點不清醒了�！�
“我叫他他都沒反應(yīng)，伸手一摸，發(fā)現(xiàn)額頭燙得嚇人，忙把他扶起來往醫(yī)院送，下樓的路上聽他嘴里似乎在反復(fù)念著一個名字，聲音有點輕，我湊近過去也只聽到后面那個字像是一個‘月’字，我那時候還不知道是‘月亮’的‘月’，只是終于知道他心里應(yīng)該是真的一直有個人�！�
“送醫(yī)院去一量，他都快燒到40度了，心率飆到140，急診醫(yī)生看了指標說，要是再送晚一點可能都會燒出心肌炎�！�
祝今月：“然后呢？”
陸丞剛想繼續(xù)說，就感覺姚菲在桌下輕輕撞了他一下。
兩人在一起多年，自有一股默契。
陸丞自己有家室，祝今月又是好兄弟的女朋友，聊天歸聊天，也沒盯著她看。
這下被姚菲一提醒，他才把目光略略往那邊移過去。
細細薄薄的水霧另一端，祝今月眼眶已經(jīng)紅了一圈。
陸丞就把沈清淮后面那些生病細節(jié)吞了回去，語氣也盡量放輕松：“后面還能怎么樣，我大罵了他一頓唄，我說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喜歡什么人，又為什么不去追她，但他但凡還想留著小命見那個人，以后就好好注意身體，他也聽勸，自那之后，不管是家里還是公司，甚至是出差在外，都會備好各種常用藥，有空就會去鍛煉，之后小感冒難難免，大病再沒生過，年年的體檢報告都很漂亮，比我和原修好多了�！�
祝今月想起那次在巴黎生病，看他變戲法式的從行李箱中拿出體溫計和一堆藥。
她當時還覺得他很會照顧自己，替他心酸，也只是因為他獨身一人，沒有家人在側(cè)，不得不自己照顧自己，不像她生病了有一群人圍著她。
但原來他也有過一段不會照顧自己的日子，有過這樣一場近乎危險的高燒。
祝今月能看出陸丞隱瞞了一堆細節(jié)。
但越是隱瞞，越說明那些細節(jié)并不會讓人愉快。
那時爺爺在醫(yī)院養(yǎng)病，她陪他重看《士兵突擊》，再聽見王團長那句臺詞時，她還一度很是好奇，他在“想要”和“得到”間，這些年里到底“做到”了些什么。
她現(xiàn)在忽然不好奇了。
或者說，她不太敢好奇了。
祝今月勉力壓下涌上鼻間的酸意。
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哭。
真要哭了，還得是沈清淮來哄她。
“我當初還覺得他是好心�！痹蘼曇艉鋈豁懫�。
離開網(wǎng)絡(luò)，他話完全不多，今晚一直沒怎么開過口，一直埋頭吃飯。
祝今月偏頭，看見他眼神此刻有點發(fā)直。
——估計是有點喝多了。
喝多了的原修話也多起來：“他當初忽然要幫我，我還以為他是好心，現(xiàn)在想起來，應(yīng)該就是為了祝今月吧。”
祝今月：“？”
“這又是什么情況？”
原修應(yīng)該只是喝高，還沒喝醉，邏輯還挺清楚：“就是你大二第一個作品橫空出世，在拍賣會拍出高價的時候吧，我哥想聯(lián)系你問問你愿不愿意跟我們家合作，但你家里人把你保護得太好，我們家又和你家完全不熟，他要不到你號碼，病急亂投醫(yī)找到我，問我跟你同一屆，有沒有同學是認識你的，我哥跟我打電話的時候，姓沈的就在我旁邊，當晚就提議說可以幫我�！�
原修憤憤停下。
祝今月忙問他：“之后呢？”
“之后我就把我微信號借給他了�！痹拚f，“我也不知道他聯(lián)系了多少人，通過那些人又再聯(lián)系了多少人，總之沒過多久吧，他就拿到了你的號碼，我哥當時給你打了個電話，問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們家合作，有沒有畢業(yè)后回國的打算，你說沒興趣，起碼五六年內(nèi)都會在國外讀書和發(fā)展�！�
祝今月其實沒多少印象。
當年那個作品一出來，業(yè)內(nèi)和不少媒體都盛贊她是天才少女，但她自己其實是覺得有些過譽的，畢竟她從小就不缺珠寶，起點已經(jīng)天然比許多人高了太多，天分當然有，更多的是經(jīng)年累月的積累。
但當時因此打過來的電話確實數(shù)不勝數(shù)，哪怕家人對她保護得很好，但總有人能通過親戚朋友等各種門路找來，后來孔思就索性幫她請了經(jīng)紀人，來專門替她處理設(shè)計以外的雜事，直到她自己成立工作室。
她從未想過，當年那些她沒怎么用心對待過的電話里，有一通會是和他相關(guān)的。
祝今月也不打算問他明明拿到了她在國外的聯(lián)系方式，為什么不親自聯(lián)系她。
答案他早已給過她。
原修繼續(xù)說：“我哥覺得你估計也不耐煩別人老打電話去問你，之后就沒再打擾過你，但是我！我當時還滿心感激，以為姓沈的是好人，哪知道他就是想利用我找到你！”
他邊說邊搖頭晃腦，一副“自己被騙了”的痛心疾首的模樣，但眼里有笑，明顯也是在開玩笑。
祝今月方才沉悶的心情不自覺輕了少許。
真好。
起碼沒聯(lián)系的這十年里，他也遇到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以前有他們陪他。
以后她也可以一起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