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等考上同一所大學，我們就談戀愛吧。
我有一位愛人，我們約好了——
等考上清華，就在一起。
他卻永遠停留在了高考前一周
那輛車沖過來的時候...他一把推開我。
我摔在地上...回頭就看見他飛出去好幾米...
985路公交車到站了，他卻永遠留在了那個雨天...
后來我做了三件事：
·帶著他的準考證高考，數學考了123分（比他預估的高3分）
·去了我們約定的大學，在物理社名單寫下兩個人的名字
.
坐了摩天輪，在最高點松開緊握的戒指（他說過要幫我戰(zhàn)勝恐高）
我叫許瑤。
林嘉是我的同桌。
我們同桌三年，暗戀兩年，我們之間那些沒說破的情愫，終于在這個高考前一周的傍晚，被他用一句話輕輕挑明。
瑤瑤，等考上同一所大學，我們就談戀愛吧。
林嘉的聲音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我心上。
夕陽從教室窗戶斜射進來，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連睫毛都變成了透明的金色。
我看見他手里捏著兩張剛發(fā)下來的準考證，笑容里藏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好啊。我聽見自己說，聲音輕得幾乎被窗外的蟬鳴蓋過。
我看見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有人往里面撒了一把星星。
他伸手想碰我的臉，又在半路拐了個彎，假裝撥弄自己額前的碎發(fā)。
我們倆都紅著臉笑了，像兩個偷吃到糖的孩子。
從高二分班成為同桌那天起，林嘉就成了我生活中最明媚的存在。
他物理能考年級第一，卻總在英語課上睡得流口水；明明長了一張校草臉，偏偏喜歡做鬼臉逗我笑。
班主任老張總說我們倆是狼狽為奸，但我們知道，我們只是比其他人更早地找到了想要并肩同行的人。
今年數學可能會很難，老張說題型會有變化。放學路上，林嘉單肩背著書包，另一只手自然地接過我裝滿復習資料的袋子。
我皺起鼻子：阿你可別嚇我，我數學最差了。
怕什么，他故意用肩膀撞我，有我這個物理競賽一等獎給你補課，保證你數學至少120分。
雨突然就下了起來，林嘉二話不說脫下校服外套罩在我頭上，自己只穿著一件白色T恤，瞬間被雨水打濕，隱約透出少年清瘦的腰線。
你傻啊，會感冒的！我想把衣服還給他，他卻按住我的手。
別動，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你頭發(fā)濕了。
他的手停在我的發(fā)梢，雨滴順著他的睫毛滑落，我們站在雨中對視。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著雨水的清新。
他的眼睛真好看，像是盛滿了整個夏天的陽光，讓我想起去年冬天他翹了物理競賽培訓，冒雪來給我送筆記的傻樣。
車來了。他的聲音有些啞。
那是985路公交車，正好經過我家小區(qū)。
我們擠上車，車廂里彌漫著潮濕的氣息。林嘉一手拉著吊環(huán)，一手護在我身后，防止別人擠到我。
下一站就到了。我說。
他點點頭，目光卻黏在我臉上不肯移開。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高考后，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牽手了。不用再躲著老師，不用再假裝只是好朋友。光是想到這個，我的心臟就跳得厲害。
公交車報站聲響起，林嘉先跳下車，變魔術似的從書包側袋掏出一把折疊傘。
雨更大了，像天上有人打翻了一盆水。他撐開傘轉身向我伸出手：小心臺階。
我永遠記得那一刻他的笑容，明亮得能驅散所有陰霾。
我的指尖剛碰到他的掌心--
刺耳的剎車聲撕裂了雨幕。
世界突然顛倒。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推開，然后是林嘉撕心裂肺的喊聲：許瑤！
我摔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膝蓋火辣辣地疼。抬起頭時，看到的是一輛失控的轎車沖上站臺，而林嘉——我的林嘉...，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被撞飛到幾米開外。
林嘉！我連滾帶爬地撲過去，膝蓋在粗糙的地面上擦出血痕也感覺不到疼。
他躺在血泊中，身下壓著的是我們剛領到的準考證。
雨水沖刷著血跡，在柏油路上蜿蜒成一條紅色的小溪。我跪在他身邊，手足無措地想要扶起他，卻摸到一手溫熱的液體。
別...動...他氣若游絲，鮮血從嘴角溢出，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別說話，救護車馬上就來了！我哭喊著，胡亂用袖子去擦他臉上的血，卻越擦越多。
我哭喊著，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有人撥打了120，有人脫下外套試圖止血。我緊緊握著許曉陽的手，感覺他的體溫正在我指間一點點流失。
堅持住，求你堅持住...我泣不成聲，我們說好要一起上大學的，記得嗎
許曉陽的眼睛半睜著，目光已經有些渙散。他艱難地動了動嘴唇：準考證...帶上我的...一起考...
不要！我瘋狂搖頭，你要自己考！你要和我一起考！
他試圖微笑，卻引發(fā)了一陣劇烈的咳嗽。鮮血從他的鼻腔和嘴角涌出，染紅了他的下巴和我的校服。
許瑤...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記住...我...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但我知道，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從我的指縫間溜走，永遠地……
不要睡！林嘉！看著我！你說過，要一起上同個大學的，你別睡呀，你睡了，我就是別人的女明友了...我拍打他的臉，但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但許曉陽的眼睛正在慢慢閉上。我拍打他的臉頰，哭喊著讓他別睡，可他的睫毛只是輕輕顫了顫，再也沒有睜開。
醫(yī)護人員趕到時，我已經哭到發(fā)不出聲音。
我不知道臉上的是雨還是淚水。
他們迅速將林嘉抬上擔架，我踉蹌著跟上，卻被攔在了救護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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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只能去一個！護士喊道。
林嘉的媽媽趕到了，她臉色慘白地上了車。
我站在原地，看著救護車呼嘯而去，手里攥著那張被血浸透的準考證——那是醫(yī)護人員從林嘉口袋里找到的，交給了我。
雨水沖刷著我臉上的血跡和淚水。我低頭看著那張準考證，林嘉的照片已經被血染紅了一半，只剩下他明亮的眼睛還在看著我，仿佛在說：別怕，我在這里。
那天晚上，我在醫(yī)院走廊里等到了凌晨三點。林嘉的媽媽走出來時，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她什么都沒說，只是抱住我，我們一起哭到幾乎窒息。
林嘉的葬禮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早晨舉行。
我穿著他最喜歡的那條藍色連衣裙，口袋里裝著我們的準考證。照片上的他笑容燦爛，像是從未經歷過痛苦。
他媽媽把一個日記給了我。
原來他從高一開始就喜歡我了，只是怕影響我學習一直沒說。日記的最后一頁寫著：今天和瑤瑤約定了高考后在一起，我一定要考上那所大學，然后光明正大地牽她的手。
我站在他的遺像前，哭得幾乎昏厥。他的媽媽又遞給我一個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銀戒指——林嘉用競賽獎金買的，準備高考后送給我。
可是他還沒有親自送給我，他就走了。
他總說，等你們上了大學，要帶你去坐摩天輪。他媽媽紅著眼睛說，他說你怕高，但他會保護你。
高考那天，我?guī)е鴥蓮垳士甲C去了考場。
一張是我的，一張是林嘉的，血跡已經干涸，變成了暗紅色。
監(jiān)考老師疑惑地看著我，我平靜地說：我男朋友的，他今天不能來了。（作者有話說:作者還沒考過高考，不知道能不能帶，過）
考數學時，最后一道大題卡住了我。
冷汗順著后背往下流，就在我準備放棄時，
耳邊突然響起林嘉的聲音：別急，先做你會做的。
我仿佛看見他坐在我旁邊，用鉛筆輕輕點著題目，就像過去兩年每次補習時那樣。
走出考場時，陽光刺得我眼睛發(fā)疼。我抬頭望著天空，輕聲說：林嘉，我做到了。
成績公布那天，我考了648分，足夠上我們約定的那所985大學。
許媽媽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瑤兒，這是嘉嘉想看到的。
高考后的那個夏天，陽光總是很刺眼。蟬鳴聲從早到晚響個不停，柏油馬路被曬得發(fā)燙，連空氣都扭曲起來。
我每天都會去林嘉的墓前坐一會。
我?guī)Я虽浫⊥ㄖ獣�有我寫給他的信。
信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有些地方墨跡暈開，像是被水打濕過。
哈哈，其實那是我的眼淚。T^T
林嘉，你個騙子，說好的考上同個大學，就在一起的，難嗎你為什么失約了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你回來好不好，林嘉
說好的會保護我一輩子呢
[瑤瑤，你考完高考后最想要干什么]
[我應該是環(huán)游世界吧。和...]
[什么有風，沒聽清]
[沒啥，走了走了，哈哈...]
其實那句話是環(huán)游世界，和你，和喜歡的人去環(huán)游世界，去看極光。
我想我這輩子，應該是實現不了這句話了。
沒關系了，以后帶著你的照片伴我去看極光。
我用力眨眼睛，不讓眼淚留下來。
林嘉，你可不能笑話我，我可沒哭，只是眼睛里進沙子了。
看，我的錄取通知書。
通知書被折出很深的痕跡，邊角已經有些卷邊。
是你最想去的學校呢。我厲害吧。
o（*≧▽≦）ツ
~
┴┴我輕聲說，
雖然專業(yè)調劑的，但離你的理想很近了對不對風吹過通知書嘩啦作響，像是誰的應答。
整個墓園只剩下晚風掠過松枝的沙沙聲。
這時我總會產生錯覺，仿佛下一秒就會聽見身后響起熟悉的腳步聲，還有那聲帶著笑意的回家啦。
就好像他的離世，只是我的一場惡夢。
開學那天，我獨自拖著行李箱走進校園。
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恍惚間我看見林嘉站在樹下沖我招手，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
但當我走近，那里卻只有一片飄落的梧桐葉。
宿舍是個四人間，我的床位靠著窗。
整理行李時，我最后取出是林嘉的準考證，已經用塑封膜小心保存好。
室友好奇地問那是誰，我摸著照片上干涸的血跡微笑：我的男朋友，他沒能來。
大學生活比我想象的忙碌。
我加入了林嘉曾經說想參加的物理社，雖然我對物理一竅不通。
社長是個戴眼鏡的學長，聽說我是為紀念某個人才來的，特意找了一本《物理學入門》給我。
你男朋友他推了推眼鏡問。
我搖搖頭，戒指在領口微微發(fā)燙——我用銀鏈把它串起來掛在心口：還不是。
但我心里清楚，如果林嘉還在，現在他一定會每天在宿舍樓下等我，周末騎車帶我去吃校門口那家牛肉面，在圖書館的角落偷偷牽我的手。
而現在，我只能一個人完成我們約定好的所有事情。
國慶假。
我去了游樂場。
站在摩天輪下，我的雙腿開始發(fā)抖——我有嚴重的恐高癥。
林嘉知道，所以他總說要第一個帶我去坐摩天輪，說他會緊緊握著我的手。
可是他不在了。
當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我透過淚眼俯瞰整個城市。
陽光照在臉上，暖暖的，像是林嘉的指尖。
我閉上眼睛，想象他就坐在對面，像我們約定的那樣，在最高點輕輕吻我的額頭。
我做到了，我輕聲說，你看見了嗎
[摩天輪升至最高點]
我替你來坐摩天輪了。
原來從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
真的能看到整個清華。
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摩天輪有一個寓意是：一對戀人，如果在摩天輪到達最高點時，兩人深情相吻，便可以長久地在一起。
不過沒有關系呀，哪怕我們沒有在摩天輪上親吻，我們也可以長久地在一起。
[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終點。]
我不可能會把你遺忘。
回到學校后，我開始寫日記，記錄每一天的生活。這是他之前的習慣，現在也成了我的。
我在扉頁上寫：給親愛的許嘉：這是我們的大學生活，雖然只有我一個人在經歷，但你一直都在。
有時候，夜深人靜時，我會夢見那個雨天的公交站臺。在夢里，我總能及時拉住林嘉的手，我們一起躲過了那輛失控的車。然后我們并肩走進考場，一起收到錄取通知書，一起開始大學生活。
但每次醒來，枕邊都是濕的。
我知道，有些故事注定沒有結局，就像有些人注定只能活在記憶里。
每次深夜從圖書館回來，我會繞路經過物理實驗樓。
如果以后你在深夜做實驗，我會在你實驗樓下等你。
不要
為什么
不安全
林嘉說過，他想在這里做物理研究。
現在實驗樓的燈光依然亮著，只是里面再也不會有他了。
第一學期結束，我拿到了一等獎學金。
林媽媽特意來學校看我，我們一起去看了林嘉。
林嘉我來看你了，你想我了嗎，男朋友。
墓碑上的照片里，他永遠停留在十八歲，笑容干凈得像清晨的陽光。
我把獎學金證書復印件燒給他：看，我們做到了。
他一定很為你驕傲。他媽媽說。
我蹲下身，把獎學金證書放在墓前：這是我們共同的成績。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林嘉穿著我們高中的校服，站在陽光里，手里拿著兩張車票。
985路公交車，他笑著說，下一站，我們的未來。
985路公交車駛向沒有他的未來。
我哭著醒來，卻發(fā)現窗外真的下起了雨，就像我們最后見面那天一樣。但這一次，我知道他再也不會為我撐傘了。
大學生活還在繼續(xù)。
我開始學著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圖書館，一個人面對所有困難。
有時候我會對著空氣說話，想象林嘉就坐在對面，用他那種特有的懶洋洋的語調回應我。
第二年春天，我在物理社認識了幾個新朋友。
其中一個男生特別像林嘉，說話時總喜歡挑眉，解題時習慣咬筆頭。
但我知道他并不是他。
有一次聚餐，他坐到了我旁邊。
你總是看著遠處發(fā)呆，他說，在想什么人嗎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但那天晚上，我久違地夢見了林嘉。他站在遠處向我揮手，然后轉身走進了陽光里。沒有告別，沒有回頭，就像他只是去上下一節(jié)課，而我們還會在教室里再見。
醒來后，我發(fā)現自己第一次沒有哭。窗外的梧桐樹冒出了新芽，春天真的來了。
校園里的櫻花開了。
我站在花樹下，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林嘉從未真正離開。他活在我解出的每道物理題里，在我克服恐高坐上的摩天輪里，在我每天寫的日記里，在我漸漸學會勇敢的心里。
我把櫻花夾進日記本，翻到寫滿林嘉名字的那頁。
陽光透過紙頁，照得戒指閃閃發(fā)亮。
十八歲的夏天已經遠去，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消失——比如記憶，比如約定，比如那個說要和我一起考上大學的少年
明天有期末考試，我得去圖書館復習了。走出櫻花林時，一片花瓣落在我肩頭，輕得像一個未完成的吻。
我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走去。
我知道，無論我去哪里，林嘉都會在那所985大學里，永遠年輕，永遠等我。而我會帶著他的那份，繼續(xù)往前走，直到再次相遇的那天。
現在每次看到985路公交車，我都會想起
那個少年永遠留在了十八歲
而我?guī)е挠白?br />
活成了兩個人的模樣
極光篇
大學畢業(yè)之后
我?guī)е旨蔚恼掌チ伺餐?br />
還記得我們高三那年，在物理課本的夾層里發(fā)現的極光照片。
他指著那片絢麗的綠光說：等我們大學畢業(yè)，一起去這里看極光吧。
為什么要等畢業(yè)我故意逗他。
他耳尖泛紅，低頭在草稿紙上畫著亂七八糟的公式：因為...那時候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住一間房了。
而現在，我獨自站在特羅姆瑟的雪地里，零下二十度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著臉。
導游說今晚極光指數很高，我呵著白氣，從羽絨服內袋里掏出那張被塑封好的照片——林嘉的畢業(yè)照，他穿著藍白校服，笑容干凈得像從未經歷過離別。
你看，我真的來了。我對著照片輕聲說，聲音很快消散在北極的風里。
極光出現得猝不及防。
先是一道朦朧的綠紗，接著整片天空都開始流動，像上帝打翻了調色盤。
不同顏色的光帶在夜空中翻卷，比課本上那張照片震撼千萬倍。
我忽然想起林嘉說過，極光是太陽風與地球磁場碰撞產生的。
此刻那些穿越1.5億公里而來的帶電粒子，正以光的形式完成最后的狂歡——多像他啊，那么耀眼，那么短暫。
你看到了嗎我把照片舉向天空，淚水剛涌出就結成了冰晶。
恍惚間，照片里的少年眨了眨眼睛，睫毛上落著北極的星光。
身后傳來情侶們的驚嘆聲，有人擁抱，有人接吻。
我獨自跪在雪地里，把凍僵的手指貼在照片上他微笑的唇角。
那是你愛的人嗎領座的老太太指著露在口袋邊的照片。
我點點頭，她布滿皺紋的手握住我的：極光會帶走思念，被北極光祝福過的靈魂，會在彩虹橋獲得永生。
那晚我做了個夢。
林嘉穿著那件被雨淋濕的白T恤，站在極光下沖我揮手。他的聲音混著雪原的風聲傳來：瑤瑤，往前走，別回頭——
我哭著想追上去，卻看見他的身影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漫天綠光里。
醒來時窗外極光依然在燃燒。
我在這次的日記上畫了一輛985路公交車，車尾拖著長長的極光。
底下寫：本次列車開往永恒，途經所有你愛的星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