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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春日宴

    永和十六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二月初,御花園的桃林便已緋云漫天。楚明昭站在一株百年老桃樹下,仰頭望著層層疊疊的花瓣。陽光透過花隙灑在她臉上,映得那雙杏眼如同琥珀般透亮。

    小姐!您怎么還在這兒磨蹭丫鬟青杏提著裙擺急匆匆跑來,發(fā)間的銀鈴釵叮當作響,各府小姐們都到齊了,皇后娘娘的鳳駕馬上就要到了!

    楚明昭漫不經(jīng)心地捻著一片花瓣:急什么那些閨秀們爭奇斗艷的場面,我向來不感興趣。

    可今日不同�。∏嘈蛹钡弥倍迥_,聽說連久不出府的謝侍郎都會來。老爺特意囑咐了,您必須出席,還說...小丫鬟突然住了口,臉頰微紅。

    還說什么楚明昭挑眉。

    說您都十七了,該...該相看人家了...青杏聲如蚊蚋。

    楚明昭聞言嗤笑一聲,隨手將花瓣彈開:父親糊涂了。我楚明昭的姻緣,豈是這種宴會上能定的說罷拍了拍腰間佩劍,走吧,免得父親又要念叨。

    她今日特意選了身湖藍色繡銀線云紋的騎裝,腰間只系一條素白絲帶,發(fā)間一支銀簪,再無多余裝飾。與那些珠翠滿頭、羅裙逶迤的貴女相比,顯得格外清爽利落。

    剛踏入御花園,一陣喧嘩聲便從湖邊傳來。只見一群衣著華貴的少女圍在那里,對著水中指指點點,卻無一人上前。

    怎么回事楚明昭皺眉。

    回小姐,好像是工部侍郎家的小公子落水了!青杏踮腳張望,那些小姐們只顧著喊人,卻沒一個會水的...

    楚明昭眼神一凜,撥開人群快步走到湖邊。果然,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正在水中撲騰,眼看就要沉下去。

    讓開!她厲喝一聲,迅速解下腰間絲帶,足尖在湖岸青石上一點,整個人如燕子般掠過湖面。絲帶甩出,纏住岸邊柳枝借力,她在水面輕點三下,衣袂翻飛間已拎起男孩衣領(lǐng),旋身回到岸上。整套動作行云流水,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岸上眾人目瞪口呆,連聞訊趕來的侍衛(wèi)都愣在原地。男孩嗆了幾口水,臉色發(fā)白。楚明昭將他平放在地,雙掌交疊按壓胸口,動作嫻熟得令人心驚。

    這是跟軍醫(yī)學(xué)的一個溫潤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楚明昭頭也不抬:在邊關(guān)待過幾年,總要學(xué)些...話未說完,男孩突然咳出積水,哇的一聲哭出來。她這才松了口氣,抬頭看向說話之人。

    陽光在那人身后形成一道光暈,楚明昭瞇起眼才看清他的面容——眉如遠山,目似寒星,一襲月白色長衫襯得他越發(fā)清雅出塵。他手中一柄象牙骨扇半開,扇面上題著明月松間照的詩句,字跡清峻挺拔。

    姑娘好身手。男子合扇行禮,在下謝云衡,不知可否請教芳名

    楚明昭愣了一下。謝云衡——禮部侍郎,朝中新貴,素有玉面郎君之稱。她曾聽父親提起過此人,說他雖出身寒門,卻才華橫溢,二十二歲便高中探花,如今已是四品大員。

    楚明昭。她簡短地回答,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原來是楚將軍的千金。謝云衡不緊不慢地跟上,早就聽聞楚小姐巾幗不讓須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楚明昭停下腳步,挑眉看他:謝大人是在取笑我嗎

    豈敢。謝云衡展開折扇,扇面上清泉流水的圖案隨動作流轉(zhuǎn),在下是真心欽佩。方才那一手燕子三抄水的輕功,便是許多習武多年的男子也未必能做到。

    他說話時眼中含笑,聲音清朗如玉石相擊,莫名讓人心生好感。楚明昭緊繃的表情稍稍緩和:謝大人懂武功

    略知一二。謝云衡謙虛道,家父曾任邊關(guān)小吏,教過我一些防身之術(shù)。不過比起楚小姐的功夫,實在不值一提。

    兩人正說話間,太監(jiān)尖細的聲音傳來:皇后娘娘駕到——

    眾人慌忙行禮。楚明昭偷眼看去,只見皇后在宮女的攙扶下緩步而來,目光在她和謝云衡之間轉(zhuǎn)了一圈,唇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容。

    今日春光正好,不如請諸位展示才藝助興�;屎舐渥笮�,就由楚將軍家的千金開始如何

    楚明昭心頭一跳。她自幼隨父親駐守邊關(guān),琴棋書畫不過粗通,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獻丑

    娘娘,她上前一步,硬著頭皮道,臣女不擅風雅之事,只會些粗淺功夫,恐怕掃了大家的興致。

    無妨�;屎笮Φ溃緦m方才已見識了楚小姐的輕功,不如再展示些別的

    楚明昭無奈,只得命人取來隨身佩劍。她深吸一口氣,手腕一抖,劍光如水般傾瀉而出。她的劍法剛勁有力,卻又帶著女子特有的柔美,一招白虹貫日使得氣勢如虹,轉(zhuǎn)而又化作柳絮隨風的柔韌。衣袂翻飛間,恍若驚鴻游龍。

    舞到酣處,忽聞一陣琴聲響起,與她的劍招完美契合。楚明昭驚訝地看去,竟是謝云衡坐在一旁撫琴。他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飛,奏出的曲子時而激昂如戰(zhàn)場廝殺,時而婉轉(zhuǎn)似兒女情長,與她的劍意渾然一體。

    最后一式長河落日,楚明昭旋身躍起,劍尖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恰與琴聲最后一個泛音同時收束。園中寂靜片刻,隨即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皇后滿意地點頭:好一個琴劍和鳴!楚小姐與謝大人倒是配合默契。

    楚明昭臉頰微熱,偷眼看向謝云衡,卻發(fā)現(xiàn)他也正望著自己,眼中似有星辰閃爍。陽光穿過桃枝,在他肩頭灑落幾片花瓣,恍如夢境。

    第二章玉佩定情

    春日宴后,謝云衡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楚明昭的生活中。

    有時是在她去軍營的路上偶遇,他會騎著那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隔著老遠就拱手行禮;有時是以請教劍法為由登門拜訪,帶著新得的兵書或字畫;更多時候,他會突然出現(xiàn)在將軍府的墻頭,笑著拋下一枝新開的桃花。

    這日清晨,楚明昭正在后院練劍。一套破軍劍法使到第七式,忽然聽到墻頭傳來一聲輕笑。她劍鋒一轉(zhuǎn),直指聲源處:何人

    是我。謝云衡從墻頭躍下,手中捧著一個雕花錦盒。他今日穿了件竹青色長衫,發(fā)間一支白玉簪,襯得整個人如修竹般挺拔。冒昧打擾,還望楚小姐見諒。

    楚明昭收劍入鞘,嘴角不自覺揚起:謝大人總是這樣神出鬼沒。今日又有何事

    謝云衡將錦盒遞給她:偶然得了一物,覺得與楚小姐甚是相配。

    楚明昭打開盒子,呼吸為之一窒。盒中是一枚羊脂白玉佩,通體瑩潤如凝脂,上面雕刻著并蒂蓮花的圖案。玉質(zhì)上乘,在陽光下幾乎透明,蓮瓣的紋理都清晰可見。

    這...她遲疑道,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請楚小姐務(wù)必收下。謝云衡認真地說,眼中閃爍著楚明昭看不懂的情緒,這玉佩是我家傳之物,母親臨終前曾說,要我贈予...他頓了頓,贈予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楚明昭的手微微一顫,差點摔了錦盒。她抬頭對上謝云衡專注的目光,心跳突然變得又快又重,耳邊嗡嗡作響。

    謝云衡,你...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明昭,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嗓音溫柔得像是怕驚擾了什么,我心悅你。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楚明昭眼眶發(fā)熱。她自幼喪母,跟隨父親在軍營長大,習慣了刀光劍影,卻從未體會過這般溫柔的情意。手中的玉佩突然變得滾燙,幾乎要灼傷她的掌心。

    我...我也...她低下頭,羞于將心意說出口。一陣風吹來,院中的桃花紛紛揚揚落下,有幾瓣沾在了她的發(fā)間。

    謝云衡輕輕握住她的手,將玉佩放入她掌心:不必現(xiàn)在回答我。這玉佩你且收著,若有一日你愿意接受我的心意,便戴上它來見我。

    他的手掌溫暖干燥,指尖有常年執(zhí)筆留下的薄繭,摩挲著她的掌心,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楚明昭突然想起春日宴上他們琴劍合鳴的場景,那時他的琴聲如何與她的劍招絲絲入扣,仿佛早已相識多年。

    就在兩人情愫暗生之際,一匹快馬疾馳至將軍府門前。馬上士兵滿身塵土,手持加急軍報:北境八百里加急!戎族大舉入侵,邊關(guān)告急!

    楚明昭手中的玉佩差點落地。謝云衡眼疾手快地接住,卻見少女已經(jīng)沖向府門,背影挺拔如出鞘利劍。

    當夜,皇帝連夜召集群臣商議。大殿上燈火通明,爭論聲不絕于耳。以兵部尚書蕭景琰為首的主和派主張遣使議和,而以楚毅為首的主戰(zhàn)派則堅持出兵御敵。

    陛下!楚毅單膝跪地,鎧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戎族此番來勢洶洶,連破我三座邊城。若不迎頭痛擊,只怕會釀成大患!

    蕭景琰冷笑:楚將軍好大的口氣!去歲軍費已超支三成,如今國庫空虛,拿什么打仗不如許以金銀美人,暫且安撫...

    蕭大人此言差矣。謝云衡突然出聲,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下官查閱過近十年邊關(guān)軍報,戎族每次求和后不過三年必再犯境。此番若再退讓,只怕會助長其氣焰。

    皇帝沉吟良久,最終拍案:命鎮(zhèn)國將軍楚毅率五萬精兵即日北上,務(wù)必擊退戎族!

    消息傳來時,楚明昭正在擦拭父親送她的那把青霜劍。聽聞父親要出征,她猛地站起身:我要隨父親一同出征!

    胡鬧!楚毅拍案而起,案上茶杯被震得叮當作響,戰(zhàn)場豈是兒戲你一個女兒家,好好待在京城!

    女兒自幼習武,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保家衛(wèi)國嗎楚明昭倔強地說,手指緊握劍柄,父親常說巾幗不讓須眉,為何現(xiàn)在卻要阻攔我

    那不一樣!楚毅額上青筋暴起,平日練武強身是一回事,真刀真槍上陣殺敵是另一回事!

    父女倆爭執(zhí)不下,最終楚毅拗不過女兒的堅持,勉強答應(yīng)讓她作為副將隨軍,但必須聽從指揮,不得擅自行動。

    出征前夜,楚明昭正在收拾行裝,忽聽窗外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她推開窗,只見謝云衡站在月光下,臉色異常蒼白。

    明昭,你不能去。他聲音沙啞,像是許久未眠。

    為什么楚明昭不解,這是我的責任。

    謝云衡上前握住她的雙肩,眼中滿是焦慮:朝中主和派勢力強大,此次出征本就阻力重重。我擔心...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長嘆一聲,罷了,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便不再阻攔。只求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無論發(fā)生什么,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他從懷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這是我親手打造的,削鐵如泥。你帶在身上,以防不測。

    楚明昭接過匕首,發(fā)現(xiàn)刀柄上刻著一個小小的衡字。她心頭一暖,終于將那塊并蒂蓮玉佩掛在了腰間。

    我會平安回來的。她輕聲承諾,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賞桃花。

    謝云衡深深地看著她,突然將她擁入懷中。他的心跳又快又重,隔著衣衫傳來:明昭,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對你的心永遠不會變。

    月光灑在兩人身上,將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院中的桃花不知何時已經(jīng)謝了大半,殘紅滿地,像是預(yù)示著什么。

    第三章血染黃沙

    北境的戰(zhàn)爭比想象中更加慘烈。

    楚明昭騎在戰(zhàn)馬上,望著遠處騰起的狼煙。三個月來,她已見識過太多生死。戎族騎兵來去如風,熟悉地形,楚家軍雖勇猛善戰(zhàn),卻也不免陷入苦戰(zhàn)。

    報——!斥候飛馬來報,前方三十里發(fā)現(xiàn)戎族殘部,約兩千人,正向黑水河谷撤退!

    楚毅聞言拍案而起:好機會!傳令下去,全軍追擊,務(wù)必全殲這支敵軍!

    父親且慢!楚明昭攔住他,黑水河谷地勢險要,恐有埋伏。

    一旁的副將王猛嗤笑道:小姐多慮了。戎族連敗三陣,早已喪膽,哪還有心思設(shè)伏

    楚毅沉吟片刻,最終下令:王猛率三千精兵為先鋒,我自領(lǐng)中軍接應(yīng)。明昭,你帶一千人留守大營。

    父親!楚明昭急道,讓我隨您同去!

    這是軍令!楚毅厲聲道,隨即又放軟語氣,營中糧草輜重同樣重要,交給你我才能放心。

    楚明昭只得領(lǐng)命。目送父親率軍遠去,她心中莫名不安,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

    當夜,楚明昭正在帳中研讀兵書,忽聽帳外一陣騷動。她沖出帳外,只見幾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踉蹌奔來:小姐!大事不好!將軍中了埋伏!

    楚明昭如墜冰窟:在哪快說!

    黑水河谷...我們剛到谷口,兩側(cè)山上突然滾下巨石...接著箭如雨下...將軍他...士兵泣不成聲。

    楚明昭不等他說完,已經(jīng)躍上戰(zhàn)馬:傳令!所有能戰(zhàn)的士兵隨我出發(fā)!

    小姐三思!老參軍攔住馬頭,若大營有失...

    滾開!楚明昭一劍斬斷韁繩,那是我父親!

    她帶著五百輕騎連夜奔襲,趕到黑水河谷時,天已微明。眼前的景象讓她肝膽俱裂——谷中尸橫遍野,楚家軍的旗幟倒伏在血泊中。遠處一塊巨石上,綁著一個血人,正是楚毅。

    父親!楚明昭嘶吼著沖過去,卻被親兵死死拉住。

    小姐小心!周圍必有埋伏!

    楚明昭甩開親兵,執(zhí)劍沖向巨石。就在她即將接近時,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楚毅心口。楚明昭眼睜睜看著父親的頭顱無力垂下,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

    殺!她紅著眼睛沖向箭矢來處,手中長劍如死神鐮刀,所過之處血肉橫飛。戎族士兵沒想到這支殘兵還有如此戰(zhàn)力,一時竟被殺得節(jié)節(jié)敗退。

    混戰(zhàn)中,楚明昭瞥見遠處山崖上立著幾個身影。其中一人穿著戎族將領(lǐng)的服飾,正冷冷地注視著戰(zhàn)場。陽光照在那人臉上,楚明昭渾身一震——那張臉,竟與謝云衡有七分相似!

    赫連...她喃喃道,突然明白了什么。但此刻已不容她多想,更多的戎族士兵從四面八方涌來。

    小姐!我們撐不住了!親兵渾身是血地喊道。

    楚明昭咬牙看了一眼父親的尸首,知道今日已無法奪回。她含淚下令:撤退!全軍撤退!

    退回大營的路上,楚明昭始終緊握著那塊玉佩,指節(jié)發(fā)白。父親臨行前的叮囑言猶在耳,而那個與謝云衡相似的戎族將領(lǐng)的面容,更是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三日后,當楚明昭帶著殘兵退回邊境大營時,迎接她的卻是一道撤軍的圣旨。

    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盯著傳旨的太監(jiān),我軍雖受挫,但并未敗北!此時撤軍,豈不是將邊關(guān)百姓拱手讓給戎族

    太監(jiān)冷著臉道:這是陛下的旨意。朝中諸位大人認為,繼續(xù)作戰(zhàn)只會徒增傷亡,不如議和。

    議和楚明昭怒極反笑,我父親和數(shù)千將士的血就白流了嗎

    楚小姐慎言!太監(jiān)厲聲喝道,陛下念在楚將軍為國捐軀,不予追究你的狂言。即刻撤軍回朝,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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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楚明昭獨自站在營帳外,望著北方的星空。腰間的玉佩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她輕輕握住它,仿佛這樣就能汲取一絲力量。

    父親,我不會讓您白死的。她喃喃自語,即便朝廷要議和,我也要戎族血債血償!

    她取出謝云衡贈予的匕首,在刀柄衡字旁刻下一道深深的劃痕——這是她立下的第一個血誓。

    第四章囚心之籠

    回京的路途漫長而沉默。楚明昭騎著馬走在隊伍最前方,身后是裝載父親靈柩的馬車。棺木上覆蓋著楚家軍的戰(zhàn)旗,已經(jīng)被鮮血和塵土染得看不出本來顏色。

    每經(jīng)過一個村莊,都有百姓自發(fā)前來祭奠。楚明昭看著那些跪在路旁痛哭的老人和孩子,心中的怒火愈燃愈烈。這些人都曾受父親庇護,如今卻要再次面對戎族的鐵騎。

    小姐,喝點水吧。青杏紅著眼眶遞上水囊,您已經(jīng)三天沒好好吃東西了。

    楚明昭搖頭,目光落在遠處隱約可見的城墻上:快到京城了。

    她摸了摸藏在胸口的匕首,又想起那日在戰(zhàn)場上看到的戎族將領(lǐng)。那張與謝云衡相似的面容,究竟意味著什么若真如她猜測的那般...楚明昭咬緊牙關(guān),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隊伍剛到京城郊外,一隊禁軍突然攔住去路。

    楚明昭接旨!為首的將領(lǐng)高聲宣布,楚氏女私自調(diào)兵,意圖挑起戰(zhàn)端,罪在不赦。即刻押回京城候?qū)彛?br />
    楚明昭瞬間明白了——這是朝中主和派要拿她開刀了。她冷笑一聲,手按劍柄:我楚家滿門忠烈,何罪之有今日誰敢動我父親靈柩,我便取誰性命!

    禁軍將領(lǐng)一揮手,數(shù)十名弓箭手立刻張弓搭箭。就在劍拔弩張之際,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馬上的謝云衡衣衫不整,發(fā)冠歪斜,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

    且慢!他翻身下馬,擋在楚明昭面前,從懷中取出一道手諭:陛下有令,楚小姐喪父心痛,言行失常情有可原。命其即刻回府閉門思過,不得踏出府門半步。

    禁軍將領(lǐng)驗過手諭,只得悻悻退下。謝云衡轉(zhuǎn)身看向楚明昭,眼中滿是復(fù)雜情緒:明昭,你太沖動了。

    沖動楚明昭紅著眼睛質(zhì)問,謝云衡,我以為你懂我!我父親慘死沙場,朝廷不思報仇反而要議和,你還要我冷靜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謝云衡壓低聲音,朝中局勢復(fù)雜,主和派勢力龐大。蕭景琰早就想除掉你們父女,你這樣公然抗旨,正中他下懷。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楚明昭苦笑,忍氣吞聲,看著我父親用性命守護的疆土被拱手讓人

    謝云衡沉默片刻,突然握住她的手: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后,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的手掌冰涼,眼神卻異常堅定。楚明昭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回到將軍府,楚明昭跪在父親靈前,將玉佩放在牌位旁。燭火搖曳中,玉佩上的并蒂蓮仿佛在泣血。

    父親,女兒一定會查清真相。她低聲立誓,無論是誰害了您,我必讓他血債血償!

    三天后,楚明昭正在院中練劍,青杏慌慌張張地跑來:小姐!不好了!外面都在傳,謝大人他...他是...

    是什么楚明昭心頭一緊。

    說謝大人是戎族派來的細作!昨夜他試圖刺殺陛下,被當場擒獲!現(xiàn)在全城都在搜捕他的同黨!

    楚明昭如遭雷擊,手中的劍當啷一聲落地。她突然想起戰(zhàn)場上那個與謝云衡相似的戎族將領(lǐng),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

    不顧青杏的阻攔,楚明昭執(zhí)劍沖出府門,直奔天牢而去。守衛(wèi)見她氣勢洶洶,又念及她剛喪父,竟不敢阻攔。

    陰暗潮濕的牢房中,謝云衡被鐵鏈鎖在墻上,白衣染血,卻依然挺直脊背。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看到楚明昭時,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你來了。他輕聲道,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楚明昭站在牢門外,渾身發(fā)抖:告訴我,那些傳言不是真的。

    謝云衡閉上眼,長嘆一聲:明昭,對不起。

    什么意思她聲音開始顫抖,你真的是...

    我本名赫連衡,是戎族三皇子。謝云衡睜開眼,眸中再無往日的溫潤,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幽暗,二十年前,我戎族大敗,被迫送出皇子為質(zhì)。我自幼被安排在漢人家庭長大,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里應(yīng)外合。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般扎在楚明昭心上。她踉蹌后退,扶住墻壁才沒有跌倒。

    所以...那些偶遇,那些關(guān)心,甚至...她摸向腰間的玉佩,都是假的都是你的計劃

    不!謝云衡突然激動起來,鐵鏈嘩啦作響,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明昭,我從未想過會愛上你...這完全不在計劃之中...

    住口!楚明昭厲聲打斷,淚水奪眶而出,你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害死了我父親!現(xiàn)在還敢說愛我

    我沒有!謝云衡痛苦地搖頭,楚將軍之死與我無關(guān)!事實上,我一直在暗中阻止這場戰(zhàn)爭...我向父皇進言求和,就是不想再看到流血...

    騙子!楚明昭拔出長劍,直指他的咽喉,我真該現(xiàn)在就殺了你!

    謝云衡毫不躲閃,反而向前傾身,讓劍尖抵住自己的喉嚨: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些,那就動手吧。

    他的手艱難地移到胸前,從衣襟內(nèi)掏出一塊繡帕——那是楚明昭曾經(jīng)不小心遺落的手帕,上面還繡著她的名字。

    這三個月,每當我想放棄時,只要看著它,就能堅持下去。他苦笑道,明昭,你可以恨我,但請不要懷疑我的真心。

    楚明昭的手開始顫抖,劍尖在他皮膚上劃出一道血痕。最終,她頹然放下長劍,轉(zhuǎn)身離去。

    我寧愿從未遇見過你。她最后說道,聲音冰冷徹骨。

    走出天牢,刺目的陽光讓楚明昭一陣眩暈。她摘下腰間的玉佩,想要摔碎,卻終究不忍。這虛假的情意,為何偏偏如此難以割舍

    遠處傳來號角聲——戎族的使團進城了。楚明昭擦干眼淚,握緊長劍。無論前路多么艱難,她都必須走下去。為了父親,為了邊關(guān)的百姓,也為了...那段永遠無法實現(xiàn)的承諾。

    我將為您擴寫這篇古風言情,增加更多細節(jié)描寫、情感沖突和情節(jié)轉(zhuǎn)折。以下是擴寫后的版本,從第五章開始深入展開故事:

    第五章和親詔書

    秋雨敲打著將軍府的青瓦,連綿不絕的雨聲像無數(shù)細小的手指在叩擊窗欞。楚明昭獨坐在父親生前最愛的紫檀木案前,指尖撫過案上未寫完的兵書——那是楚毅出征前夜還在批注的《六韜》。墨跡在潮濕的空氣里微微暈開,仿佛父親剛擱下筆離去不久。

    小姐,宮里來人了!青杏慌慌張張沖進來,發(fā)梢還滴著雨水,宣旨的儀仗已經(jīng)到了府門口!

    楚明昭的手指一頓,一滴墨汁墜落在宣紙上,迅速洇開成猙獰的形態(tài)。她緩緩抬頭,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她蒼白的臉:終于來了。

    廳堂上,香案早已備好。楚明昭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聽著宣旨太監(jiān)尖細的聲音穿透雨幕: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楚氏明昭,將門虎女,秉性貞靜...特封為安寧公主,許配戎族三皇子赫連衡,永結(jié)兩國之好...欽此。

    貞靜楚明昭突然輕笑出聲,笑聲里帶著刺骨的寒意,張公公,您念這道圣旨時,舌頭怎么沒打結(jié)呢

    宣旨太監(jiān)臉色驟變:楚小姐,慎言!

    青杏在一旁拼命扯她的衣袖,楚明昭卻猛地站起身,嫁衣般的紅裙在風中翻飛如血:我父親尸骨未寒,朝廷就要把他唯一的女兒送給仇敵這就是陛下承諾的撫恤

    大膽!太監(jiān)厲聲喝道,此乃陛下金口玉言!楚小姐莫非想抗旨不——

    臣女,楚明昭一字一頓地說,每個字都像淬了毒的箭,抗旨不遵。

    廳內(nèi)瞬間死寂,只聽得見雨水從屋檐墜落的聲音。太監(jiān)臉色鐵青,正要發(fā)作,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銀鈴輕響。

    王公公且慢。

    一道修長身影踏著雨水步入廳中。來人穿著戎族皇子的墨藍錦袍,腰間銀鏈綴著細小的鈴鐺,發(fā)間束著狼牙裝飾的額帶�?僧斔鹉�,楚明昭還是瞬間認出了那雙眼睛——謝云衡的眼睛,或者說,赫連衡的眼睛。

    殿下。太監(jiān)立刻換了副嘴臉,躬身行禮。

    赫連衡遞過一個沉甸甸的錦囊:我與楚小姐有些私話要說。

    太監(jiān)掂了掂分量,臉上堆起笑容:老奴這就去門外候著。臨走時還不忘拽走不知所措的青杏。

    雨聲頓時填滿了沉默的空間。楚明昭仍站在原地,右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那里本該掛著玉佩的位置空空如也。她看著赫連衡被雨水打濕的衣角,恍惚想起那個春日,他也是這樣帶著一身水汽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滿意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淬了冰,看著我像牲口一樣被明碼標價,這就是你的報復(fù)

    赫連衡向前一步,靴子踩在積水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明昭,這是我為你爭取的最好結(jié)果。朝中有人要置你于死地,若不是我以皇子身份力保...

    保我楚明昭突然抓起案上的青瓷茶盞砸在地上,碎片四濺,你可知我父親是怎么死的他被你們?nèi)肿宓蔫F騎踩碎了胸骨,我找到他時,連面目都辨不清了!她的聲音開始發(fā)抖,而你...你居然還有臉提保字

    赫連衡的臉色瞬間慘白。他伸手想扶她,卻被一掌拍開。那只曾經(jīng)執(zhí)筆撫琴的手懸在半空,微微顫抖:楚將軍之死另有隱情!那場埋伏是你們兵部尚書蕭景琰與我國大皇子勾結(jié)所為!我得知消息時已經(jīng)——

    夠了!楚明昭拔出墻上懸掛的楚家祖?zhèn)鲗殑η嗨瑒庵敝负者B衡咽喉,你以為編造這些謊言,我就會乖乖跟你去和親要么現(xiàn)在殺了我,要么...她的手腕一抖,劍鋒在赫連衡頸間劃出一道血線,等我找到機會取你性命。

    鮮血順著銀白的劍刃蜿蜒而下,在劍鍔處凝成血珠,滴落在青石地上。赫連衡卻不退反進,任由劍刃更深地切入皮肉:若我的血能消你半分恨意,盡管拿去。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赫連衡蒼白的臉。楚明昭這才注意到他眼下濃重的青黑,原本豐神俊朗的面容瘦削得幾乎脫形,左手上還纏著滲血的繃帶。她的手腕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三日后啟程。赫連衡輕輕推開劍鋒,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圖放在案上,這是北境布防圖,包括大皇子親衛(wèi)的巡邏路線。他頓了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算是我給楚將軍的...賠罪。

    楚明昭盯著那卷地圖,突然發(fā)現(xiàn)他放地圖時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猙獰的疤痕——那是繩索長期捆綁留下的痕跡。她猛地抬頭,卻只看到赫連衡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墨藍衣袍被雨水浸透,沉重得像深夜的海。

    第六章雪夜密謀

    送親隊伍像一條蜿蜒的紅蛇,在茫茫雪原上緩慢前行。楚明昭坐在鑲金嵌玉的馬車里,腕上精鋼鐐銬鎖在車壁鐵環(huán)上,隨著馬車顛簸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公主,喝口熱湯吧。隨行的老嬤嬤掀開車簾,遞來一碗冒著熱氣的肉湯。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憐憫,天寒地凍的,您已經(jīng)兩天沒進食了。

    楚明昭搖頭,目光穿過飄舞的雪花,落在隊伍最前方那個騎馬的背影上。赫連衡穿著戎族皇子的貂裘大氅,肩頭積了厚厚的雪,像披著一層白色的鎧甲。自從那日雨中對峙,他再未與她說過一句話,只是每到深夜宿營時,總會有個啞巴侍女悄悄送來緩解鐐銬摩擦的藥膏。

    聽說前面就是雁門關(guān)了。老嬤嬤嘆氣道,出了關(guān),就是戎族的地界嘍...

    楚明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藏在袖中的匕首——那是赫連衡曾經(jīng)送給她的,刀柄上刻著小小的衡字。她瞇起眼睛望向遠處隱約可見的關(guān)隘輪廓,一個計劃逐漸在心底成形。

    第七日夜里,隊伍駐扎在雁門關(guān)外三十里的山谷中。楚明昭假裝入睡,等守衛(wèi)的鼾聲響起后,用匕首挑開鐐銬的鎖芯。精鋼打造的鐐銬咔嗒一聲松開,她揉了揉淤血的手腕,輕巧地翻出車窗。

    雪已經(jīng)停了,月光照在積雪上,將營地映得如同白晝。楚明昭借著糧草車的陰影掩護,悄無聲息地向主營帳摸去。按照赫連衡給的地圖,那里存放著行軍路線圖和通關(guān)文牒。

    果然在這里...她潛入帳中,很快在暗格里找到了想要的文書。正要離開,忽然瞥見案幾上攤開的一封信,上面赫然寫著誅殺楚氏女計劃。她的手指剛碰到信紙,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銀鈴響。

    你瘋了

    楚明昭還未來得及轉(zhuǎn)身,就被一股大力拽入陰影。赫連衡將她壓在帳篷支架上,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他身上帶著松木和藥草的氣息,胸膛劇烈起伏:這里全是眼線!大皇子正等著抓你把柄!

    楚明昭掙開他的手,匕首抵住他的腰腹:所以這是陷阱用假地圖引我自投羅網(wǎng)

    地圖是真的!赫連衡壓低聲音,呼吸噴在她耳畔激起一陣戰(zhàn)栗,但我沒想到你會今晚行動。外面至少有二十個埋伏的弓箭手,只要你一出去...

    那又如何楚明昭冷笑,大不了同歸于盡。她舉起那封密信,看來你的兄弟們早就計劃好要在半路解決我了

    赫連衡的眼神突然變得鋒利如刀。他奪過信紙掃了一眼,臉色驟變:這不是大皇子的筆跡...是蕭景琰!他猛地抓住楚明昭的肩膀,明昭,你聽好,蕭景琰和我兄長早就勾結(jié)要殺你滅口,因為他們怕你發(fā)現(xiàn)——

    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赫連衡眼神一凜,猛地低頭,灼熱的唇壓住楚明昭的驚呼。帳簾被掀開,幾個戎族士兵愣在原地,繼而發(fā)出曖昧的笑聲。

    滾出去。赫連衡頭也不回地呵斥,聲音里帶著令人膽寒的威嚴。等腳步聲遠去,他才松開滿臉通紅的楚明昭,拇指擦過她濕潤的唇角:...抱歉。

    楚明昭抬手就要一耳光,卻被他握住手腕。月光從帳頂破洞漏下來,她看見他睫毛上凝著細小的霜花,忽然想起那個共賞桃花的約定。那時他說,等戰(zhàn)事結(jié)束,要帶她去江南看真正的十里桃林。

    為什么她終于問出這個盤旋已久的問題,聲音啞得不像自己,既然早知身份對立,為何還要招惹我

    赫連衡松開她,后退一步。月光將他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銀邊,顯得格外孤獨:那年春日宴,你救起落水孩童時,衣袖沾了桃花瓣。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袖口,那里繡著小小的桃花紋樣,我原以為...自己不會心動。

    遠處傳來號角聲,是換崗的信號。赫連衡迅速將一袋東西塞進她懷里:往西三十里有處廢棄烽火臺,三日后子時,我會在那里安排接應(yīng)。他頓了頓,眼神復(fù)雜,你若信我,就來。

    楚明昭攥緊那袋東西,觸感像是鑰匙和令牌。她抬頭想再問什么,卻只看到赫連衡掀簾離去的背影,墨藍大氅在月光下翻飛如鷹翼。

    第七章血色婚禮

    戎族王庭的金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帳頂?shù)睦穷^旗幟獵獵作響。楚明昭穿著沉重的嫁衣跪在祭壇前,十二層的錦緞禮服繡滿鳳凰和狼紋,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按照戎族習俗,和親公主要飲下?lián)搅朔蚓r血的合巹酒,以示血脈相融。

    請公主用酒。祭司捧著鑲嵌紅寶石的金杯上前,杯中的液體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暗紅色。

    楚明昭沒有接杯,而是抬頭看向高座上的戎族大汗。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腰間佩戴的彎刀刀鞘上,赫然刻著楚家軍的徽記——那是她父親的佩刀。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楚明昭的指尖摸向袖中的匕首,計算著突襲的距離...五步,只要她能靠近五步之內(nèi)...

    我來。

    赫連衡突然上前奪過金杯,在眾人驚呼中一飲而盡。他轉(zhuǎn)身面對楚明昭,嘴角勾起一抹她熟悉的、謝云衡式的微笑,然后俯身,以唇渡酒。楚明昭瞪大眼睛,嘗到了血腥與另一種苦澀——是毒!

    你...她下意識扶住赫連衡下滑的身體,手掌觸到他后背的衣物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赫連衡踉蹌著直起身,嘴角溢出血絲:父汗...兒臣斗膽...他的聲音越來越弱,這漢家女子...兒臣要定了...說完便轟然倒地。

    王帳內(nèi)瞬間大亂。戎族大汗拍案而起,侍衛(wèi)們紛紛拔刀。楚明昭跪在地上抱著赫連衡,摸到他腰間硬物——那是她曾經(jīng)還給他的玉佩,內(nèi)側(cè)竟刻著細小的北境布防圖。

    原來...你早就...她突然明白了所有布局。那些深夜送來的藥膏罐底藏著微型地圖,那卷羊皮紙上用特殊藥水寫著密文,甚至這場看似屈辱的和親,都是他精心設(shè)計的金蟬脫殼之計。

    快走...赫連衡用盡最后力氣塞給她一枚狼頭令牌,烽火臺...有馬...話音未落,大皇子已帶兵圍了上來,刀光映著楚明昭慘白的臉。

    賤人!你對三弟做了什么大皇子怒吼。

    楚明昭握緊玉佩,在赫連衡漸弱的跑字中,突然拔出匕首刺向大皇子咽喉。趁對方閃避時,她抓起祭壇上的酒壺砸向燈臺,火焰轟地竄起,借著混亂殺出重圍。

    身后傳來追兵的吶喊和赫連衡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她不敢回頭,怕一回頭就會心軟。風雪撲面而來,像無數(shù)細小的刀片割在臉上。楚明昭突然想起離京那日,赫連衡在馬車外輕聲吟誦的詩句:生當復(fù)來歸,死當長相思...

    第八章長歌以殤

    三個月后,北境戰(zhàn)場出現(xiàn)一位戴著青銅面具的女將。她率領(lǐng)殘存的楚家軍屢建奇功,專挑戎族大皇子的部隊襲擊。傳說她腰間懸著一塊染血的玉佩,每逢月圓就會對著戎族方向吹一曲《折柳》。

    這夜,副將掀開主帥帳篷,發(fā)現(xiàn)楚明昭伏在沙盤上沉睡,手邊攤著一封密信和半塊玉佩。燭火搖曳中,副將看清了信上內(nèi)容——戎族三皇子赫連衡因通敵叛國被判鴆刑,臨終前用最后兵力打開了邊關(guān)城門。

    將軍副將輕聲喚道。

    楚明昭驚醒,下意識摸向腰間玉佩。帳外傳來士兵的歌聲,是北地古老的民謠:...長歌盡處是離殤,不如當初不相逢...

    她走到帳外,望著戎族王庭方向的星空。月光照在她手中的半塊玉佩上,那朵并蒂蓮不知何時已經(jīng)碎裂,只剩絲絲血痕纏繞其間。玉佩內(nèi)側(cè)隱約可見細小刻字:赫連氏非我族,衡實為蕭氏子——原來他竟是被戎族調(diào)包的漢人將領(lǐng)遺孤。

    三日后,楚明昭率軍突襲戎族王庭。當她的劍刺入大汗胸膛時,那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男人驚恐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密道...

    有人用命給了我地圖。楚明昭冷冷地說,拔出染血的劍。轉(zhuǎn)身時,她看到王座旁的地上落著一本詩集,翻開的頁面上題著《江城子》,墨跡新鮮得像是不久前剛寫下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戰(zhàn)后清理戰(zhàn)場時,士兵們在廢墟中發(fā)現(xiàn)了赫連衡的遺物:一把古琴,琴腹中藏著一幅未完成的畫像。畫中少女一襲紅衣在桃樹下舞劍,落款是永和十七年春,云衡繪明昭小像。

    楚明昭將畫像與玉佩一同放入檀木匣中,埋在了雁門關(guān)外的山坡上。那里可以看到戎族王庭和中原兩個方向。下葬那日,天降大雪,仿佛要將一切愛恨癡纏都掩埋干凈。

    很多年后,有行商傳聞?wù)f在邊關(guān)見過一位白發(fā)女子,每逢春日便在桃樹下獨酌,身邊放著兩盞酒杯。也有人說曾聽她在月下吹一曲《長相思》,聲如杜鵑啼血,聞?wù)呗錅I。

    而關(guān)于那位戎族三皇子,史書只有寥寥數(shù)筆:赫連衡,本名謝云衡,實為蕭氏遺孤。永和十七年因謀逆被誅,年二十五。無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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