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驚馬護燕
清晨的御花園露珠未散，小燕子拎著裙擺鬼鬼祟祟地溜過假山，懷里鼓鼓囊囊揣著剛從御膳房順來的玫瑰酥。突然，一道靛藍色身影擋在面前，她一頭撞上去，玫瑰酥"啪嗒"掉在地上。
"五阿哥！"小燕子心疼地看著沾土的糕點，"你賠我的玫瑰酥！"
永琪背著手，唇角微揚："申時西苑馬場，皇阿瑪親口下的旨，你的騎射若再不及格，今年秋狝就不帶你去。"
"又考？"小燕子瞪圓眼睛，"上回我不是射中靶子了嗎！"
"射中的是隔壁箭場的靶子。"永琪從袖中抽出一頂綴著孔雀翎的官帽，"還把傅恒大人的新帽子釘在了樹上，他今早還在找。"
小燕子搶過帽子扣在自已頭上，翎毛歪歪斜斜地翹著："那那是我眼神好！傅恒大人該謝謝我?guī)退嚸弊永尾焕慰浚?quot;她突然靈機一動，"五阿哥，你幫我跟皇阿瑪說說情？就說我說我連夜抄《女則》累病了！"
永琪變戲法似的從袖中取出個油紙包："馬蹄糕，新出鍋的。練好了有獎勵。"
小燕子一把搶過，咬了一口含混不清道："你現(xiàn)在越來越像上書房的先生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對了，那只藍黑鳳蝶這兩天怎么老跟著你？"
永琪下意識摸了摸左肩——前世替她擋箭的位置："大概是我熏了令妃給的安神香。"
"騙人！"小燕子湊近嗅了嗅，"你身上明明是松木味"她突然指著遠處驚叫，"看！蝴蝶！"
永琪轉頭瞬間，小燕子抓起掉地的玫瑰酥就跑，笑聲清脆如鈴："申時要是下雨我就不去啦！"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永琪搖頭輕笑。假山后轉出爾康，手里捧著那本暹羅使團名冊："西藏使者今早已經啟程回國，皇后在圓明園靜養(yǎng)得很安分。"
"安分？"永琪目光落在名冊最后一頁被撕掉的痕跡上，"她弟弟可還在京中。"
樹梢傳來撲棱聲，那只藍黑鳳蝶停在永琪肩頭，翅膀上的金粉簌簌落下幾粒，正好覆在名冊"醉蝶香"三個字上。
西苑馬場塵土飛揚，夕陽將草場染成金紅色。小燕子第三次脫靶后，氣鼓鼓地把弓往地上一杵："這破弓準頭有問題！肯定是內務府那幫人糊弄我！"
永琪騎著白馬靠近，鬢角微微汗?jié)瘢逅{色的騎裝襯得肩線格外挺拔。他利落地翻身下馬，撿起那把被嫌棄的弓試了試："是你手腕沒發(fā)力。"
"誰說的！"小燕子不服氣地伸手去搶弓，"我明明——"
永琪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輕輕托住她的手肘："要這樣。"他的掌心貼在她的手背上，帶著薄繭的指腹引導她拉記弓弦，"肩膀放松，眼睛看準星"
小燕子耳朵尖發(fā)燙，箭"嗖"地飛出，正中靶心紅點。
"我中了！"她歡呼著轉身，忘了自已還踩在馬鐙上，整個人往后一仰——
永琪一把攬住她的腰，兩人視線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小燕子能清晰地看見他睫毛上沾著的細碎草屑，還有瞳孔里自已瞪圓眼睛的倒影。棗紅馬突然打了個響鼻，驚得兩人通時松手。
"咳"永琪別過臉去整理弓弦，"再練幾次就穩(wěn)了。"
小燕子正想回嘴，忽然發(fā)現(xiàn)永琪的白馬不安地刨著蹄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自已那匹棗紅馬的鞍具肚帶不知何時松開了大半！
"小燕子別動！"永琪聲音驟緊，"慢慢下馬——"
話音未落，棗紅馬突然發(fā)出驚恐的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小燕子手里的韁繩脫手而出，整個人被甩向一側。電光火石間，永琪縱身一躍，在瘋馬沖出去的瞬間將她撲落到旁邊的草垛上。
"咻！"
破空聲從樹林方向傳來。永琪本能地旋身將小燕子護在身下——一支羽箭深深扎進他左肩，鮮血瞬間染透了靛青色的衣料。
小燕子驚恐地看著那支顫動的箭羽，赫然發(fā)現(xiàn)箭尾刻著個小小的蝴蝶標記！
漱芳齋內亂作一團。
太醫(yī)剪開永琪染血的衣衫時，小燕子死死攥著他的手，指甲都快掐進他掌心了："你不是說馬場就我們兩人嗎？哪來的箭？！"
永琪臉色蒼白如紙，卻還扯出個笑："大概是哪個不長眼的把咱們當獵物了。"他頓了頓，突然皺眉，"輕點，張?zhí)t(yī)您這手勁兒比箭傷還疼。"
小燕子"噗嗤"笑出聲，眼淚卻吧嗒掉在他手背上："這時侯還貧！"她抓起一旁的藥碗，"快喝藥！"
"燙"
"我吹吹！"小燕子手忙腳亂地對著藥碗猛吹氣，吹得藥汁濺了永琪一臉。
紫薇趕緊接過藥碗："還是我來吧。"
門外突然傳來太監(jiān)尖細的通傳："皇上駕到——"
乾隆沉著臉大步進來，身后跟著哆哆嗦嗦的馬場總管。皇帝一腳踹翻圓凳："朕倒要看看，誰在紫禁城放冷箭！"
小燕子舉著那支箭獻寶似的遞過去："皇阿瑪！箭尾有標記！"
乾隆接過箭，目光在蝴蝶刻痕上停留片刻，突然冷笑："傅恒，去查查內務府的箭支記錄。"他轉向永琪，語氣緩和下來，"傷得如何？"
"回皇阿瑪，皮肉傷而已。"永琪剛想起身行禮，被小燕子一把按回去。
"什么皮肉傷！"她急吼吼地掀開紗布，"您看這血流的——哎？"她突然愣住，"這傷口形狀"
紗布下的箭傷邊緣竟泛著淡淡的金色，仔細看去，是極細的金粉嵌在皮肉里，組成蝴蝶翅膀的紋路。
永琪瞳孔驟縮——前世這道傷，絕沒有這般異象！
"是箭簇上淬了金粉。"太醫(yī)連忙解釋，"幸而非毒，待傷口愈合自會消退。"
乾隆深深看了永琪一眼，突然從腰間解下塊玉佩放在榻邊："賞你的。"玉佩上雕著展翅的燕子，栩栩如生。
小燕子瞪大眼睛："這不是皇阿瑪最寶貝的——"
"閉嘴。"乾隆瞪她，"再嚷嚷就收回來。"
永琪迷迷糊糊間，突然抓住小燕子的手腕："這次我護住你了"
"這次？"小燕子愣住，"難道還有上回？"
窗外，那只藍黑鳳蝶輕輕落在染血的紗布上，翅膀微微顫動，灑落幾點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