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錄音】別讓手放開
抬頭看了一眼時間,十二點早就過了。陳曉生敲了敲那扇老舊的木門,不知道陳暮躺下睡了沒,他想要跟陳暮要個生日快樂。
“哥,今天是我生日……”陳曉生聲音很小,輕到甚至能被秒針轉動的聲音吹散。
“哥……今天是我生日……”
……
“哥,今天是……我生日……”
最后重復好幾次也沒能說出后面的部分。陳曉生想要的,他不知道要怎么表達,他不知道要怎么把那些陰暗潮濕的感情說出來。說不出的話堵在嗓子眼,掐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沒力氣再繼續(xù)僵持死板地守在陳暮的房門口。嘗試轉動門鎖,門鎖熟悉的轉動聲異常響亮,陳暮在里面反鎖了。
夜更深了,冷了陳曉生的心,他回去門也不關直接蜷縮在厚重的棉被里沉睡過去。
七點的鬧鈴把陳曉生從噩夢中叫醒,半夢半醒恍惚中怕陳暮已經離開,眼睛都沒完全睜開,立馬掀被起身,一個踉蹌沒站穩(wěn)沖撞上了關好的房門,磕紅了手臂。
他傍晚才回學校,而陳暮是早上的機票。他起早一些,就能多看陳暮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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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沖進陳暮的房間,沒意識到門沒鎖,大聲呼喚了一聲:“哥——”
陳暮被他慌亂的聲音叫醒,瞧見陳曉生的臉,并沒有太多動作,他問陳曉生:“現(xiàn)在幾點了?”
“七點。”陳曉生過去坐在陳暮床邊,摸上他的臉。
陳曉生的手在陳暮臉上亂動,察覺到有些異樣,陳暮起身去探了陳曉生的額頭。體溫不對勁,果然是發(fā)燒了。
陳曉生本來就是體弱多病的那類人,在門口待了這么久,著了涼,就病了。
知道是自己的失誤,陳暮心里也不好過。他把陳曉生抱進被子里,出門去找藥給人喂下。
“哥哥,你別走,好不好�!标悤陨上铝艘膊话卜�,他拽住陳暮的手臂,讓他摔回床上,雙手摟住腰,頭靠在他肩上,抽泣喃喃,“我已經四年沒見過你了�!�
弟弟纏著不讓哥哥離開。陳曉生緊緊握住陳暮的手,像是狂風中保住能保命的一棵樹,被吹散的枝葉虐打身體,憑著求生的本能,強撐在原地。
“下雨了,好大的雨�!�
陳暮往窗外一看,晨光剛起,天才有一絲微亮,稀松的薄霧并沒有昭示暴雨的來臨。不是夏天,沒有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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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陳暮安撫他,“我在這里看著你�!彼瓦@樣讓陳曉生搭在自己身上哭了一陣子,等哭累了,沒了力氣,淚水沾濕了肩頭的衣服,才能脫身離開。
迷迷糊糊中好像被喂了藥,陳曉生真的燒糊涂了,以為他哥今天真的沒走,睡得不再這么提心吊膽。
等到下午再次醒來,陳曉生拖著疲憊的身體找遍了整棟房子,也沒找到陳暮。陳暮的行李早就被收拾得一干二凈拉走離開了家。
窩里剩他一個人的體溫,他不知道陳暮什么時候走的,走了多久。想到這里陳曉生的心又沉幾分,趁著陳暮的被窩里還是暖和的,他躺進去裹緊自己,控住不住,又哭了。
這一生的眼淚,早就盛滿了他的心,沒有一滴不是為陳暮流的。
如今面對被拋棄的承諾,陳曉生只能靠自己來實現(xiàn)。
等到最后的鐘聲響起,陳曉生隨著人流走出考場。有人哭,有人笑,比起孤注一擲后的解脫,他明白自己將會落入怎樣的深淵,恐懼或是不安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他只是怕,陳暮對他的關照僅僅是單純地建立在他們身體里流著的是相同的血脈上。
結束了,片刻的安寧后陳曉生就又開始煩惱,將來的各種抉擇困擾他,但每個問題都離不開陳暮。
出去拿到了手機,陳曉生走到田徑場后山找了個順眼的位置坐下,熟練地輸入數(shù)字撥通陳暮的電話。他的手機存有陳暮號碼,但這樣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只是想緩解接下來陳暮不會接通感到的失落。畢竟輸錯號碼就沒人接,聽不到陳暮的聲音,不是他沒有接電話。
陳曉生給陳暮打過不少電話,但少有能接通的。在為數(shù)不多的對話中,陳暮對陳曉生傾訴的煩惱的多數(shù)回應大多都是“我知道了”或者“有事找你小姨”。起初他以為陳暮只是太忙,才無暇回應他。只是,聽到這樣打發(fā)的話多了,才漸漸明白,這就是陳暮不在意他的表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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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了習慣對著空氣自說自話,也不管陳暮會不會接,把手機放耳邊開始他的傾訴。
“哥,考完試了,我畢業(yè)了。剛剛我出去拿手機碰見很多家長手里捧著一束花,焦急興奮地在那里等待,手里的花,是要送給他們的孩子�!�
“我沒看到你,就當你來晚了又或者你在人群中我找不到你,不過后面的原因有點小不靠譜,我可是看了好幾遍那堆人。”
“你會送我什么花……”
他嘆了口氣繼續(xù)道:“明天學校要舉辦成人禮,今年莫名改到了考完后才舉行�!�
望著湛藍的天空,陳曉生思緒又散了幾分,“到時候很多家長過來,你也會來的吧。”
……
“到時候我的志愿填的都是秋臨市的大學,我想去那里找你�!�
“這個暑假我可以去那里找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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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你都沒回來看過我,我過去以后見面的次數(shù)應該會多起來�!�
……
沉默良久,陳曉生收神看回手機屏幕,看到那個通話中的界面后腦中的某根弦突然繃緊,愣了愣沒反應過來。他略帶激動地站起,興奮地說:“哥,剛剛我說的你都有聽到的吧!”
通話那頭的人并沒有回應他,沒聽到陳暮的聲音陳曉生斷不可能輕易掛斷。
陳曉生再問:“哥?”
還是沒有回應。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直到陳暮的聲音終于傳來,“你拿著我手機干嘛?”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剛睡醒。
“沒什么,就是個營銷電話,我?guī)湍銙炝��!笔悄吧哪新�,陳曉生警覺起來,就要開口說話,可字眼還沒來得及從喉嚨冒出就被打斷。
“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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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男人的聲音不由分說地徑直鉆進陳曉生的耳朵。他才建好的防線又塌了,耳朵疼,那細微的聲音宛如螞蟻在耳朵里啃食他的軟肉,痛,是鉆心的痛。
通話掛了。
荒敗的廢墟,斷壁殘垣,陳曉生的精神世界已被夷為平地。絕對是錯覺,其實剛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什么也沒有。陳曉生不斷給自己洗腦否定陳暮有和其他人接吻的事實。
他的親哥并沒有被他人所占有。
一直以來陳曉生都給他哥的號碼設置了通話自動錄音,錄下了剛才的對話。
直到天黑,夏天嗡嗡叫的蚊子把他咬得到處都是包,瘙癢難忍,即使如此陳曉生也沒有離開山腳下,他發(fā)了瘋地反復聽錄音的最后一分多鐘,進度條反復拉扯。脆弱的精神狀態(tài)早就被折騰得四分五裂。
他一直在焦慮地扣指甲,扣出了血,再用沾血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反復滑動,哭著喊道:“哥——”尾音拉得很長,委屈無助。
陳曉生沒有出席第二天的成人禮,沒人知道他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