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夠本為止
一言出,三人皆愣。
黎懷玉難以置信在這里見到自己的姐姐,喃喃,“姐……”
黎懷瑾護在弟弟身前,正要怒罵,看清這纏客面容,始料未及。
“方先生……”
傅永馳也怔住了,怎么黎懷玉的姐姐也在百樂門工作嗎?
黎懷瑾幾次深呼吸,回過神來,言辭悲痛,“原來所謂的朋友是這樣的關系�!�
她正色道,“方先生,你以后不要來找懷玉了,他以后不會在這里工作了�!�
傅永馳搞不清楚狀況,茫然無措地看黎懷玉一眼。黎懷玉心中亂亂的,眉目緊鎖間盡是羞慚。
她脫下外套披在弟弟身上,拉著黎懷玉快速離開轉到另一處無人走廊。
一到寂靜處,只有姐弟兩人相對,黎懷瑾終于忍不住,一滴滴掉下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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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說,你在這里做那種活計,我不信……”她哽咽到幾乎說不出話,“阿玉,是我害了你……我如果不堅持上學,你就不必淪落到這里的……”
“不是的,姐,不管你的事,你不要什么都往你身上攬……我在這里沒有人為難我,我,我過的挺好的……”
黎懷瑾眼淚更加洶涌,“墮入深淵的人怎會意識到自己在深淵呢,當你被這種環(huán)境馴服,你就體會不到正常的環(huán)境該是什么樣的了……”
聲色犬馬,酒池肉林。
底層人只是上層人的取樂工具。
人是人,人非人。
黎懷瑾扶住弟弟的肩膀,淚流如雨。
“阿玉,答應我,不要再在這里了。家里的困難我們一起面對,曾經我們這么難也過來了,不要作踐自己……我和阿母都不會安心的……”
她無聲哽咽,泣淚r,y如泉涌。
池沼誤陷,泥沙俱下。如果不是母親告訴她,她根本不知道弟弟在外賣身養(yǎng)活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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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從小乖巧的弟弟會去做這種事。
他不善言辭,性子又軟,這種事根本是折磨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一定吃了很多難言的苦。
黎懷瑾心如刀銼,撫著黎懷玉的臉,“我們不做了。我們不在這里做了。阿玉,我們穿上衣服,離開這里�!�
姐姐哭,黎懷玉也跟著哭,“我沒事的姐,沒有人欺負我……你別難過……”
兩人相扶著站起身,黎懷瑾擦干眼淚,“你在這里簽的什么契?是賣身契嗎?”
“不是,就是正常工契。我其實一直在想,攢夠一些錢就離開的�!�
不是賣身契就好辦些。
黎懷瑾拉著黎懷玉往外走,“攢錢永遠沒有盡頭的。等你陷得更深,就不會想要離開了�!�
方才鬧出那番動靜雖不大,但也被路過的小工看到,上報到主管那里,主管第一時間先去安撫傅永馳。
到底是黎懷玉的姐姐,傅永馳沒有說什么,只是交代主管不要為難黎懷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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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永馳心里也沒底,煩亂如麻。
主管差人去找黎懷玉姐弟,這一出也傳到老板周晴耳朵里。
周晴聽了臉色不太好。
主管不敢多說話,陪著周晴在辦公室等人回報。
門敲響三下,主管望向門處,“進。”
來的卻是黎懷玉姐弟。
黎懷玉已經把旗袍換下,穿上了自己的衣服。黎懷瑾進門后詢問,“請問誰是周老板?”
周晴坐在書桌后正中,一把素雅蘇繡團扇輕搖,面帶笑意,“是我。”
黎懷瑾不卑不亢,“周老板,我弟弟明天開始準備解除工契供職,來和您說一下,這些日子打擾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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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晴輕笑,“這話說的,怎會是打擾呢,小花又乖又聽話,我們都很喜歡他�!�
周晴見遍各種各樣的人。這個黎懷玉的姐姐一身清氣,氣質端正,一看就是當下新思想影響下的大學生。
文化人是好說話的,是講理的,她拿黎懷玉的工契說話,一個理字便可拿住。
周晴美眸轉向黎懷玉,“小花,你真的要走嗎?你在這里做的不開心嗎?”
黎懷玉左右愧疚。
“抱歉,周姐姐……”
憑心而論,周晴對他真不差,來辦公室的路上他也和姐姐反復說過,這里的老板沒有虐待苛責他。
從一開始這份工作不是光明正大,離開是遲早的事。
今日已經走到這一步,強留在這里只會讓姐姐媽媽更加難過,如果是因為錢他沒有強留下來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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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懷玉往前挪一步,站在姐姐身前,“周姐姐,謝謝你這幾個月對我的照顧,我不留在這了�!�
周晴繡花團扇半遮著臉,露出一雙眼睛流轉著,似笑非笑。
黎懷瑾從口袋中拿出工契合同展開,“這是當時和家弟簽的勞作合同,我已經看過,沒什么強制性的離開條件。您開一張離職單,懷玉簽字。我們感激在心�!�
黎懷玉一直沒敢把合同拿回家里,夾在這邊文室的書里。方才黎懷瑾問他要,他跑了一趟文室拿出來交到黎懷瑾手里。
周晴當時和黎懷玉簽合同的時候沒想到黎懷玉會離開,這孩子看起來性子軟沒什么主見,等這里的環(huán)境將他浸染浸透他就不會離開了。
且當時她只是想在傅永斯身邊放一個枕邊人,能吹吹風就吹吹風,吹到心里當然是好事。吹不上也便罷,這種事強求不了。沒指望黎懷玉做那傾國傾城的妖妃。沒想到他現(xiàn)在在傅家兄弟那這么炙手可熱。
周晴移開團扇,看了一眼那張工契,笑意不減,卻有涼意。
“黎姑娘,來我百樂門做工,除了合同上寫的,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
“簽自由身的員工不管何時提出離職,在提出離職的的日期上還要在任職一個月,不是說走便能走。你如果對此有異議,可以翻閱我們這的就工手冊,在入職初期,我們有專人給小花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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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懷瑾心中一緊,問黎懷玉,“真的嗎?”
黎懷玉記不太清了,那時阿威跟他講的確實有正經的東西,只不過他那時聽不太懂,沒刻意記。
“好像是……”
黎懷瑾斂容,“周老板,有其他條件抵消這一條嗎?”
弟弟在這里多做一個月,便是多受一個月的苦。
“有呀,”周晴恢復淡然笑意,“賠償總計做工時間所得工酬的三倍。立時放人。”
這根本是天價。
如今家里大頭錢都花在母親的藥費上,根本不可能拿出這么多錢。
“我同意。”無聲僵持下,黎懷玉出聲,“我同意再做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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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崩钁谚〉艿艿氖�,“我去湊錢�!�
倆懷玉堅定搖搖頭,“不行……好不容易還清了債,不能再欠債了……”
她問周晴,“可以分期嗎?”
周晴眼色如水,“自然是不行的�!�
黎懷瑾眉目低沉,攥緊了手指。
姐弟倆相持不下,周晴團扇手柄輕輕敲敲桌面,“兩位,商量一下再來告知我吧。”
黎懷玉拉著姐姐出門。認真看著姐姐的眼睛。
“姐,你聽我說,我說的話一個字也沒騙你。你不用擔心我�!�
“只有一個月而已,我答應了你會離開就一定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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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今夜已不適合風花雪月。
黎懷瑾堅定帶著弟弟今晚回家,傅永馳不敢上前,遠遠地看著黎懷玉離開。
第二日清早,黎懷玉按時到崗,打算安安穩(wěn)穩(wěn)把這一個月做過去,白日晚上都在百樂門。
白日里百樂門是不做皮肉生意的。
白日這里要講究摩登文明。
黎懷玉如以前一樣給自己找活干,跟著小雜工樓上樓下的跑。
周晴這邊沒有理由再扣人,但是對于昨晚黎懷瑾從客人手里搶人不滿意。既然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那她就要在黎懷玉身上多賺些錢,賺夠本為止。
生意人嘛,總歸賺錢才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