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一個被詭異遺忘詛咒籠罩的村莊里,人們漸漸失去記憶,變成行尸走肉。阿明,村里唯一的記錄者,用筆和紙對抗著這無聲的侵蝕。
1
遺忘之村
我叫阿明,是這個被上天遺忘的村子里唯一的記錄者。
這里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沒有風,沒有雨,連鳥鳴聲都很少聽見。村民們走在泥濘的小路上,眼神空洞,步伐機械,像一具具會行走的軀殼。
我不知道這種詛咒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只知道村里人一個接一個地忘記。先是忘記昨天吃了什么,后來忘記自己的名字,再后來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
阿明,今天天氣真好。張嬸在門口朝我笑。
張嬸,今天陰天。我指了指天空。
啊,是嗎她茫然地抬頭,嘴角的笑容依舊僵硬,阿明,今天天氣真好。
我沒再糾正她,只是點點頭走開了。這是第十七次她對我說同樣的話,仿佛被卡住的老唱片。
回到家中,我取出藏在床板下的筆記本。這是我對抗遺忘的武器。每一頁都記錄著村里發(fā)生的事,還有我自己的記憶。我翻開最新的一頁,發(fā)現(xiàn)昨天寫下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不清,像被雨水浸泡過一樣。
我的手開始顫抖。這種情況越來越頻繁了。我重新拿起筆,想把記憶再次記錄下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想不起來昨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恐懼如同冰水灌進血管。我用力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回憶。片刻后,我慌亂地寫下:
村口的槐樹還在。老劉家的狗死了。我的名字叫阿明。
我一遍遍地重復著這些基本事實,直到手腕發(fā)酸。這是我每天的儀式,用墨水對抗遺忘的侵蝕。
窗外傳來一陣不尋常的聲響。我抬頭望去,看到一輛破舊的馬車緩緩駛入村口。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村子里,外來者是極為罕見的。
我合上筆記本,走出屋子。村民們也陸續(xù)圍了過來,但他們的表情依然麻木,仿佛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毫無好奇。
馬車上坐著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臉上布滿皺紋,卻有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他身穿一件破舊的長袍,上面繡著奇怪的圖案。
各位鄉(xiāng)親們好��!他站起身,聲音洪亮得不像他的體型,老魏走南闖北二十年,今天特地來到貴村,帶來各種稀奇古怪的好東西!
村民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人回應。但老魏似乎習慣了這種冷淡,依然笑容滿面地跳下馬車,開始展示他的貨物。
有銅制的小佛像、五顏六色的布匹、形狀各異的木雕。這些東西在平常或許會引起村民們的興趣,但現(xiàn)在他們只是呆呆地站著,像被遺忘的雕塑。
這位小哥看起來精神頭不錯!老魏突然指向我,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我看你是個明白人,要不要看看我的特別收藏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老魏神秘地笑了,從馬車底下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
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寶貝,不輕易示人。他輕輕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個八音盒,做工精細,表面雕刻著復雜的紋路,據(jù)說有起死回生之效。
就在他打開盒子的瞬間,一段詭異的旋律飄了出來。那不是正常的音樂,而是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玻璃,又像是風穿過骨頭的嗚咽。
奇怪的是,村民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們齊刷刷地看向八音盒,臉上露出我從未見過的渴望。
這聲音…好熟悉…李大叔喃喃道,這是他幾個月來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
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那旋律仿佛鉆進我的大腦,攪動著我的記憶�;秀敝校宜坪蹩吹搅艘恍┍贿z忘的畫面—村子的真實面貌,人們的笑聲,還有…一個關于詛咒起源的秘密。
你感覺到了什么,小哥老魏湊近我,聲音壓得極低,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這八音盒不僅能喚醒記憶,還能帶走記憶…你覺得它值多少錢
我盯著八音盒,突然意識到它可能與村子的詛咒有關。就在這時,旋律戛然而止,村民們又恢復了呆滯的樣子,仿佛剛才的清醒只是幻覺。
老魏迅速合上盒子,沖我擠了擠眼睛:考慮好了告訴我,我會在村子里住幾天。
看著他走遠的背影,我的大腦一片混亂。那八音盒究竟是什么為什么它能喚醒村民的記憶更重要的是,老魏為什么會帶著它來到我們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筆記本,知道必須盡快記下這一切,在我也忘記之前。
但內心深處,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如果記憶是詛咒的抵抗,那么喚醒記憶本身會不會成為更大的災難
2
音盒之謎
那天夜里,我輾轉難眠。老魏和他的八音盒像一塊石頭,沉重地壓在我心上。窗外沒有月光,黑暗籠罩著整個村莊,連蟲鳴聲都顯得異常刺耳。
我起身點亮油燈,翻開筆記本。昨天記錄的內容已經(jīng)模糊不清,我必須重新寫一遍。就在我落筆的瞬間,窗外突然傳來那段熟悉的旋律——八音盒的聲音。
那聲音像一把無形的刀,切割著夜的寧靜。我放下筆,走到窗前。借著微弱的燈光,我看到村民們一個接一個地從家中走出,動作機械,神情恍惚,全都朝著聲音的方向移動。
見鬼了。我低聲咒罵,穿上外衣跟了出去。
村民們聚集在老魏暫住的廢棄谷倉前。他坐在門口,八音盒放在膝上,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村民們圍成一圈,像被催眠的羔羊。
來吧,讓音樂喚醒你們沉睡的記憶。老魏的聲音飄進夜色里。
我躲在一棵老槐樹后觀察。隨著旋律繼續(xù),村民們的表情開始變化,有人微笑,有人流淚,有人面露恐懼。他們似乎真的開始回憶起什么。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了一個異常現(xiàn)象。在人群的邊緣,出現(xiàn)了幾個模糊的身影。起初我以為是村里其他人,但仔細一看,那些身影竟與在場的村民一模一樣——同樣的臉,同樣的衣著,但眼神空洞得像兩個黑洞。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些復制品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鏡中的倒影脫離了鏡面。
八音盒的聲音突然停止,老魏合上了盒子。村民們像從夢中驚醒,茫然地四顧,然后默默散去,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但那些復制品依然留在原地。
我看到張嬸走回家,而她的復制品就跟在她身后,模仿著她的每一個動作。李大叔點了煙袋,他的復制品做出同樣的動作,但手中空無一物。
你看到了什么,小哥老魏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嚇得我一激靈。
我轉過身,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我身后,八音盒握在手中。
那些…影子是什么我指著正在模仿村民的復制品。
回聲。老魏笑了,當記憶被喚醒又被剝離,就會留下這些空殼。它們不是真正的人,只是記憶的投影。
你到底對村民做了什么我厲聲問道。
我只是加速了已經(jīng)在發(fā)生的事。老魏聳聳肩,這個村子早就被詛咒了,我只是個…催化劑。
我想揍他,但理智告訴我先弄清真相更重要。詛咒是怎么來的
問那個婆婆吧。老魏往村子東邊一指,山腳下的石屋,村里唯一還算清醒的人。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留下我一人站在夜色中,看著那些回聲詭異地游蕩。
第二天清晨,我發(fā)現(xiàn)村子里的情況急劇惡化。村民們的記憶衰退速度明顯加快,有人連自己的家都找不到了。更可怕的是,回聲的數(shù)量增加了,它們不再只是跟隨和模仿,開始獨立行動。
張嬸的回聲坐在她家門口,重復著同一句話:阿明,今天天氣真好。而真正的張嬸卻蜷縮在角落,眼神比以往更加空洞。
我翻開筆記本,發(fā)現(xiàn)昨晚記錄的內容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謶志鹱×宋业男呐K——八音盒不僅加速了村民們的遺忘,連我也開始受到影響。
我決定去找那個婆婆。如果老魏說的是真的,她可能是解開詛咒的關鍵。
村子東邊的山腳下,有一間用黑色石頭砌成的小屋。村里人都說那里住著個瘋老太婆,從不與人來往。我小時候曾偷偷跑去看過,被她家門前的稻草人嚇得哭著跑回來。
當我再次站在石屋前時,那個稻草人依然在那里,只是看起來更加破舊了。我深吸一口氣,敲響了門。
沒有回應。
我正要再敲,門卻自己開了。一個駝背老婦站在門口,白發(fā)如雪,臉上的皺紋像樹皮一樣密集。她的眼睛卻出人意料地明亮,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銳利。
我等你很久了,阿明。她的聲音沙啞卻堅定。
我驚訝地張大嘴,不知道她怎么會認識我。
別站在外面了,進來吧。她轉身走進屋內,趁你還記得自己是誰的時候。
我躊躇了一下,還是跟了進去。屋內昏暗潮濕,墻上掛滿了奇怪的符咒和干草藥。中間燃著一盆炭火,火光在墻上投下跳動的影子。
你知道那些回聲是什么嗎我開門見山地問。
婆婆遞給我一杯熱茶,眼神變得深邃。它們是被剝離的記憶,是村民們失去的那部分自我。
這和八音盒有關系嗎
八音盒只是媒介,真正的詛咒早就在這村子里了。婆婆嘆了口氣,五十年前,我們的先祖與一個不應該接觸的存在做了交易,用記憶換取豐收和平安。每年村子都會失去一部分集體記憶,直到…一切都被遺忘。
我感到一陣眩暈,這解釋了為什么村民們會慢慢忘記,為什么我的筆記會逐漸消失。
那八音盒呢它是怎么回事
婆婆的目光變得犀利,八音盒可以短暫喚回被詛咒帶走的記憶,但代價是加速遺忘的過程,并且…回聲會實體化,試圖取代真正的村民。
我想起了張嬸和她的回聲,心中一涼。有辦法阻止這一切嗎
婆婆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有,但代價極大。你必須做好準備,因為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了。
3
記憶回聲
坐下吧,阿明。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我順從地坐在一張矮凳上。婆婆在炭火上掛了壺水,開始在一個小碗里搗碎各種干草藥。濃郁的草藥味道很快充滿了整個石屋。
五十年前,我們村子連續(xù)三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村民們餓死了一半。婆婆的聲音低沉,像在講述一個不愿被人知曉的秘密,當時的村長—也就是你爺爺?shù)母赣H—領著村里的幾個長老去南邊的山里求神拜佛。
求神我疑惑地問。從沒聽說過這件事。
不是普通的神明,而是一種古老的存在,據(jù)說能掌控人類的記憶和靈魂。婆婆停下手中的動作,他們在山洞里找到了它,并與之達成了交易—用村民的記憶換豐收和健康。
我感到一陣寒意:所以…這詛咒是自愿的
起初只是小小的代價,每年只會忘記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但隨著時間推移,被拿走的記憶越來越多,村民們開始忘記重要的事,忘記自己是誰。婆婆將碗里的藥粉倒入壺中,那個存在很狡猾,它從不一次性拿走所有東西,而是慢慢蠶食,直到人們變成空殼。
我想起村民們空洞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八音盒又是怎么回事
婆嬸嘆了口氣:八音盒是媒介,是連接那個存在的工具。當它奏響時,沉睡的記憶會短暫蘇醒,但代價是加速遺忘的進程。更糟的是,它會制造回聲—那些被剝離的記憶碎片具象化的產(chǎn)物。
所以那些看起來像村民的影子…
沒錯,它們是記憶的回聲。起初只會模仿,但隨著它們變得更強大,會開始主動攻擊真正的村民,試圖完全剝奪他們的記憶并取而代之。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嚰饨新�。我和婆婆快速走到門口。村中央,李大叔的回聲緊緊抓住他的頭,像是要將什么東西從他體內抽出來。李大叔痛苦地掙扎著,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恐懼。
開始了。婆婆低聲說,回聲正在進行第一次主動攻擊。
我二話不說沖了出去,抄起路邊的木棍朝那個回聲打去。木棍竟然直接穿過了它的身體,沒有造成任何傷害�;芈曓D過頭,空洞的眼睛直視著我,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微笑。它松開李大叔,朝我走來。
快回來!婆婆喊道,物理攻擊對它無效!
我轉身就跑,那個回聲緊隨其后�;氐绞莺�,婆婆迅速關上門,在門上貼了一道符紙。回聲撞在門上,發(fā)出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嘶鳴,然后聲音慢慢消失了。
符紙能暫時阻擋它們,但不是長久之計。婆婆從火上取下藥壺,倒出一碗黑色的液體遞給我,喝下去,能暫時增強你的記憶力,抵抗遺忘。
那液體散發(fā)著苦澀的氣味,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一口氣喝了下去�?嗟梦也铧c吐出來,但很快,一種奇怪的清明感浮現(xiàn)在腦海中,先前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起來。
老魏一定知道些什么,我說,他帶著八音盒來這里不是巧合。
那個行腳商人很危險,婆婆警告道,他可能是契約的執(zhí)行者,專門尋找像我們這樣被詛咒的村莊。
我們必須找到他,搶走八音盒!
婆婆搖搖頭:沒那么簡單。八音盒一旦激活,只有完成它的目的,或者被完全摧毀,才能停止回聲的攻擊。
那我們就摧毀它!
摧毀八音盒需要特殊的儀式和材料,婆婆的聲音變得更加嚴肅,而且…會有代價。
什么代價
所有與八音盒有關的記憶都會永遠消失,包括…你自己的。
我愣住了。如果摧毀八音盒意味著忘記自己是誰,那和被回聲取代有什么區(qū)別
窗外,更多的尖叫聲響起。我站起身走到窗邊,看到村子各處都有回聲開始攻擊村民。它們不再只是模仿,而是主動捕獵,試圖剝奪村民僅存的記憶。
時間不多了,婆婆拿出一個布包,開始往里面裝各種草藥和符紙,我們必須立刻行動。每當八音盒響起,回聲就會變得更強大。如果村民們全部被取代,契約就會永久固定,這村子將成為活死人的樂園。
我緊握雙拳:我們先找到老魏,然后…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終結這一切。
婆婆遞給我一個小瓶子:把這個帶上,以防萬一。到時候你會知道怎么用的。
我接過瓶子,感到一股寒意從指尖蔓延至全身。外面,回聲們的攻擊越來越猛烈,村民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這是一場關乎記憶與身份的戰(zhàn)爭,而我們即將迎戰(zhàn)。
4
祭壇決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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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沖出石屋,村子已陷入一片混亂�;芈晜冇问幵诮稚�,捕獵著僅存的清醒村民。張嬸被她的復制品按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李大爺舉著鋤頭徒勞地揮舞,卻攔不住他那完全相同的回聲逼近。
我們得趕在天黑前找到老魏和八音盒。婆婆握緊她的木杖,聲音顫抖卻堅定。
他會在哪我咬緊牙關,手指不自覺摸向口袋里的護身符。
村中心的祭壇。婆婆指向遠處那個幾乎被雜草淹沒的石臺,那是當年簽訂契約的地方,也是八音盒力量最強的地方。
我們貼著墻根前進,盡量避開游蕩的回聲。剛轉過一個拐角,兩個回聲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一個是村里的小孩,一個是他母親,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們。
婆婆迅速從懷中掏出一把灰粉,撒向那兩個影子,口中念念有詞�;曳劢佑|到回聲的瞬間,它們像被凍住一樣停在原地,身影變得更加模糊。
這只能暫時困住它們,快走!
我們繞過被凍結的回聲,繼續(xù)向村中心移動�?諝庾兊迷絹碓嚼�,霧氣從地面升起,像無數(shù)鬼魂的手指纏繞著我們的腳踝。
那是什么我指向前方。
一團漆黑的云霧懸浮在祭壇上方,不停翻滾變形,時而像一張巨大的臉,時而又散成無數(shù)細小的黑點。祭壇中央,老魏盤腿而坐,八音盒放在他面前,正發(fā)出幽幽的藍光。
它在召喚那個存在。婆婆的臉色變得蒼白,我們必須阻止他。
怎么阻止
摧毀八音盒,但需要特殊的儀式。婆婆從袋子里拿出幾樣東西:一把銹跡斑斑的匕首、一個裝滿紅色液體的小瓶、幾張寫滿符文的黃紙。
你先分散老魏的注意力,我準備儀式。注意,千萬別聽八音盒的聲音,否則你的記憶會被瞬間抽離。
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沖向祭壇。老魏似乎早有預料,轉頭沖我詭異地笑了。
來得正好,小記錄者。他的聲音變了調,像好幾個人同時說話,我正缺一份完整的記憶來完成儀式。
你到底是誰我慢慢靠近,余光看到婆婆正悄悄繞到祭壇背后。
我老魏咧嘴一笑,露出異常尖利的牙齒,只是個收集記憶的商人罷了。每隔幾十年,我就會回來收割契約的果實。
他伸手打開八音盒,一陣扭曲的旋律立刻充斥整個空間。我捂住耳朵,但聲音像鉆子般直接刺入腦海。畫面在我眼前閃過:童年的碎片、父母的容顏、村子的秘密…一股巨大的吸力試圖抽走這些畫面。
別抵抗了,交出你的記憶。老魏站起身,向我逼近,你本就是一個異類,為什么要記得那么多痛苦遺忘是種解脫��!
我踉蹌后退,看到婆婆已經(jīng)點燃了符紙,開始在祭壇邊緣撒下紅色液體。老魏似乎察覺到什么,突然轉身。
愚蠢的老太婆!你以為這樣就能毀掉契約
祭壇上方的黑云劇烈翻滾,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黑線,朝婆婆射去。她舉起木杖抵擋,黑線纏繞在杖上,發(fā)出刺耳的嘶鳴。
阿明!拿著匕首,刺向八音盒的核心!婆婆大喊,聲音在黑云的壓迫下變得微弱。
我掙扎著向八音盒爬去,腦中的吸力越來越強,記憶如同沙粒般從指縫流走。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模糊不清。
你會忘記一切,包括自己是誰。老魏冷笑道,這值得嗎
值得。我咬緊牙關,從口袋掏出婆婆給的小瓶,一口氣喝下。
苦澀的液體流過喉嚨,帶來短暫的清明。我抓起匕首,對準八音盒中央那個發(fā)光的齒輪。
就在這時,村民們的回聲從四面八方涌來,密密麻麻地包圍了祭壇。它們不再只是復制品,而是融合成一個個扭曲變形的怪物,朝我們嘶吼。
快!婆婆聲嘶力竭地喊道,我撐不了多久了!
我看到她被黑線纏繞,身形正在變得透明。婆婆正在用自己的存在來延緩契約的力量。
別…忘記…你是誰…婆婆的聲音在風中飄散。
我舉起匕首,對準八音盒。老魏撲過來想阻止我,卻被一道突然亮起的光墻彈開。婆婆的最后防線。
匕首高高舉起,我知道這一刻將失去什么,也明白必須守護什么。
我是阿明,這個村子的記錄者。
匕首狠狠刺下,直插入八音盒的中心。一道刺眼的白光從縫隙中迸發(fā),我感到一陣劇痛從頭頂貫穿至腳底。
5
契約終結
眩目的光芒從八音盒中迸發(fā)出來,刺得我睜不開眼。祭壇上空的黑云如同被撕裂的布匹,發(fā)出尖銳的嘶鳴聲。老魏跌倒在地,他的臉扭曲成一個難以形容的怪異表情。
你做了什么!他咆哮著,聲音已不再是人類的音調。
我手中的匕首還插在八音盒中央,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刀柄傳來,震得我手臂發(fā)麻。周圍的回聲們停止了移動,它們仿佛被凍結在半空中,身形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婆婆!我轉頭尋找她的身影。
她被黑線纏繞著,身體幾乎變得透明,只有輪廓依稀可辨。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什么,但我聽不見她的聲音。
別放手!最后一絲聲音傳入我的耳中,無論忘記什么…都別放開匕首…
我死死握住匕首,感到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從指尖蔓延到全身。那是我的記憶在被抽離——童年的笑聲、父母的臉龐、村里的點滴,一切都像被風吹散的沙粒,從我的意識中消失。
值得嗎老魏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為了這個早已注定消亡的村子,你要失去自己的一切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記憶如潮水般退去,我快想不起自己是誰了。但有一個念頭如同頑石般固守在心底:我是記錄者,我必須記錄一切,即使代價是忘記自己。
就在這時,婆婆的身體突然亮了起來,像一盞微弱卻堅定的燈。她向前飄動,漸漸與那些纏繞她的黑線融為一體。
我來補全這個契約。婆婆的聲音輕如羽毛,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以我的存在,換取他的記憶。
老魏驚恐地后退:不!你不能這么做!
婆婆的身影完全融入黑線,形成一道明亮的屏障,將老魏和八音盒隔開。她看向我,眼中滿是慈愛和決絕。
現(xiàn)在,阿明,摧毀它!
我用盡全身力氣,將匕首向下壓去。八音盒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哀鳴,像是某種生物臨死前的掙扎。一道刺目的白光從裂縫中噴涌而出,吞噬了一切。
當我再次能夠看清周圍時,老魏已經(jīng)消失了,祭壇上只剩下破碎的八音盒和一團灰燼�;芈晜內缤伙L吹散的霧氣,在空中化為烏有。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茫然不知所措。我是誰我為什么在這里這個破碎的盒子是什么一片空白占據(jù)了我的大腦,仿佛有人用橡皮擦去了所有痕跡。
阿明!阿明!遠處有人在呼喊我。
我抬頭望去,看到幾個村民朝我跑來。他們的眼神不再空洞,但充滿了困惑和迷茫。
發(fā)生什么事了一個老人問道,我們?yōu)槭裁炊荚谶@里
我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我的名字是阿明這些是我的村民一切都如此陌生又似曾相識。
6
沉睡記憶
三天過去了,村子恢復了表面的平靜。沒有人記得那場災難,沒有人提起回聲和八音盒。村民們依舊行走在泥濘的小路上,但他們的眼神不再那么空洞,至少不再被攻擊和取代。
我站在自己的屋子里,看著墻上的記號和床板下的筆記本。有人告訴我這是我的家,這些是我的東西,但我感覺像是在參觀一個陌生人的生活。
翻開筆記本,里面的字跡模糊不清,仿佛被水浸泡過。只有第一頁上寫著清晰的一行字:我叫阿明,是這個村子的記錄者。
我知道這是我自己寫的,但想不起寫下它的情景。
村里人告訴我婆婆不見了,她的石屋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些草藥和符紙。沒人記得她是誰,甚至不記得她的樣貌。只有我,心中對她有一種莫名的感激和悲傷,卻說不出原因。
我開始在村子里行走,像個游客般觀察每一處風景、每一個人。張嬸依然坐在門口,但她不再重復那句話了;李大叔還是會抽他的煙袋,但動作自然了許多。村民們不再被遺忘的詛咒折磨,但他們已經(jīng)永遠失去了那些被帶走的記憶。
傍晚時分,我走到村口的老槐樹下。一陣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
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紙條。這是我在筆記本深處發(fā)現(xiàn)的,上面的字跡比其他頁面清晰得多:
如果你正在讀這個,說明你已經(jīng)失去了大部分記憶。別害怕,這是必要的犧牲。記�。浩跫s從未真正解除,它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存在。尋找南山洞穴,那里有你需要的答案。——你自己
奇怪的是,讀到這個紙條時,我并不感到驚訝,仿佛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訊息等著我。
我抬頭望向村子南邊的山巒,夕陽的余暉為它鍍上一層金紅色的光芒。那里是否真的有答案契約又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必須去尋找。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槐樹下的土地微微隆起,一個細小的、發(fā)光的物體從泥土中鉆出來。我彎腰撿起它——是八音盒的一個齒輪,表面刻著奇怪的符文,在夕陽下閃爍著幽幽的藍光。
更奇怪的是,當我碰觸它時,一段模糊的記憶突然閃現(xiàn):婆婆的臉、老魏的笑、祭壇上的黑云…
齒輪在我掌心發(fā)熱,仿佛有生命般跳動著。一個微弱的聲音從中傳出,如同遙遠的回聲:
記憶永不消亡,只是沉睡…
我握緊齒輪,轉身走向家的方向。明天,我會去南山尋找那個洞穴。也許詛咒并未完全解除,也許還有更大的秘密等待發(fā)掘。但無論如何,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我是阿明,這個村子的記錄者。即使失去所有記憶,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