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劍尊林秋隱世昆侖掃雪廿載,天下前十皆出其門下。當(dāng)?shù)茏咏舆B遇害,星墜之禍重臨人間,二十年前鎮(zhèn)南王府血案的真相裹挾皇權(quán)陰謀浮出水面。垂暮劍神抽骨為鞘,少年弟子執(zhí)星為刃,這一劍要斬天道不公,更要斷宿命輪回。
1.隱世劍神
昆侖山巔終年積雪不化,山風(fēng)卷起冰晶撞在石屋斑駁的木門上。
林秋蹲在火塘邊撥弄著柴火,右手虎口處的繭子被火光映得發(fā)亮,那是握了四十年劍才會有的痕跡。
師父!
木門被劍氣掀開的瞬間,林秋的瞳孔縮了縮。
門外年輕人一襲玄色勁裝,腰間玉佩刻著天機(jī)二字——那是十三年前他親手刻給第七弟子的出師禮。
年輕人周身縈繞的劍意比昆侖風(fēng)雪更冷,卻在他抬腳邁進(jìn)門檻時盡數(shù)收斂。
是葉寒啊。林秋往火堆里扔了塊松木,火星噼啪炸開,天下第七的冰魄劍跪雪三日,傳出去要讓人笑話。
葉寒膝蓋深深陷進(jìn)積雪:
血手人屠聶狂破了天機(jī)閣的九像陣,小師弟的左手筋被挑斷了。他聲音發(fā)顫,那人說……說要踩著師父的九個徒弟登上劍道絕巔。
林秋握柴刀的手頓了頓。
火光照著他眼角細(xì)紋,那些皺紋里埋著二十年前洞庭湖上連斬十八艘戰(zhàn)船的傳說,藏著十年前華山論劍時七大門派掌門齊聲喚劍尊的往事。
你們九個早該知道。柴刀削下木片落入火堆,從出師那天起,生死榮辱就與老夫無關(guān)了。
忽然有血腥味破開風(fēng)雪。
葉寒猛地轉(zhuǎn)身,佩劍出鞘三寸便僵在半空——七步外的雪地上不知何時站著個赤袍人,腰間別著一個染血的劍穗。
那串翡翠珠子,分明是八個徒弟從不離身的劍穗。
老東西裝得挺像。
聶狂咧嘴笑出一口森白牙齒,可惜你教出來的徒弟就是個廢物。
他甩手?jǐn)S出一物,滴著血的斷指在雪地上拖出刺目紅痕,這是你八個徒弟的見面禮。
2.雪夜驚變
松木燃燒的爆裂聲突然停滯。
林秋握著柴刀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刀尖懸在火堆上方半寸,將墜未墜的火星竟凝成血珠般的赤紅光點。
石屋四壁的霜花開始簌簌墜落,仿佛整座昆侖山都在他微微顫抖的肩背上搖晃。
聶狂突然捂住右耳踉蹌后退。他腰間那串翡翠劍穗不知何時少了兩顆,此刻正嵌在身后的雪松樹干上,珠面裂紋恰好組成一個聒字。
你……赤袍人抹了把耳垂?jié)B出的血珠,眼中癲狂愈盛,老東西還敢出手
林秋慢悠悠削著木片:聒噪。
葉寒突然發(fā)現(xiàn)師父腳邊的影子在扭曲。
那些本該被火光拉長的陰影,此刻竟像活過來的墨汁般在青石地磚上游走,漸漸凝成九道持劍的人形——正是十位師兄弟各自成名的劍式。
聶狂的赤袍無風(fēng)自動。
他腳下積雪突然化作血色,腰間九個劍穗同時嗡鳴,竟在天穹扯出九道猩紅閃電。
當(dāng)?shù)谖宓姥着醒┧蓵r,葉寒佩劍突然脫鞘而出,直直插在林秋腳前三尺處。
劍身映出老人渾濁的瞳孔,那里有冰河開裂般的青光一閃而逝。
二十年前洞庭十八連環(huán)塢。聶狂每說一個字,嘴角就溢出一縷黑血,你為救個漁家女破戒出劍,今日……
他猛地扯開衣襟,心口赫然紋著半幅血色山水圖,可還認(rèn)得這血濤千疊的起手式
林秋手中柴刀突然發(fā)出龍吟。
整座石屋的積雪轟然炸開,露出底下埋了二十年的青玉劍匣。
九道青銅鎖鏈應(yīng)聲斷裂,匣蓋掀起的剎那,昆侖群峰間所有飛鳥同時折翼墜落。
葉寒突然明白大師姐為何總說師父的劍出鞘時要閉眼。
此刻他七竅流血卻舍不得眨眼,看著那柄通體漆黑的長劍從匣中緩緩升起,劍脊上密布著星辰般的銀色光斑——那分明是二十年來被此劍斬落的天下名劍之魂。
聶狂,當(dāng)年我留你父親半招。林秋握住劍柄的瞬間,滿頭灰發(fā)盡成霜白,今日給你補(bǔ)上……
林秋踏出半步。
這一步讓葉寒看到了真正的昆侖。不是終年積雪的山峰,而是老人劍氣中騰起的萬丈寒芒。
黑劍輕描淡寫地劃過血浪,那些嘶吼的骷髏突然安靜下來,仿佛時光倒流般重新變回飄落的雪花。
當(dāng)劍尖抵住聶狂咽喉時,林秋忽然轉(zhuǎn)頭望向東南。
【千里之外的臨安城頭,觀星閣的銅鐘無人自鳴。欽天監(jiān)掌案顫抖著捧起裂成兩半的渾天儀,只見紫微星旁不知何時多了一粒冰晶,正將二十八宿的星光盡數(shù)折射向昆侖方向�!�
師父……不,劍尊!葉寒突然撲到雪地里重重叩首,求您重掌天機(jī)閣……
黑劍歸鞘的輕響打斷了他的話。
林秋彎腰撿起染血的翡翠劍穗,指尖撫過斷裂的絲絳:老七,去把柴房第三根梁木劈了。
可聶狂……
老人已經(jīng)蹣跚著坐回火塘邊,柴刀剁在松木上的節(jié)奏絲毫未變。
葉寒這才發(fā)現(xiàn)聶狂仍站在原地,赤袍上的血紋山水正在慢慢褪色——每一筆消退的痕跡,都與大師姐獨創(chuàng)的流云劍譜分毫不差。
聶狂化作冰雕的瞬間,東南天際忽有星子顫動。林秋削木片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頓,柴刀在青石板上濺起三點火星——正是臨安城觀星閣的方向。
帶著你小師弟的劍穗。老人將染血的翡翠珠子拋給葉寒,去后山冰潭泡三個時辰。
那這些血……
自有人收拾。
當(dāng)葉寒的腳步聲消失在松林深處,林秋對著虛空輕叩劍匣。一只冰晶凝成的信天翁從匣底飛出,翅尖掃過聶狂眉心時,帶出一縷發(fā)紫的血氣。
3.
星墜臨安
信天翁掠過岳陽樓飛檐時,欽天監(jiān)的銅壺滴漏正滲出寅時第一滴寒露。
掌案趙懷素突然驚醒,懷中星盤燙得驚人,二十八宿方位滲出細(xì)密血珠。
好一個劍尊林秋,你果然強(qiáng)的讓我顫抖。
話畢,他赤腳沖到觀星臺時,正看見那顆冰晶撞碎紫微星尾翼,漫天星斗如同被劍鋒劃過的棋局,嘩啦啦墜向西北。
……
七日后。
昆侖山的雪停了。
林秋握著掃帚清掃石階,每掃一下,山澗云霧就跟著翻涌一次。
葉寒抱著新劈的柴禾站在檐下,發(fā)現(xiàn)師父掃雪的軌跡竟與昨夜黑劍斬破血浪的劍路分毫不差。
師父,大師姐三日前的飛鴿傳書。葉寒從袖中取出還沾著冰碴的竹筒,她說江南……
放著吧。
林秋掃到第七級臺階突然停住,掃帚尖挑起一片晶瑩的雪花。那雪花在晨光中旋轉(zhuǎn),漸漸凝成半枚破碎的玉佩形狀——正是昨夜被聶狂毀去的天機(jī)閣信物。
突然,山腳下忽然傳來駝鈴。
九匹白駱駝踏著晨霧而來,駝峰間架著的沉香木轎忽明忽暗。
抬轎的十八名童子皆作道士打扮,可他們道袍上繡的不是陰陽魚,而是九柄交錯的血色長劍。
劍尊好大的架子。轎簾無風(fēng)自起,露出半張戴著青銅面具的臉,殺我血劍門長老聶狂,連句交代都沒有
林秋隨手把雪花玉佩丟給葉寒:去泡茶。
轎中人冷笑抬手,十八童子瞬間結(jié)陣。他們背后長劍自動出鞘,在朝陽下織成一張猩紅劍網(wǎng),網(wǎng)眼間流動的竟是昨夜聶狂施展過的血濤千疊。
葉寒懷中的柴禾突然簌簌作響。
最粗那根松木自動裂開,露出藏在年輪間的琥珀色劍鞘——這是他出師時師父給的,三年來從未拔出過的佩劍。
且慢。
沙啞女聲破空而至,松林間驚起萬千寒鴉。
葉寒只覺腕間一涼,小師弟那串翡翠劍穗不知何時纏住了他的劍柄。斷裂的絲絳在晨風(fēng)里舒展,竟勾勒出大師兄獨步武林的流云劍意。
赤腳女子踏著劍穗幻化的云紋飄然而落,腰間九節(jié)鞭上串著七枚掌門令箭。
她足尖點地的瞬間,血劍大陣突然轉(zhuǎn)向,十八柄血劍齊刷刷插入轎前三尺。
慕容閣主來得正好。轎中人聲音陡然陰冷,你們天機(jī)閣好狂……
天機(jī)閣二十年前就沒了。
女子甩鞭卷起滿地血劍,紅唇輕啟吹落鞭梢冰霜,如今站在這里的,是劍尊首徒慕容雪。
林秋終于掃完最后一級臺階。
他轉(zhuǎn)身時,山間云霧恰好聚成一把巨劍懸在轎頂。慕容雪眼眶突然紅了——這招云崖千仞,正是當(dāng)年她偷學(xué)三天三夜都沒悟透的絕殺。
沉香木轎突然炸裂,青銅面具人化作血霧遁走。留在原地的半截衣袖上,密密麻麻寫滿各大門派秘傳劍訣,最新那行還帶著墨香——正是昨夜林秋斬破血浪的那一劍。
師父……慕容雪跪地捧鞭,弟子守了二十年江湖,卻守不住眾師兄弟。
林秋接過葉寒遞來的粗茶抿了一口。
緣起緣滅,這是他們的命數(shù)。
話畢,林秋透過窗臺看向遠(yuǎn)方。手中茶湯倒影里,臨安城墜落的星斗正在他眼底重新排列。
隨之,天地空異象,紫微星歸位。
而萬里之外的皇宮突然鐘鼓齊鳴,那把沉睡二十年的鎮(zhèn)國劍冢傳出龍吟。
4.
血鑒青云
臨安城的雨絲里裹著未化的冰晶。
趙懷素跪在鎮(zhèn)國劍冢裂開的青銅門前,官袍浸透在混雜金箔的血水中。
十八具金甲衛(wèi)尸體匍匐如朝拜,他們脊柱間鑲嵌的龍紋鋼正被門縫滲出的青光熔成液態(tài),順著地磚溝壑匯成一條燦金溪流。
永初三年霜降,星墜洞庭。
骨節(jié)劍鋒穿透雨幕時,趙懷素喉結(jié)上的朱砂痣驟然開裂。藏在皮肉里的翡翠小劍剛彈出半寸,就被劍鄂處的猩紅豎瞳照成齏粉——那是他作為天機(jī)閣暗樁的最后憑證。
趙掌案當(dāng)年用這把命劍給林秋傳訊時,可想過會跪在本座門前
骨劍震出太監(jiān)特有的尖細(xì)笑聲,劍身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人臉,最清晰那張竟與聶狂有七分相似。
……
昆侖后山冰潭突然沸騰。
葉寒從寒水中驚醒時,懷中的翡翠劍穗正在重鑄。血珠凝成的游魚銜住他右手拇指,在冰面刻出與青銅門上一模一樣的星圖。
當(dāng)?shù)谄邨l血魚躍出水面,他忽然看清昨夜血浪里的骷髏面容——那些掛著師兄弟信物的白骨,眉眼竟與欽天監(jiān)密卷記載的永初血案要犯完全重合。
七師弟。
慕容雪的九節(jié)鞭穿透冰層,鞭梢卷著半頁焦黃劍譜,師父問你是否記得,永初三年他為何要斬鎮(zhèn)南王滿門
葉寒瞳孔猛地收縮。
冰面上血魚組成的星圖突然倒轉(zhuǎn),顯出一行被劍氣抹去的古篆——正是當(dāng)年鎮(zhèn)南王府的徽記。
山巔石屋傳來裂帛聲。
林秋削到第九百片木屑時,青玉劍匣自行洞開。漆黑劍身上的星斑游向東南方,在劍脊聚成臨安城的輪廓。當(dāng)那顆墜落的紫微星滑入劍柄凹槽,千里外的青銅門轟然洞開。
趙懷素看著從門內(nèi)走出的身影,官袍下的雙腿突然生出鱗片狀紋路。那是二十年前被林秋斬斷的皇室龍氣,此刻正在骨劍催動下反噬宿主。
林秋當(dāng)年為個漁家女屠我滿門,可曾說過為何選永初三年中秋夜
骨劍挑起趙懷素下頜,劍身人臉突然變成嬌媚婦人,因為你那師尊要用鎮(zhèn)南王府三百口的血,封印星墜之禍啊。
突然,臨安城頭的觀星鐘自鳴。
趙懷素在鐘聲里艱難抬頭,看見骨劍正將金液龍紋注入自己脊椎。
當(dāng)?shù)谝坏谓鹨河|及當(dāng)年林秋留下的劍氣舊傷時,懷中星盤殘片突然射向西北——那是昆侖山的方向。
就在此時,昆侖山突然落下一道晴雷。
林秋手中柴刀應(yīng)聲而斷,裂口處涌出的卻不是木屑,而是黑劍上剝落的星芒。
慕容雪望著重聚成形的冰信天翁失聲驚呼——那鳥喙叼著的分明是半枚帶血的皇子長命鎖。
老七,去啟地窖第三壇酒。
林秋彈指震碎冰鳥,琥珀色酒液在空中凝成皇室族譜,二十年前為師教你認(rèn)星象,今日教你辨人心。
葉寒抱著酒壇的手指突然刺痛。壇底浮現(xiàn)的暗紋與冰潭星圖完美契合,每個交匯點都對應(yīng)著一位師兄弟的生辰——而所有脈絡(luò)最終指向永初三年霜降,正是鎮(zhèn)南王府滅門之日。
師父……葉寒看著酒液中的族譜自動續(xù)寫,最新浮現(xiàn)的名字令他渾身發(fā)冷,趙懷素竟是鎮(zhèn)南王遺孤
是嫡長孫。林秋抹去劍身星斑,漆黑劍脊映出皇宮方向沖天而起的血光,當(dāng)年為師留的活口。
慕容雪突然甩鞭擊碎九塊山巖,露出藏在石中的青銅陣圖。
當(dāng)?shù)谄邏K陣圖歸位時,葉寒懷中的翡翠劍穗突然化作流光,在昆侖群峰間勾出巨大的命盤虛影——每個星位都懸著一柄曾被黑劍斬斷的名劍。
血劍門不過是棋子。林秋將黑劍擲入命盤中央,趙懷素真正要的,是重開二十年前的星墜之局。
林秋頓了頓,又道:
拿好你的劍。林秋將琥珀劍鞘拋給葉寒,這場棋局,該年輕人去破第一重殺陣了。
此時,林秋的眼神頗為復(fù)雜,不過他知道這也是老七的宿命。
嘁嘁嘁~
突然。山腳下傳來白駝嘶鳴,血劍門的沉香木轎去而復(fù)返。
只是這次轎簾上染著慕容雪九節(jié)鞭特有的冰霜紋,十八童子背后都浮著皇室暗衛(wèi)獨有的龍形虛影。
葉寒握劍的手忽然被翡翠流光纏繞,劍鞘年輪間浮出小師弟獨創(chuàng)的破云劍式。
他望向東南方血光最盛處,終于明白師父那句生死榮辱與老夫無關(guān)的真正含義——天機(jī)閣傳人,本就該是斬斷宿命的那把利刃。
5.星軌劍痕
臨安城的雨變成了血。
葉寒踏過朱雀大街時,每一腳都陷在翻涌的劍穗殘骸里。
那些被斬斷的翡翠珠子正在融化,在地面勾勒出昆侖山掃帚印的紋路——正是林秋每日清掃石階的軌跡。
小師弟的劍穗在指路。他握緊琥珀劍鞘,看著年輪間浮動的流光竄向皇宮方向。
當(dāng)?shù)谄叩懒鞴忏@入太廟飛檐時,整條街的青石板突然立起,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星圖刻痕。
血劍門的沉香木轎在星圖中浮沉。
十八童子的龍形虛影正在蛻皮,褪下的金鱗在空中組成囚籠,每個網(wǎng)格都嵌著鎮(zhèn)南王府死囚的面容。
你師父斬星,你便來斬龍么
轎中人掀簾的瞬間,葉寒看清了青銅面具下的臉——竟是三日前被慕容雪擊碎的那個血劍門長老。
只是此刻他瞳孔里游著兩條金線,與趙懷素脊椎里流淌的龍紋鋼如出一轍。
琥珀劍鞘突然灼熱。
葉寒旋身避過三道龍影,劍鋒出鞘時帶起昆侖雪松的冷香。
當(dāng)?shù)谝皇搅髟铺皆麓讨修I簾,翡翠劍穗的殘光突然暴漲,在他眼前拼湊出二十年前的畫面:
永初三年的林秋還是黑發(fā),劍尖挑著鎮(zhèn)南王世子的咽喉。
夜空墜落的星火在劍身上烙出星斑,而襁褓中的趙懷素正在王妃懷里啼哭——那王妃的眉眼,竟與今晨酒壇族譜浮現(xiàn)的嬌媚婦人分毫不差。
破云!
葉寒下意識喊出小師弟的劍招名,劍鋒突然偏離星圖軌跡。本該刺向轎中人膻中穴的一劍,卻鬼使神差地挑開了面具系帶。
青銅面具墜地的脆響中,整條朱雀大街的星圖同時翻轉(zhuǎn)。
葉寒的劍尖抵著的不再是血劍長老,而是渾身爬滿龍紋鋼的趙懷素。這位欽天監(jiān)掌案的官袍下伸出骨劍,劍鄂豎瞳里映著鎮(zhèn)國劍冢崩塌的景象。
林秋當(dāng)年沒教過你么趙懷素的聲音混著金屬摩擦聲,觀星者最忌看破天機(jī)。
翡翠劍穗的殘光突然聚成冰信天翁,叼著葉寒的劍柄刺向星圖核心。
當(dāng)劍鋒觸及太廟屋脊的瞬間,整個臨安城的雨滴靜止在半空,每一顆水珠里都映出不同的星象軌跡。
葉寒忽然明白師父讓他劈柴的深意。
那些看似雜亂的斧痕,此刻正在他識海里重組,與凍結(jié)的雨滴星圖嚴(yán)絲合扣。
當(dāng)?shù)谌Я兕w雨珠亮起時,他看到了星墜之局的真相——二十年前鎮(zhèn)南王府的屠殺,不過是為封印劍冢里蘇醒的骨劍怨靈。
原來師父斬的不是人......葉寒的劍突然發(fā)出龍吟,是星禍!
琥珀劍鞘應(yīng)聲炸裂,藏在年輪間的黑劍碎片盡數(shù)沒入雨幕。
每一片碎刃都釘住一道龍影,將趙懷素體內(nèi)的龍紋鋼生生扯出。太廟屋脊轟然坍塌,露出底下深埋的青銅星軌——正是林秋當(dāng)年斬落的半塊紫微垣。
趙懷素突然發(fā)出非人慘叫。
他的皮囊如蟬蛻般剝落,露出里面完全由龍紋鋼鑄就的軀體。脊椎處插著的骨劍劇烈震顫,劍身人臉變成永初血案所有死囚的集合體。
你師父當(dāng)年不敢斬的星……骨劍操控鋼軀撲來時,整個臨安城的星圖開始坍縮,本座來斬!
葉寒的劍卻突然慢了。
他學(xué)著林秋掃雪的模樣,劍鋒在星軌上劃出慵懶的弧線。
當(dāng)?shù)谄邆圓弧閉合時,翡翠流光突然化作小師弟的身影,握著他的手刺出真正的破云式。
劍尖穿透鋼軀的剎那,昆侖山巔的林秋正在削第一千片木屑。
慕容雪看著師父將木屑撒向東南方,那些碎木遇風(fēng)即燃,在夜空拼出完整的紫微星圖。
老七悟了。林秋彈指震碎青玉劍匣,漆黑長劍徹底化作星光消散,明日該教他掃雪了。
臨安城頭的觀星鐘突然炸成粉末。
葉寒跪在青銅星軌中央,看著趙懷素的鋼軀寸寸風(fēng)化。
骨劍想要遁走時,信天翁從天而降,叼著它沒入太廟地底——那里傳出二十年來第一聲清越劍鳴,竟是鎮(zhèn)國劍冢里塵封的仁道之劍自行出世。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穿透雨云時,葉寒在廢墟里撿到半片翡翠。
殘存的劍穗映出林秋掃雪的身影,那掃帚尖劃過的地方,赫然是昨夜被他斬碎的星圖軌跡。
6.劍鳴太廟
太廟的殘垣在晨曦中泛著青銅冷光。
葉寒跪在星軌凹槽里,指尖剛觸到仁道之劍的劍柄,整塊地磚突然化作流沙。
數(shù)百具裹著前朝官服的干尸從沙中立起,他們空洞的眼窩里亮著星斑,手中銹劍擺出的竟是天機(jī)閣入門劍陣。
七師弟的破云式只夠斬開皮囊。慕容雪的聲音混著冰碴刺入耳膜,要斬星禍,得看流云如何化雨。
九節(jié)鞭破空卷來三枚青銅卦簽,正正釘在仁道劍三寸之上。
葉寒突然看清劍身銘文并非古篆,而是用星斑拼成的永初二字——正是當(dāng)年鎮(zhèn)南王府血案發(fā)生時的年號。
流沙突然變成血色。
干尸們的劍陣陡然凌厲,每一式都帶著昆侖山掃雪的軌跡。
葉寒以劍拄地翻身躍起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影子正被星斑侵蝕,漸漸凝成林秋握掃帚的模樣。
師父……在借我的眼觀陣
這個念頭剛起,仁道劍突然發(fā)出悲鳴。劍柄處睜開第三只眼,瞳孔里映著二十年前的畫面:
【回憶中……林秋的黑劍穿透鎮(zhèn)南王世子胸口時,有星芒順著劍脊逆流而上,在他虎口烙下第一枚繭。
看劍還是看戲
清冷女聲自檐角飄落,三師姐蘇泠月踏著卦簽躍入戰(zhàn)局。她手中羅盤迸射三百六十道銀針,每根針尾都系著信天翁的羽毛。
干尸劍陣遇針即潰,可潰散的星斑又在空中重組成紫微垣星圖。
葉寒趁機(jī)握住仁道劍柄。劍身傳來的不是殺氣,而是海潮般的悲憫——這柄劍在哭。
它哭的不是人命。蘇泠月甩出羅盤罩住星圖,是當(dāng)年被林秋斬落的半壁星空�!�
昆侖山巔突然響起掃雪聲。
林秋的掃帚尖劃過第七千三百道石階時,慕容雪正用九節(jié)鞭在冰面刻陣。當(dāng)最后一筆陣紋亮起,整個冰潭突然倒懸,映出臨安城太廟的戰(zhàn)場。
師父真要由著老七胡來慕容雪扯動鞭梢,冰面浮現(xiàn)葉寒被星斑侵蝕的影子。
林秋削下一片薄如蟬翼的木屑:當(dāng)年為師教你們斬雪,可曾說過最利的一劍該落在何處
慕容雪瞳孔突然收縮。冰面里的葉寒正將仁道劍刺入自己胸膛,劍鋒透背而出的瞬間,侵蝕影子的星斑如退潮般涌向劍身——這才是真正的流云化雨。
臨安城的朝陽突然碎裂。
太廟廢墟升起九根青銅柱,每根柱面都浮動著被仁道劍凈化的星斑。
慕容雪看著七師弟在柱間踉蹌的身影,忽然想起出師那日林秋說的話:天機(jī)閣的劍,要沾過自己的血才算開鋒。
趙懷素的鋼軀殘骸突然聚合。
骨劍從地底破土而出,劍鄂豎瞳里游動著完整的紫微星圖。它貪婪地吞噬青銅柱的星斑,每吞一寸,臨安城就有一片屋檐化為齏粉。
還是這么心急。
林秋的聲音自仁道劍中傳出時,葉寒胸前的傷口正滲出金紅血珠。那些血珠墜地成陣,竟在廢墟上繪出昆侖山巔的掃帚印。
慕容雪突然擲出九節(jié)鞭。鞭身寸寸斷裂,露出內(nèi)藏的九百枚冰針——正是林秋這些年削落的木屑所化。冰針遇血陣即燃,在太廟上空燒出巨大的命盤虛影。
該收網(wǎng)了。
隨著這聲輕嘆,命盤中央睜開林秋的右眼。瞳孔里旋轉(zhuǎn)的正是二十年前被斬落的半壁星空,每顆星子都釘著一柄名劍虛影。
骨劍發(fā)出刺耳尖嘯,劍身人臉扭曲成趙懷素的模樣�?蛇@次沒等它聚起星禍,仁道劍突然自行飛入命盤,將殘缺的星空補(bǔ)全成完整紫微垣。
葉寒在強(qiáng)光中最后看到的,是林秋握著掃帚站在命盤之外。老人鬢角不知何時落滿星塵,那柄跟了他四十年的黑劍,此刻正在命盤中碎成萬千星火。
師父的劍...從來不在鞘中。
當(dāng)黑暗吞沒意識時,葉寒終于讀懂冰潭血魚留下的讖語。那些游動的軌跡,原是星空崩塌前最后的漣漪。
7.第七章
星燼歸鞘
太廟廢墟上的星火開始逆流。
葉寒在虛空墜落時,看見自己的血珠正在重組。每一滴血都裹著昆侖山的雪粒,在命盤裂隙間織成劍形冰棱——正是林秋教他劈柴時無意間刻在柴堆上的紋路。
醒。
慕容雪的九節(jié)鞭殘片刺入后頸時,葉寒看見冰棱里封著的畫面:
【二十年前的林秋并非執(zhí)劍人,而是跪在星盤中央的獻(xiàn)祭者。那柄后來震懾江湖的黑劍,實則是從他自己脊骨中抽出的命劍。】
仁道劍的悲鳴突然變調(diào)。
葉寒在劇痛中握緊劍柄,發(fā)現(xiàn)掌心血肉正與劍身星斑融合。
當(dāng)?shù)谝活w星斑沒入經(jīng)脈時,他終于看清命盤全貌——這哪里是什么星圖,分明是林秋用四十年劍痕在天地間刻下的囚籠。
師父……把自己煉成了劍鞘
這個念頭剛起,整座臨安城的地基開始震顫。
趙懷素的鋼軀殘骸突然浮空,骨劍上的每張人臉都在吟誦永初血案的祭文。青銅柱迸發(fā)的星火被祭文牽引,竟在空中拼出鎮(zhèn)南王府的匾額。
現(xiàn)在明白了嗎
蘇泠月的聲音混著卦簽燃燒的噼啪聲,師父當(dāng)年抽骨為劍,就是為了今日將星禍引回己身。
她手中羅盤轟然炸裂,三百六十枚銀針組成星鎖纏住匾額。當(dāng)針尾羽毛觸及鎮(zhèn)南二字時,信天翁的虛影突然實體化,叼著昆侖山的雪片撞向命盤。
葉寒的劍比雪更快。
融合星斑的仁道劍穿透匾額瞬間,他看見了真正的永初三年:
【墜落洞庭的并非災(zāi)星,而是被皇室秘法擊碎的紫微帝星。林秋屠滅鎮(zhèn)南王府,實則是為阻止星骸落入修煉邪術(shù)的國師之手。】
師父……在替天受過……
劍鋒震顫著發(fā)出龍吟,葉寒的虎口裂開星形傷口。
那些從趙懷素體內(nèi)扯出的龍紋鋼突然軟化,化作金液流向太廟地底——那里正緩緩升起半截劍柄,紋路與林秋碎裂的黑劍如出一轍。
昆侖山巔的掃帚聲停了。
林秋握著只剩木柄的掃帚,在冰面寫下第一千道劍痕。
慕容雪看著冰層下的血魚瘋狂游動,突然發(fā)現(xiàn)所有軌跡都指向臨安城地底——那截劍柄正是師父當(dāng)年抽骨為劍時,留在人間的最后一節(jié)脊椎。
該回去了。林秋將木柄拋向東南方,讓老七看看,天機(jī)閣真正的斬星式。
木柄飛掠之處,云層裂開星光甬道。
當(dāng)它墜入太廟戰(zhàn)場時,葉寒的仁道劍突然脫手,與地底劍柄嚴(yán)絲合縫地嵌合。整座臨安城的廢墟開始上升,磚瓦梁柱在星空下重組為巨大的劍鞘。
趙懷素終于發(fā)出人類的聲音:原來我才是劍鞘……
他的鋼軀寸寸龜裂,露出深藏骨髓的星骸碎片。骨劍發(fā)出凄厲尖嘯,卻被劍鞘引力牢牢吸附。
當(dāng)最后一片星骸沒入鞘口時,葉寒看見林秋的身影在星光中浮現(xiàn)——老人胸口插著半截黑劍,劍柄正是昆侖山的形狀。
斬星不是斬落,而是歸鞘。
林秋握住葉寒持劍的手,帶他劃出那道練了七年的劈柴軌跡。劍光溫柔地掠過趙懷素眉心,挑出一粒冰晶——里面封著鎮(zhèn)南王世子臨死前渡給幼子的記憶光塵。
星火突然溫柔下來。
慕容雪接住墜落的趙懷素,發(fā)現(xiàn)他官袍下的龍紋鋼正在褪色。
蘇泠月彈指震碎三枚青銅卦簽,太廟廢墟里升起九百盞冰燈——每盞燈芯都跳動著曾被黑劍斬落的星辰。
師父......葉寒跪在重組的地面上,看著林秋的身影隨劍鞘淡去。
明日掃雪時,記得先溫酒。
最后一片星光消散前,空中落下半片木屑。葉寒伸手接住時,長安街的瓦礫間突然鉆出新芽,轉(zhuǎn)眼長成掛滿翡翠劍穗的昆侖雪松。
欽天監(jiān)新鑄的渾天儀突然自鳴。
監(jiān)正推開塵封的觀星窗,看見紫微垣旁多了一粒冰晶。那微光閃爍的節(jié)奏,與昆侖山巔的掃帚聲隱隱相和。
8.薪火重燃
是年冬。
昆侖山的初雪來得比往年都早。
葉寒握著半片木屑立在山巔,看著新長出的翡翠雪松將根系扎入青玉劍匣的殘骸。松針墜地的聲響很特別,像極了師父削木片時柴刀磕碰青石的韻律。
第七千三百零一片。
慕容雪的聲音混著冰凌碎裂聲從背后傳來。
她指尖懸著根透亮蠶絲,絲線那頭系著臨安城太廟遺址的星塵——昨夜子時,最后一粒星塵鉆進(jìn)了重鑄的渾天儀。
葉寒沒有回頭。
他袖中三百枚翡翠劍穗正在共鳴,每片松針落地,就有一枚劍穗化作流光融入樹干。
當(dāng)?shù)诰艂枝椏抽芽時,樹冠突然迸出七點星火,排列竟與當(dāng)年黑劍上的星斑分毫不差。
師父的掃帚...葉寒伸手接住飄落的冰晶,原來一直掃的是星燼。
話音未落,山道突然傳來玉磬清音。十八名素衣少年抬著青銅星軌緩步而上,每踏一步,雪地里就綻開朵冰蓮。蓮心坐著個捧爐老道,爐中跳動的不是火焰,而是被捏成劍形的雷光。
天機(jī)閣的新任劍尊。老道屈指輕彈爐壁,雷劍嗡鳴著指向雪松,可知這樹再長三寸,臨安城的星軌就要偏移半分
葉寒的瞳孔泛起霜色。
他認(rèn)出那些冰蓮的紋路——正是當(dāng)年聶狂血袍上的褪色山水。最末一朵蓮花里封著的,分明是趙懷素褪下的半片龍鱗。
慕容雪的九節(jié)鞭已纏住第七個抬轎少年的腳踝,鞭梢冰針卻突然轉(zhuǎn)向,將雷劍釘在虛空中。
少年們道袍下擺同時裂開,露出腰間懸掛的掌門令箭——全是三日前各派聲稱失竊的信物。
九嶷山的雷火,崆峒派的云篆。葉寒碾碎掌中冰晶,前輩湊齊這些,是想重演永初年的星墜
老道突然掀開爐蓋。
躍出的雷劍在空中碎成三百道符咒,每道符咒都裹著星斑撞向雪松。翡翠枝葉遇咒即燃,可燒出的青煙竟在天穹勾出林秋掃雪的身影。
你師父斬星歸鞘,卻把禍根埋進(jìn)人間。老道袖中飛出九盞青銅燈,燈油里泡著各派鎮(zhèn)山劍的碎片,今日這樹,老朽燒定了。
葉寒的劍比雷火慢半分。
他故意踏著當(dāng)年劈柴的步法,劍鋒劃過之處,燒焦的松枝紛紛墜地。
當(dāng)?shù)诰鸥贾Σ迦胙┑貢r,整座昆侖山突然響起掃帚擦地的沙沙聲——那些焦枝自動排列成林秋最常用的歸塵劍陣。
慕容雪突然輕笑出聲。
她甩出九節(jié)鞭殘片釘入青銅燈,鞭身遇燈油即燃,燒出的卻是昆侖雪松的清冽香氣。
老道驚覺不對時,燈芯爆開的冰碴已裹住雷火符咒,將其凍成三百顆星形琉璃。
前輩可知...葉寒劍尖挑起焦枝上的新芽,師父為何獨愛劈昆侖松
老道捻須的手突然頓住。
他腳下冰蓮不知何時爬滿翡翠根須,蓮心托著的雷火正被松針同化成星斑。
少年們腰間的掌門令箭同時嗡鳴,箭簇指向之處,竟是雪松在云海投下的影子——那影子分明是柄未出鞘的劍。
山風(fēng)卷起殘雪時,葉寒終于削完第七千三百零一片木屑。碎屑紛飛如蝶,每片都映著不同劍派的絕學(xué)起手式。
當(dāng)最后一片木屑沒入爐中,老道的須發(fā)突然結(jié)滿霜花,懷里的雷火爐竟長出了昆侖松的年輪。
因為這松木...葉寒吹落劍上霜,吞得下人間劍氣,養(yǎng)得起天上星辰。
太廟遺址突然傳來鐘聲。
趙懷素一襲布衣立于渾天儀下,手中捧著的不是星盤,而是截翠綠松枝。
儀軌轉(zhuǎn)動的剎那,臨安城所有劍器自動出鞘,在夜空拼出林秋當(dāng)年斬星歸鞘的最后一式。
9.照膽乾坤
昆侖山的月光有了重量。
葉寒站在翡翠雪松下接住一片松針,針尖墜著的露珠里浮著臨安城輪廓。
趙懷素捧來的那截松枝正在地脈中生根,根須穿透九層巖殼纏住鎮(zhèn)國劍冢的殘碑——碑文裂痕里滲出的不再是青光,而是星斑凝成的淚。
他們來了。
慕容雪甩鞭卷落三顆晨星,星火在雪地上燒出卦象。
蘇泠月咬破指尖在卦象間連出七道血線,最后一筆落下時,整座山突然褪去顏色,唯余雪松籠罩在翡翠光暈里。
九嶷山老道的尸身突然立起。
霜化的道袍下鉆出青銅枝椏,枝頭懸掛的掌門令箭開始滴血。
當(dāng)?shù)谝坏窝|及雪松根系,葉寒聽見師父的聲音混在年輪里震動:劍道盡頭,原是蒼生。
山道盡頭浮現(xiàn)九乘骨轎。
抬轎的已非活人,而是永初血案死囚的冰雕。轎簾用星斑織就,掀開時抖落的不是風(fēng)雪,是當(dāng)年被林秋斬碎的半壁星空。
轎中伸出的手戴著帝王扳指,掌心紋路與趙懷素褪下的龍鱗嚴(yán)絲合扣。
朕借星骸延壽六十載,如今這副軀殼該換新了!帝王撕開龍袍,露出胸口鑲嵌的星骸碎片,當(dāng)年林秋斬落紫微星時,可曾想過這星核能逆轉(zhuǎn)陰陽
翡翠雪松突然彎折如弓。
松針離枝化作箭雨,卻在觸及骨轎前被星斑吞沒。葉寒的劍鞘生出昆侖巖紋,鞘口噴出的不再是劍氣,而是師父掃雪四十年積攢的星塵。
陛下可知...趙懷素的聲音自地脈傳來,當(dāng)年鎮(zhèn)南王府的星骸,沾過嬰孩血才會醒
骨轎突然炸裂。
躍出的身影裹著十二章紋冕服,可龍袍下擺釘滿卦簽。
帝王面龐爬著青銅紋路,天靈蓋處插著半截黑劍——正是林秋當(dāng)年抽骨所化的命劍殘片。
慕容雪的九節(jié)鞭突然軟化,鞭身鱗片倒卷成劍鞘。她并指劃過鞘身,竟使出林秋掃雪的起手式:師父的劍,該飲真龍血了。
葉寒的劍比念頭更快。
鞘中星塵裹著劍鋒刺入冕旒,卻像捅進(jìn)虛空般毫無實感。
翡翠雪松突然發(fā)出裂帛聲,樹心迸出永初年的畫面:龍袍身影在鎮(zhèn)南王府地窖,將啼哭的趙懷素按進(jìn)星骸血池。
原來是你...!
仁道劍第一次發(fā)出怒鳴。
劍脊星斑逆流回葉寒經(jīng)脈,在他瞳孔里燒出紫微帝星的模樣。
蘇泠月拋出的羅盤在空中碎成三百銅錢,每枚錢孔都射出信天翁的羽毛。
帝王喉間發(fā)出國師的笑聲:林秋當(dāng)年不敢弒君...
師父弒的是禍。
趙懷素從地脈裂隙走出,手中松枝已長成翡翠劍。他揮劍斬斷自己與龍袍的因果線,每斷一根,雪松就長高十丈。
當(dāng)?shù)诰鸥鹁崩斷時,整座昆侖山突然透明如琉璃,露出深埋山腹的星軌大陣。
葉寒終于看清師父真正的棋局。
星軌交錯處釘著九枚木屑,正是林秋削滿七千三百片的最后杰作。
每片木屑都連著一根因果線,另一端系在各派掌門心口——包括九嶷山老道眉心的冰針。
該收官了。
慕容雪甩出劍鞘,九節(jié)鞭殘片在鞘身拼出流云紋。葉寒的仁道劍突然脫手,與趙懷素的翡翠劍交叉成剪,刃口處流轉(zhuǎn)的正是當(dāng)年黑劍斬星的光痕。
帝王冕服寸寸碎裂,露出星骸鑄就的軀殼。國師殘魂嘶吼著要引爆紫微星核,卻發(fā)現(xiàn)星斑正被雪松根系瘋狂抽取。
翡翠枝葉間垂落的已非晨露,而是二十年來被黑劍歸鞘的星禍。
師父……葉寒握劍的手突然被星塵包裹,您早算到這一步
雪松下浮出林秋的虛影。
老人依舊握著掃帚,掃尖劃過之處,星骸軀殼如沙崩塌。當(dāng)最后粒星塵沒入翡翠劍時,朝陽恰好刺破云層,太廟遺址傳來清越劍鳴——仁道劍終于歸鞘。
趙懷素跪在雪松前,手中翡翠劍正在褪色。他褪下的不是鐵銹,而是永初年染血的記憶。
慕容雪接住飄落的星塵,發(fā)現(xiàn)每粒塵光里都映著林秋削木片的剪影。
明日掃雪……蘇泠月摩挲著羅盤殘片,該換年輕人了。
山風(fēng)卷走最后縷星禍時,欽天監(jiān)新鑄的渾天儀突然定格。
紫微垣旁多了粒翡翠星子,閃爍的節(jié)奏與昆侖松濤同頻。葉寒削下新的木片拋向云海,碎屑落地處,江湖又多了個關(guān)于劍尊的傳說。
10.后記:江湖無刃
昆侖山的雪松第七次落葉時,江湖上已鮮少有人提起劍尊名號。
葉寒將最后一筐松針倒入冰潭,看著針尖上的星斑在水面拼出臨安城的輪廓。
慕容雪坐在重修的天機(jī)閣屋頂刻碑,九節(jié)鞭碎屑混著墨汁,在青石板上濺出當(dāng)年血劍大陣的紋路。
師父若在...蘇泠月擺弄著新制的渾天儀,青銅卦簽突然指向東南,定要說你糟蹋松木。
三人相視而笑。檐角銅鈴恰在此時作響,驚起潭中冰信天翁——那鳥兒如今羽翼豐盈,喙間銜的不再是星骸,而是市井稚童折的紙劍。
欽天監(jiān)地窖深處,趙懷素正教小吏辨識星軌。
他腕間纏著褪色的翡翠劍穗,每當(dāng)渾天儀偏移半寸,穗子便滲出些許星塵修補(bǔ)裂隙。
有夜巡侍衛(wèi)賭咒發(fā)誓,說曾見老掌案對月獨酌時,杯中倒影是個握掃帚的灰影。
江南最大的茶館里,說書人拍響驚堂木:
且說那劍尊林秋歸鞘之日,十萬星塵化雪……
聽客席間有個戴斗笠的老樵夫,往案上放了片帶年輪的松木。跑堂的收拾時發(fā)現(xiàn),木紋間隱約是套精妙劍譜。
昆侖巔的月光仍重,卻不再壓彎新抽的松枝。
葉寒削完第九千片木屑時,山道來了個背柴少年。少年腰間別著紙劍,劍穗是用草莖編的星圖。
學(xué)劍葉寒遞過柴刀。
少年搖頭,將柴禾碼成當(dāng)年青玉劍匣的形狀:學(xué)掃雪。
風(fēng)起時,滿山松濤如劍歸鞘。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