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秦晏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地笑意：“哪兒有說自己是狗的？”
“我不早就是了嗎？”
江遲攬著秦晏往休息室外的露臺走：“我兄弟都沒心沒肺的，過兩天就好了，你別忘了心里去......不說這個了，今晚五星連珠，咱們?nèi)タ葱切恰！?br />
蕪川的冬夜很清澈，天空透明度比其他季節(jié)更高，是極深的墨藍(lán)色。
凜冬涼夕，風(fēng)月甚美。
星漢橫亙在天，淺薄烏云被風(fēng)推著移動，銀河緩慢流轉(zhuǎn)，爭相輝耀。
秦晏望著遙遠(yuǎn)的星空，不解風(fēng)情地評價道：“很閃�！�
江遲同樣不解風(fēng)情，說：“冬季氣旋圍繞極地旋轉(zhuǎn)，西向環(huán)流，空氣流動速度加快，星星的光在穿過空氣時劇烈晃動，看起來就會更閃�！�
秦晏反駁道：“你說的是極地渦旋，但從前天開始蕪川氣溫驟降，所以今晚令星光閃動的風(fēng)不是從極地吹來的，是從西伯利亞南下的冬季風(fēng)。”
為了引證自己的觀點(diǎn)，江遲和秦晏旁征博引，就這個無聊的問題展開討論。
這么好的月色與星光沒人去看，二人引經(jīng)據(jù)典地爭執(zhí)起今夜的冷風(fēng)從何而來，還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直，江遲和秦晏就著這個問題爭論了一番，最終誰也沒有說服誰。
又一陣寒風(fēng)襲來，秦晏伸出手，感受風(fēng)從指縫中流過的感覺，倏然間感受到人生際遇的奇妙。
一年前的今天，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和一個男人站在露臺上，興致勃勃地論證一陣風(fēng)起源。
不知來處的風(fēng)從身上穿過，又不知吹響何處。
就像從天而降的江遲，如一道輝光降臨在秦晏的生命中。
在這一刻，秦晏突然很想擁抱江遲。
他對江遲總是很直白，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江遲總是會第一時間回應(yīng)。
秦晏側(cè)過身：“江遲，我想抱你。”
江遲轉(zhuǎn)頭朝秦晏笑了一下，深邃的五官在星光下格外俊美。
他對秦晏說：“你抱啊，我又沒不讓你抱�！�
秦晏鴉羽般的眼睫垂了垂，很矜傲地沒有動作。
江遲覺得很有趣，他面向秦晏，莞爾道：“怎么？等著我抱你呢？”
秦晏對江遲明知故問的行為不甚滿意，眸光自江遲身上一掠而過。
江遲忍不住揶揄道：“你在等著我說‘王子請抱我’嗎？”
秦晏不是很懂網(wǎng)絡(luò)上的梗，奇怪地看了江遲一眼：“江遲你有病�！�
江遲討了句罵，只怕再玩笑下去秦晏又要惱了，便展臂抱住秦晏。
二人在寒風(fēng)中緊緊相擁，彼此的體溫是唯一的溫暖。
這抹溫度很舒服，秦晏情不自禁地往江遲懷里靠了靠。
江遲微微退開些許，開玩笑似的抱怨：“原來你是冷了，又把我當(dāng)暖寶寶�！�
秦晏單手鉗住江遲下巴，盛氣凌人地逼問：“暖寶寶不好嗎？”
江遲嘆了一口氣，故作哀怨道：“行吧，暖寶寶也是寶寶，我不挑的�！�
秦晏鳳眸含笑，微微傾身，在江遲唇角落下一吻，語調(diào)深沉：“好，你是寶寶�！�
江遲玩心大起：“那你說：寶寶請親我。”
隔壁露臺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江遲和秦晏同時循聲望去，看到了江父黑如鍋底的臉。
江父神色極其復(fù)雜，幾次開口，卻都欲言又止。
江遲：“......”
完了。
作者有話說：
江遲：希望我爹臉黑是因?yàn)樘旌陲@的，而不是因?yàn)槁牭剿麅鹤覩AY里GAY氣地說胡話。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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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倘若我對不起他，他弄死我，算我活該�！�
秦晏不愧是資產(chǎn)千億的上市公司總裁。
在如此尷尬的場面下，
他仍能面不改色地后退半步，同時松開掐著江遲下巴的手。
他若無其事地看向江父，禮貌地打了個招呼：“江總，
晚上好。”
江父：“......”
他不好，非常不好，
不好到極致，
可能再也好不了了！
*
是夜，江宅。
江遲站在書房正中央，
跟犯了滔天大罪一樣，
面對家人的三堂會審。
江母尚不知小兒子惹了什么禍，
和大兒子江沨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許茫然，都不知道江遲做了什么事引得江父如此震怒，大晚上把他們叫來開家庭會議，全家一起審問江遲。
江父雖然懼內(nèi)，但在家中大事上有著說一不二的權(quán)威。
此刻見他只沉著臉一言不發(fā)，江母與江沨也都沒有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氣氛寸寸凝固。
不知過了多久，
江父忽然站起身，從柜子中取出江遲祖父的遺像。
江遲從小在祖父身邊長大，
與祖父的感情極其深厚。在十歲以前，他見過父母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仿佛只有祖父一個親人。
但江遲的童年并不樣單調(diào)，甚至可以說是精彩紛呈。
他的祖父是一名高級工程師，
在別的小朋友只能從玩具店買塑料變形金剛時，
江遲就擁有了一臺能夠遙控的變形機(jī)器人。
在江遲很小很小的時候，
他就知道工程師有多了不起，
知道什么叫工業(yè)改變世界，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了理科，并在填報高考志愿時，填報了哈市工業(yè)大學(xué)。
那也是江遲祖父的母校。
可惜在江遲讀十五歲那年，祖父永遠(yuǎn)離開了他。
無論時間過去多久，每當(dāng)看到祖父照片時，江遲都忍不住眼眶發(fā)熱。
江父知道祖父在江遲心中的分量。
對于這個從小不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幼子，江父和江母的心情可以說是比較復(fù)雜的。
當(dāng)年，江母懷上二胎屬于意外懷孕，原本是不打算要的，后來雖然生了下來，也沒時間拉扯小孩，才過滿月沒幾天，就把襁褓中小江遲送走了。
他們用了十年時間在蕪川站穩(wěn)腳跟，在豪門圈創(chuàng)立了屬于江氏一席之位
直到那個時候，江父才把江遲從父親那里接回蕪川，送到貴族私立學(xué)校念小學(xué)。
別看他們一家四口現(xiàn)在其樂融融，但江遲剛回到江家時，和父母大哥都不太熟，即便三人很努力地關(guān)心江遲，但江遲依舊表現(xiàn)的像個客人。
江父也不記得到底是過了多久，江遲才和他們逐漸親近一些。
因此，對待自己這個小兒子，江父管教起來總是有些底虛。
可這次事關(guān)重大，決計不能再袖手旁觀，任由發(fā)展。
就算小兒子將來恨他愿他，他也斷然不能讓江遲和那么個危險人物廝混在一起！
江父請出父親的照片來，主要也是在心理上起到一個支撐的作用。
江父把相框放在墻邊的小桌上，背對著眾人說：“江遲，你過來跪下，對著你爺爺?shù)恼掌f，你錯了沒有。”
江遲還穿著參加晚宴的西裝。
聞言，他先是摘下領(lǐng)帶袖口腕表等一切裝飾，而后走到小桌旁，二話沒說就跪了下來。
江沨下意識阻攔道：“爸！”
江父面沉如水：“江沨，這事你別管，你也管不了，你弟弟無法無天，惹了尊大佛！”
江母仍舊不明所以，驚訝地倒抽一口涼氣：“這到底是怎么了？大過年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
江父眉頭皺成川字，看向江遲：“你自己說。”
江遲端正地跪在小桌前，望著相片中慈祥的老人，語調(diào)溫柔而輕快：“爺爺，我談戀愛了，和一個男人。”
江母懸著地心落了下來，埋怨江父道：“這也算是好事，你不要總那么古板，早就知道咱們兒子喜歡男孩子，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你怎么又發(fā)這樣大的火�！�
江父冷笑一聲：“喜歡男人不是稀罕事，可你問問你的好兒子，他和哪個男人在一起了？”
江母走過去，安慰地拍拍江遲的肩膀，緊接著一連六問：“是誰家的小孩？哪兒的人？長得怎么樣？多大了？性格好嗎？家里是做什么的？”
江遲側(cè)頭看向母親，耐心地逐一回答：“他很好看，蕪川人，今年22歲，姓秦，家里條件很好，也是做生意的。”
江母下意識重復(fù)了一遍：“姓秦？”
姓秦，22歲，蕪川人，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條件還很好.......
江母越尋思越不對勁，這些怎么聽著這么耳熟？
蕪川最大的豪門里，不就那一家姓秦的嗎？秦家有能和自己兒子相配的孩子嗎？
難道是秦家的私生子？
江母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眼神越發(fā)疑惑。
江父冷哼一聲：“你告訴你媽他叫什么？怎么不敢說�。俊�
江遲沒什么不敢的，面不改色地說：“他叫秦晏�！�
“秦晏？”
江母重復(fù)了了一遍，下意識問：“哪個秦晏？”
江遲很平靜地回答：“就是你想的那個。”
江母膝蓋一軟，癱坐在地上，驚呼道：“誰？”
江遲心里清楚，讓父母平靜接受他和秦晏相戀的消息并不容易，秦晏的身份地位擺在這兒、與季家的婚約也沒有明確解除
雖然季瑜雙手贊成秦晏和江遲在一起，還專門送了一幅畫給他們，但別人并不知道，所以這件事于情于理都存在瑕疵。
江遲耐心地解釋了跟季瑜有關(guān)的事。嚴(yán)刪艇
江母走到書房的羅漢椅邊，緩緩坐下。
她長舒一口氣，慢聲道：“小遲，你是小輩，秦家的事你知道太少了，秦季兩家的婚事倒是其次......你要知道，秦晏此人絕非良配�！�
江遲猝然一驚，猛地站起身：“為什么？”
江父點(diǎn)燃手邊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他性格和你就合不來。”
江遲很無語：“爸，你之前還說他性格很好，年輕有為呢。”
江父語調(diào)深沉：“做朋友、做合作伙伴，他是個很好的選擇，可要是做伴侶、做配偶，就很不合適了。秦父薄涼，秦母偏執(zhí)，他們兒子的性格能好哪兒去？”
江遲想到父母會反對，但怎么也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因?yàn)檫@個原因。
這也太離譜了，秦父花心和秦晏又什么關(guān)系？
江遲說：“我知道秦晏的爸爸很花心，但秦晏不是那樣的人，他之前都沒談過戀愛，是我?guī)乃��！?br />
聽聞此言，江母臉上的血色瞬間退了下去。
江母嘴唇煞白，連聲道：“完了，完了，完了......你帶壞誰不好，去帶秦晏走彎路？這下他更不會輕易放過你了�！�
放過？
江遲十分疑惑：“媽，這‘放過’二字又從何說起？”
江母搖搖頭：“我倒希望他更像他爸爸花心，也不要像他媽媽那樣偏執(zhí)，哪怕是花心薄幸，最多也就是讓你跟你哥似的受些情傷......”
正在一旁圍觀的江沨被莫名掃射到，當(dāng)即‘哎’了一聲：“媽，你能不能就事論事，要說這個我就走了。”
江母根本不搭理大兒子，繼續(xù)說：“你還年輕，受些情傷倒也不打緊，至少不會被因愛生恨，讓他害了性命�！�
江遲不明白這話從何說起。
江母嘆息一聲，端起水杯捧在手心里，緩緩講起一段陳年往事。
當(dāng)年，秦父和秦母也曾經(jīng)極其相愛過，只因秦父生性風(fēng)流，用情不專，后來三番五次出軌，二人才成了一對怨偶。
有一回，秦父提出離婚，秦晏母親不同意，當(dāng)晚就朝秦父開了一槍，直接射在了秦父肩膀上。秦母說：你死也要死在愛我的時候。
江母伸手比劃出半寸長的距離，說槍子離心口就差半寸，秦父搶救了好幾天，才勉強(qiáng)保住一條命。
江遲倒不知道還有這一段過往，難怪都說秦夫人用情至深，非死即生。
當(dāng)年之事竟然如此慘烈，不過細(xì)細(xì)想來也不奇怪，同樣的情況若是放到秦晏身上，恐怕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江母又慢慢講道：“從那以后，秦父更不愿回家了，秦夫人卻越來越瘋，不知砸了多少翡翠缸瑪瑙碗，那倒也是其次，最瘋那次直接點(diǎn)了一把火燒了秦宅！可那又能怎么樣呢？都知道她精神不大正常，誰都拿她沒辦法�！�
江遲父母雖和秦晏并無太多接觸，但從秦晏母親的性格與秦晏的行事風(fēng)格上，也可以推測一二。
秦晏此人太危險，也太不可控，他們打心眼里不愿意自己的兒子和這樣的人交往。
江母幽幽勸道：“你與秦晏如今的情況，就一如當(dāng)年秦父與秦夫人。一個花心，一個偏執(zhí)，感情深厚的時候誰不是濃情蜜意，可不好的時候可怎么辦呢？”
“不好的時候他能弄死你。”
江父把煙頭暗滅在煙灰缸里，一錘定音道：“你現(xiàn)在就說家里不同意，也不算你對不起他，他就是報復(fù)也是沖著江家來，好歹能保你一條命�！�
江遲又回到祖父的照片前，跪得端正：“爸，媽，我知道他什么樣的人，你們擔(dān)心的事情，我也都考慮過，但我還是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
江父眉毛豎起：“你現(xiàn)在是被感情沖昏了頭，除了男歡女愛，還能考慮出什么來？你想過未來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