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心里的悸動
九月的陽光透過禮堂高大的玻璃窗灑進來，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韓西西站在后臺，手指緊緊攥著演講稿的邊緣，紙張在她汗?jié)竦恼菩奈⑽l(fā)皺。
下面有請高三（7）班韓西西同學，作為學生代表發(fā)言。
掌聲響起，韓西西深吸一口氣走上臺。五百多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她，那一瞬間她的膝蓋突然發(fā)軟，高跟鞋在臺階上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前傾去——一只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的手臂，溫熱觸感轉(zhuǎn)瞬即逝。韓西西驚魂未定地抬頭，對上一雙如深潭般沉靜的眼睛。是霄寒時，年級第一的學霸，此刻正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
謝謝。她小聲說道，聲音幾乎淹沒在禮堂的嘈雜中。
霄寒時沒有回應，只是微微點頭便收回了手，臉上重新覆上那層慣常的冷漠面具。他靠回椅背，修長的手指交疊放在膝上，仿佛剛才的援手只是韓西西的錯覺。
韓西西站到話筒前，努力平復心跳。演講稿上的字在她眼前跳動，她清了清嗓子，聲音終于穩(wěn)定下來：尊敬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
演講結束后，校長繼續(xù)宣布開學典禮的下一項內(nèi)容：...特別表揚上學期期末考試成績年級前三名的同學：第三名林小諾，第二名趙修遠，第一名霄寒時。這三位同學將獲得...
韓西西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第一排那個挺拔的背影。霄寒時連領獎時的表情都沒有絲毫波動，仿佛這一切榮譽與他無關。她忽然想起班上女生們的議論——霄寒時啊，帥是帥，但冷得像塊冰聽說他爸是霄氏集團的董事長，家里超有錢他從來不參加班級活動，獨來獨往的怪人...
放學鈴聲響起時，窗外已經(jīng)烏云密布。韓西西慢吞吞地收拾書包，等她抬頭時，教室里已經(jīng)沒剩幾個人了。她剛走到教學樓門口，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該死，早上明明看了天氣預報的...韓西西懊惱地翻著書包，確認自己確實沒帶傘。雨水在地面濺起一朵朵小水花，打濕了她的褲腳。
一把黑色的長柄傘突然遞到她面前。
韓西西驚訝地轉(zhuǎn)頭，看到霄寒時那張輪廓分明的側臉。他依舊沒有看她，只是將傘柄塞進她手里。
那你——韓西西的話還沒說完，霄寒時已經(jīng)拉上衛(wèi)衣帽子，沖進了雨幕中。
她愣在原地，看著那個高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簾里。手中的傘還殘留著些許溫度，韓西西小心翼翼地撐開傘，黑色傘面上沒有任何花紋，就像它的主人一樣簡單冷峻。
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傘面上，韓西西的心跳忽然變得和雨聲一樣雜亂像是有什么在心底萌芽。
連續(xù)三天，那把黑傘都躺在韓西西的書桌抽屜里。每次打開抽屜拿課本，她都會不自覺地瞥它一眼。傘已經(jīng)干了，折疊得整整齊齊，就像從來沒被使用過一樣。韓西西猶豫著該怎么還給霄寒時——直接走到他座位前還是趁沒人的時候塞進他的抽屜
西西，發(fā)什么呆呢林小諾用筆帽戳了戳她的臉頰，打斷了她的思緒。
啊沒什么。韓西西啪地合上抽屜，轉(zhuǎn)回身面對黑板。班主任陳老師正在宣布新學期座位調(diào)整方案。
根據(jù)上學期期末成績，我們采用互補原則重新排座�，F(xiàn)在念到名字的同學請按順序換到指定位置...
韓西西心不在焉地聽著，直到——
韓西西，第三排靠窗第四個座位。
她抱起書包走向新位置，窗外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樹，陽光透過樹葉在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剛坐下，她就聽到身后傳來陳老師的聲音：霄寒時，第三排靠窗第六個座位。
韓西西的背脊突然僵直。第六個座位——就在她斜后方。
她假裝整理書包，余光卻瞥見那個高挑的身影從教室前排走來。霄寒時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處，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走路時幾乎沒有聲音，像一只優(yōu)雅的黑豹。
霄寒時放下書包，拉開椅子坐下，整個過程安靜得仿佛不存在。但韓西西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存在——那股若有若無的雪松氣息，翻動書頁時輕微的沙沙聲，還有筆尖在紙上劃過的節(jié)奏。
今天我們復習三角函數(shù)...陳老師開始講課。
韓西西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她的思緒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身后。他會不會記得那把傘他為什么要幫我他平時都在想些什么...
韓西西，請回答這個問題。
她猛地站起來，大腦一片空白。黑板上寫著一道復雜的三角函數(shù)題，但她剛才完全沒聽講。
教室里一片寂靜。韓西西感到臉頰發(fā)燙，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一塊橡皮擦滾到她桌面上。
韓西西低頭看去——是最普通的那種白色橡皮，上面用鉛筆寫著一個極小的θ=30°。她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題目的解法。
θ等于30度。她脫口而出。
陳老師點點頭：正確，請坐。上課要認真聽講。
韓西西如釋重負地坐下，悄悄回頭看了一眼。霄寒時正專注地在筆記本上演算著什么，睫毛在陽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仿佛剛才的一切與他無關。
下課鈴響，韓西西鼓起勇氣轉(zhuǎn)身，將橡皮放在霄寒時的課本上。
謝謝。她小聲說。
霄寒時抬起頭，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視她，讓韓西西的心跳漏了半拍。
不客氣。他的聲音很低，卻出奇地清晰。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的對話。三個字，一塊橡皮。
韓西西想再說點什么，但霄寒時已經(jīng)重新埋首于書本中，周身散發(fā)著請勿打擾的氣場。
哇哦，冰山學霸居然開口說話了。林小諾不知何時湊了過來，一把摟住韓西西的肩膀，你們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沒有的事！他只是...借我橡皮而已。韓西西感到耳朵發(fā)熱。
林小諾壞笑著壓低聲音：那你為什么從早上到現(xiàn)在回頭看了他七次
我哪有！韓西西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又趕緊壓低，我只是...在想怎么還他傘。
傘什么傘林小諾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韓西西簡單解釋了那天放學的事，換來好友夸張的捂心口動作。
天�。∵@簡直像漫畫情節(jié)！高冷校草雨中送傘什么的...林小諾雙手捧著臉，不過霄寒時確實挺特別的，聽說他爸是霄氏集團的董事長，家里超有錢。
韓西西驚訝地瞪大眼睛：真的
你不知道他剛轉(zhuǎn)學來時就傳開了。不過他從不說家里的事，也從來不參加那些富二代的聚會。林小諾聳聳肩，我表哥跟他一個擊劍俱樂部，說霄寒時技術一流但從不參加比賽，好像是他爸不允許。
韓西西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霄寒時。他正獨自站在走廊窗邊，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卻照不進那雙深沉的眼睛。
放學鈴響起，同學們像出籠的小鳥一樣涌向門口。韓西西慢吞吞地收拾書包，余光注意著霄寒時的動向。和往常一樣，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拿出一本厚重的習題集繼續(xù)做題。
韓西西鼓起勇氣，從抽屜里取出那把黑傘，走到霄寒時桌前。
你的傘...謝謝。她將傘輕輕放在桌上。
霄寒時抬起頭，似乎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傘，又看了看韓西西，最后只是點了點頭：嗯。
一陣尷尬的沉默。
那個...我叫韓西西。她突然說出口，隨即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同班兩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
霄寒時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我知道。
哦...那就好。韓西西感到一陣莫名的開心，雖然他可能只是記住了全班同學的名字而已。
我一般六點離開。霄寒時突然說，目光重新回到習題上，如果你要還東西，那個時間我都在。
韓西西眨了眨眼，不確定這是邀請還是單純的告知。但她的心跳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好...好的。她點點頭，然后逃也似地離開了教室。
接下來的幾天，韓西西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頻繁地注意到霄寒時的存在。他每天都是第一個到教室的人；他寫字時習慣微微蹙眉；他只喝礦泉水，從不碰碳酸飲料；他解數(shù)學題的速度快得驚人...
更讓她在意的是，每天放學后，霄寒時都會獨自留在空教室里學習到很晚。有幾次韓西西故意磨蹭到六點，經(jīng)過那間教室時，總能看到他專注的側影映在窗玻璃上，孤獨而堅定。
周五下午，韓西西值日結束后已經(jīng)六點半。她鬼使神差地走向那間亮著燈的教室，心跳如擂鼓。
教室里只有霄寒時一人。他面前攤開著幾本厚重的英文原版書，右手邊放著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輪廓。
韓西西站在門外，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就在這時，霄寒時突然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門口——看到了呆立在那里的她。
周六的市圖書館安靜得能聽見翻頁的沙沙聲。韓西西踮起腳尖，試圖夠到書架最上層那本《二十世紀法國詩選》。她的指尖剛剛碰到書脊，一只修長的手已經(jīng)先一步將書取了下來。
是這本嗎
韓西西猛地轉(zhuǎn)身，鼻尖差點撞上來人的胸膛。熟悉的雪松氣息撲面而來——是霄寒時。他今天穿了件簡單的白色T恤，領口處露出清晰的鎖骨線條，陽光透過他身后的窗戶，為他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你...你怎么在這里韓西西的聲音卡在喉嚨里，變成了一聲奇怪的咕噥。
霄寒時沒有回答，只是將書遞給她：波德萊爾還是蘭波
啊韓西西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借這本，是為了看波德萊爾還是蘭波霄寒時的聲音比平時柔和，像是圖書館的氛圍讓他也卸下了防備。
都...都喜歡。韓西西接過書，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觸電般縮了回來，但更喜歡蘭波的《醉舟》，那種不顧一切追尋自由的感覺...
《永恒》，霄寒時突然說，我更喜歡《永恒》。終于找到了！什么永恒。那是融有太陽的大海。
他的法語發(fā)音標準得令人驚訝，聲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共鳴。韓西西瞪大了眼睛，無法想象這個平日里只與方程式打交道的理科天才，竟會用法語背誦蘭波的詩。
你也喜歡蘭波話一出口韓西西就后悔了——這問題蠢透了。
霄寒時卻微微點頭：偶爾讀詩，能讓思維跳出邏輯的牢籠。他頓了頓，那本書的第七十八頁有我想看的一首詩，如果你不急著...
我們可以一起看！韓西西脫口而出，隨即被自己的大膽嚇了一跳，我是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霄寒時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蝴蝶翅膀掠過水面。他點了點頭。
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韓西西小心翼翼地翻開詩集，盡量不讓自己的呼吸聲太明顯。霄寒時坐在她旁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讓她感到壓迫，又能在她翻頁時清晰地看到書頁內(nèi)容。
這里。霄寒時突然伸手點在一首詩上，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韓西西低頭看去，是里爾克的《秋日》。
主��！是時候了。夏日曾經(jīng)很盛大...她輕聲念道，聲音幾乎融化在陽光里。
霄寒時接上下一句：把你的陰影落在日晷上，讓秋風刮過田野...
他們就這樣一人一句讀完了整首詩，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變成只有彼此才能聽見的私語。韓西西從未想過，自己會和一個幾乎算得上陌生人的同學，在周六的圖書館里分享詩歌。
你經(jīng)常來這里嗎韓西西合上書，問道。
每周六上午。霄寒時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書架上，九點到十二點，三樓文學區(qū)。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邀請，又像只是單純的陳述。韓西西不確定該說什么，只好點點頭：我也是...經(jīng)常來。
一陣沉默。陽光從他們之間的桌面上流過，照亮了細小的塵埃。
我該走了。霄寒時突然站起身，周一見。
韓西西看著他收拾背包，那個黑色背包和她的一樣舊，邊角處甚至有磨損的痕跡。這讓她感到一絲意外——她原以為霄家少爺用的東西都會是嶄新的奢侈品。
周一見。她小聲回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書架之間。
周一早晨的班會上，陳老師宣布了一個消息：下周我們要進行一次跨學科小組課題研究，每組四人，自由組隊。課題成績將計入期末考評。
教室里立刻響起嗡嗡的討論聲。韓西西和林小諾自然組成了一隊，再加上林小諾的同桌張雨晴，她們還需要一個成員。
要不要問問趙修遠他物理很好。林小諾提議。
韓西西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教室角落。霄寒時獨自坐在那里，似乎對組隊一事毫不關心。她想起圖書館里那個會背誦蘭波詩句的他，與眼前這個冷漠疏離的身影判若兩人。
我們...要不要邀請霄寒時韓西西試探性地問。
林小諾和張雨晴同時瞪大了眼睛。
冰山學霸張雨晴壓低聲音，他從來不參加小組活動的，上學期李浩他們硬拉他進組，結果所有工作都是其他人做的。
但他真的很聰明...韓西西堅持道。
林小諾露出狡黠的笑容：西西，你該不會——
我只是覺得團隊需要多元化！韓西西急忙打斷她，耳根卻已經(jīng)紅了。
就在這時，王明陽帶著他的三個跟班大搖大擺地走過來：韓西西，我們組還差一個人，你要不要加入我們保證拿第一。
王明陽是�；@球隊隊長，家境優(yōu)渥，成績中上，在班上人緣不錯。但他那種自以為是的態(tài)度總是讓韓西西不舒服。
謝謝，但我們已經(jīng)有組了。她禮貌地拒絕。
王明陽的笑容僵在臉上：和誰
我，小諾，雨晴，還有...韓西西深吸一口氣，霄寒時。
霄寒時王明陽夸張地大笑起來，他除了考試還會什么上次小組作業(yè)他連話都不說一句！
那是別人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一個冷靜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所有人都轉(zhuǎn)過頭。霄寒時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他們身后，手里拿著一本厚重的參考書。
我加入韓西西的小組。他說這話時眼睛看著王明陽，但韓西西感覺那句話是專門對她說的。
王明陽撇撇嘴走開了，臨走時還故意撞了一下霄寒時的肩膀。霄寒時紋絲不動，只是眼神更冷了幾分。
課題是什么他轉(zhuǎn)向韓西西，語氣恢復了平常的平淡。
啊哦！是...是跨學科研究，我們還沒確定具體題目...韓西西結結巴巴地回答。
城市交通擁堵的數(shù)學模型與人文影響。霄寒時說，結合數(shù)學建模、物理原理、社會學分析和文學表達，符合跨學科要求。
林小諾和張雨晴面面相覷。韓西西卻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很棒！可以用數(shù)學模型分析擁堵成因，再從物理角度提出解決方案，最后探討擁堵對市民生活的影響...甚至可以用詩歌形式表達堵車時的心情！
她說到詩歌時，霄寒時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幾乎不可察覺。
那就這么定了。霄寒時點點頭，明天放學后討論分工。
接下來的幾天，四人小組每天放學后都會留下來討論課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霄寒時不僅積極參與，還主動承擔了最復雜的數(shù)學建模部分。
這里需要應用流體力學中的okes方程簡化形式...霄寒時在紙上寫下一串復雜的公式，筆跡如行云流水。
韓西西湊近去看，一縷頭發(fā)滑落到額前。霄寒時突然停下筆，目光落在她臉上。韓西西這才意識到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數(shù)清對方的睫毛，她慌忙后退，卻不小心碰倒了水杯。
小心！霄寒時反應極快，一把抓住水杯，但水還是濺濕了他的袖口。
對不起！韓西西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
霄寒時搖搖頭表示沒關系，繼續(xù)講解：這個模型的關鍵在于邊界條件的設定...
林小諾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韓西西的腳，擠眉弄眼。韓西西假裝沒看見，但臉頰已經(jīng)悄悄發(fā)燙。
課題匯報那天，霄寒時的數(shù)學模型驚艷了全場。他用簡潔優(yōu)美的方程式模擬了不同交通管制方案的效果，甚至編寫了一個簡易的模擬程序。韓西西則負責人文部分，她引用了幾位現(xiàn)代詩人對城市生活的反思，與數(shù)學模型形成了巧妙呼應。
這是本學期最出色的跨學科課題之一。陳老師給出了全班最高分，特別是數(shù)學與人文的創(chuàng)造性結合。
小組四人擊掌相慶，就連一向冷淡的霄寒時也露出了罕見的微笑——雖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揚，但足以讓韓西西心跳加速。
沒想到霄寒時這么厲害，張雨晴小聲感嘆，他平時為什么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韓西西看向正在收拾資料的霄寒時。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線條。他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望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韓西西慌忙低頭假裝整理筆記，卻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那天之后，韓西西開始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每天中午，霄寒時都會獨自一人去天臺吃午餐。她偶然一次去天臺取遺忘的外套時，看見他靠在水箱旁，手里拿著一個簡單的三明治，眼神望向遠方的高樓。
第二天早晨，韓西西比平時早起了一小時。她在廚房里忙碌著，做了兩份便當——一份給自己，一份裝在嶄新的藍色飯盒里。
今天怎么這么豐盛媽媽驚訝地看著女兒將玉子燒、炸雞塊和小番茄精心擺放在飯盒中。
就...突然想嘗試新菜譜。韓西西含糊其辭，小心地將藍色飯盒放進書包夾層。
上午的課程格外漫長。韓西西不斷偷瞄墻上的時鐘，心跳隨著時針的移動而加速。當下課鈴終于響起時，她磨蹭著等所有人都離開教室，才從書包里取出那個藍色飯盒。
天臺的門半掩著。韓西西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霄寒時果然在那里，依舊是那個位置，依舊是那個姿勢。聽到開門聲，他轉(zhuǎn)過頭，看到韓西西時明顯愣了一下。
嗨...好巧。韓西西干巴巴地打招呼，你也來這里吃飯啊
霄寒時看了看她手中的兩個飯盒，又看了看她紅透的耳根，眼睛里閃過一絲了然。
嗯。他點點頭，往旁邊挪了挪，給她騰出位置。
韓西西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她將藍色飯盒遞給他：那個...我多做了一份，你要不要嘗嘗
霄寒時盯著飯盒看了幾秒，伸手接過：謝謝。
他打開蓋子，香氣立刻飄散開來。霄寒時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玉子燒送入口中。韓西西緊張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很好吃。他輕聲說，眼神柔和了許多。
韓西西的心像被蜜糖浸泡過一樣甜。他們就這樣并肩坐在天臺上，安靜地吃著午餐，遠處城市的喧囂仿佛隔了一個世界。
你經(jīng)常一個人來這里嗎韓西西問道。
霄寒時點點頭：安靜。
那...以后我可以經(jīng)常來嗎韓西西鼓起勇氣問，我是說...如果不會打擾到你的話。
霄寒時轉(zhuǎn)頭看她，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躍。片刻的沉默后，他輕聲說：不會打擾。
韓西西低頭咬了一口炸雞塊，掩飾自己上揚的嘴角。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見的角度，霄寒時的唇邊也浮現(xiàn)出一抹淺淺的微笑。連續(xù)一周的天臺午餐后，韓西西已經(jīng)能熟練地找到各種偶遇霄寒時的理由。
今天媽媽做了太多章魚香腸...
超市便當買一送一...
實驗課做的三明治多了一個...
每次她都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把食物推給霄寒時，而他總是安靜地接受，然后兩人并肩坐在天臺水箱旁，各自吃著午餐，偶爾交談幾句。
今天韓西西特意做了飯團，捏成小貓的形狀。她推開天臺門時，霄寒時已經(jīng)在那里了，正低頭翻看一本英文書。陽光穿過他額前的碎發(fā)，在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在看什么韓西西在他身邊坐下，好奇地湊過去。
霄寒時合上書讓她看封面——《The
Art
of
Debate》。
辯論技巧韓西西眨眨眼，你對這個感興趣
陳老師讓我參加下周的校際辯論賽。霄寒時的語氣平淡，但韓西西注意到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
哇！恭喜！韓西西由衷地說，你口才那么好，肯定能贏。
霄寒時搖搖頭：我不擅長公開演講。
但你在課堂上回答問題總是很精彩啊。
那是不同的。霄寒時的目光落在遠處，面對人群...我不習慣。
韓西西正想說什么，上課鈴突然響起。他們匆忙收拾餐盒，霄寒時順手幫她拿起了書包。這個小小的動作讓韓西西心頭一暖。
下午的班會上，陳老師宣布了辯論賽的消息：今年校際辯論賽的主題是科技發(fā)展利大于弊，每班需要派出一名主辯和兩名輔辯。我們班的主辯人選是...
韓西西正低頭記筆記，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
...韓西西同學。
她猛地抬頭，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跡。
我她指著自己，聲音因為驚訝而變調(diào)。
陳老師微笑著點頭：你的語文表達能力和臨場反應都很出色。霄寒時將作為你的輔導者，他在這方面有專門研究。
全班同學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坐在角落的霄寒時，然后又轉(zhuǎn)向韓西西。王明陽在座位上夸張地吹了聲口哨，引來一陣竊笑。
韓西西的臉燒了起來。她偷偷看向霄寒時，對方依然面無表情，但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暴露了他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靜。
班會結束后，韓西西磨蹭著收拾書包，等所有人都離開才走向霄寒時。他正在黑板上寫下一串書名，字跡工整有力。
所以...我們什么時候開始準備韓西西絞著手指問道。
霄寒時放下粉筆，轉(zhuǎn)身面對她：每天放學后，圖書館。如果你方便的話。
方便！當然方便！韓西西回答得太快，聲音在空蕩的教室里顯得格外響亮。她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是說...沒問題。
霄寒時點點頭，嘴角似乎上揚了一毫米，也可能只是她的想象。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每天放學后都會在圖書館碰面。霄寒時是個嚴格的導師，要求韓西西熟讀所有參考資料，甚至模擬各種可能的反駁論點。
對方可能會引用喬姆斯基的技術異化理論...霄寒時在筆記本上快速寫下幾個關鍵詞。
韓西西咬著筆帽，努力跟上他的思路。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霄寒時的側臉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薄唇。她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睫毛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透明的棕色，像蝴蝶翅膀一樣微微顫動。
你在聽嗎霄寒時突然抬頭。
啊當然！喬姆斯基...技術異化...嗯。韓西西慌亂地點頭，感覺臉頰發(fā)燙。
霄寒時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我整理了一些重點，你可以帶回家看。
韓西西接過文件夾，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一股微弱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蔓延開來，讓她差點把文件夾掉在地上。
謝謝...她小聲說，翻開文件夾。里面是霄寒時手寫的筆記，字跡清晰工整，旁邊還有精心繪制的關系圖表。最后一頁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加油，字跡比正文潦草許多，像是后來匆忙加上去的。
這個小小的鼓勵讓韓西西的心像被蜂蜜浸泡過一樣甜。
周五下午，霄寒時臨時有事不能來圖書館。韓西西獨自一人復習到很晚，離開時發(fā)現(xiàn)霄寒時的筆記本忘在了桌上。黑色硬皮封面，和他的人一樣簡潔冷峻。
她猶豫了一下，拿起筆記本準備周一還給他。走出圖書館時，一陣風吹來，筆記本嘩啦啦地翻開了幾頁。韓西西下意識地低頭看去，然后僵在了原地。
那不是課堂筆記。頁面上是一幅精細的素描——她低頭看書時的側臉，發(fā)絲垂落在頰邊，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畫得如此傳神，仿佛能看見她在呼吸。
韓西西顫抖著手指翻到下一頁。還是她，這次是在天臺上笑著遞便當?shù)臉幼�。再下一頁，她在課堂上舉手發(fā)言的瞬間...
幾乎每一頁都是她。微笑的她，思考的她，甚至打瞌睡時腦袋一點一點的她。最新的一頁是昨天畫的，她在圖書館認真記筆記的模樣，旁邊還寫著一行小字：今天說了32句話，比前天多5句。
韓西西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幾乎要沖破肋骨。她啪地合上筆記本，環(huán)顧四周，好像害怕有人會看穿她剛剛發(fā)現(xiàn)的秘密。
她應該放回去假裝沒看見嗎還是周一直接問他不，那樣太尷尬了...韓西西把筆記本緊緊抱在胸前，感覺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周末兩天，韓西西的腦海里全是那些素描。她對著鏡子練習各種表情，想知道霄寒時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樣子。周日晚上，她終于決定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把筆記本悄悄放回霄寒時的書包。
周一早晨，韓西西比平時早到校半小時。教室里空無一人，她小心翼翼地將筆記本塞進霄寒時的課桌抽屜，然后逃也似地回到自己座位，假裝埋頭看書。
同學們陸續(xù)到來，霄寒時依然是最早的那批之一。他放下書包，取出課本，整個過程都沒有發(fā)現(xiàn)筆記本被動過的痕跡。韓西西偷偷松了一口氣。
中午，她照例帶著兩人份的便當去天臺，但心跳比往常快了許多。推開門時，霄寒時已經(jīng)在那里了，正望著遠處的天空發(fā)呆。
嗨...韓西西輕聲打招呼，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
霄寒時轉(zhuǎn)過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你看起來緊張。
我沒有��！韓西西干笑兩聲，可能是辯論賽快到了吧...
她遞過便當盒，這次是熊貓造型的飯團。霄寒時接過，道了聲謝。兩人陷入沉默，只有風吹過他們之間的空隙。
我丟了東西。霄寒時突然說。
韓西西的筷子差點掉在地上：什...什么東西
一本筆記本。霄寒時的眼睛直視著她，黑色的。
韓西西感到血液沖上頭頂：哦沒...沒看到啊...
霄寒時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從書包里拿出那本黑色筆記本：今早在抽屜里找到了。
韓西西屏住呼吸。
奇怪的是，霄寒時慢條斯理地說，我記得周五把它忘在圖書館了。
韓西西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就在這時，下課鈴響了。她如獲大赦般跳起來：��！我忘了下節(jié)課要交作業(yè)！先走了！
她抓起書包就跑，沒敢回頭看霄寒時的表情。
下午的辯論準備課上，韓西西全程不敢與霄寒時對視。他倒是一如既往地專業(yè)，幫她分析對手可能的論點，仿佛中午的對話從未發(fā)生過。
科技發(fā)展導致人際疏離這一點，你可以用疫情期間遠程醫(yī)療的例子反駁...霄寒時在紙上寫著什么，突然停下筆，韓西西。
嗯
看著我。
韓西西鼓起勇氣抬頭，對上霄寒時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神比平時更加專注，像是能直接看進她的靈魂。
無論你看到了什么，他輕聲說，聲音低得只有她能聽見，那都不影響我們的合作。辯論賽很重要，我們需要專注。
韓西西咽了口唾沫，點點頭。霄寒時的言下之意很明顯——筆記本的事暫且擱置，先應對比賽。
好。她深吸一口氣，我們繼續(xù)吧。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白天，他們是嚴肅的辯手和導師；午餐時間，他們依然在天臺分享便當，只是霄寒時偶爾會帶兩盒牛奶或水果作為回禮；而那個筆記本的秘密，像一頭房間里的大象，被兩人心照不宣地忽略了。
辯論賽前三天，王明陽在教室里大聲閑聊：有些人啊，為了抱學霸大腿真是費盡心機，天天送便當，嘖嘖...
幾個女生竊笑起來，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韓西西。她的臉刷地紅了，手中的筆差點折斷。
聽說她還偶然撿到了霄寒時的筆記本呢，真巧啊。王明陽繼續(xù)陰陽怪氣，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寶貝...
韓西西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就在這時，教室后門被推開，霄寒時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向王明陽，全班頓時鴉雀無聲。
我的筆記本里有什么，霄寒時的聲音冷得像冰，需要向你匯報嗎
王明陽明顯沒料到霄寒時會直接發(fā)難，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就是隨口一說...
那就管好你的嘴。霄寒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韓西西是班上最優(yōu)秀的辯手之一，她的能力不需要通過抱大腿來證明。如果你再散布這種謠言...
他沒說完，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讓王明陽縮了縮脖子。
全班一片死寂。韓西西站在原地，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腔。霄寒時居然為了她公開對抗王明陽這比他畫了她的素描還要令人難以置信。
霄寒時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座位，經(jīng)過韓西西時輕輕點了點頭，仿佛剛才只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下課鈴響后，同學們?nèi)齼蓛呻x開教室，不時偷瞄霄寒時和韓西西。林小諾擠到韓西西身邊，興奮地耳語：天��！冰山學霸為你發(fā)火！你們絕對有什么！
別胡說...韓西西小聲反駁，卻忍不住看向霄寒時的方向。他正在收拾書包，動作依然那么從容不迫，好像剛才的插曲從未發(fā)生。
放學后的辯論準備比往常更加緊張。霄寒時提出了幾個刁鉆的反駁論點，韓西西一時應對不上，兩人第一次發(fā)生了爭執(zhí)。
這個論點根本站不住腳！韓西西
frustration
地拍了下桌子，你怎么能要求我反駁這種強詞奪理的觀點
因為對手就會這樣強詞奪理。霄寒時冷靜地說，如果你連我的反駁都應付不了，怎么面對其他學校的優(yōu)秀辯手
但你的要求太苛刻了！韓西西聲音有些發(fā)抖，我不是你，沒有那種...那種天生的邏輯思維！
霄寒時突然沉默了。他放下筆，深吸一口氣：你說得對。
韓西西一愣，沒想到他會這么干脆地認錯。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結結巴巴地說。
不，你是對的。霄寒時揉了揉太陽穴，我一直用對自己的標準要求你，這不公平。
他抬起頭，眼神中的冰冷融化了一些：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為準備不足而失望。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優(yōu)秀得多。
這句真誠的贊美讓韓西西的眼眶突然發(fā)熱。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睛：謝謝...但我還是需要更努力。
霄寒時猶豫了一下，然后做了一個讓韓西西震驚的動作——他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又迅速放開：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明天我們換個方式練習。
他的手溫暖而干燥，觸碰轉(zhuǎn)瞬即逝，卻像烙鐵一樣在韓西西皮膚上留下印記。她呆呆地看著他收拾資料，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圖書館都能聽見。
離開時，霄寒時在圖書館門口停下腳步：關于那本筆記本...
韓西西屏住呼吸。
我希望...他似乎在斟酌詞句，等辯論賽結束后，我們再談這件事。
韓西西點點頭，既緊張又期待。他們道別后走向相反的方向，但韓西西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悄然改變了。那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無形墻壁，終于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