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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民國十二年春。

    汽笛長鳴,遠洋客輪緩緩駛?cè)霚邸?br />
    虞婉清立于甲板之上,海風(fēng)拂過她齊肩的卷發(fā),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明亮的杏眼。她深吸一口氣,熟悉的濕潤空氣里夾雜著黃浦江特有的味道——故鄉(xiāng)的氣息。

    五年了。她輕聲自語,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隨身攜帶的銀質(zhì)手術(shù)器械盒。這是她在倫敦醫(yī)學(xué)院以第一名畢業(yè)時,導(dǎo)師贈予的禮物。

    碼頭上人頭攢動,虞婉清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挺拔的身影——她的兄長虞明哲,正揮舞著手臂向她示意。身后站著虞家的老管家和幾名仆從,卻沒有父母的身影。

    爸媽臨時被張大帥請去府上看診了,實在推脫不開。虞明哲接過妹妹的手提箱,笑著解釋,不過他們在京城準備了盛大的家宴等你,連老太太都從蘇州趕過去了。

    虞婉清挑眉:外婆也來了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我的禮物可算沒白準備。

    汽車駛過外灘,虞婉清望著窗外光怪陸離的街景——西裝革履的洋人與長袍馬褂的商賈并肩而行,黃包車與福特汽車爭道而行。這座東方巴黎比她離開時更加繁華,卻也更加割裂。

    聽說你在歐洲不僅學(xué)了醫(yī),還玩起了槍虞明哲忽然問道,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

    虞婉清斜睨兄長一眼:怎么,女子就不能習(xí)武強身了

    能,當(dāng)然能。虞明哲舉手投降,只是沒想到我們家溫婉的小妹......

    溫婉虞婉清輕笑一聲,從手袋中取出一支精致的鍍金手槍,上個月在巴黎郊外,我用這支玩具擊斃了兩個試圖搶劫的歹徒。

    虞明哲瞪大眼睛,隨即大笑起來:好!不愧是我虞家的女兒!

    兩人在說話間就到達了火車站從上海趕回京城南京。

    七個多小時后,汽車駛?cè)刖┏怯菁艺r,已是華燈初上。宅院門前掛著大紅燈籠,仆人們整齊列隊相迎。虞婉清剛下車,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

    清清,我的孩子。虞夫人撫摸著女兒的臉頰,眼中含淚,長高了,也瘦了。

    虞父站在一旁,嚴肅的面容也難得露出笑容:回來就好。

    家宴上,虞婉清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她取出精心準備的禮物——給外婆的英國羊毛披肩,給母親的法國香水,給父親的德國顯微鏡,給兄長的瑞士懷表。每一件都引得驚嘆連連。

    這孩子,還是這么貼心。外婆拉著她的手不放,在洋人那里沒受苦吧

    虞婉清笑著搖頭:外婆放心,我好著呢。倒是您教我的那些草藥方子,可幫了我大忙,倫敦陰冷,同學(xué)們都感冒,就我沒事。

    夜深人靜,虞婉清在經(jīng)過家人們各種噓寒問暖后,終于回到自己的閨房。房間保持著五年前的模樣,卻又明顯被精心打理過。她推開雕花木窗,望著院中那株盛開的海棠,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次日清晨,虞婉清換上一身淺藍色旗袍,決定獨自出門逛逛。京城的變化比上海小得多,熟悉的街巷讓她心安。轉(zhuǎn)過一個街角時,她忽然停住腳步。

    前方不遠處,一個修長的身影正倚在墻邊抽煙。那人穿著簡單的白色長衫,卻掩不住一身風(fēng)華,似乎是察覺到視線,他轉(zhuǎn)過頭來——

    虞婉清呼吸一滯。

    那是一張怎樣精致的臉��!眉如遠山,眸若點漆,唇薄而色淡,下頜線條優(yōu)美得如同工筆畫就,最攝人心魄的是那雙眼——看似慵懶,深處卻藏著銳利的光。

    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男子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隨即掐滅煙頭,轉(zhuǎn)身離去。風(fēng)吹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一抹銀光——竟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虞婉清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街角,才回過神來。她輕咬下唇,暗笑自己竟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般看呆了。

    京城何時出了這樣的人物她喃喃自語,心中升起一絲好奇。

    回到家中,虞婉清向兄長問起此事。虞明哲正在書房處理文件,聞言筆尖一頓,墨汁在紙上暈開一小片。

    白衣,容貌極佳他若有所思,莫非是白瑾棠

    白瑾棠

    京城最紅的角兒,唱旦的。虞明哲放下毛筆,明晚你的歡迎宴,我正好請了他們戲班來助興,你若感興趣,可以好好瞧瞧。

    虞婉清想起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心中一動:那便瞧瞧吧。

    2

    虞家為虞婉清舉辦的歸國歡迎宴,定在宅邸后花園的水榭旁。

    黃昏時分,虞婉清站在穿衣鏡前,由丫鬟為她整理最后一縷發(fā)絲。鏡中的女子一襲藕荷色繡銀線旗袍,襯得肌膚如雪。她拒絕了母親遞來的珍珠項鏈,轉(zhuǎn)而從首飾盒中取出一條簡約的銀鏈戴上。

    小姐,這條鏈子太素了吧丫鬟小聲提醒。

    虞婉清指尖輕撫銀鏈墜子——那是一個小小的藥瓶造型,里面裝著濃縮的麻醉劑,正合適。她唇角微揚,將一把精致的小手槍藏入手拿包的暗格中。

    水榭四周已掛起紅燈籠,賓客陸續(xù)到來。虞婉清隨父母站在入口處迎客,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目光卻不時掃向戲臺方向。那里,幾個身著戲服的人影正在做最后準備。

    清清,虞明哲不知何時站到她身旁,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低聲道,那就是白瑾棠,京城現(xiàn)在最紅的角兒。

    虞婉清看到一抹白色身影正背對著他們整理頭飾。即使只是一個背影,那挺直的脊背和優(yōu)雅的頸線也足以讓人移不開眼。

    他這次唱什么

    《游園驚夢》里的杜麗娘。虞明哲意味深長地看了妹妹一眼,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賓客到齊后,戲臺上鑼鼓點響起,虞婉清坐在前排,看著帷幕緩緩拉開。

    一個身影踏著碎步而出,水袖輕揚,如行云流水。虞婉清呼吸一滯——臺上的女子眉目如畫,眼波流轉(zhuǎn)間盡是風(fēng)情,哪還有半分昨日街角那淡漠男子的影子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白瑾棠的嗓音清麗婉轉(zhuǎn),將杜麗娘游園時的驚喜與后來的哀愁演繹得淋漓盡致。虞婉清雖不懂戲,卻也被那纏綿悱惻的情感所感染。當(dāng)唱到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時,白瑾棠的水袖輕輕拂過前排,若有似無地掃過虞婉清面前。

    那一瞬,臺上杜麗娘的眼神與她相接,虞婉清分明看見那雙含情目深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與哀婉的劇情截然不同。

    戲至高潮,白瑾棠一個臥魚動作,腰肢柔軟得不可思議。臺下掌聲雷動,虞婉清卻注意到他起身時手腕處一閃而過的疤痕——那絕不是戲子該有的痕跡。

    演出結(jié)束,賓客移步宴席。虞婉清借口透氣,獨自走到水榭邊的回廊下。月光如水,她剛?cè)〕鲢y煙盒,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虞小姐也抽煙

    那聲音清潤中帶著一絲慵懶,虞婉清轉(zhuǎn)身,看見白瑾棠已換下戲服,穿著一襲月白色長衫站在三步之外。沒了濃重的戲妝,他的五官更顯精致,眉宇間卻多了幾分英氣。

    偶爾。虞婉清遞過煙盒,白老板要來一支嗎

    白瑾棠搖頭,從袖中取出自己的煙桿:習(xí)慣了老物件。他動作優(yōu)雅地填煙絲,點燃,吐出一口青煙,虞小姐覺得今天的戲如何

    美極了。虞婉清直視他的眼睛,只是沒想到白老板臺下與臺上判若兩人。

    白瑾棠眉梢微挑:哦

    臺上的杜麗娘柔弱無骨,眼含秋水。虞婉清輕抿一口煙,而現(xiàn)在的白老板,站姿如松,眼神如刃。

    白瑾棠低笑一聲:虞小姐好眼力。他忽然上前一步,距離近得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我也沒想到,留洋歸來的千金小姐,會對槍支如此熟悉。

    虞婉清心頭一跳——他竟注意到了她手拿包里的槍。

    歐洲不太平,女子當(dāng)自保。她不露聲色地后退半步,倒是白老板手腕上的傷,不像是在戲班子里弄的。

    白瑾棠眸光一暗,正要開口,虞明哲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原來你們在這兒!

    他大步走來,拍了拍白瑾棠的肩:瑾棠,我妹妹沒為難你吧這丫頭從小問題就多。

    白瑾棠瞬間換上一副溫和笑容:虞小姐很風(fēng)趣。

    那就好。虞明哲轉(zhuǎn)向妹妹,清清,瑾棠可是我好友,你別拿審犯人那套對付他。

    虞婉清挑眉:哥哥和白老板很熟

    當(dāng)然,瑾棠的戲班常為商會演出,一來二去就熟了。虞明哲笑道,他可是個妙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改日讓他教你下棋。

    白瑾棠謙虛地搖頭:虞兄過譽了。虞小姐留洋歸來,見識廣博,該是我向她請教才是。

    三人寒暄間,虞婉清注意到白瑾棠與兄長交談時,手指在茶杯邊緣輕叩,節(jié)奏規(guī)律得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而虞明哲的眨眼頻率也隨之變化——他們在用暗號交流!

    宴會接近尾聲,虞婉清借口疲累先行告退�;氐椒恐�,她剛換下禮服,就聽見窗外一聲輕響。警覺地摸出手槍,她輕輕拉開窗簾一角,就發(fā)現(xiàn)——

    月光下,白瑾棠正站在院中的海棠樹下,仰頭望著她的窗口。他似乎知道她在看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將一個東西掛在樹枝上,然后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離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虞婉清下樓取回那物件——是一個精致的香囊,里面裝著曬干的海棠花瓣和一張字條:

    虞小姐慧眼如炬,令人欽佩。然京城水深,望君慎行�!阻�

    虞婉清將字條放在燭火上燒毀,若有所思。這個戲子不僅識破了她的偽裝,還警告她不要多管閑事。

    有意思。

    她打開床頭暗格,取出一本密碼本,翻到特定頁碼,在空白處記下今晚的觀察:

    [白瑾棠,京城名角。疑有多重身份,與兄長關(guān)系匪淺。精通暗號,身手不凡。有待進一步調(diào)查。]

    寫完,她將密碼本藏回暗格,熄燈就寢。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海棠花影婆娑。

    虞婉清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棠園的書房里,白瑾棠也在案前書寫:

    [虞氏女歸國,觀察力敏銳,身手應(yīng)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疑為夜鶯,需確認。暫勿打草驚蛇。]

    他吹干墨跡,將紙條卷起塞入一個小銅管,交給等候多時的黑衣人:送到老地方。

    3

    京城醫(yī)院的走廊上,虞婉清的白大褂下擺隨著快步行走而微微揚起。入職三天,她已經(jīng)成了全院討論的焦點——那位留洋歸來的虞家千金,不僅精通西醫(yī),連中醫(yī)針灸也運用得爐火純青。

    虞醫(yī)生,三號病房的病人開始抽搐了!護士急匆匆跑來報告。

    虞婉清加快腳步,推開三號病房的門。床上躺著一名年輕工人,面色發(fā)青,四肢不受控制地痙攣。她迅速檢查瞳孔,把脈,眉頭越皺越緊。

    不是癲癇。她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包,幫我按住他。

    幾針下去,病人的抽搐漸漸平息。虞婉清取出一個小玻璃瓶,收集了病人的唾液樣本。

    這是本周第七例相似癥狀了。她對跟進來的陳醫(yī)生說,我懷疑是中毒。

    陳醫(yī)生推了推眼鏡:化驗室說查不出毒物成分。

    因為他們只在找已知毒物。虞婉清將樣本放入口袋,這些病人都有個共同點——都曾在城東那家新開的紡織廠工作過,我打算今晚去那里看看。

    下班時分,虞婉清換下白大褂,從醫(yī)院后門離開,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進了一條小巷。暮色中,她敏捷地攀上一棵老槐樹,從高處俯瞰整個醫(yī)院區(qū)域。

    這是她在歐洲學(xué)到的偵查技巧——居高臨下,總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果然,當(dāng)夜幕完全降臨時,醫(yī)院側(cè)門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白瑾棠穿著一身黑衣,悄無聲息地閃進了醫(yī)院后巷。虞婉清屏住呼吸,看著他熟練地避開巡邏的保安,消失在藥房方向的陰影里。

    果然有問題。她輕巧地滑下樹干,跟了上去。

    藥房外,白瑾棠正與一個穿白大褂的人低聲交談。虞婉清躲在轉(zhuǎn)角處,只能斷斷續(xù)續(xù)聽到幾個詞:樣本......測試......明晚交貨......

    忽然,一陣風(fēng)吹來,掀起了白瑾棠的衣角——虞婉清清楚地看見他腰間別著一把德制手槍。那肯定不是普通戲子能搞到的武器。

    兩人交談完畢,白瑾棠轉(zhuǎn)身離去,虞婉清決定繼續(xù)跟蹤,她保持安全距離,跟著白瑾棠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一處廢棄倉庫區(qū)。

    月光下,倉庫門口站著幾個彪形大漢。白瑾棠與他們交談幾句后,其中一人遞給他一個小皮箱,就在交接的瞬間,虞婉清踩到了一根枯枝——

    咔嚓。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轉(zhuǎn)向她藏身的方向。

    誰在那里一個大漢厲聲喝道。

    虞婉清知道無法再隱藏,干脆大方地走出來:抱歉,我迷路了。

    白瑾棠的眼神在看到她的一瞬間變得銳利如刀:虞小姐

    白老板真巧啊。她裝作驚訝的樣子,我出診回來走錯了路。

    大漢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兩人開始向她逼近,虞婉清的手指悄悄滑向手袋中的槍。

    這位是虞家的大小姐。白瑾棠突然開口,語氣輕松,虞兄常提起的妹妹。

    大漢們停下腳步,但眼神依然危險。白瑾棠走到虞婉清身邊,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臂:我送虞小姐回家,貨物的事,我們改日再談。

    他手上的力道不容拒絕,虞婉清只好隨他離開。剛轉(zhuǎn)過一個街角,白瑾棠就猛地將她拉進一條窄巷,身體緊貼墻壁,將她護在里側(cè)。

    別出聲。他在她耳邊低語,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耳垂。

    幾秒鐘后,腳步聲從巷口經(jīng)過——那些人還是跟了上來。

    白瑾棠的手按在槍柄上,眼神警惕。虞婉清則從發(fā)髻中取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夾在指間。

    腳步聲遠去后,白瑾棠松了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數(shù)清對方的睫毛,他迅速退開一步:虞小姐,深夜跟蹤別人可不是大家閨秀該做的事。

    那深夜?jié)撊脶t(yī)院藥房就是戲子該做的事了虞婉清反擊道,同時注意到白瑾棠握槍的姿勢極為專業(yè)——拇指壓在保險上的動作,只有受過正規(guī)訓(xùn)練的人才會。

    白瑾棠瞇起眼睛:你看到多少

    足夠多了。虞婉清故意含糊其辭,我猜那箱子里不是胭脂水粉吧

    一陣沉默。

    白瑾棠忽然笑了:虞小姐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他看了看懷表,這個時間,虞家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失蹤了,我送你回去。

    回程路上,兩人各懷心思。虞婉清注意到白瑾棠走路時幾乎沒有聲音,而且總是走在靠近馬路的一側(cè)——這是保鏢的習(xí)慣,為了保護同伴不受突然襲擊。

    那些病人,是你做的實驗品嗎她突然問道。

    白瑾棠腳步一頓:什么病人

    醫(yī)院里那些不明原因抽搐的工人。虞婉清緊盯著他的臉,癥狀像是神經(jīng)毒素中毒。

    不是我。白瑾棠的回答簡短有力,眼神坦蕩得讓虞婉清幾乎要相信他了,但我確實在調(diào)查這件事。

    為什么

    因為下一個中毒的,可能是我的戲班成員。白瑾棠停下腳步,直視她的眼睛,那家紡織廠的幕后老板是日本人,他們在試驗一種新型毒劑。

    虞婉清倒吸一口冷氣:你怎么知道這些

    戲園子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白瑾棠輕描淡寫地說,但虞婉清知道事情絕不會這么簡單。

    虞家門口,白瑾棠禮貌地告辭,虞婉清剛踏入門檻,就被兄長攔住了。

    清清,這么晚去哪了虞明哲皺眉問道。

    醫(yī)院有事耽擱了。她輕描淡寫地回答,然后故作隨意地問,對了,我回來時遇到白老板,他說和你是好友,我以為那時你說的只是客套話。

    虞明哲的表情放松了些:當(dāng)然不是,瑾棠為人不錯。說起來,這周末商會組織了一場馬會,你要不要一起來瑾棠也會去。

    虞婉清心中一動:好啊。

    回到房間,她鎖上門,從口袋里取出那個唾液樣本,虞婉清將顯微鏡下的樣本調(diào)整到最佳焦距,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這是從紡織廠工人身上提取的唾液樣本,細胞結(jié)構(gòu)呈現(xiàn)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破壞模式——像被無數(shù)細小的針尖穿刺而過。

    不是已知的任何毒素......她喃喃自語,翻開筆記本記錄下觀察結(jié)果。

    與此同時,棠園的書房里,白瑾棠正對著電話低聲吩咐:查一查虞婉清在歐洲的所有記錄,特別是她在醫(yī)學(xué)院期間的活動。還有,通知夜梟小組,明晚的行動取消,我們可能已經(jīng)暴露了。

    掛斷電話,他走到窗前,望著虞家的方向,眼神復(fù)雜。

    虞婉清......他輕聲念著這個名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槍柄,你到底是敵是友

    4

    周末的朝陽剛剛爬上樹梢,虞婉清就已經(jīng)穿戴整齊站在馬廄前。她穿著一身深藍色騎裝,褲裝設(shè)計而非傳統(tǒng)的側(cè)騎裙,長發(fā)利落地挽在腦后,整個人顯得干練而精神。

    小姐,您真要騎追風(fēng)馬夫老趙擔(dān)憂地看著那匹高大的黑色駿馬,這馬性子烈,已經(jīng)踢傷三個馬夫了。

    虞婉清唇角微揚,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方糖:讓我試試。

    她緩步靠近馬欄,口中發(fā)出輕柔的噓聲,追風(fēng)警惕地豎起耳朵,噴著鼻息退后兩步,虞婉清并不著急,只是站在那里,手掌攤開露出方糖。

    幾分鐘后,追風(fēng)的好奇心戰(zhàn)勝了警惕,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叼走了方糖。虞婉清趁機輕撫它的頸部,低聲說著什么,令人驚訝的是,那匹烈馬竟然安靜下來,甚至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肩膀。

    天吶!老趙瞪大眼睛,我從沒見過它這樣溫順!

    虞婉清笑著給追風(fēng)套上鞍具:動物能感知人的意圖,它只是不喜歡被強迫。

    虞明哲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清清,準備好了嗎我們該出發(fā)了。

    他走近看到追風(fēng),挑了挑眉:你確定要騎它去馬會

    再合適不過。虞婉清利落地翻身上馬,動作流暢得如同與馬匹融為一體。

    馬會場地設(shè)在西郊的一片開闊草地上,彩旗飄揚,賓客云集。

    虞婉清隨兄長到達時,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場上熱身,她的目光掃過看臺,很快鎖定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白瑾棠穿著一襲月白色長衫,正與幾位商界人士交談,在一群西裝革履中顯得格外清雅脫俗。

    瑾棠!虞明哲揮手招呼。

    白瑾棠轉(zhuǎn)身,目光先落在虞明哲身上,然后移向虞婉清,在看到她的騎裝打扮時,他的眼神明顯亮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平靜。

    虞兄,虞小姐。他拱手行禮,目光在追風(fēng)身上停留片刻,好馬。

    虞婉清微微一笑:白老板也懂馬嗎

    略知一二。白瑾棠走近,伸手輕撫追風(fēng)的鬃毛,令人驚訝的是,那匹對陌生人極為敏感的馬竟然沒有抗拒,這匹馬有阿拉伯血統(tǒng),步伐輕盈,耐力極佳,但性子確實烈。虞小姐能馴服它,騎術(shù)想必不凡。

    虞明哲笑道:清清從小在馬背上長大,在江南時還參加過賽馬比賽。

    哦白瑾棠眼中閃過一絲興趣,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睹虞小姐的騎技

    虞婉清正要回答,一陣喧嘩聲從場地中央傳來,一個穿著西洋騎裝的年輕男子正大聲嚷嚷:什么叫女子不能參加障礙賽這是歧視!我妹妹從英國留學(xué)回來,騎術(shù)比在座大多數(shù)人都強!

    主辦方的負責(zé)人一臉為難:趙公子,這是規(guī)矩......

    虞婉清驅(qū)馬向前:什么樣的障礙賽

    那趙公子轉(zhuǎn)頭,看到虞婉清時眼睛一亮:就是那幾道欄桿和水,這位小姐也有興趣

    虞婉清打量了一下場地布置,難度適中,她看向負責(zé)人:如果我參加,能破例嗎

    負責(zé)人認出她是虞家千金,態(tài)度立刻恭敬起來:若是虞小姐想?yún)⒓�,自然可以通融�?br />
    白瑾棠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追風(fēng)旁邊,輕聲道:小心第三道欄桿,底座不穩(wěn)。

    虞婉清低頭看他,兩人目光相接,她點了點頭:多謝提醒。

    隨著號角聲響,五名騎手在起點處準備就緒,除了虞婉清,還有三位男騎手和趙公子的妹妹趙小姐。

    虞婉清輕夾馬腹,追風(fēng)如離弦之箭般沖出。

    第一道欄桿輕松越過,第二道水溝也不在話下。到了第三道欄桿,虞婉清想起白瑾棠的警告,刻意讓追風(fēng)跳得更高一些。果然,追風(fēng)前蹄剛離地,那欄桿就晃動了一下,若是跳得低了很可能會被絆倒。

    看臺上傳來一陣驚呼和掌聲,虞婉清無暇顧及,全神貫注在接下來的障礙上。

    最后一道是高達一米五的柵欄,追風(fēng)全力躍起,虞婉清為了保持平衡身體前傾,騎裝下擺揚起,露出了綁在大腿上的槍套——

    看臺上,白瑾棠的茶杯突然在他手中碎裂,茶水濺了一身,旁邊的虞明哲嚇了一跳:瑾棠

    沒事。白瑾棠淡定地用手帕擦拭,眼神卻牢牢鎖定在場上那個颯爽的身影上,茶杯太燙了。

    虞婉清毫無懸念地第一個沖過終點線,全場掌聲雷動。她輕撫追風(fēng)的脖子以示感謝,然后騎馬緩步返回看臺,趙小姐緊隨其后,臉上寫滿了欽佩。

    虞小姐,您騎得太棒了!趙小姐激動地說,特別是最后那道柵欄,追風(fēng)跳得真漂亮!

    虞婉清微笑致謝,目光卻不自覺地尋找白瑾棠的身影,他站在虞明哲身邊,正用一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她——那目光中有欣賞,有驚訝,還有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

    頒獎儀式后,眾人移步帳篷內(nèi)享用茶點,虞婉清剛拿起一杯檸檬水,就聽見外面?zhèn)鱽硪魂囼}動。

    讓開!我要見虞明哲!一個粗獷的聲音吼道。

    虞婉清放下杯子快步走出去,看見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帶著幾個打手模樣的人正在鬧事,虞明哲已經(jīng)站在前面與之對峙。

    劉老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虞明哲的語氣冷靜而克制。

    好好說劉老板冷笑,你們虞家勾結(jié)日本人,在工廠里用工人試毒,還有什么好說的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嘩然,虞婉清心頭一震——這不正是她在調(diào)查的事嗎

    虞明哲沉下臉:劉老板,話不能亂說,我們虞家從未......

    放屁!劉老板一揮手,幾個打手就要上前。

    虞婉清反應(yīng)極快,一個箭步擋在兄長面前。同時,她眼角的余光瞥見白瑾棠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劉老板身后。

    這位先生,虞婉清聲音清冷,指控需要證據(jù),您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我們虞家與日本人合作

    劉老板獰笑:小丫頭片子懂什么給我上!

    一個打手揮拳向虞婉清襲來,她側(cè)身閃避,同時抓住對方手腕一個過肩摔,將那彪形大漢重重摔在地上。另一人拔出匕首沖來,虞婉清正要迎戰(zhàn),卻見那人突然膝蓋一彎,跪倒在地——他身后,白瑾棠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指尖銀光一閃而逝。

    混亂中,劉老板突然掏出一把手槍指向虞明哲:去死吧!

    虞婉清想也沒想,從大腿槍套中拔出手槍,與此同時,一道白光從側(cè)面飛來——白瑾棠的匕首與虞婉清的子彈幾乎同時命中劉老板的手腕,手槍應(yīng)聲落地。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虞家大小姐居然隨身帶槍,而且槍法如此精準;而那個以柔弱旦角聞名的白瑾棠,竟能一記飛刀命中十步之外的目標。

    保安終于趕來控制住劉老板一行人,虞婉清收起槍,轉(zhuǎn)身看向白瑾棠,兩人目光交匯,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同樣的疑問:你到底是誰

    虞明哲打破了沉默:清清,你的槍法......

    在歐洲學(xué)的。虞婉清輕描淡寫地回答,然后壓低聲音,哥,他剛才說的日本人的事......

    回去再說。虞明哲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里人多口雜。

    回程路上,虞婉清注意到白瑾棠一直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似乎在暗中護送他們。到家后,她借口累了回房休息,實則從后門溜了出去,直奔醫(yī)院。

    醫(yī)院里,那幾個癥狀奇怪的病人已經(jīng)被隔離治療。虞婉清戴上口罩和手套,重新檢查了他們的癥狀,并采集了新的樣本,就在她準備離開時,值班護士叫住了她。

    虞醫(yī)生,今天下午有人送來一份匿名包裹,指明要交給您。

    虞婉清接過那個沒有署名的牛皮紙袋,回到辦公室才打開。里面是一份德文寫的化學(xué)報告,詳細分析了一種新型神經(jīng)毒劑的成分和效果,最令她震驚的是報告末尾的標記——一個櫻花圖案,旁邊寫著清水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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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刻聯(lián)想到劉老板的指控和那些病人的癥狀,難道真有人在用中國工人試驗毒劑而這份資料又是誰送來的

    窗外,月光如水。虞婉清沒有注意到,醫(yī)院對面的屋頂上,一個白色身影靜靜佇立,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白瑾棠看著虞婉清窗前的燈光,低聲自語:果然是你,夜鶯。

    5

    凌晨三點,虞婉清的書房依然亮著燈。

    她面前攤開著從醫(yī)院帶回來的資料和那份匿名送來的德文報告,手指在清水實驗室?guī)讉字上輕輕敲擊,窗外偶爾傳來夜巡的更夫敲梆子的聲音,更顯得室內(nèi)寂靜非常。

    必須去那家工廠看看。她喃喃自語,合上資料,從書桌暗格中取出一把精巧的手槍和幾支裝滿不明液體的玻璃管。

    換上一身便于行動的黑色衣褲,虞婉清從后花園的偏門溜出虞府。

    夜色如墨,她像一道影子般穿過寂靜的街道,向著城東的紡織廠方向疾行。

    紡織廠坐落在城郊一處荒僻之地,四周雜草叢生,圍墻上的鐵絲網(wǎng)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虞婉清蹲在對面樹林中觀察了十分鐘,確認沒有巡邏的守衛(wèi)后,迅速接近圍墻。

    她從腰間取出一根帶鉤的繩索,輕輕一拋,鉤子穩(wěn)穩(wěn)掛住墻頭,攀爬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在倫敦時,她曾加入過女子攀巖俱樂部。

    翻過圍墻,虞婉清輕巧地落在一堆木箱后面。廠區(qū)內(nèi)一片漆黑,只有最東側(cè)的一棟小樓還亮著微弱的燈光,她貓著腰接近那棟建筑,透過窗戶縫隙向內(nèi)窺視。

    屋內(nèi),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忙碌,桌上擺滿了試管和儀器,一個矮胖的日本人正在訓(xùn)話:......樣本必須今晚完成分析,將軍明天就要結(jié)果......(自行翻譯成日文)

    虞婉清心頭一緊——果然是在進行某種實驗!她需要更確切的證據(j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一樓有個窗戶半開著,她悄悄潛過去,靈活地鉆了進去。

    室內(nèi)彌漫著刺鼻的化學(xué)藥品氣味,虞婉清貼著墻壁移動,躲在一排儲物柜后面。不遠處,一個實驗員正背對著她記錄數(shù)據(jù),她趁機溜到實驗臺邊,快速拍了幾張照片,又順手拿走幾頁散落的記錄紙。

    正當(dāng)她準備離開時,腳不小心碰到了一個空玻璃瓶,叮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實驗室里格外刺耳。

    ばか、何者(誰在那里)實驗員猛地轉(zhuǎn)身。

    虞婉清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藏在陰影中。實驗員狐疑地走近,就在他即將發(fā)現(xiàn)她的瞬間,外面的走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ばか、何者(混蛋,什么人)實驗員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轉(zhuǎn)身向聲源處跑去。

    虞婉清松了口氣,正準備從原路返回,卻發(fā)現(xiàn)窗外已經(jīng)站了兩個持槍的警衛(wèi),她不得不改變計劃,向建筑深處退去。

    穿過一條狹窄的走廊,她來到一個堆滿雜物的儲藏室,這里應(yīng)該有后門——她摸索著墻壁,突然,腳下的地板毫無預(yù)兆地塌陷下去!

    虞婉清反應(yīng)極快,雙手抓住邊緣,整個人懸在半空,下方是黑洞洞的地下室,隱約可見尖銳的金屬器械,就在她手指漸漸支撐不住時,一只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抬頭望去,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白瑾棠!

    他一把將她拉上來,動作干脆利落。虞婉清還未來得及開口,白瑾棠就捂住她的嘴,示意安靜,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日語喊叫聲。

    跟我來。他在她耳邊低語,溫?zé)岬臍庀⒎鬟^耳廓。

    白瑾棠帶著她穿過一條隱蔽的通道,來到工廠后方的一個小門,門外停著一輛黑色汽車,引擎已經(jīng)啟動。

    兩人迅速上車,車子無聲地滑入夜色中,直到確認沒有追兵,虞婉清才轉(zhuǎn)向白瑾棠: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話該我問你。白瑾棠手握方向盤,側(cè)臉在月光下棱角分明,虞大小姐深夜擅闖禁區(qū),是嫌命太長

    虞婉清冷笑:看來白老板不只是個唱戲的。

    彼此彼此。白瑾棠掃了她一眼,你的攀爬技術(shù)和槍法,也不像是醫(yī)學(xué)院教的。

    車內(nèi)陷入沉默,虞婉清這才注意到白瑾棠開車的方式——專注而精準,轉(zhuǎn)彎時會習(xí)慣性地看一眼后視鏡,這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表現(xiàn)。

    那些日本人,她最終打破沉默,他們在試驗一種神經(jīng)毒劑,用中國工人做活體實驗。

    白瑾棠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緊:我知道。

    你知道虞婉清猛地轉(zhuǎn)向他,所以你一直在調(diào)查這件事為什么

    車子拐進一條僻靜的小路,停在了一片竹林旁,白瑾棠熄火,轉(zhuǎn)身直視虞婉清的眼睛:因為三個月前,我的兩個線人在那家工廠失蹤了,后來在亂葬崗找到了他們的尸體——癥狀和你醫(yī)院里的病人一模一樣。

    月光透過竹葉斑駁地灑在兩人身上,虞婉清這才注意到白瑾棠眼下淡淡的青黑,似乎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那份德文報告,是你送來的她問。

    白瑾棠點頭:我需要確認你的身份,夜鶯在歐洲很有名——專門揭露人體實驗的地下記者。

    虞婉清瞳孔微縮: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文章里提到過江南虞家的一個偏方,治療神經(jīng)毒素很有效。白瑾棠輕笑,再加上你回國的時間點,還有你在醫(yī)院的調(diào)查......不難猜。

    虞婉清咬住下唇,她沒料到自己的身份這么容易就被識破。但同時,她也確定了一件事——白瑾棠絕非普通戲子,根據(jù)自己調(diào)查到的,猜測很有可能是那個人。

    那么,白老板,或者我該稱呼你為軍火商白老板她試探道。

    這次輪到白瑾棠驚訝了:你知道多少

    足夠多。虞婉清模仿他之前的語氣,京城最大的地下軍火交易網(wǎng),表面以戲班為掩護,政府默許存在,因為你們只賣給抗日力量。

    兩人對視片刻,突然同時笑了起來。那是一種棋逢對手的默契,又像是黑暗中終于找到同類的釋然。

    我們或許可以合作。白瑾棠提議,我有情報網(wǎng)絡(luò),你有醫(yī)學(xué)專長,我們可以一起查清這個毒劑案。

    虞婉清思考片刻,伸出手:暫時同盟,但各保留自己的秘密。

    成交。白瑾棠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虎口處有長期握槍留下的薄繭。

    回到虞家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虞婉清剛踏進房門,就聽見輕輕的敲門聲。

    清清,你醒著嗎是虞明哲的聲音。

    她迅速藏好收集的證據(jù),換上睡袍才開門:哥,這么早

    虞明哲神色凝重:剛得到消息,劉老板昨晚在獄中自殺了。

    什么虞婉清震驚,他怎么可能自殺他明明——

    聲稱我們虞家勾結(jié)日本人虞明哲苦笑,事情沒那么簡單,最近少出門,特別是別再去調(diào)查那家紡織廠了。

    虞婉清心頭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去過紡織廠

    我猜的。虞明哲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你從小就這樣,越危險的地方越要去,只是......小心白瑾棠。

    為什么

    他背景復(fù)雜,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虞明哲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總之,保護好自己。

    送走兄長,虞婉清靠在門上,思緒萬千。虞明哲顯然知道些什么,而白瑾棠的身份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復(fù)雜。

    她取出從工廠帶回的文件,在晨光中仔細研究。其中一頁上有個奇怪的符號——一朵櫻花環(huán)繞著數(shù)字415。她將這個符號臨摹下來,決定找機會問問白瑾棠。

    窗外,一只知更鳥開始歌唱,宣告新的一天到來。虞婉清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腦海中卻不斷浮現(xiàn)白瑾棠在月光下的側(cè)臉,以及他拉住她手腕時那一瞬間的溫度。

    暫時同盟......她輕聲自語,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與此同時,棠園密室內(nèi),白瑾棠正在聽取手下的匯報。

    老板,日本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文件失竊,加強了所有工廠的戒備。

    白瑾棠把玩著手中的匕首:繼續(xù)監(jiān)視,但不要打草驚蛇,另外......他頓了頓,加派人手暗中保護虞家,特別是虞小姐。

    手下領(lǐng)命而去,白瑾棠走到窗前,望著初升的朝陽,眼前卻浮現(xiàn)出虞婉清懸在陷阱邊緣那一瞬間的畫面,如果他晚到一步......

    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這種程度的在意,已經(jīng)超出了對一個臨時盟友應(yīng)有的關(guān)心。

    虞婉清......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如同念一句解不開的咒語。

    6

    虞婉清將之前研究的唾液樣本報告與在日本人實驗室得到的實驗數(shù)據(jù)進行對比,得到的結(jié)果是一樣的。

    果然不是普通毒素...她喃喃自語,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節(jié)奏與腦海中浮現(xiàn)的某個旋律不謀而合,直到筆尖在記錄本上洇開一片墨跡,她才猛然驚覺——自己哼的竟是白瑾棠最拿手的那出《游園驚夢》的調(diào)子。

    荒謬。她放下鋼筆,揉了揉太陽穴,最近太累了,才會產(chǎn)生這種莫名其妙的聯(lián)想。

    窗外,初夏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灑落斑駁光影,虞婉清起身推開窗戶,深吸一口帶著花香的空氣。自從與白瑾棠共同調(diào)查日本工廠以來,已經(jīng)過去兩周了,這兩周里,他們以看病為名頻繁會面,交換情報,分析線索。

    表面上,她是留洋歸來的醫(yī)學(xué)專家,他是因唱戲嗓子而受傷的旦角。而暗地里,兩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試探對方的底線——她想知道他究竟還隱藏著什么身份,他則好奇她為何對危險如此執(zhí)著。

    虞醫(yī)生,有位白先生在前廳等您。護士小張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虞婉清的手指下意識地撫過發(fā)髻,確保每一絲頭發(fā)都整齊服帖。請他稍等,我馬上就來。

    前廳里,白瑾棠一襲月白長衫,正專注地看著墻上張貼的醫(yī)院規(guī)章。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清雋的輪廓,聽到腳步聲,他轉(zhuǎn)過身來,嘴角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虞醫(yī)生,打擾了。

    白老板客氣。虞婉清刻意保持著職業(yè)化的語氣,是來復(fù)查您的嗓子的嗎

    白瑾棠點頭:是的。

    診室門一關(guān),白瑾棠立刻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的紙條:昨晚截獲的日本領(lǐng)事館密電,他們計劃下周從本土調(diào)來一批技術(shù)人員。

    虞婉清接過紙條,兩人手指不經(jīng)意相觸,一絲微妙的電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迅速縮回手,展開紙條,上面詳細記錄了即將抵達的技術(shù)人員名單,其中多人有著明顯的軍方背景。

    看來他們準備擴大實驗規(guī)模。虞婉清臉色凝重,我們必須盡快行動。

    我已經(jīng)安排人手監(jiān)視碼頭。白瑾棠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一旦那些人抵達,立刻跟蹤調(diào)查。

    談話間,虞婉清注意到白瑾棠時不時揉按右肩,動作很輕,像是下意識的緩解不適。

    你受傷了她脫口而出。

    白瑾棠微微一怔,隨即搖頭:舊傷而已,這幾日練功有些過度。

    讓我看看。虞婉清職業(yè)病發(fā)作,不等他回應(yīng)就走到他身后,輕輕按了按他的肩膀。

    白瑾棠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但沒有拒絕,隔著衣衫,虞婉清能摸到一處明顯的肌肉結(jié)節(jié)。

    斜方肌勞損,還有舊傷留下的粘連。她專業(yè)地判斷道,如果不及時處理,會影響手臂活動。

    習(xí)慣了。白瑾棠輕描淡寫,練功之人,誰沒點舊傷。

    虞婉清不由分說地取來醫(yī)藥箱:坐下,我給你做個簡單治療。

    白瑾棠猶豫片刻,最終順從地坐在椅子上,虞婉清取出特制的藥油,倒入手心搓熱,然后輕輕按上他的肩膀。

    起初的接觸讓兩人都有些緊張,白瑾棠的肌肉繃得緊緊的,虞婉清能感受到掌心下他身體的溫度透過薄衫傳來。

    放松。她輕聲道,手指開始專業(yè)地按摩起來,這種藥油是我根據(jù)古方改良的,活血化瘀效果很好。

    隨著她力道適中的按壓,白瑾棠的肩膀漸漸放松下來,虞婉清專注于手下每一寸肌肉的紋理變化,尋找那些需要特別處理的結(jié)節(jié)。

    這里疼嗎她的拇指按在一處特別僵硬的位置。

    白瑾棠輕輕嘶了一聲:有點。

    忍一下。她加大力道,同時用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前胸以保持平衡,這個姿勢讓她幾乎貼在他的背上,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混合著一絲清冽的松木氣息。

    幾分鐘后,緊繃的肌肉終于松解開來。虞婉清長舒一口氣,這才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有多近,她急忙退后一步,假裝整理藥箱以掩飾臉上的熱度。

    感覺如何

    白瑾棠活動了一下肩膀,眼中閃過驚喜:輕松多了,虞醫(yī)生果然妙手回春。

    定期做這種治療會更好。虞婉清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常,另外,練功要適度,別太勉強自己。

    白瑾棠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唇角不自覺地上揚:謹遵醫(yī)囑。

    兩人重新回到正題,討論如何應(yīng)對即將到來的日本技術(shù)人員。虞婉清提議利用她虞家大小姐的身份申請參觀碼頭貨物檢驗,白瑾棠則負責(zé)安排人手在外圍接應(yīng)。

    太危險了。白瑾棠不自覺地皺眉,如果被發(fā)現(xiàn)......

    所以我們才需要周密的計劃。虞婉清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這些病人需要我們的幫助,白老板。

    白瑾棠深深看了她一眼,終于點頭:我會做好萬全準備。

    送走白瑾棠后,虞婉清站在窗前,無意識地摩挲著為他按摩時觸碰到的肩膀,那種肌理的觸感仿佛烙在了她的指尖。

    虞醫(yī)生護士小張?zhí)筋^進來,三號床的病人又開始抽搐了。

    虞婉清立刻回到醫(yī)生角色:我馬上來。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各自為即將到來的行動做準備。虞婉清通過父親的關(guān)系拿到了碼頭特別通行證,同時準備了幾種解毒劑和急救藥品。白瑾棠則安排了一支精干的監(jiān)視小隊,隨時報告日本人的動向。

    行動前夜,虞婉清正在書房檢查裝備,突然聽到窗外一聲輕響,她警覺地摸出枕下的手槍,輕輕拉開窗簾——

    月光下,白瑾棠又站在院中的海棠樹下,仰頭望著她的窗口�?吹剿霈F(xiàn),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下來。

    虞婉清披上外衣,輕手輕腳地來到花園。

    出了什么事她低聲問。

    白瑾棠遞給她一個小包裹:明天用的裝備,里面有通訊器,遇到危險就按這個按鈕。

    虞婉清打開包裹,里面是一套精致的醫(yī)療器械,但暗格中藏著微型通訊器和兩枚煙霧彈。

    還有這個。白瑾棠又拿出一個小瓶,最新研制的解毒劑,比之前的效力強三倍。

    虞婉清接過,兩人的手指在夜色中再次相觸,這次誰都沒有急著縮回。

    謝謝。她輕聲道,不過你大可不必深夜親自送來。

    白瑾棠的目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我想確保萬無一失。

    一陣微風(fēng)吹過,海棠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有幾片沾在了虞婉清的肩頭。白瑾棠下意識地伸手,卻在即將觸碰到她時停住了,轉(zhuǎn)而指了指那些花瓣。

    虞婉清拂去花瓣,突然問道:為什么幫我

    白瑾棠沉默片刻:因為這些事必須有人做,而虞小姐......比大多數(shù)人更勇敢。

    僅此而已

    還因為......白瑾棠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不愿看到你受傷。

    月光下,虞婉清的臉頰微微發(fā)熱,她低下頭,假裝檢查包裹里的裝備以掩飾自己的表情:明天見,白老板。

    明天見,虞小姐。白瑾棠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中。

    回到房間,虞婉清發(fā)現(xiàn)包裹底部還有一張小紙條:[無論發(fā)生什么,按計劃行事,安全第一。——瑾棠]

    她將紙條貼在胸口,感受著心跳不尋常的節(jié)奏,這種悸動,已經(jīng)超出了對一個臨時合作伙伴應(yīng)有的關(guān)心。

    與此同時,棠園密室里,白瑾棠正在聽取手下的匯報。

    老板,碼頭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但您真要親自去嗎太危險了。

    白瑾棠檢查著手槍:必須去!另外,加派兩隊人手,暗中保護虞小姐。

    手下猶豫道:老板,您對這位虞小姐......似乎特別上心

    白瑾棠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銳利地掃過去:做好分內(nèi)事。

    手下識相地退下,但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暴露了他的想法,白瑾棠走到院中,望著滿天星斗,眼前卻浮現(xiàn)出虞婉清為他治療時專注的側(cè)臉。

    這種程度的在意,已經(jīng)超出了對一個盟友應(yīng)有的關(guān)注,而他,似乎并不抗拒這種變化。

    7

    碼頭的晨霧像一層薄紗,籠罩著停泊的貨輪。虞婉清緊了緊身上的駝色風(fēng)衣,手中的特別通行證已經(jīng)被汗水微微浸濕,她偽裝成海關(guān)檢疫人員,正在檢查一批剛從日本運來的醫(yī)療設(shè)備。

    請打開這個箱子。她指著一個標記著實驗器材的木箱,聲音冷靜而不容拒絕。

    陪同的日本領(lǐng)事館職員山田面露難色:這只是普通顯微鏡,沒必要——

    根據(jù)《海關(guān)檢疫條例》第十七條,我有權(quán)檢查任何可疑物品。虞婉清亮出證件,語氣強硬,還是說,這里面有什么不能見光的東西

    清水猶豫片刻,最終示意工人開箱。虞婉清仔細檢查著那些看似普通的儀器,實則暗中用藏在戒指里的微型相機拍照,當(dāng)她拿起一臺顯微鏡時,發(fā)現(xiàn)底座比常規(guī)型號重得多——里面肯定有夾層。

    這臺儀器有點問題,我需要帶回實驗室詳細檢查。她面不改色地說。

    清水臉色驟變:這不可能!這些都是貴重設(shè)備!

    那么請?zhí)峁┩暾馁徺I憑證和用途說明。虞婉清早有準備,否則我只能按疑似違禁品處理。

    就在雙方僵持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山田先生,虞小姐,有什么問題嗎

    虞婉清回頭,看見白瑾棠穿著一身海關(guān)制服走來,胸前別著高級督察的徽章,他什么時候成了海關(guān)人員

    白督察。清水的態(tài)度立刻恭敬起來,只是一點小誤會......

    白瑾棠掃了一眼打開的箱子,眼神銳利如鷹:虞醫(yī)生是防疫專家,她的意見我們必須重視。他轉(zhuǎn)向虞婉清,不如這樣,我陪虞醫(yī)生一起檢查這批設(shè)備,確保萬無一失。

    清水額頭滲出冷汗:這......我需要請示上級......

    請便。白瑾棠微笑道,但那笑意未達眼底,不過根據(jù)規(guī)定,可疑物品在檢查期間必須扣留。

    趁著山清水去打電話的空檔,白瑾棠靠近虞婉清,低聲道:情況有變,領(lǐng)事館增派了特工,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虞婉清剛要回應(yīng),突然瞥見不遠處幾個穿黑衣的男子正快速靠近,手放在衣襟內(nèi)——明顯是持槍的姿勢。

    太遲了,他們來了。她壓低聲音,我拿到證據(jù)了,戒指里有微型相機。

    白瑾棠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突然提高音量:虞醫(yī)生,我看這批設(shè)備沒什么問題,您可以回去了。

    虞婉清會意,裝作不滿地哼了一聲:希望如此。她轉(zhuǎn)身欲走,卻被兩名黑衣人攔住。

    虞小姐請留步。清水冷笑著回來,領(lǐng)事先生想請您喝杯茶。

    白瑾棠擋在虞婉清前面:這不合規(guī)矩。

    白督察,清水陰森地說,您真的確定要插手這件事嗎

    空氣瞬間凝固,虞婉清看到白瑾棠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那是他們約定的危險信號。

    跑!白瑾棠突然拔槍射擊,精準打滅了碼頭的照明燈。

    黑暗中,虞婉清按計劃向預(yù)定撤離點奔去。身后槍聲大作,她聽到白瑾棠的腳步聲緊跟在后面,就在即將到達安全點時,一根繩索突然從側(cè)面甩來,絆住了她的腳踝。

    虞婉清重重摔在地上,戒指從指間滑落,她剛要起身,冰冷的槍管已經(jīng)抵住了她的后腦。

    夜鶯小姐,久仰大名。一個帶著濃重日本口音的聲音說道。

    虞婉清渾身一僵——夜鶯是她在歐洲調(diào)查戰(zhàn)爭罪行的代號,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冷靜地回答,同時悄悄將手移向大腿內(nèi)側(cè)的匕首。

    不用裝了。那人冷笑,我們追蹤你很久了,把膠卷交出來,或許能留個全尸。

    虞婉清知道再無退路,在對方彎腰搜身的瞬間,她猛地抽出匕首反手一刺,同時一個翻滾拉開距離。

    夜鶯出籠了。她冷笑著擺出戰(zhàn)斗姿態(tài),完全變了一個人——眼神銳利如刀,姿態(tài)如蓄勢待發(fā)的獵豹。

    黑衣人顯然沒料到這位嬌弱的千金小姐有如此身手,一時亂了陣腳。虞婉清抓住機會,一連串凌厲的攻勢將對方逼退,但更多的敵人正從四面八方涌來。

    就在她腹背受敵之際,一陣密集的槍聲從側(cè)面響起,幾名黑衣人應(yīng)聲倒地,白瑾棠帶著一隊人馬殺出重圍。

    走!他一把抓住虞婉清的手腕,向停在碼頭邊的汽車沖去。

    子彈呼嘯而過,白瑾棠將虞婉清護在身后,同時精準回擊,就在他們即將到達汽車時,虞婉清看到一名狙擊手從貨輪上瞄準了白瑾棠的后心。

    小心!她猛地推開白瑾棠。

    槍聲響起,子彈擦過她的手臂,帶起一道血痕。白瑾棠眼神一凜,抬手一槍擊斃狙擊手,但更多的敵人已經(jīng)包圍過來。

    計劃改變。他塞給虞婉清一把車鑰匙,去安全屋等我。

    那你呢

    我斷后。白瑾棠推了她一把,快走!證據(jù)比我們?nèi)魏我粋人的命都重要!

    虞婉清知道他說得對,她咬牙沖向汽車,卻在后視鏡中看到白瑾棠被三名槍手圍攻。就在一名敵人從背后偷襲時,白瑾棠雖然閃避及時,仍被子彈擊中肩膀。

    不!虞婉清猛地踩下剎車。

    她不能丟下他,深吸一口氣,她從后備箱取出備用武器,悄悄繞回戰(zhàn)場。白瑾棠已經(jīng)負傷,但仍頑強抵抗,地上躺著七八個被他擊倒的敵人。

    虞婉清找了個制高點,冷靜地瞄準,射擊,每一槍都精準命中敵人的非致命部位——她不愿殺人,但必須救出白瑾棠。

    夜鶯!快走!白瑾棠看到她回來,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憤怒。

    閉嘴,海棠。虞婉清一邊射擊一邊靠近他,我們同進同退。

    聽到海棠這個代號,白瑾棠明顯愣了一下——那是他在情報界的化名,但戰(zhàn)場不容多想,兩人背靠背作戰(zhàn),終于殺出一條血路。

    當(dāng)他們終于沖進安全屋時,白瑾棠已經(jīng)面色蒼白,鮮血浸透了半邊衣衫。

    躺下。虞婉清命令道,同時取出醫(yī)藥箱,子彈還在里面,必須馬上取出來。

    白瑾棠虛弱地笑了笑:沒想到虞醫(yī)生還精通戰(zhàn)地急救。

    閉嘴,保存體力。虞婉清剪開他的衣服,露出猙獰的傷口,她的手法干凈利落,很快就取出了子彈并縫合傷口。

    整個過程中,白瑾棠一聲不吭,只是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當(dāng)虞婉清為他擦拭身體時,她震驚地發(fā)現(xiàn)他身上布滿了各種傷痕——槍傷、刀傷,甚至還有幾處明顯的刑訊痕跡。

    這些......她忍不住輕觸一道橫貫背部的刀疤。

    三年前,在東北。白瑾棠輕描淡寫,救一個被日軍抓捕的情報員時留下的。

    虞婉清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遠不止是戲子或軍火商那么簡單,她小心地為他包扎好傷口,又注射了抗生素。

    睡吧,你需要休息。

    白瑾棠卻強撐著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知道海棠

    你的傷疤。虞婉清指了指他右肩下方的一個特殊形狀的疤痕,形狀像朵海棠花,我在歐洲時聽說過這個代號——專偷日本機密的情報高手。

    白瑾棠苦笑:看來我們都暴露了。

    是啊,夜鶯小姐。

    兩人相視一笑,所有的偽裝和試探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虞婉清正要說些什么,白瑾棠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她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

    感染了。她咬牙道,需要更強的抗生素。

    安全屋的藥品有限,她必須冒險出去一趟。剛起身,白瑾棠就抓住了她的手:太危險......他們肯定在到處搜捕......

    別擔(dān)心,我可是夜鶯。虞婉清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睡一覺,醒來時我就回來了。

    白瑾棠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但仍固執(zhí)地不肯放手:婉清......小心......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虞婉清心頭一熱,俯身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等我回來。

    外面的世界危機四伏,但虞婉清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救活白瑾棠。她偽裝成普通婦人,悄悄潛入一家相熟的藥鋪,剛拿到藥品,就聽見街上傳來急促的哨聲和腳步聲。

    全城戒嚴了!藥鋪老板緊張地說,聽說在抓兩個重要的抗日分子,一男一女。

    虞婉清心中一沉——他們的處境比想象的更危險,她必須盡快回到安全屋,但街上已經(jīng)布滿了巡邏的軍警。

    與此同時,安全屋里的白瑾棠在高燒中輾轉(zhuǎn)反側(cè),半夢半醒間,他仿佛看到虞婉清被敵人抓住,嚴刑拷打......

    婉清!他猛地坐起,又因劇痛倒抽一口冷氣。

    我在。虞婉清一把抱住了他。

    等白瑾棠冷靜下來,虞婉清給他注射了藥,又沉沉睡了過去。

    突然,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虞婉清小心翼翼地摸出綁在腰間的手槍,對準門口......

    8

    安全屋的門被輕輕推開,虞婉清屏住呼吸,手中的槍穩(wěn)穩(wěn)對準門口,當(dāng)看清來人的臉時,她緊繃的肩膀才稍稍放松——是虞明哲。

    哥你怎么——

    噓。虞明哲快步走到床前,檢查白瑾棠的狀況,他怎么樣

    子彈取出來了,但傷口感染引起高燒,剛注射了抗生素。虞婉清將沾血的紗布扔進盆里,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虞明哲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特效退燒藥,至于怎么找到你們......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妹妹一眼,我知道的不比瑾棠少。

    白瑾棠在昏迷中皺眉,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虞明哲熟練地為他注射了藥物,然后轉(zhuǎn)向妹妹:全城都在搜捕你們,日本領(lǐng)事館向政府施壓,聲稱你們偷竊機密文件。

    虞婉清摸了摸藏在衣內(nèi)的微型膠卷:他們用中國工人試驗新型毒劑,我有證據(jù)。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做。虞明哲嘆了口氣。

    虞婉清敏銳地捕捉到他話中的信息:你早就知道白瑾棠的身份

    虞明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掀開白瑾棠的衣領(lǐng),露出一個極小的海棠花紋身:我們是同一個組織的。他負責(zé)情報,我負責(zé)物資調(diào)配。

    這個突如其來的真相讓虞婉清一時語塞,她一直以為兄長只是個精明的商人,沒想到背后還有這層身份。

    你們......都是海棠

    不,只有瑾棠是海棠,我是青松。虞明哲苦笑道,這些年我們一直暗中合作,直到你回國......

    所以你介紹我們認識不是巧合。

    當(dāng)然不是。虞明哲檢查了門窗,瑾棠早就注意到你在歐洲的夜鶯行動,認為你可能會成為日本人的目標。,他想保護你。

    虞婉清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白瑾棠,胸口泛起一陣溫?zé)�,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在守護她。

    現(xiàn)在怎么辦她問道。

    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轉(zhuǎn)移路線,等瑾棠退燒,立刻離開京城。虞明哲嚴肅地說,日本人不會善罷甘休。

    虞婉清搖頭:不行,那些中毒的工人需要解毒劑,我分析了毒藥成分,已經(jīng)快研制出解藥了。

    太危險了!

    哥,你知道我不會丟下那些人不管。虞婉清眼神堅定,況且現(xiàn)在我們有了確鑿證據(jù),可以公開揭露日本人的罪行。

    虞明哲還想勸阻,床上的白瑾棠突然咳嗽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先落在虞婉清身上,確認她安然無恙后,才轉(zhuǎn)向虞明哲。

    你來了......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別說話。虞婉清扶他喝了些水,你需要休息。

    白瑾棠卻掙扎著要坐起來:不能久留.....這里不安全......

    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虞明哲按住他,但清清堅持要留下來研制解藥。

    白瑾棠看向虞婉清,兩人目光相接,無聲地交流著什么。最終,白瑾棠微微點頭:她是對的......那些工人等不了......

    虞明哲無奈地搖頭:你們兩個真是絕配,一樣的固執(zhí)。

    夜深了,虞明哲去安排轉(zhuǎn)移事宜,留下虞婉清照顧白瑾棠,高燒退去后,白瑾棠的精神好了許多,靠在床頭看虞婉清調(diào)配藥劑。

    月光透過窗欞,在她專注的側(cè)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瑾棠突然開口:對不起。

    虞婉清手中的試管一頓:為什么道歉

    一直瞞著你我的真實身份。白瑾棠的聲音很輕,也讓你陷入危險。

    虞婉清放下試管,走到床邊坐下:我也瞞了你很多。她猶豫片刻,夜鶯這個代號,是我在歐洲調(diào)查戰(zhàn)爭罪行時用的,目睹了太多慘劇,回國后就想盡自己所能做點什么。

    所以你調(diào)查那家工廠......

    那些工人的癥狀,和我三年前在德國見過的一種神經(jīng)毒劑中毒很像。虞婉清的眼神變得銳利,沒想到日本人已經(jīng)在中國開始試驗了。

    白瑾棠輕輕握住她的手:現(xiàn)在我們有證據(jù)了。接下來需要制定周密的計劃。

    我已經(jīng)有了解藥配方。虞婉清翻開筆記本,但需要幾種稀有藥材。

    虞家的藥鋪應(yīng)該能提供。

    不行,太危險了。日本人肯定監(jiān)視著虞家所有產(chǎn)業(yè)。虞婉清咬著下唇思考,除非......

    除非通過黑市。白瑾棠接過話頭,我有渠道。

    兩人開始熱烈討論行動計劃,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勾勒出一個完整的方案,說到關(guān)鍵處,白瑾棠突然皺眉:不行,這個環(huán)節(jié)太危險,你不能去。

    為什么不能虞婉清挑眉。

    因為......白瑾棠語塞,耳根微微發(fā)紅,因為我是行動負責(zé)人,必須聽我的。

    虞婉清冷笑一聲:白老板,別忘了,在醫(yī)學(xué)領(lǐng)域我才是專家,沒有我,你們連毒劑成分都分析不出來。

    這不是醫(yī)學(xué)問題,是戰(zhàn)術(shù)安排!

    我的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不比你差!虞婉清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在歐洲,我獨自潛入過三個納粹實驗室!

    兩人爭執(zhí)不下,最終不歡而散。

    第二天清晨,虞婉清發(fā)現(xiàn)白瑾棠已經(jīng)離開,只留下一張字條:按各自方案行動,三日后在老地方會合。保重�!�

    這個固執(zhí)的男人!虞婉清氣惱地將字條揉成一團,卻也暗自松了口氣——至少他的傷勢已經(jīng)好轉(zhuǎn),能夠行動了。

    按照自己的計劃,虞婉清偽裝成村婦,前往城郊的一處藥材市場,那里魚龍混雜,是獲取非常規(guī)藥材的最佳地點。

    就在她與藥材商討價還價時,余光瞥見幾個可疑人影在市場中搜尋著什么。

    被發(fā)現(xiàn)了!她心中一緊,迅速付錢離開,專挑小巷穿行,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虞婉清摸出腰間的匕首,準備迎戰(zhàn)。

    轉(zhuǎn)角處,一只手臂突然將她拉進一個狹小的門洞,虞婉清剛要反擊,就聞到熟悉的沉香味。

    別出聲。白瑾棠將她護在身后,警惕地觀察外面的動靜。

    追兵跑過后,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兩人急促的呼吸聲,虞婉清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貼得有多近——她幾乎能數(shù)清白瑾棠的睫毛。

    你不是堅持你的方案嗎她低聲質(zhì)問,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我改變主意了。白瑾棠的聲音有些啞,比起計劃......你更重要。

    這句話讓虞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頭,正對上白瑾棠深邃的目光,那里面的情感讓她一時語塞。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一直跟著你。白瑾棠苦笑,從你離開安全屋開始。

    你!虞婉清又驚又怒,那你為什么不早點現(xiàn)身

    想看看夜鶯的行動能力。白瑾棠突然嚴肅起來,事實證明,你很優(yōu)秀,但太冒險了,剛才如果不是我,你已經(jīng)被包圍了。

    虞婉清想反駁,卻無言以對。確實,她的行動太過沖動,差點釀成大錯。

    我們......我們回去吧。她最終妥協(xié)道,一起制定新計劃。

    回程路上,兩人一前一后保持著安全距離。穿過一片竹林時,白瑾棠突然停下腳步,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怎么了虞婉清小聲問。

    太安靜了。白瑾棠的手按在槍柄上,有埋伏。

    話音剛落,槍聲驟起。白瑾棠一把將虞婉清撲倒在地,子彈擦著他們的頭頂飛過,四面八方涌出黑衣人,將兩人團團圍住。

    日本人虞婉清緊貼著白瑾棠的背,抽出自己的手槍。

    不,本地口音。白瑾棠冷靜地觀察,應(yīng)該是被收買的土匪。

    敵眾我寡,兩人背靠背作戰(zhàn),配合默契地擊倒了幾名敵人,但子彈有限,很快他們就被逼到了懸崖邊。

    跳下去。白瑾棠突然說。

    什么!

    相信我。白瑾棠緊緊抓住她的手,我數(shù)到三。

    就在敵人即將合圍的瞬間,白瑾棠拉著虞婉清縱身躍下懸崖,冰冷的河水瞬間吞沒了他們,湍急的水流將兩人沖向下游。

    虞婉清拼命掙扎,卻敵不過水流的力道,就在她即將窒息時,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托出水面。

    抓住那根樹枝!白瑾棠在她耳邊喊道。

    虞婉清用盡全力抓住垂到河面的樹枝,艱難地爬上岸,轉(zhuǎn)身一看,白瑾棠卻不見了蹤影。

    瑾棠!她驚恐地呼喚,沿著河岸奔跑尋找。

    終于,在一處回水灣,她發(fā)現(xiàn)了昏迷不醒的白瑾棠,他的臉色慘白,腹部的衣衫被鮮血浸透——什么時候中的槍她竟然沒注意到!

    虞婉清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拖上岸,緊急處理傷口,子彈貫穿了腹部,好在沒傷到要害,她撕下衣袖包扎止血,然后生起一小堆火取暖。

    夜幕降臨,白瑾棠在高燒中囈語不斷,虞婉清守在他身邊,用濕布為他降溫,聽著他斷斷續(xù)續(xù)的夢話。

    婉清......快走.....別管我......

    傻瓜。虞婉清輕聲責(zé)備,卻忍不住紅了眼眶,我怎么可能丟下你。

    月光下,白瑾棠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虞婉清輕輕拂開他額前的濕發(fā),第二次如此仔細地端詳這個男人的臉——那修長的眉,高挺的鼻,緊抿的唇,每一處線條都刻進了她的心里。

    第一次在街角遇見你,我就覺得你與眾不同。她低聲自語,沒想到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那是因為......你太引人注目了。白瑾棠突然睜開眼,虛弱地笑道。

    你醒了!虞婉清驚喜交加,別說話,保存體力。

    白瑾棠卻固執(zhí)地握住她的手:剛才的話.....我聽到了......

    虞婉清的臉瞬間燒了起來:你......你裝睡!

    只是在想......該怎么回應(yīng)。白瑾棠艱難地撐起身子,從第一次在街角遇見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劫數(shù)。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擊中虞婉清的心臟,她呆住了,看著白瑾棠近在咫尺的臉,那雙總是銳利的眼睛此刻盛滿了溫柔。

    你這個......傻瓜......她聲音哽咽,為什么要為我擋槍

    本能反應(yīng)。白瑾棠輕撫她的臉頰,比起失去你,我寧愿自己受傷。

    虞婉清再也控制不住,俯身吻上他的唇,那是一個帶著淚水咸味的吻,短暫卻熾熱,分開后,她取出頸間的家傳玉佩,一分為二。

    這是我外公給我的,據(jù)說能保佑平安。她將一半塞進白瑾棠手中,從今往后,我們同生共死。

    白瑾棠緊握那半塊玉佩,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等這件事結(jié)束,我有話要正式對你說。

    我等著。虞婉清微笑著幫他躺好,現(xiàn)在,休息吧。明天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篝火噼啪作響,月光灑在相偎的兩人身上。盡管前路艱險,但此刻,他們心中已無所畏懼。

    9

    京城商會的晚宴大廳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虞婉清一襲墨綠色旗袍,珍珠耳墜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挽著虞明哲的手臂款款入場。她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眼神卻不時掃向大廳各個出口——那里,白瑾棠安排的人手已經(jīng)就位。

    放松點。虞明哲低聲提醒,你緊張得像只炸毛的貓。

    虞婉清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只是不擅長演戲。

    胡說。虞明哲輕笑,從小到大,你騙過我的次數(shù)還少嗎

    宴會的主角是日本領(lǐng)事山本一郎和他的醫(yī)學(xué)顧問團隊——實則是731部隊的骨干成員。虞家作為京城醫(yī)藥界的代表,自然在受邀之列。,而今晚,他們將利用這個機會,公開揭露日本人的罪行。

    大廳另一側(cè),白瑾棠穿著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裝,正與幾位商界人士交談。他看起來與平日戲臺上的形象判若兩人——自信、沉穩(wěn),舉手投足間透著不容忽視的威嚴,當(dāng)他的目光與虞婉清相遇時,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計劃開始了。

    虞婉清松開兄長的手臂,優(yōu)雅地向山本走去:領(lǐng)事先生,久仰大名。

    山本眼前一亮:虞小姐!令尊沒來嗎

    家父身體抱恙,由我代表虞氏出席。虞婉清遞上一杯香檳,聽說領(lǐng)事先生對中醫(yī)很感興趣

    略有涉獵。山本故作謙虛,尤其是針灸麻醉,非常神奇。

    虞婉清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臉上卻笑意更濃:巧了,我最近正在研究這個課題,不如改日請領(lǐng)事先生參觀我們的實驗室

    山本果然上鉤:擇日不如撞日,我的顧問們也對這方面很感興趣。他指了指身旁幾位穿西裝的日本人,不如現(xiàn)在就給我們講講

    虞婉清假裝猶豫:這......場合不太合適吧

    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找個安靜的地方。山本急切地說。

    虞婉清故作勉強地點頭:那......好吧。商會后面有個小會議室,設(shè)備齊全。

    她領(lǐng)著山本一行人離開大廳,余光看到白瑾棠也悄然離席,虞明哲則留在原地,負責(zé)穩(wěn)住其他賓客。

    會議室里,虞婉清打開早已準備好的投影儀。

    這是我們最新的研究成果。她切換幻燈片,展示的卻是從碼頭獲取的毒劑實驗照片,一種針對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特殊制劑。

    山本的表情瞬間凝固:虞小姐,這些照片是——

    從您的醫(yī)療器械箱子里找到的。虞婉清的聲音冷了下來,還有這些。她切換到下一張,顯示的是被編號的中國工人照片。

    山本猛地站起:八嘎!這是個陷阱!

    沒錯。白瑾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帶著一隊人馬堵住了所有出口,山本先生,您涉嫌違反《國際會議定書》,進行生化武器實驗,這些證據(jù)已經(jīng)同時送往國際聯(lián)盟和各大報社。

    山本臉色鐵青,突然拔出手槍對準虞婉清:你以為我會坐以待斃

    電光火石之間,白瑾棠的飛刀與虞婉清的銀針同時出手,飛刀擊落山本的手槍,銀針則精準刺入他持槍的手腕。

    拿下!白瑾棠一聲令下,手下迅速控制了所有日本人。

    虞婉清長舒一口氣,卻聽見窗外傳來引擎聲,她跑到窗邊一看,十幾輛黑色轎車正包圍商會大樓。

    有埋伏!她驚呼,他們早有準備!

    白瑾棠臉色一變:從后門撤!明哲已經(jīng)安排好了車輛!

    眾人剛沖出會議室,大樓就陷入了混亂。槍聲四起,賓客尖叫著四處逃竄,虞婉清緊跟著白瑾棠,在槍林彈雨中穿行。

    小心!白瑾棠突然將她撲倒,子彈擦著他們的頭頂飛過。

    虞婉清迅速翻身而起,從大腿槍套中抽出手槍,連開三槍擊倒偷襲者。白瑾棠贊賞地看了她一眼,兩人背靠背形成防御圈。

    左翼三個!

    右翼五個,有霰彈槍!

    他們簡短地交換信息,配合默契地應(yīng)對潮水般涌來的敵人,虞婉清的銀針專攻敵人手腕,白瑾棠的飛刀則直取咽喉。一時間,竟無人能近其身。

    后門被堵了!虞明哲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走地下室通道!

    三人匯合后,迅速向地下室轉(zhuǎn)移,就在即將到達安全出口時,山本帶著增援追了上來。

    你們跑不掉的!山本獰笑著舉起沖鋒槍。

    千鈞一發(fā)之際,白瑾棠將虞婉清推向安全區(qū)域,自己卻被子彈擊中胸口,重重倒在地上。

    瑾棠!虞婉清撕心裂肺地喊道。

    山本一步步逼近:可惜啊,這么漂亮的臉蛋...

    就在他準備扣下扳機的瞬間,一枚子彈精準地貫穿了他的太陽穴,山本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倒地而亡,虞明哲從陰影中走出,手中的槍還冒著青煙。

    帶瑾棠走!他對妹妹喊道,我來斷后!

    虞婉清扶起白瑾棠,他的胸前已被鮮血浸透,但意識尚存。

    別......管我......他艱難地說。

    閉嘴!虞婉清咬牙撐起他的身體,我們說好的,同生共死!

    穿過曲折的地下通道,虞婉清終于將白瑾棠帶到了接應(yīng)點,立刻有人將他抬上了車,緊急送往虞家私密醫(yī)療所。

    手術(shù)持續(xù)了整整六個小時,虞婉清親自操刀,取出了距離心臟僅一厘米的子彈。當(dāng)最后縫合完成時,她幾乎虛脫,但看到白瑾棠平穩(wěn)的呼吸,一切疲憊都值得了。

    三天后,白瑾棠終于蘇醒。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虞婉清的身影。

    我在這兒。虞婉清握住他的手,聲音哽咽,你這個傻子,又幫我擋槍!

    白瑾棠虛弱地笑了:對不起...但如果還有下次我還是會幫你擋槍的。就當(dāng)虞婉清想開口說他的時候,白瑾棠連忙打斷她:我有話想對你說......

    什么話

    等我......能起來再說......

    又過了兩周,白瑾棠的傷勢好轉(zhuǎn),能夠下床走動了。

    春日午后,他邀請虞婉清到棠園后花園散步。海棠花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隨風(fēng)飄落,美得不似人間。

    婉清。白瑾棠突然停下腳步,從懷中取出那半塊玉佩,還記得這個嗎

    虞婉清點頭,也取出自己那半塊:當(dāng)然。

    白瑾棠深吸一口氣,單膝跪地:虞婉清,亂世之中得遇知己,是我白瑾棠此生最大幸事。你愿意......嫁給我嗎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眼中的淚光讓一向驕傲的虞婉清瞬間淚目,她扶起白瑾棠,將兩塊玉佩合二為一:

    不只是知己,更是同志與愛人。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吻,我愿意。

    一個月后,虞家與白家的婚禮成為京城盛事。表面上看,是留洋千金下嫁當(dāng)紅戲子;暗地里,卻是夜鶯與海棠的強強聯(lián)合。

    婚后,兩人在棠園建立了秘密基地。虞婉清開設(shè)了一家中西醫(yī)結(jié)合醫(yī)院,專門收治窮苦百姓;白瑾棠則繼續(xù)他的情報工作,暗中保護京城安全。每當(dāng)夜幕降臨,卸下偽裝的兩人會在書房分享各自當(dāng)天的冒險,既是愛人,也是最默契的戰(zhàn)友。

    一年后的春天,虞婉清站在棠園的海棠樹下,手中拿著一封來自國際聯(lián)盟的信函——日本415部隊的罪行終于被公諸于世,相關(guān)責(zé)任人受到了制裁。

    看什么呢白瑾棠從身后環(huán)抱住她,下巴輕抵在她肩頭。

    正義的回音。虞婉清靠在他懷里,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

    白瑾棠親吻她的發(fā)頂:這才剛剛開始。只要這亂世還在,我們的戰(zhàn)斗就不會停止。

    虞婉清轉(zhuǎn)身面對他,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但只要我們在彼此身邊,就沒有什么可怕的。

    海棠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如同那年他們初遇時的街角。

    亂世之中,兩顆孤傲的心找到了彼此,從此風(fēng)雨同舟,生死與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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