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她空有美貌,卻無自保之力。
沈家一倒,若沒有他,今時今日的她,或許早在流放千里時,被邊塞路上的惡人羞辱,或許充作官妓后,被妓坊里的輕賤人。
如果不是他,她哪里來的這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哪里還能這樣硬氣的,口口聲聲說著這些話語往他心口捅刀子。
蕭璟怒聲冷笑不止,末了昂首大笑,笑罷,才低頭看向云喬。
他松開了扼住云喬脖頸的手,由著云喬身子脫力跌在屋外檐下石階上。
石階磕的她本就被踢裂的膝蓋生疼,云喬疼得不自覺蹙眉掉淚。
蕭璟捏著她下顎,指腹揉碎她頰邊的淚珠。
笑意溫雅,眼底卻滿是危險(xiǎn)道:
“云喬,死那樣輕易,有什么意思呢?你這樣恨我,我怎么能輕易讓你解脫呢?
我偏要把你留在身邊折磨,偏要一點(diǎn)點(diǎn)敲碎你的骨頭,
偏要讓你在我身邊生不如死,才不會放過你。”
蕭璟話音溫雅輕緩,手指捻碎她的淚珠兒,另一只手捏在她肩頭,好似是在云喬耳邊說著呢喃情話。
實(shí)則那言語里的字句,卻滿是可恨。
云喬怒恨難忍,抬眼瞧著自己跟前的這樣一張臉。
他的模樣,即便生得光風(fēng)霽月,猶如玉人一般,也還是面目可憎,讓人生恨。
她忍無可忍,揚(yáng)手就想再給他一耳光。
掌風(fēng)帶起一陣涼意,蕭璟冷笑著攥住了云喬手腕。
這一巴掌沒能落在蕭璟臉上。
他攥著她手腕,冷嗤了聲,將她眼淚在她手腕上抹著,啞聲罵道:“云喬,你就是條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既然你記不住我的好,那就好好記著我的壞,好好的恨著我,永遠(yuǎn)別忘了。”
他話落,將人從石階上抱起。
抬步往院門外走,上了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駛向長安城內(nèi),最繁華的地界。
最終在妓坊門前停下。
管事春娘早得了吩咐在門前候著蕭璟帶人過來。
眼下見車馬停下,當(dāng)即就要去迎。
馬車?yán)�,蕭璟卻沒立即下車,而是側(cè)首,打量著身側(cè)從上了馬車,就一直閉著眼睛不肯跟自己說半句話的云喬。
他冷哼了聲,伸手掐著她下顎,逼她道:“抬眼。”
云喬咬牙睜開眼睛,怒目瞪著他。
那雙眼睛,像是小母狼一樣野性難馴。
蕭璟心內(nèi)微癢,終究還是有幾分不忍。
抿了抿唇,揉著她頰邊一點(diǎn)點(diǎn)的軟肉道:“知道錯了嗎,若是你低頭認(rèn)個錯,今日我就饒過你這回,往后既往不咎。”
知道錯了?
怎么可能!
云喬怒目瞪著他,冷笑斥道:“我有什么錯?我唯一的錯,就是當(dāng)初在佛寺里,沒有一簪子殺了你�!�
第69章
讓她畏懼
是啊,她又什么錯呢。
云喬當(dāng)然沒有錯,
是蕭璟錯的離譜。
可是蕭璟又不明白他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才讓云喬這樣,滿眼恨意的望著他。
就如身處上位者的權(quán)貴,永遠(yuǎn)無法共情庶民的疾苦悲痛。
天地鴻溝般的云泥之別,高居云端的神尊,翻手間就能給人間釀成一場災(zāi)禍,他又怎么可能明白凡塵的苦處艱難。
在蕭璟這樣權(quán)貴看來,他施舍一點(diǎn)悲憫,便該成為救苦救難的觀世音。
可他們不知道,從頭到尾,苦難本就是他們一手釀造。
你給云喬一場災(zāi)禍,再作為救世主降臨,救無力自保的云喬脫離水深火熱。
自以為,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
卻不知曉,他以為的那些好,對于云喬而言從來都不是真的好。
而他給她的那些傷害威逼,才是真真切切落在云喬身上的苦楚。
夜色中的馬車?yán)�,透進(jìn)外頭的月光。
那月色映在云喬身上,漂亮又凄艷的女人,眼尾掛著干涸的淚痕,決絕的同他說,她只恨當(dāng)初沒能要他性命。
蕭璟目光陰寒可怖,掐著她下顎,將人從車上夾在肋下抱下了馬車。
云喬嚇得驚叫出聲,不愿在蕭璟跟前露怯,又趕忙咬住下唇,不肯在泄出聲響。
蕭璟猜出她的心思,嗤笑了聲,沒有言語。
云喬臉上連帷帽都沒戴,蕭璟又哪里肯讓她的臉在官妓坊這樣骯臟的地界露于人前,便拿了寬大的衣袖,遮住她的面容。
衣袍打在云喬臉上,讓她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見,本能的將手攥在他袖口。
此時已是深夜,官妓坊燈火通明。
蕭璟挾抱著她往官妓坊里走,春娘冷不丁瞧見這場景,心下大驚。
雖則早前蕭璟的護(hù)衛(wèi)已經(jīng)交代過了殿下會帶個女子過來,春娘也沒想過自己會親眼瞧見這場面。
春娘心下驚詫,暗道,太子殿下往日素來清冷,東宮更是至今也沒有妃妾,不知這姑娘是哪路神仙,竟能讓主子這樣親近的抱著。
短短幾瞬,蕭璟已經(jīng)踏進(jìn)了官妓坊,冷冷瞥了春娘一眼。
春娘也來不及多想,忙跟了上去。
大廳里倒是有不少人,也有幾個認(rèn)出了蕭璟身份,只是蕭璟臉色沉冷,那些人懾于他往日儲君的威嚴(yán),不敢貿(mào)然近前答話,卻也都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蕭璟懷里的人。
蕭璟一路抱著人上了二樓,進(jìn)門后方才松開云喬。
他松了手,由著云喬身子摔在二樓廂房的毯子上。
云喬疼得悶哼了手,膝蓋和身子都被摔疼。
蕭璟垂眸瞧著她狼狽的模樣,抿緊了唇,屈膝折腰,俯身在她跟前,捏著她下顎,逼她抬首。
同她水霧的眼睛,視線相對。
他捏著她下顎的力道發(fā)緊,目光緊鎖著她,又一次開口:
“云喬,我最后再問你一次,知不知錯?”
他以為他在大發(fā)慈悲給她最后一次機(jī)會,他以為,他對她悲憫不舍。
可是,這樣的話,聽在云喬耳中,卻全是威逼可怖。
她緊咬牙關(guān),昂首望著他笑,笑意艷如桃花,脫口而出的話語,卻仍是堅(jiān)冰般刺人。
“你再問我一百遍,我也是同樣的回答,你聽清楚了,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錯!”
云喬話音決絕,蕭璟耐心徹底告罄。
他捏著云喬下顎,將她的臉蛋扭到一旁,不再多看一眼,起身行到前頭桌椅上坐下,給自己倒了盞酒水。
跟著進(jìn)來的春娘正恭恭敬敬的垂首立在門口處等著蕭璟吩咐。
蕭璟捏著酒杯,低眸飲了口杯盞甜膩的酒。
片刻后,抬眸看向門外的春娘,啟唇幽幽道:“春娘在官妓坊多年,再硬骨頭的官家女子落到此處后,也被你馴的服服帖帖,可見春娘你是有幾分手段的�!�
春娘聞言心下微慌,只低首自謙道:“大人您謬贊了,奴家只是樓里管事,哪有什么手段,左不過是受官家恩典,為官家辦事罷了。”
蕭璟懶得聽這些奉承的話語,煩躁的捏了捏眉心,視線望向門檻內(nèi),那倒在地上一身狼狽的云喬。
沉聲吩咐官妓坊的管事道:“瞧見下頭那女子了嗎,把人帶下去,不拘用什么手段,今夜,我要她學(xué)會乖順,服服帖帖心甘情愿的我跟前伺候�!�
蕭璟話落,春娘心下驚疑,暗道,抬眼打量著云喬,暗道,這姑娘瞧著柔柔弱弱,應(yīng)當(dāng)是個好性子的主兒,又遇上太子殿下這樣出身的權(quán)貴,怎么還會不情不愿呢,真是奇了怪了。
更奇怪的是,殿下這樣的人物,要什么姑娘心甘情愿的沒有,怎么偏偏就硬是要將這個個不情愿的姑娘馴的情愿。
春娘如此想著,不自覺瞧著云喬出神了幾眼,忽的意識到,這姑娘,似乎和明寧郡主有些像。
這才明白了過來。
原來是為著舊情人尋的替身。
春娘久未回話,蕭璟眉心微擰,視線低寒的掃向她,話音滿帶威壓道:“我的話,聽明白了嗎?”
聞得主子話語里的威懾,春娘忙低首應(yīng)下道:“奴家明白�!�
云喬聽著蕭璟和春娘的交談,忍著膝蓋鉆心的疼意,半伏在地上,額頭都是冷汗。
她疼得緊咬下唇,將唇瓣都咬得泛白。
模樣很是可憐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