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不祥之盒
李安昭拆開快遞包裹時,窗外的雨正下得綿密。雨滴敲打著古今齋古董店的玻璃櫥窗,像無數(shù)細小的手指在輕輕叩門。
奇怪,我沒訂東西啊。他自言自語道,用裁紙刀劃開紙箱的膠帶。紙箱里塞滿了防震泡沫,中央躺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青銅盒子。
那盒子造型古樸,表面蝕刻著繁復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又像是扭曲的藤蔓。盒蓋中央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在古董店昏黃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李安昭的手指剛觸碰到盒面,一陣刺骨的寒意便順著指尖竄上脊背。作為經(jīng)營古董店五年的行家,他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老物件,但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不適感。
老板,有客人找你。店員小趙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李安昭將青銅盒放在辦公桌上,轉(zhuǎn)身下樓。來客是位熟客,專程來看新到的一批民國銀器。等送走客人再回到二樓辦公室時,桌上的青銅盒竟然打開了。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并沒有打開它。
李安昭屏住呼吸,緩步走近。盒內(nèi)鋪著一層暗紅色的絲絨,上面放著一張泛黃的紙條。紙條上用朱砂寫著四個字:
七日必死。
字跡歪歪扭扭,像是被什么力量強行扭曲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紙條下方壓著一撮黑發(fā),發(fā)絲間纏繞著幾根細細的紅線。
惡作劇嗎李安昭強作鎮(zhèn)定,伸手想取出紙條看個仔細。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紙條的瞬間,那撮黑發(fā)突然蠕動起來。
不是風吹的晃動,而是像有生命般的蠕動。
李安昭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等他再定睛看去時,黑發(fā)又恢復了靜止。但盒底的絲絨上,分明多出了幾道細小的劃痕,就像有什么東西剛剛爬過。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嚇得他差點跳起來。
喂他接起電話,聲音有些發(fā)抖。
李先生嗎這里是城西快遞。我們查到您今天收到的那個包裹有些問題,寄件人信息是偽造的。您能提供一下包裹里的物品信息嗎
李安昭盯著那個詭異的青銅盒,喉嚨發(fā)緊:一個青銅盒子,像是古董。
什么樣的青銅盒對方追問。
大概巴掌大小,盒面有古怪的紋路,蓋子上有顆紅寶石。他描述道,里面還有張紙條和...一些頭發(fā)。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李先生,建議您不要碰那個盒子。我們這邊查到,最近有三個收到類似包裹的人都在七天內(nèi)...去世了。
李安昭感到一陣眩暈,他扶住桌沿才沒跌倒:什么意思
警方正在調(diào)查,可能是連環(huán)謀殺案。您能告訴我紙條上寫了什么嗎
七日必死。李安昭念出這四個字時,感到口腔里泛起一股鐵銹味。
掛斷電話后,李安昭立刻鎖上了辦公室的門。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將青銅盒裝入密封袋,然后放進保險柜。做完這些,他的襯衫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李安昭決定先回家冷靜一下。他撐起傘走入雨中,沒走幾步就感覺有人在跟蹤他�;仡^望去,雨幕中街道空蕩,只有幾盞路燈在雨中暈出模糊的光圈。
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揮之不去。
回到公寓,李安昭剛打開燈,就發(fā)現(xiàn)客廳茶幾上多了一個東西——一個與辦公室那個一模一樣的青銅盒。
這不可能...他明明記得出門前鎖好了門。李安昭顫抖著走近,發(fā)現(xiàn)這個盒子的蓋子也是開著的。里面同樣有一張紙條,但這次上面寫著:
六日將盡。
紙條下壓著一片干枯的樹葉,葉脈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暗紅色,像是被血浸透過。
李安昭跌坐在沙發(fā)上,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摸出手機,猶豫再三,撥通了一個許久未聯(lián)系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起,一個清冷的女聲傳來:李安昭真稀奇,你居然會主動聯(lián)系我。
林夏,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可能...惹上大麻煩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和古董有關
比那更糟。李安昭盯著茶幾上的青銅盒,我覺得...我可能被人下了蠱。
蠱林夏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你在哪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李安昭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多么荒謬的話。林夏是他大學時的女友,現(xiàn)在是民俗學研究生,專攻民間信仰與巫術。分手后他們幾乎沒再聯(lián)系,但此刻她是唯一可能理解他處境的人。
二十分鐘后,門鈴響起。林夏站在門外,黑發(fā)被雨水打濕,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手里拎著一個鼓鼓的背包。
你看起來糟透了。這是她進門后的第一句話。
李安昭苦笑:等你看到那個,你會覺得我現(xiàn)在看起來還算好的。
他帶林夏來到客廳,指向茶幾上的青銅盒。令他震驚的是,盒子竟然合上了,就像從未被打開過一樣。
剛才它明明是開著的!李安昭急切地解釋,里面還有一張紙條和一片奇怪的葉子...
林夏沒有嘲笑他,而是從背包里取出一副手套和一個小型紫外線燈。她戴上手套,小心地檢查青銅盒。
這紋路...她低聲說,像是滇黔一帶的古老蠱文。你看這些彎曲的線條,實際上是變形的蟲形符號。
紫外線燈照射下,盒面上浮現(xiàn)出更多肉眼不可見的紋路,組成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圖案——無數(shù)細小的蟲豸圍繞著一個扭曲的人形。
這到底是什么李安昭問。
林夏放下紫外線燈,神情凝重: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蠱器,叫七情盒。傳說中,下蠱者會將受害者的頭發(fā)、指甲等身之物放入盒中,再輔以特定的蠱蟲和咒語,就能讓中蠱者在七日內(nèi)經(jīng)歷七種不同的痛苦,最后...
最后怎樣
魂飛魄散。林夏直視他的眼睛,李安昭,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李安昭搖頭:我不知道。今天突然收到這個盒子,快遞公司說最近有三個收到類似包裹的人都死了。
我們必須找到下蠱的人。林夏果斷地說,只有下蠱者才能解蠱。首先,告訴我最近有沒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或人
李安昭努力回想:上周有個客人來店里,想買一把據(jù)說是苗疆巫師用過的青銅匕首。但那明顯是贗品,我如實告訴他了。他很不高興,說我會后悔的...
長什么樣
六十多歲,瘦高個,右手只有四根手指。李安昭描述道,對了,他脖子上有個奇怪的紋身,像是一條咬著自己尾巴的蛇。
林夏臉色驟變:銜尾蛇...這是西南某些巫蠱家族的標記。你很可能就是那時候被盯上的。
就在這時,茶幾上的青銅盒突然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咔嗒聲。兩人同時轉(zhuǎn)頭,只見盒蓋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一縷黑煙從縫隙中飄出,在空中凝結成一條細長的蛇形,然后迅速消散。
它在激活。林夏的聲音帶著恐懼,李安昭,我們時間不多了。
第二章:蠱紋蔓延
李安昭盯著那縷消散的黑煙,喉嚨發(fā)緊。
它在激活是什么意思他問,聲音比想象中沙啞。
林夏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包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幾粒暗紅色的藥丸。
先把這個吃了。她遞給他,暫時壓制蠱毒擴散。
藥丸入口苦澀,帶著鐵銹般的腥氣。李安昭強忍著咽下,幾秒后,一股暖流從胃部擴散,眩暈感稍稍減輕。
你隨身帶這個他皺眉。
研究民俗巫術,總會遇到些‘臟東西’。林夏語氣平淡,但眼神閃爍了一下,這只能緩解癥狀,不能解蠱。我們得先弄清楚你中的是什么蠱。
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檢查青銅盒。盒內(nèi)暗紅色的絲絨上,除了那張寫著六日將盡的紙條,還多了一樣東西——一根細如發(fā)絲的紅線,纏繞在枯葉上,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蠕動。
紅線蠱林夏低聲自語,隨即搖頭,不,沒那么簡單……
她取出手機,對著盒子拍了幾張照片,然后發(fā)給某個聯(lián)系人。
你發(fā)給誰李安昭問。
張教授,民俗學專家,專攻西南巫術。林夏收起手機,他或許能認出這東西的來歷。
話音剛落,李安昭突然捂住胸口,一陣劇痛襲來,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血管里爬行。他踉蹌幾步,跌坐在沙發(fā)上,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李安昭!林夏沖過來,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皮膚下,隱約可見幾道暗紅色的細紋,如同蛛網(wǎng)般蔓延。
蠱紋……林夏臉色驟變,它在侵蝕你的氣血。
李安昭咬緊牙關,試圖穩(wěn)住呼吸:還有多久
按‘七日必死’的詛咒算,你收到第一個盒子時,蠱毒就已經(jīng)開始生效。林夏快速分析,現(xiàn)在是第二天,癥狀會一天比一天嚴重。
也就是說,我最多還有五天
理論上是的。林夏頓了頓,但如果蠱毒發(fā)作速度加快……
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他可能撐不到第七天。
李安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那個四指男人是關鍵,得找到他。
他既然能無聲無息地把盒子放進你家,說明他一直在監(jiān)視你。林夏思索道,我們得先查清楚,他為什么盯上你。
李安昭努力回憶那個客人的細節(jié)——四指、銜尾蛇紋身、對苗疆巫器的執(zhí)著……
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他當時還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他問我,‘還記不記得二十年前的冬天’。
林夏皺眉:二十年前那時候你才幾歲
七歲。李安昭聲音低沉,而且……我七歲那年,生過一場大病,差點沒挺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寒意蔓延。
就在這時,林夏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屏幕,神色一凝:張教授回消息了。
她點開語音消息,一個蒼老而嚴肅的聲音傳出:
這不是普通的紅線蠱,而是‘七情蝕骨蠱’,早已失傳的禁術。中蠱者七日之內(nèi),會經(jīng)歷七種不同的痛苦——驚、懼、痛、哀、怒、癡、死。每過一天,癥狀就會加深一層。
更麻煩的是,這種蠱一旦種下,除非找到下蠱者,否則無解。
你們得抓緊時間——因為從蠱紋來看,他的時間,可能比想象中更少。
語音結束,房間陷入死寂。
李安昭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暗紅色的紋路,不知何時已經(jīng)蔓延到了肘部。
第三章:驚夜
張教授的語音在空氣中凝固。
李安昭盯著手臂上蔓延的暗紅紋路,指尖微微發(fā)顫。那些紋路像是有生命一般,隨著他的心跳緩緩蠕動。
七情蝕骨蠱……他低聲重復,第一天是‘驚’,第二天是‘懼’……那今晚……
第三天,‘痛’。林夏接話,臉色凝重,而且會一天比一天劇烈。
她快速翻找背包,取出幾包草藥和一張黃符紙,動作利落地研磨調(diào)配。
你連這個都會李安昭看著她嫻熟的動作。
我外婆是苗醫(yī)。林夏簡短回答,沒有多解釋,這藥能暫時鎮(zhèn)痛,但撐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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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研磨好的藥粉混入清水,遞給他:喝下去。
藥汁苦澀至極,李安昭強忍著咽下,幾分鐘后,手臂上的灼熱感略微減輕。
我們得先查清楚那個四指男人的身份。林夏拿出筆記本電腦,調(diào)出本地古董交易圈的資料庫,你說他想要一把苗疆巫師的青銅匕首
對,但我店里那把是贗品,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卻還是堅持要買。李安昭回憶道,他當時說……‘它本該屬于我’。
林夏手指一頓,抬頭看他:‘本該屬于他’難道他認識真品
李安昭搖頭:真品早就失傳了,據(jù)說最后出現(xiàn)在二十年前的……
他突然停住。
二十年前。
又是那個時間點。
林夏顯然也意識到了,兩人對視一眼,她迅速在電腦上輸入關鍵詞:【苗疆青銅匕首
二十年前】。
搜索結果寥寥無幾,但其中一條舊報紙的掃描件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1999年冬,民俗學者李某離奇死亡,家中古董失竊》
報道很簡短,只提到一位姓李的民俗學者在自家書房暴斃,死因不明,而家中收藏的一批珍貴文物不翼而飛,其中包括一把據(jù)傳具有巫術力量的古匕首。
李安昭的呼吸凝滯了。
這個李某……林夏緩緩開口,不會剛好是你父親吧
李安昭的指尖冰涼。
他七歲那年,父親確實死于一場意外。母親從未詳細解釋,只是帶著他匆匆搬離了原來的城市。他對父親的記憶很模糊,只依稀記得書房里總有一股淡淡的草藥味,而父親的書架上擺滿了關于民間巫術的書籍。
如果真是這樣……他聲音沙啞,那個四指男人,可能和我父親的死有關。
話音剛落,一陣劇痛突然從胸口炸開!
呃——!李安昭猛地弓起身子,像是被無形的刀刃刺穿。蠱紋在這一刻瘋狂蔓延,暗紅色的紋路爬上脖頸,皮膚下仿佛有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在啃噬。
第三天發(fā)作了!林夏一把扶住他,躺下,別亂動!
但疼痛來得又猛又烈,李安昭的視野瞬間模糊,耳畔嗡嗡作響。他死死抓住沙發(fā)扶手,指節(jié)發(fā)白,冷汗浸透衣衫。
這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像有人用鈍刀一點點刮著他的骨頭,又像是無數(shù)根燒紅的針扎進血管。
呼吸!保持清醒!林夏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李安昭咬牙硬撐,但疼痛越來越劇烈,他的意識開始渙散�;秀遍g,他似乎看到一抹黑影從墻角掠過——
一個佝僂的人影,站在客廳的陰影里,靜靜地注視著他。
四指男人。
李安昭想喊,卻發(fā)不出聲音。那人緩緩抬起手,缺失的小指格外刺眼。他的嘴唇蠕動著,像是在念誦什么。
下一秒,劇痛如潮水般淹沒了一切。
李安昭眼前一黑,墜入無邊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他隱約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安昭!李安昭!
他艱難地睜開眼,看到林夏焦急的臉。窗外已是深夜,雨聲淅瀝。
你昏迷了三個小時。林夏松了口氣,遞給他一杯溫水,蠱毒暫時退了,但明晚還會再來,而且更嚴重。
李安昭虛弱地撐起身子,發(fā)現(xiàn)手臂上的蠱紋已經(jīng)退到手腕附近,但顏色更深了,像是一道道猙獰的疤痕。
我看到他了……他啞聲道,那個四指男人,就站在房間里。
林夏臉色一變:你確定不是幻覺
他就在那兒,還念著什么……李安昭努力回憶,像是……‘血債血償’。
林夏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我們得去一個地方。
哪兒
你父親的老宅。她直視他的眼睛,如果四指男人真的和你父親的死有關,那答案一定在那里。
李安昭心頭一震。
二十年了,他從未回去過。
現(xiàn)在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
蠱毒不會等你。林夏抓起外套,而且……我懷疑那個青銅盒,原本就是你父親的東西。
李安昭緩緩握緊拳頭。
父親死亡的真相、四指男人的復仇、七日內(nèi)必死的詛咒——一切線索,都指向那個被塵封了二十年的老宅。
走吧。他站起身,盡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夜雨凄冷,兩人驅(qū)車駛?cè)牒诎怠?br />
而就在他們離開后不久,公寓的門鎖,悄無聲息地轉(zhuǎn)動了一下……
第四章:舊宅詭影
雨水敲打著車窗,夜色如墨。
李安昭緊握方向盤,指節(jié)發(fā)白。蠱毒雖暫時退去,但皮膚下的暗紅紋路仍在隱隱發(fā)燙,像是一道緩慢燃燒的火線。
副駕駛座上,林夏低頭翻看著手機里剛查到的資料。
你父親的老宅在城郊的青山村,對吧她問。
嗯。李安昭嗓音低啞,二十年沒人住了,不知道現(xiàn)在成什么樣了。
資料顯示,那棟房子后來一直沒被轉(zhuǎn)賣,理論上還是你家的財產(chǎn)。林夏頓了頓,但奇怪的是,村里人都說那地方‘不干凈’,沒人敢靠近。
李安昭沒接話。
七歲那年,父親死后,母親連夜帶著他搬走,甚至連葬禮都辦得倉促。他至今記得那晚的雨,和母親顫抖的手。
你母親……后來有提過你父親的事嗎林夏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李安昭聲音平靜得近乎冰冷,她燒掉了父親所有的書和研究筆記,只字不提。
車子駛?cè)肫閸绲纳铰�,兩旁樹影如鬼魅般搖曳。雨勢漸大,車燈只能照亮前方幾米的距離。
突然,一道黑影從車前閃過!
小心!林夏驚呼。
李安昭猛踩剎車,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打滑,車子險些沖出路沿。
什么東西!他喘著粗氣看向前方。
空蕩蕩的山路上,什么也沒有。
可能是山貓……林夏不確定地說,但她的手指緊緊攥住了安全帶。
李安昭重新發(fā)動車子,心跳仍未平復。剛才那一瞬間,他分明看到——
那黑影是直立行走的。
半小時后,車子停在一棟破敗的老宅前。
兩層高的磚木結構,瓦片殘缺,墻皮剝落。院門歪斜地半開著,鐵鎖早已銹蝕斷裂。院內(nèi)的雜草長到半人高,在雨中詭異地搖晃。
就是這里。李安昭熄火,卻沒有立即下車。
二十年的時光,將記憶中的家變成了陰森的鬼屋。
林夏從包里取出手電筒和一把小刀:準備好了嗎
李安昭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
雨水立刻打濕了他的肩膀。兩人踩著泥濘的小路走向院門,每走一步,草叢里就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跟著他們。
別回頭。林夏低聲說,民間說法,夜訪兇宅時,聽到背后有動靜千萬別回頭。
李安昭繃緊下頜,徑直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
前院一片荒蕪,唯獨那棵老槐樹還在,比記憶中更加粗壯扭曲。樹干上刻著一道道奇怪的符號,像是被人用利器劃出來的。
這是……林夏用手電筒照亮那些符號,鎮(zhèn)魂紋你父親刻的
李安昭搖頭,伸手觸碰那些深深的刻痕。就在他的指尖碰到樹皮的瞬間——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從宅子里傳來!
兩人渾身一震,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他們腦子里炸開。
是幻覺嗎林夏臉色發(fā)白。
李安昭沒有回答,因為他看到二樓的一扇窗戶后,有微弱的亮光一閃而過。
有人在這棟廢棄的老宅里。
上去看看。他壓低聲音,從地上撿起一根粗樹枝防身。
林夏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來。
前門被木板釘死了,他們繞到側(cè)門,發(fā)現(xiàn)門鎖已經(jīng)被撬開。推開門,一股霉味混合著某種草藥的氣息撲面而來。
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客廳——家具上蓋著發(fā)黃的白布,地上積了厚厚的灰塵,但有一串新鮮的腳印,通向樓梯。
小心。林夏輕聲提醒,腳印很新,可能就比我們早到幾分鐘。
李安昭點點頭,放輕腳步上樓。
二樓走廊盡頭,是父親的書房。
那是慘案發(fā)生的地方。
越靠近書房,空氣中的草藥味就越濃,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書房的門虛掩著,門縫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李安昭握緊樹枝,猛地推開門——
砰!
書房里空無一人。
只有一盞老式油燈擺在書桌上,火苗幽幽地跳動著,像是剛被人點燃不久。
這不可能……李安昭盯著那盞燈,這房子早就斷電了,怎么可能有人用油燈
林夏卻死死盯著書桌后的墻壁:安昭,你看。
墻上掛著一幅被白布遮蓋的畫,此刻白布被人掀開了一角,露出畫作的一部分——
那是一把青銅匕首的素描圖,匕首柄上纏繞著一條銜尾蛇。
是那把失蹤的匕首!林夏快步上前,完全掀開白布。
整幅畫展現(xiàn)出來——匕首插在一塊刻滿符文的石板上,周圍環(huán)繞著七盞油燈。畫的角落寫著一行小字:
七燈續(xù)命,逆天改運。以血為引,以魂為祭。
李安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幅畫他小時候見過,但當時不懂其中含義。如今看來,父親研究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民俗學,而是真正的巫蠱秘術!
這是什么儀式他問。
林夏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這是‘奪壽蠱’……傳說中用他人性命延續(xù)自己壽命的邪術。但需要七個人的血和魂魄作為祭品……
她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油燈的火苗突然變成了詭異的綠色。
與此同時,樓下傳來吱呀一聲——
院門被推開了。
有人來了。李安昭迅速關掉手電筒,兩人屏息躲在門后。
沉重的腳步聲一步步上樓,伴隨著金屬拖地的刺耳聲響。
一步、兩步……
越來越近。
借著油燈的微光,李安昭看到門縫下出現(xiàn)一道影子——
那人右手握著某種長形金屬工具,而左手……
只有四根手指。
第五章:血債
四指男人的影子停在書房門外。
李安昭屏住呼吸,后背緊貼墻壁,手中的樹枝已被汗水浸濕。身旁的林夏同樣緊繃,她的指尖悄悄夾著一張黃符,隨時準備出手。
門外,金屬拖地的聲音停止了。
一片死寂。
幾秒鐘后——
吱呀。
門被緩緩推開。
李安昭的心臟幾乎停跳。在油燈幽綠的光線下,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灰白頭發(fā),深陷的眼窩,右手的四根手指緊握著一把生銹的鐵鉤。
正是古董店里的那個客人。
但此刻,他的脖子上沒有銜尾蛇紋身,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是被人硬生生剜掉了那塊皮肉。
男人沒有立即進門,而是站在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嗅聞空氣中的味道。
李家的崽子……他嘶啞地開口,聲音像是砂紙摩擦,你終于回來了。
李安昭渾身發(fā)冷。這聲音他聽過——就在蠱毒發(fā)作的幻象中,那句血債血償。
男人突然抬手,鐵鉤猛地砸向門框!
砰!
木屑飛濺,李安昭本能地撲向一旁,暴露在燈光下。
果然在這里。男人咧嘴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二十年了,該還債了。
他舉起鐵鉤,朝李安昭撲來!
住手!林夏突然甩出黃符,符紙在空中無火自燃,化作一道金光擊中男人的胸口。
男人悶哼一聲,倒退兩步,但很快穩(wěn)住身形:苗家的符小丫頭,別多管閑事!
他一把扯開衣領,露出胸膛——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詭異的符文,林夏的符咒正被那些符文一點點吞噬。
禁術護體!林夏臉色大變,你到底是什么人
仇人。男人陰森地盯著李安昭,二十年前,你父親用奪壽蠱害死我全家六口,就為了給他病弱的兒子續(xù)命!
李安昭如遭雷擊:什么!
裝什么傻!男人怒吼,鐵鉤直指墻上的畫,李承遠那個偽君子,表面是學者,背地里修煉邪術!他偷走我族圣物青銅匕首,用我妻兒老小的命給你換了七年陽壽!
李安昭的腦海轟然炸開。
七歲那年的大病……父親突然的死亡……母親諱莫如深的態(tài)度……
難道都是因為這個
不可能!他嘶吼,我父親不是那種人!
那你怎么解釋這個!男人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抖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七個被鐵鏈鎖住的人,表情痛苦扭曲,而站在他們面前的,赫然是年輕時的李父,手中握著那把青銅匕首!
李安昭踉蹌后退,撞翻了書桌。油燈滾落在地,火苗呼地竄高,映照出書桌下一個暗格——里面靜靜躺著一本皮質(zhì)日記。
男人看到日記,眼中迸發(fā)出瘋狂的光芒:果然在這里!李承遠的蠱術筆記!
他揮舞鐵鉤沖來,李安昭本能地抓起日記翻滾躲開。鐵鉤深深嵌入地板,男人咆哮著拔出武器,再次撲來!
走!林夏拽起李安昭沖向窗口。
玻璃碎裂,兩人跳窗而下,跌入樓下的灌木叢。男人憤怒的吼聲從窗口傳來:跑吧!反正你活不過七日!蠱毒會把你一點點啃食殆盡,就像你父親當年對我家人做的那樣!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臉上,李安昭死死抱著那本日記,和林夏跌跌撞撞地沖向車子。
身后,老宅的窗口,四指男人陰森的笑聲回蕩在雨夜中——
第四天是‘哀’,好好感受吧,李家崽子……感受我當年的痛苦!
車子在雨中疾馳。
李安昭渾身發(fā)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那張照片和男人的指控。
那照片可能是偽造的。林夏緊握方向盤,蠱師最擅長制造幻象。
李安昭沒有回答,只是緩緩翻開那本日記。
第一頁寫著:
若吾兒安昭能活過七歲,縱使墮入無間地獄,吾亦不悔。
落款是李承遠,日期正是李安昭大病前一個月。
他的手顫抖得幾乎拿不住日記。
就在這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突然席卷而來——不是疼痛,而是深不見底的悲傷,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啊……李安昭蜷縮在座位上,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第四天的蠱毒,哀,發(fā)作了。
這不是普通的悲傷,而是無數(shù)亡魂的哀慟�;秀敝�,他看到了六個模糊的身影——有老人,有婦女,還有孩子——他們被鐵鏈鎖住,痛苦地嘶喊著。
而站在他們面前的,是手持匕首的父親。
不……不……李安昭絕望地搖頭,卻無法擺脫那些畫面。
林夏一手握方向盤,一手緊緊抓住他的手:撐�。⌒M毒在放大你的情緒,別被它控制!
但哀傷如附骨之疽,李安昭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暗紅紋路已經(jīng)蔓延到肩膀,形成一個個扭曲的哭臉圖案。
他顫抖著翻開日記下一頁,希望找到一絲反駁的證據(jù),卻看到更觸目驚心的內(nèi)容——
奪壽蠱已成,今夜以六命換一命。吾罪孽深重,然為安昭,萬死不惜。
字跡殷紅如血。
車窗外,雨越下越大。
李安昭不知道父親是否真的犯下那些罪行,但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
那些亡魂的哀傷,正一點點吞噬他的靈魂。
第六章:怒焰
雨水拍打著車窗,車內(nèi)卻靜得可怕。
李安昭死死盯著父親日記上那行血字,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蠱毒帶來的哀傷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灼熱的怒意,從心臟燒向四肢百骸。
這不可能……他聲音嘶啞,我父親不會做這種事!
林夏將車停在郊外一處廢棄倉庫旁,熄火轉(zhuǎn)身:日記還寫了什么
李安昭快速翻動泛黃的紙頁,越看臉色越難看。日記中詳細記錄了奪壽蠱的步驟——需要七盞命燈、六名生辰相合的祭品,以及一把能斬魂斷魄的青銅匕首。最后一頁的日期,正是父親死亡當天:
大錯已成,柳家必來復仇。吾將匕首藏于老宅槐樹下,以血封印。若安昭成年后遭蠱毒所害,可尋苗疆林氏后人相助……
筆跡到這里突然變得潦草,像是匆忙中寫下的:
切記,七情蠱非無解,真相在——
后面半頁被撕掉了。
苗疆林氏李安昭猛地抬頭看向林夏,是你
林夏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外婆姓林,是苗寨最后一位蠱婆。你父親年輕時曾去苗疆求學,他們相識。
所以你接近我,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李安昭聲音發(fā)冷。
我是在大學圖書館偶然看到你的借閱記錄,發(fā)現(xiàn)你在查二十年前的民俗學者離奇死亡案,才注意到你。林夏直視他的眼睛,但我確實不知道你父親和我外婆的關系,直到看見這本日記。
李安昭胸口劇烈起伏,蠱紋在這一刻突然發(fā)燙,暗紅色紋路中滲出絲絲黑氣——第五天的怒,提前發(fā)作了。
你們都知道……卻都瞞著我!他一把推開車門沖進雨里,冰冷的雨水澆不滅體內(nèi)翻騰的怒火。
父親可能是殺人兇手。
自己活著的每一天都沾著別人的血。
而現(xiàn)在,連林夏的接近都是一場算計!
李安昭!林夏追出來抓住他的手臂,冷靜點!蠱毒在利用你的情緒!
滾開!他甩開她的手,力道大得驚人。
林夏踉蹌后退,震驚地看著他——李安昭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紅光,蠱紋已經(jīng)蔓延到脖頸,像一張猙獰的網(wǎng)。
你被蠱毒控制了!她迅速從腰間抽出一根紅繩,這是鎖魂繩,必須先穩(wěn)住你的心神!
李安昭卻冷笑一聲:又想騙我
他轉(zhuǎn)身沖向雨幕深處。
意識模糊間,李安昭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老宅的槐樹下。
不知怎么回來的,也不記得路程。體內(nèi)燃燒的怒意驅(qū)使著他,雙手已經(jīng)挖得鮮血淋漓,卻感覺不到疼痛。
匕首……找到匕首……
父親說它埋在樹下。如果四指男人要的是這個,那就給他!用這該死的兇器結束這場詛咒!
泥土混著雨水變成泥漿,指甲翻裂也渾然不覺。終于,鐵鍬碰到硬物——
當!
一柄青銅匕首靜靜躺在泥水中,刃身刻滿符文,柄上纏繞的銜尾蛇栩栩如生。
李安昭剛要伸手去抓,背后突然傳來腳步聲。
果然在這里。四指男人從樹后走出,鐵鉤滴著雨水,李家崽子,把你父親的罪孽還來吧。
李安昭抓起匕首,怒視對方:如果這真是兇器,那就拿去吧!解開我身上的蠱!
男人卻怪笑起來:你以為這么簡單奪壽蠱需要血親償還——你父親用我全家六口的命給你續(xù)了七年陽壽,現(xiàn)在,我要你用六倍的痛苦來還!
他猛地掀開衣襟,露出胸膛——那些符文中央,嵌著六個小小的玻璃瓶,每個瓶中都有一縷黑發(fā)!
看到嗎這是我妻兒老小的‘身之物’。你每痛苦一天,就有一縷頭發(fā)化為灰燼。等七日后你死時,他們的魂魄才能安息!
李安昭握緊匕首,怒火徹底吞噬理智:那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結束這一切!
他沖向男人,匕首直刺對方心口!
不要!林夏的喊聲從遠處傳來。
太遲了。
匕首刺入男人胸膛的瞬間,六個玻璃瓶同時炸裂!黑發(fā)化作濃煙鉆入李安昭的口鼻,他慘叫一聲跪倒在地,看到自己手臂上的蠱紋瘋狂蠕動,形成六個扭曲的人臉。
哈哈哈……男人嘔著血大笑,你上當了!現(xiàn)在他們的怨魂直接附在蠱毒上,你會死得更痛苦!
林夏沖過來扶住李安昭,發(fā)現(xiàn)他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在血管里爬行。
你對他做了什么!她厲聲質(zhì)問。
男人癱坐在樹下,氣息微弱:只是加速了進程……明天,‘癡’……后天,‘死’……他陰森地笑著,李家絕后,這才算完……
話音未落,他的頭突然歪向一邊,斷了氣。
雨更大了。
李安昭蜷縮在地上,感到憤怒正被另一種更可怕的情緒取代——混亂、迷茫、認知的崩塌。
第五天的怒還未結束,第六天的癡已經(jīng)提前侵蝕他的神志。
恍惚中,他看到林夏的嘴唇在動,卻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只記得最后一眼,是那把墜落的青銅匕首,刃身上映出自己布滿蠱紋的臉——
那張臉,正在一點點變成父親的模樣。
第七章:終局·破蠱
黑暗。
粘稠的、蠕動的黑暗包裹著李安昭的意識。
他感覺自己被分割成無數(shù)碎片,每一片都在尖叫。手臂上的六張人臉蠱紋活了過來,啃噬著他的血肉,撕扯著他的靈魂。
安昭!李安昭!
林夏的聲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他勉強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四壁貼滿黃符,地板上用朱砂畫著復雜的陣法,而他正躺在陣法中央。
這是……哪里他的聲音沙啞得不似人聲。
我外婆的老宅。林夏跪坐在他身旁,手里捧著一碗散發(fā)苦腥味的藥湯,你昏迷了一天半,蠱毒已經(jīng)進入第六階段——癡。
李安昭想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被紅繩綁在陣法的一角。
為什么綁著我
林夏的眼神閃爍:昨天你……差點用那把匕首刺穿自己的喉嚨。
記憶碎片突然涌入——他確實記得自己舉起匕首,但不是自殺,而是聽到父親的聲音在耳邊說只有死亡才能解脫。
那不是我的想法。他掙扎著說,是蠱毒在控制我!
我知道。林夏解開紅繩,遞過藥碗,喝下去,能暫時穩(wěn)定你的神志。我們時間不多了。
藥湯入喉,苦澀中帶著鐵銹味。李安昭的視線稍微清晰了些,這才注意到房間角落里站著一位佝僂的老婦人——銀白的頭發(fā),布滿皺紋的臉,眼睛卻亮得驚人。
林婆婆他認出了林夏外婆。
老婦人沒有回答,而是走到他面前,枯瘦的手指突然按在他額頭上!
啊——!
劇痛炸開,李安昭眼前閃過無數(shù)畫面——
父親跪在槐樹下懺悔……四指男人(現(xiàn)在他知道對方叫柳坤)帶著族人殺上門來……父親臨死前將某種東西封印在匕首中……
最關鍵的,是那張被撕掉的日記殘頁的內(nèi)容!
七情蠱非無解……老婦人沙啞地開口,真相在以情破情。
幻象消散,李安昭渾身被冷汗浸透:什么意思
七情蠱之所以無解,是因為它利用人的情緒為食。林夏解釋道,越恐懼就越痛苦,越憤怒就越失控——除非用更強烈的情感覆蓋它。
她從懷中取出那本日記,翻到被撕掉的那頁——現(xiàn)在上面補了一張新的紙,寫著:
七情蠱最懼赤子之心,若安昭能為他人生死,可破。
李安昭怔住了。父親早就預料到這一天,甚至留下了破解之法。
但具體要怎么做他急切地問。
林婆婆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林夏連忙扶住她。老婦人擺擺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后是七根銀針和一團紅線。
外婆!不行!林夏突然臉色大變,您不能再施移魂針了!上次就差點——
閉嘴!老婦人厲聲打斷,轉(zhuǎn)向李安昭,柳家的七情蠱已與六道怨魂融合,普通方法解不開。唯有用移魂術,將蠱毒暫時引到我身上,你趁機用青銅匕首斬斷怨魂聯(lián)系。
李安昭震驚地看著她:那您會……
死。老婦人平靜地說,但我這把老骨頭本就活不了多久。而你身上流著李承遠的血,只有你能徹底結束這場恩怨。
不,一定有其他辦法!李安昭掙扎著站起來,卻因蠱毒發(fā)作又跌坐在地。皮膚下的黑氣越來越濃,第六天的癡正在侵蝕他最后的理智。
林夏淚流滿面,卻堅定地按住他:外婆說得對,這是唯一的機會。柳坤臨死前將怨魂引到你身上,如果不盡快解決,今晚子時癡轉(zhuǎn)死,你就真的沒救了!
窗外,夕陽西沉,最后一縷金光消失在地平線下。
老婦人已經(jīng)盤坐在陣法中央,七根銀針刺入自己周身大穴,紅線纏繞在李安昭手腕上。
記住,她閉眼前最后說道,當紅線變黑時,用匕首刺入槐樹下的封印處。那不是兇器,而是鎮(zhèn)物!
儀式開始了。
林夏誦念著古老的咒語,紅線逐漸由紅轉(zhuǎn)黑。李安昭緊握青銅匕首,感到一股陰冷的力量順著紅線流向老婦人。
隨著蠱毒轉(zhuǎn)移,他的神志漸漸清明,卻看到林婆婆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
快……現(xiàn)在!老人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李安昭沖出屋子,直奔院中那棵老槐樹。月光下,樹根處浮現(xiàn)出一個血色的符文——正是父親當年留下的封印!
他高舉匕首,卻聽到六個凄厲的哭嚎在耳邊響起:
不要!我們死得好慘��!
李家人全都該死!
殺了他!殺了他!
蠱毒最后的反撲讓他手臂發(fā)顫,但想到林婆婆正在替自己承受痛苦,想到父親臨終的悔恨,他咬牙怒吼:
安息吧!
匕首狠狠刺入符文中心!
轟——!
一道黑氣從地底沖天而起,在空中化作六張扭曲的人臉,發(fā)出不甘的尖嘯后消散于夜空。
與此同時,屋內(nèi)傳來林夏撕心裂肺的哭喊:外婆!
李安昭跌跌撞撞跑回屋內(nèi),看到紅線盡斷,七根銀針崩飛,而林婆婆靜靜躺在陣法中央,嘴角含笑,已經(jīng)沒了氣息。
他跪倒在地,發(fā)現(xiàn)手臂上的蠱紋正一點點褪去。
第七天的死沒有到來。
蠱,解了。
三日后,林婆婆的葬禮在苗寨舉行。
李安昭站在送葬隊伍最前列,手中捧著那把已經(jīng)失去光澤的青銅匕首。林夏一身素縞,將外婆的骨灰撒入山澗。
她最后是笑著走的。林夏輕聲說,終于解脫了這二十年的心結。
原來當年李父盜走匕首,并非為了施展奪壽蠱,而是發(fā)現(xiàn)柳家在用活人煉制更邪惡的東西。他假意合作取得證據(jù),卻在最后關頭心軟,導致柳坤的家人被反噬而死。
我父親……到底算好人還是壞人李安昭望著奔流的溪水。
人哪有那么簡單。林夏將一束白花放入水中,重要的是,我們選擇了什么。
回城的路上,李安昭突然停下腳步:等等。
他走向路旁的一棵小樹,用青銅匕首挖開泥土,將那個曾經(jīng)裝著蠱毒的青銅盒埋了進去。
就讓它永遠沉睡吧。
林夏點點頭,伸手與他十指相扣。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再沒有陰霾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