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啞巴山門
我蹲在青石臺階上數(shù)螞蟻的時候，師父的拂塵突然抽在我后脖頸上。
玄明！叫你練功你在這兒逗螞蟻
我捂著脖子跳起來，差點(diǎn)摔下山崖。這老道明明上個月才說閉關(guān)，怎么今天又冒出來了我偷偷瞄了眼他腰間掛著的黃銅酒葫蘆——空的。難怪火氣這么大。
師父，弟子是在參悟道法。我揉著脖子胡說八道，您看這螞蟻搬運(yùn)糧食，不正是陰陽輪轉(zhuǎn)、天道循環(huán)的......
放屁！師父的胡子抖得像炸毛的貓，山下鎮(zhèn)子的張屠戶都瞧見了，你前天在醉仙樓啃了三只燒雞！
我后背瞬間沁出冷汗。那日明明特意換了便裝，還從后門溜進(jìn)去的。張屠戶不是天天在肉攤前剁排骨嗎怎么還能分心盯我
你當(dāng)修仙之人都像你似的師父突然壓低聲音，拂塵柄戳著我胸口，三個月后的宗門大比，要是再輸給玉虛宮那幫牛鼻子......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師父突然瞪圓了眼睛，喉結(jié)上下滾動，活像吞了只蛤蟆。我眼睜睜看著他的山羊胡從發(fā)梢開始褪色，轉(zhuǎn)眼變成銀白。
師父您這是......新練的駐顏術(shù)
老道沒理我，突然轉(zhuǎn)身往山門狂奔，道袍下擺卷起一陣旋風(fēng)。我追到正殿時，正撞見師兄們圍成一圈，各個臉色發(fā)青。二師兄掐著脖子原地轉(zhuǎn)圈，大師兄拼命比劃著劍訣，三師姐正在瘋狂翻《丹經(jīng)》。
都啞了。師父突然開口，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從卯時開始，整個山門沒人能說出真話。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方才師父說牛鼻子時嘴型分明是王八蛋，現(xiàn)在這句話的唇形卻是今天的粥真稀。轉(zhuǎn)頭看師兄們比劃的手勢，二師兄分明在罵哪個龜孫偷了我的鞋，手上卻擺著今日天氣甚好的禮儀手勢。
后山突然傳來巨響，護(hù)山大陣的金光沖天而起。我們沖到崖邊時，正看見七十二峰方向同時亮起各色光柱。赤霄劍派的劍光歪歪扭扭畫了個狗頭，天音閣的傳音鶴群擺出個屁股造型，最離譜的是玉虛宮的祥云，愣是拼出了你媽貴姓四個大字。
完了。大師兄突然開口，這回他的嘴型終于和聲音對上了：整個修仙界都瘋了。
我望著漫天亂飛的傳訊符，突然發(fā)現(xiàn)它們?nèi)诋嬐醢�。懷里前天偷藏的燒雞腿突然不香了——這些修士集體出狀況的時間，恰好是各大門派每月領(lǐng)取朝廷供奉的日子。
2
朝廷的米缸空了
我蹲在房梁上偷聽掌門和幾位長老開會。
他們圍著一張桌子，表情凝重，但嘴巴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說出來的話全是胡言亂語。
掌門捋著胡子，一臉嚴(yán)肅：今日天氣不錯，適合下山買二兩豆腐。
二長老點(diǎn)頭附和：是啊是啊，豆腐要嫩，最好加點(diǎn)蔥花。
三長老咳嗽一聲，義正言辭：依老夫看，應(yīng)該多放辣椒。
我在房梁上差點(diǎn)笑出聲——這幫老家伙明明是在討論宗門大比的事，結(jié)果說出來的全是菜譜。
就在這時，大師兄推門而入，神色慌張，張嘴就是一句：師父，后山的仙鶴飛走了！
掌門眉頭一皺，嘴唇動了動，但吐出來的卻是：飛走了那今晚吃素吧。
大師兄急了，瘋狂比劃手勢，意思是——不是！仙鶴是帶著供奉文書一起飛的！
掌門臉色驟變，猛地拍桌：胡鬧！素菜也要講究火候！
我在房梁上憋笑憋得肚子疼。
——這下我算是明白了，整個修仙界的人，現(xiàn)在只要一提到供奉朝廷靈石這些詞，嘴巴就會自動胡扯別的。
**問題出在朝廷的供奉上！**
我悄悄溜出大殿，直奔山下。
如果修仙界集體變啞巴是因?yàn)楣┓畛隽藛栴}，那山下負(fù)責(zé)送供奉的朝廷官員肯定知道點(diǎn)什么。
結(jié)果剛到鎮(zhèn)子口，我就看見一群修士鬼鬼祟祟地蹲在墻角，手里拿著傳音符，嘴里念叨著：
今天的云真白啊……
是啊是啊，像棉花糖……
不知道棉花糖甜不甜……
我湊近一聽，發(fā)現(xiàn)他們傳音符上寫的全是——朝廷這個月的供奉怎么還沒到
但嘴上說的全是廢話。
我蹲在旁邊，假裝看螞蟻搬家，耳朵豎得老高。
終于，有個膽大的修士憋不住了，猛地一拍大腿，張嘴就喊：他娘的，朝廷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巴突然像被無形的手捏住，硬生生拐了個彎：……今天的風(fēng)兒甚是喧囂��！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眼神充滿敬佩——這哥們兒差點(diǎn)就說出來了！
我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看來，不是修仙界的人不想說真話，而是……**他們根本說不出來！**
——有什么東西，在逼著他們閉嘴！
3
啞巴吃黃連
我蹲在醉仙樓的后廚，嘴里叼著半只雞腿，腦子里琢磨著這事兒。
修仙界集體變啞巴，供奉遲遲不到，朝廷官員集體消失——這事兒要是沒鬼，我把雞骨頭吞下去！
正想著，店小二突然沖進(jìn)來，臉色煞白：道長！外、外面……
我抹了抹嘴上的油：咋了玉虛宮的人打上門了
店小二瘋狂搖頭，手舞足蹈地比劃：不是！是、是縣太爺……
我跟著他溜到前廳，扒著門縫往外看。
只見縣太爺站在大堂中央，一身官服皺巴巴的，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嘴里念叨著：本官今日特來……呃……欣賞醉仙樓的……嗯……房梁結(jié)構(gòu)！
掌柜的一臉懵，但還是賠笑：大人好眼光！咱家房梁可是上等紅松木！
縣太爺嘴角抽搐，突然一把抓住掌柜的手，壓低聲音：其實(shí)本官是來……
話到嘴邊，突然拐了個彎：……是想問問你們家的醋溜白菜怎么做的！
掌柜的：……
我在門后差點(diǎn)笑岔氣。
——好家伙，連朝廷命官都中招了！
看來這事兒比我想的還大，不光是修仙界，連凡間的官員都遭殃了。
我正琢磨著，突然感覺后脖頸一涼。
一回頭，師父那張老臉正貼在我耳朵邊上，胡子抖得像炸毛的貓。
孽徒！讓你下山打探消息，你在這兒偷吃！
我趕緊把雞腿藏到背后：師父！我這是深入民間，體察……
體察個屁！師父一把揪住我耳朵，玉虛宮的人剛傳信過來，他們掌門放屁崩塌了半座山！
我：……啊
師父臉色鐵青：現(xiàn)在各派都在傳，說是我們玄天宗下了咒！
我揉著耳朵，突然靈光一閃：師父，您說……會不會是有人不想讓咱們提供奉的事兒
師父剛要罵我，突然臉色一變，嘴巴張了張，最后憋出一句：今天的月亮……真圓啊……
得，又開始了。
我嘆了口氣，從懷里摸出半塊燒餅遞給師父：您先墊墊，我去趟縣衙。
師父接過燒餅，突然壓低聲音：小心點(diǎn)……最近城里多了不少生面孔。
我點(diǎn)點(diǎn)頭，剛要轉(zhuǎn)身，就聽師父又補(bǔ)了一句：記得打包只燒雞回來！
——這老東西，果然還是惦記著吃！
4
縣衙地牢里的紅燒肉
半夜翻縣衙墻頭的時候，我褲腰帶被瓦片勾住了。
掛在墻頭上晃悠的時候，我突然想明白一個道理——修仙之人，就該老老實(shí)實(shí)御劍飛行。可惜我們玄天宗窮得連把像樣的飛劍都沒有，師父的佩劍還是拿搟面杖變的。
嘶啦——
褲襠裂了道口子。
我捂著屁股滾進(jìn)縣衙后院，正巧砸在一個衙役身上。那哥們兒哼都沒哼一聲就暈了，我趕緊扒了他外套系在腰上遮羞。
地牢入口比想象中好找——門口掛著塊牌子庫房重地，下面用炭筆歪歪扭扭寫著其實(shí)里面關(guān)著人。
我貓著腰溜進(jìn)去，越走越不對勁。這哪是地牢走廊兩邊擺滿腌菜缸，空氣里飄著股紅燒肉香味。拐角處傳來咕嘟咕嘟的燉煮聲，間或夾雜著幾句：
火候差不多了...
再加點(diǎn)醬油...
我扒著墻縫偷看，差點(diǎn)驚掉下巴——縣太爺系著圍裙在炒菜，師爺蹲著煽火，而牢房里關(guān)著的...居然是幾個穿著官服的人！
大人，該翻面了。師爺提醒道。
縣太爺擦了把汗，突然嘆氣：朝廷這次...
話到嘴邊拐了個彎：...這次的醬油不行�。�
牢房里突然有人咣當(dāng)踹門：放屁！明明是你不會做菜！
我定睛一看，好家伙，這不是州府來的巡察使嗎去年還來我們山門蹭過飯。
縣太爺舉著鍋鏟暴跳如雷：你行你來！說著真掏出鑰匙開了牢門。
巡察使一個箭步?jīng)_進(jìn)廚房，搶過鍋鏟開始顛勺。剩下幾個官員扒著欄桿七嘴八舌：
多放姜！
該收汁了！
火太大了！
我蹲在墻角開始懷疑人生——這到底是地牢還是酒樓后廚
誰！
巡察使突然轉(zhuǎn)頭，鍋鏟直指我藏身之處。我硬著頭皮走出來，結(jié)果這幫人看見我腰上衙役的衣服，唰地全跪下了：
大人明鑒！我們真沒偷吃供奉！
我低頭看看沾滿油漬的制服，突然福至心靈，板著臉道：那供奉去哪了
哐當(dāng)！
巡察使手里的鍋鏟掉了�？h太爺開始瘋狂眨眼，師爺?shù)淖煜裆习兜聂~一樣開開合合。最后所有人齊聲說：
今天的月亮...真圓啊...
牢房深處突然傳來咯吱咯吱的咀嚼聲。我循聲望去，只見最里間的牢房里，有個穿白袍的胖子正抱著燒雞狂啃。
看見我，他咧嘴一笑，油光滿面：
道友，要算卦嗎
他道袍上繡著的八卦圖案，分明是玉虛宮的標(biāo)記。
5
算卦的胖子滿嘴跑火車
那胖子看見我盯著他的玉虛宮道袍，趕緊用燒雞擋住胸前的八卦繡紋，結(jié)果油手一滑，啪嘰糊了自己一臉。
這位道友...我蹲在牢門前，玉虛宮的人怎么混成階下囚了
胖子抹了把臉上的油，突然正襟危坐：貧道乃玉虛宮第七十二代傳人，道號...
他話說到一半，喉嚨里突然發(fā)出咕嚕一聲，接著脫口而出：...道號鐵鍋燉大鵝！
我倆大眼瞪小眼。
你剛才想說道號什么
胖子嘴皮子抖得像風(fēng)中的樹葉：清...清蒸鱸魚！
得，又是一個說不出真話的。
縣太爺突然從后面竄出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大人！這妖道前日擅闖縣衙庫房，下官懷疑他與供奉失蹤案有關(guān)！
我低頭看看自己冒充衙役的打扮，索性裝到底：詳細(xì)說說。
那晚下官正在...縣太爺突然卡殼，脖子漲得通紅，最后憋出一句：...正在研究《母豬的產(chǎn)后護(hù)理》！
巡察使實(shí)在看不下去，搶過話頭：我們發(fā)現(xiàn)他時，他正抱著...
抱著本縣特產(chǎn)咸菜缸！師爺突然插嘴。
胖子急得直跺腳：放屁！老子明明是在找...
找什么我湊近問。
找...找...胖子額頭冒汗，突然靈機(jī)一動：找?guī)?br />
牢房里突然安靜得可怕�？h太爺?shù)墓倜蓖崃�，巡察使的褲腰帶不知什么時候開了，師爺正在偷偷把紅燒肉藏進(jìn)袖子里。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幫人集體在演一場荒誕劇。
行了。我掏出半塊燒餅遞給胖子，你們玉虛宮這個月的供奉領(lǐng)到了嗎
胖子剛咬下去的燒餅啪嗒掉在地上。在場所有人齊刷刷后退三步，活像我剛才問的是你們誰放屁了。
突然，胖子撲到欄桿前，瘋狂沖我使眼色。他右手在身后比劃著奇怪的手勢——三根手指蜷起，拇指和小指伸直，像是個...牛角
沒等我細(xì)看，縣太爺突然高喊：退堂！
師爺立刻敲起驚堂木：威——武——
巡察使不知從哪摸出根糖葫蘆塞進(jìn)我嘴里：大人辛苦！
我被他們推搡著往外走，最后回頭時，看見胖子用油乎乎的手指在墻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
米缸。
6
師父的褲腰帶會發(fā)光
我踩著露水溜回山門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道觀后墻的狗洞前蹲著只野貓，見我過來喵了一聲，尾巴尖上系著根眼熟的布條——正是我裂襠時丟的那半截褲腰帶。
你這賊貓！我剛要撲過去，突然聽見墻內(nèi)傳來咚一聲悶響，接著是師父壓低的嗓音：輕點(diǎn)兒！當(dāng)心驚醒那幫兔崽子！
扒著墻頭一看，我差點(diǎn)從墻上栽下去——
師父正撅著屁股在菜地里挖坑，月光照在他腰間明晃晃的...金絲玉帶上，旁邊堆著七八個鼓囊囊的麻袋。
最驚悚的是，大師兄二師兄蹲在旁邊放風(fēng)，三師姐居然在記賬！
第三十六袋...三師姐舔著毛筆尖，上等靈米二十斤，市價...
記個屁的賬！師父一鏟子土揚(yáng)過來，趕緊埋！天亮前還得去后山...
話說到一半突然卡殼，師父的嘴像上岸的魚一樣張合幾下，最后拐成：...去后山欣賞日出！
我死死捂住嘴巴。好家伙，自家?guī)煾笌ь^偷東西
正想著，野貓突然躥上墻頭，嘩啦踩塌一塊磚。
誰！師父的金絲玉帶突然爆出刺目金光，照得整個菜園亮如白晝。我情急之下學(xué)了兩聲蛤蟆叫：呱！呱呱！
二師兄松了口氣：是癩蛤蟆。
放屁！師父一腳踹過去，你家蛤蟆會瓦片落地二重奏
說時遲那時快，大師兄的拂塵已經(jīng)甩上墻頭，我側(cè)身一滾，撲通栽進(jìn)隔壁豬圈。
老母豬嗷一嗓子驚跳起來，我趁機(jī)混在豬群里往外沖。身后傳來師父氣急敗壞的吼聲：攔住那只戴道冠的豬！
狂奔到山腳下，我摸著頭上歪掉的道冠直喘粗氣。野貓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把褲腰帶甩在我臉上，尾巴尖上還纏著個東西——
半粒靈米。
我捏著米粒對著朝陽一看，米芯處赫然印著個小小的...牛角紋。
7
牛角紋靈米的秘密
我把那粒米含在舌頭底下，一路小跑去了醉仙樓。
店小二看見我褲腿上沾的豬糞，臉皺得像顆酸梅：道長，咱這是酒樓不是澡堂...
少廢話！我拍出三枚銅錢，來碗白粥，要今年的新米！
等粥的功夫，我把那粒靈米偷偷吐到手心。米芯的牛角紋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盯久了竟然覺得那對角在慢慢旋轉(zhuǎn)...
客官您的粥！
店小二咣當(dāng)放下碗，我趁機(jī)把靈米丟進(jìn)粥里。米粒剛碰到熱粥，突然滋啦一聲冒出青煙，整碗粥瞬間變成了血紅色！
哎呦喂！店小二一蹦三尺高，道長您這是要作法啊
我盯著那碗血粥，突然想起胖子在牢里比劃的牛角手勢。
你們掌柜的呢
在后院喂驢...
我沖進(jìn)后院時，掌柜的正往驢槽里倒米糠。見我進(jìn)來，他手里的瓢咣當(dāng)?shù)舻厣�，米糠撒了一地—�?br />
每�？菲ど隙紟е呐＝羌y！
這米哪來的我揪住掌柜的衣領(lǐng)。
掌柜的嘴張得能塞鵝蛋：官、官府配給的救濟(jì)糧...
放屁！救濟(jì)糧能用靈米我猛地想起什么，是不是每月初五送來的
掌柜的臉色唰地變了，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最后憋出一句：...今、今天天氣真好！
我松開他，腦子轉(zhuǎn)得飛快。
每月初五正是各派領(lǐng)取朝廷供奉的日子。如果連醉仙樓的驢都在吃這種米...
突然，街上傳來嘈雜聲。我扒著門縫一看，十幾個修士排著隊(duì)往縣衙方向走，個個眼神呆滯得像夢游。為首的正是玉虛宮執(zhí)事，他手里捧著個陶罐，每走三步就往地上撒一把米——
全是帶牛角紋的靈米！
更詭異的是，凡是米粒落地的地方，石板縫里立刻鉆出嫩芽，眨眼就長成三寸高的小苗，頂端結(jié)著...
迷你牛角。
8
牛角苗會說話
我貓著腰跟蹤那群夢游修士，眼看他們走進(jìn)縣衙后院。剛想翻墻，褲腰帶突然被拽住——那只野貓不知從哪冒出來，死死咬著我后腰的布料不放。
松口！我壓低聲音，再耽誤下去...
野貓一爪子拍在我臉上，然后扭頭就往反方向跑。跑出兩步又回頭看我，尾巴炸得像雞毛撣子。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h衙墻根下那些牛角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嫩綠變成暗紅。最粗的那株突然咔吧裂開，里面露出一排...牙齒
撤！
我剛退到巷子口，就聽見縣衙院里傳來此起彼伏的：
今日風(fēng)和日麗...
早飯吃了沒...
道友發(fā)型不錯...
全是修士們被迫說廢話的聲音！緊接著是轟隆一聲巨響，縣衙圍墻突然凸出個人形鼓包——有個修士被打飛嵌進(jìn)了墻里！
野貓嗖地竄上我肩膀。借著月光，我終于看清院里情況：
十幾個修士圍成圈，中間站著個穿官服的。那人背對我，手里舉著根...麥穗不對，是結(jié)了籽的牛角苗！
繼續(xù)。官服人開口聲音像鐵勺刮鍋底，說供奉兩個字。
一個年輕修士突然跪下：殺了我吧！我寧愿...
他的嘴突然不受控制地扭曲：...寧愿每天吃十斤香菜！
官服人一揮手，地上的牛角苗突然暴長，藤蔓唰地纏住修士的腳踝。我眼睜睜看著那些刺扎進(jìn)他皮膚，血管立刻浮現(xiàn)出牛角狀紋路！
肩膀上的野貓突然渾身繃緊。下一秒，官服人慢慢轉(zhuǎn)身——
月光照在那張臉上，我差點(diǎn)叫出聲。
這哪是人分明是頂著人皮的稻草傀儡！它左臉還保持著官員樣貌，右臉已經(jīng)腐爛脫落，露出里面金燦燦的...
稻秸稈。
9
稻草人的供詞
我蹲在縣衙墻根下，捏著鼻子和野貓大眼瞪小眼。
現(xiàn)在怎么辦沖進(jìn)去救人
野貓甩了我一尾巴，叼起塊石頭咣當(dāng)砸在縣衙銅鑼上。
鐺——
這一聲差點(diǎn)把我魂兒嚇飛。院里的打斗聲戛然而止，緊接著是稻草官員那刮鍋底的嗓子：何人在外喧嘩！
野貓踩著我腦袋竄上樹，我只好硬著頭皮站出來：路、路過打醬油的！
稻草官員的左臉肌肉抽搐，右臉的稻秸稈沙沙作響：既是良民...
話沒說完，它突然抽了抽鼻子：你身上有靈米味！
我低頭一看——要命！褲腳上還沾著醉仙樓驢槽里的米糠！
稻草官員的稻草右手突然暴長，像條毒蛇朝我脖子纏來。千鈞一發(fā)之際，縣衙房頂嘩啦破了個大洞，一道金光劈頭蓋臉砸下來——
師父的金絲玉帶！
那玉帶跟活物似的，繞著稻草官員唰唰唰纏了十幾圈。師父從房頂窟窿里探出頭：孽徒！還不快...
他話到嘴邊突然拐彎：...快回家收衣服！
稻草官員在玉帶里瘋狂掙扎，腐爛的半邊臉不斷掉出稻谷。我沖過去要幫忙，突然被什么東西絆倒——
地上那些牛角苗，不知何時已經(jīng)纏住了我的腳踝！
師父急得直跺腳，突然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甩下來。紙包在半空散開，里面的陳年糯米嘩啦啦淋了稻草官員滿頭滿臉。
滋啦——
白煙冒起，稻草官員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更神奇的是，那些纏著我的牛角苗像被燙到似的，嗖地縮了回去。
我趁機(jī)撲上去，一把扯開稻草官員的官服。
它胸口赫然縫著塊黃布，上面寫著：
【天字丙號糧倉守吏】
落款蓋著戶部的朱紅大印！
10
糧倉里的活人祭
師父的金絲玉帶把稻草官員捆成了粽子，可這玩意兒還在嚎：你們這是造反！本官要上奏...
啪！
我一鞋底抽在它臉上，稻秸稈嘩啦啦掉了一地：說！天字丙號糧倉在哪
稻草官員的左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嘴巴突然不受控制地咧到耳根：在...在城南風(fēng)景最好的...公廁后面！
師父氣得胡子翹起來：這孽障也說不了真話！
野貓突然跳過來，一爪子拍在稻草官員頭頂。就聽咔嚓一聲，它天靈蓋里掉出個東西——
半粒發(fā)霉的靈米，米芯的牛角紋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
我捏著米粒的手直發(fā)抖。這哪是什么朝廷命官分明是被人用邪術(shù)操控的傀儡！
師父，各派掌門...
都在糧倉。師父突然壓低聲音，每月初五領(lǐng)供奉是幌子，實(shí)則是去...
他喉嚨咕嚕一響，硬生生拐成：...去吃火鍋！
得，還是說不出口。
趁著夜色，我們摸到城南。公廁后墻果然新砌了堵灰墻，上面掛著危房勿近的牌子，底下用炭筆寫著內(nèi)有惡犬。
野貓噌地竄上墻頭，突然渾身毛炸起，喵嗚一聲滾了下來。我接住它一看，小家伙前爪居然長出了...麥穗
師父臉色大變，金絲玉帶唰地展開成屏障。幾乎同時，灰墻里噗噗噗射出幾十根麥芒，釘在玉帶上發(fā)出金屬碰撞聲。
退后！
師父咬破手指往玉帶上一抹，金光暴漲中浮現(xiàn)出八個大字：
【民以食為天
官以糧為術(shù)】
灰墻轟然倒塌，露出里面景象——
十幾個掌門被藤蔓倒吊在半空，每個人頭頂都長著一株金燦燦的麥子。玉虛宮掌門最慘，胡子都變成了麥穗，正有氣無力地罵著：...你們家火鍋長這樣
糧倉正中央，擺著個丈余高的青銅...
米斗。
斗沿刻滿牛角紋，里面堆的不是糧食，而是密密麻麻的——
活人。
11
米斗里爬出的熟人
我盯著那個三層樓高的青銅米斗，腿肚子直轉(zhuǎn)筋。斗里那些活人其實(shí)更像人形豆芽——慘白的皮膚，頭頂長著麥穗，身子泡在渾濁的漿水里。
師父的金絲玉帶突然燙得嚇人，八個大字崩成金粉簌簌往下掉。玉虛宮掌門倒吊著喊：玄天老兒！你的褲...
閉嘴！師父一把捂住褲腰帶，那截金絲玉帶正在褪色，這是龍脈鎮(zhèn)器！怎么會在這里
野貓突然從我懷里掙脫，躥到米斗邊緣嗅了嗅，突然嗷一嗓子滾下來。我接住它一看，貓鼻子竟然長出了兩粒麥子！
退后！都退后！
師父甩出最后半截玉帶纏住我們，自己卻噔噔噔連退三步——米斗里的漿水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露出那些人形豆芽的全身。
最驚悚的是，隨著水位下降，這些人開始同步抽搐。最前排那個突然抬頭，腐爛的眼皮吧嗒掉下來，露出后面熟悉的......
張屠戶！
我差點(diǎn)咬到舌頭。這不就是山下賣豬肉的老張嗎上個月還追著我討燒雞錢呢！
張屠戶的嘴像上岸的魚一樣開合，發(fā)出的卻是縣太爺?shù)穆曇簦?.....今年江南道旱災(zāi)，朝廷要征調(diào)......
話沒說完，他天靈蓋咔嚓裂開，一株金麥穗破顱而出！
是傳聲術(shù)！師父突然大吼，這些百姓被當(dāng)成人肉傳音符了！
我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難怪縣太爺說話顛三倒四，難怪整個修仙界說不出真話——朝廷這是把活人當(dāng)喇叭使��！
米斗突然嗡地一震，斗壁上的牛角紋逐一亮起。那些倒吊的掌門們齊聲慘叫，頭頂麥穗瘋狂生長。玉虛宮掌門的胡子唰地變成麥芒，朝我們激射而來——
蹲下！
師父一個飛撲把我按倒。麥芒擦著他發(fā)髻掠過，哆哆哆釘進(jìn)身后糧袋。袋子里立刻傳出咕嘰咕嘰的蠕動聲，好像有什么東西在......
孵出來。
12
褲腰帶里的圣旨
師父的褲腰帶突然金光大作，那些褪色的金絲線像活過來似的，一根根立起來組成幾行小字：
【奉天承運(yùn)
戶部密令】
【江南大旱
借修界靈脈育糧】
我看得目瞪口呆，這哪是褲腰帶分明是道圣旨！
難怪...師父臉色鐵青，朝廷停了各派供奉，原來是拿我們的靈脈當(dāng)肥料！
身后糧袋突然刺啦裂開，幾十個麥穗人爬了出來。它們動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可嘴里發(fā)出的全是熟人的聲音——
今年畝產(chǎn)必須過千斤...（縣太爺腔調(diào)）
把修士種在靈脈上...（巡察使語氣）
不夠吃就加人...（居然是醉仙樓掌柜�。�
野貓炸著毛跳到我肩上，突然伸爪拍我天靈蓋。我這才發(fā)現(xiàn)頭頂涼颼颼的——一株麥苗正從我頭發(fā)里往外冒！
師父！我頭上...
閉嘴！師父一把扯下褲腰帶（圣旨）纏住我腦袋，念《道德經(jīng)》！
我張口就來：道可道，非常道...
頭頂麥苗滋啦縮了回去，可師父的圣旨腰帶突然開始冒煙。米斗里的漿水像沸水般翻滾，那些倒吊的掌門們齊聲哀嚎，身上的道袍噗噗裂開，露出皮膚上蔓延的牛角紋路。
玉虛宮掌門突然掙斷藤蔓，落地時已經(jīng)不成人形——他的左半邊身子長滿了麥穗，右半邊卻開始木質(zhì)化，活像棵人形麥樹！
玄...玄天...他喉嚨里發(fā)出樹皮摩擦的聲響，...把圣旨...插進(jìn)...
話沒說完，他的嘴就變成了樹洞。師父卻突然懂了，掄起冒煙的圣旨腰帶，一個箭步?jīng)_向米斗——
孽徒！念《齊民要術(shù)》！
我：
13
種在靈脈上的真相
我一邊狂奔躲避麥穗人的抓捕，一邊扯著嗓子喊：《齊民要術(shù)》卷一種谷第三......
師父把冒煙的圣旨腰帶往米斗里一插，整個糧倉突然劇烈震動。那些牛角紋路像被燙到似的，開始噼里啪啦從斗壁上脫落。
繼續(xù)念！師父死死按住圣旨，手掌被燙得滋滋冒煙。
......谷田必須歲易......我躲到一根柱子后面，......二月、三月種者為稙禾......
米斗里的漿水突然沸騰，一個接一個的人形豆芽從里面爬出來�？蛇@次他們不再攻擊，而是齊刷刷跪在地上，開始跟著我念：
......四月、五月種者為稚禾......
野貓趁機(jī)跳上我肩膀，一爪子拍掉我頭頂又冒出來的麥苗。我疼得齜牙咧嘴，但不敢停：......凡春種欲深，夏種欲淺......
圣旨腰帶上的金字一個個飛出來，像烙鐵似的印在米斗內(nèi)壁。每印一個字，就有一個麥穗人噗地變回普通百姓。張屠戶晃晃悠悠站起來，頭頂還頂著那株金麥穗，嘴里卻嘟囔著：我的豬肉......得翻面了......
玉虛宮掌門變成的麥樹突然咔嚓裂開，樹皮剝落處露出他原本的臉：玄天......快......靈脈......
師父臉色驟變，猛地扭頭看向糧倉地面——那些脫落的牛角紋正往地縫里鉆！
不好！師父一把拽起我，朝廷把百姓種在靈脈上，用活人精血催生糧種！
我這才看清，地縫里隱約可見金色的靈脈，而那些牛角紋正像寄生蟲一樣往里鉆。更可怕的是，整座糧倉的地面開始隆起，仿佛有什么東西要......
破土而出。
14
破土而出的百年陰謀
地面裂開的瞬間，師父一把拎起我后脖領(lǐng)子躍上房梁。整個糧倉地磚像爆米花似的噼里啪啦炸飛，露出下面縱橫交錯的金色靈脈——
那些靈脈上密密麻麻長滿了......麥穗。
每一株麥穗根部都纏著具干尸，看服飾有前朝官兵、農(nóng)夫，甚至還有幾個穿著道袍的！
這是......我嗓子發(fā)緊。
百年血祭。師父的胡子抖得厲害，朝廷早就在用活人培育靈麥！
野貓突然炸毛尖叫。只見靈脈中心處，一株丈余高的巨型麥穗緩緩升起，穗頭上結(jié)著的不是麥粒，而是......
人頭。
玉虛宮掌門變成的麥樹突然劇烈搖晃，樹皮剝落后露出他驚恐的臉：那是......上代掌門！
我定睛一看，差點(diǎn)從房梁上栽下去——麥穗上結(jié)的赫然是各派前代掌門的頭顱！他們雙目緊閉，但嘴巴卻在不停開合，發(fā)出的全是朝廷政令：
加征靈稅......
修士編入農(nóng)籍......
抗旨者種為糧種......
圣旨腰帶突然嗡地一聲從米斗里飛出，凌空展開成一道金光閃閃的詔書。上面的字跡變了：
【承天啟運(yùn)
農(nóng)神詔曰】
【凡食五谷者
皆為吾糧】
完了......師父面如死灰，這不是朝廷的陰謀，是農(nóng)神蘇醒了！
地面突然伸出無數(shù)麥穗觸須，朝我們卷來。我拼命往后躲，卻撞進(jìn)一個軟乎乎的東西里——
張屠戶不知何時爬上了房梁，正用他新長出來的麥穗手給我當(dāng)肉墊：小道長......他咧開滿是麥粒的嘴，......要來塊五花肉不
15
舌尖上的修仙界（大結(jié)局）
張屠戶的麥穗手突然拐了個彎，從自己肚子里掏出一塊油光水滑的五花肉。我盯著那塊長著麥粒紋路的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吃��！他的嗓子眼兒里冒出麥芒，現(xiàn)宰的！
師父的金絲玉帶突然自行飛起，在空中拼成個逃字。可還沒等我們動彈，整個糧倉突然劇烈搖晃——那株巨型麥穗上的掌門頭顱齊刷刷睜開了眼！
玄天宗的小家伙......玉虛宮前代掌門的腦袋咧嘴一笑，......你踩著我種的韭菜了。
我低頭一看，房梁上不知何時長滿了綠油油的......韭菜
野貓突然竄到我頭頂，一泡尿澆在韭菜上。那些韭菜立刻枯萎，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
賬本。
師父眼疾手快撈起一本，只見扉頁寫著《江南道靈脈收支明細(xì)》，落款日期是......三百年前！
原來如此！師父的胡子翹到天上，根本不是農(nóng)神蘇醒，是這幫老不死的把自個兒種地里搞長生！
麥穗上的頭顱集體變色：胡說八道！我們這是......
這是挪用靈脈公款！我指著賬本上的數(shù)字，三百年來你們假借培育靈麥，偷偷把各派靈脈改成了自家菜園子！
地面突然裂開個大口子，一個穿戶部官服的干尸蹦出來，手里還攥著把算盤：賬不是這么算的！靈脈種菜收益要計入......
計你個頭！師父掄起圣旨腰帶抽過去，難怪修仙界越來越窮，靈脈全讓你們種了韭菜！
混亂中，野貓叼著本賬冊竄上巨型麥穗。就聽轟隆一聲，麥穗上的頭顱集體慘叫，化作青煙消散——那賬冊上赫然寫著《私吞靈麥三百法》。
一個月后，修仙界召開全民公審大會。
玉虛宮現(xiàn)任掌門頂著半腦袋麥穗作證：他們讓我扮稻草人，說這樣施肥均勻......
張屠戶舉著麥穗手控訴：非要我在豬肉里摻靈麥，說這樣能培育出五花肉小麥！
師父作為揭發(fā)者，獲贈一座靈石礦。結(jié)果礦洞里全是......
大白菜。
這幫王八蛋！師父踹著白菜幫子罵街，連礦脈都種了菜！
我蹲在礦洞口啃燒雞，野貓在旁邊扒拉麥穗。
修仙界終于恢復(fù)了正常。
除了所有人看到米飯就腿軟這件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