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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那是一面八寶琉璃鏡。
若是尋常的琉璃鏡，倒是不會讓人這么驚訝，這面鏡子四周鑲嵌有幾十顆各色珠寶，紅寶石、藍寶石、綠寶石、珍珠、翡翠、碧璽等數(shù)不勝數(shù)，它們?nèi)缤瑵M天繁星一般，盤旋在琉璃鏡四周，組成了一副美麗的星河圖。
鏡子的底座是一朵圣潔的蓮花，純金打造，花朵舒展搖曳，正巧把琉璃鏡托在中央。
紀秀秀見眾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心里簡直美得冒泡。
等到眾人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紀秀秀便清了清喉嚨，道：“元寶，轉(zhuǎn)個面�！�
于是謝知筠便看到元寶跟招財一起推同方桌，帶著上面的琉璃鏡轉(zhuǎn)了個面。
下一刻，眾再次震驚了。
那方桌的位置恰好在主位和陪坐之間，方才謝知筠和紀秀秀只能看到正面，其余人只能看到背面，現(xiàn)在一轉(zhuǎn)，眾人才看清這寶物的全貌。
在八寶琉璃鏡背后，有一個金銀刻鳳凰擺尾圖。
那上面的鳳凰雕刻得栩栩如生，好似即將展翅高飛。
98第四十三章
衛(wèi)寧淑
這面八寶琉璃鏡無論怎么看都很漂亮，造型古樸別致，上面鑲嵌的寶石多而不雜，尤其是背后的鳳凰，雕刻得栩栩如生。
不是幾十年的老匠人是做不出這種珍品的。
紀秀秀面向著眾人，眼眸余光卻一直留意著謝知筠，見她也微微睜大眼眸，面露驚訝之色，心里越發(fā)得意。
能叫這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吃驚，足見這寶物的珍稀。
紀秀秀清了清嗓子：“若是大家喜歡，倒是可以湊上前去看一看，畢竟稀世珍寶不易得。”
隨著她的話，最好奇的衛(wèi)寧安立即上前，仔細在那琉璃鏡上左瞧右看。
衛(wèi)寧淑怕她粗心大意弄壞了寶物，忙上前跟在她身邊，只偶爾才去看一看那漂亮的琉璃鏡。
謝知筠見虞晗昭一直坐著沒動，便對紀秀秀點點頭，沖虞晗昭道：“二弟婦，咱們一起看看吧�！�
說話間，眾人便來到琉璃鏡前。
正好方桌轉(zhuǎn)了過來，入目就是那展翅翱翔的鳳凰，謝知筠垂眸凝望，卻見那鳳凰的尾羽雕刻得似乎有些不同。
不僅如此，鳳凰的頭上也沒有鳳凰翎羽，卻是一叢如同火焰的靈光。
仔細看來，怪異更重。
說它是鳳凰，是因?qū)げ怀鰟e的鳥兒與之匹配，但若說它是鳳凰，同平日里所見的鳳凰卻又不甚相同。
謝知筠卻沒有當場提出，只把這壓在心底，隨口同紀秀秀閑談。
“不知紀叔父是從何人手里買到這珍品的，看著不太像是先秦或后周的舊物。”
這種琉璃鏡在北越并不興盛，或者說琉璃工藝在越州并未興起，這門手藝牢牢把握在了大齊和北涼人的手中。
謝知筠會如此問，一聽就知她懂得這些關(guān)節(jié)。
紀秀秀常年同這些珍惜寶物打交道，別看她看似市儈銅臭，實際卻是個行家。
這些東西她打眼一看就知值不值錢，是不是老物件。
紀秀秀頗為意外看了一眼謝知筠，片刻后才道：“家父是從一個游商手里買到的，那游商說在大齊一戶舉家敗落的落魄子手中買到，因其貴重，一直無法出手，也就家父有這個實力，可把這寶物吃下來。”
謝知筠沒問多少錢，她只看著這琉璃鏡，同紀秀秀議論起來。
“你覺得這琉璃鏡有多少年頭了？”
紀秀秀難得同謝知筠心平氣和閑談，不知怎的，聽著她平淡的語氣，竟也沒了那攀比的心思。
她認真想了想，道：“我覺得怎么也得有三五十年的光景了�！�
她指了指邊上的寶石：“你看這里，其實寶石都有些褪色，鑲嵌的凹槽是略有些寬松的，這里有明顯的修補痕跡，之后是修補過的。”
謝知筠點頭，也指著琉璃鏡上的劃痕道：“這里也有使用過的痕跡，確實年頭不短了，不過保留至今還完好無損，當真可稱得上是傳世名品�！�
謝知筠真心恭喜：“恭喜你，得了這么一件寶物，可得仔細收藏。”
紀秀秀微微一愣。
少傾片刻，她桃花眼一勾，挑眉笑了起來。
“長嫂，難得今日瞧你順眼�！�
謝知筠淡淡一笑，懶得同她廢話。
幾人看了一會兒寶物，就各自回座，紀秀秀在紀家時一看就曾辦過宴會，故而此時也沒有冷場。
她笑吟吟道：“今日還準備了大齊特有的雪融茶和各色茶點，咱們一起去院子里賞景吃茶，豈不美哉？”
不過她一貫同衛(wèi)氏眾人都不太對付，故而這話說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連衛(wèi)寧安都沒立即應話。
虞晗昭不自覺看向謝知筠，謝知筠便起身笑道：“如此甚好啊，還沒見過秋實軒的花園，一定也很漂亮�！�
這一下午，就在眾人和和氣氣的品茶中度過，待從秋實軒出來，衛(wèi)寧安一溜煙就跑走了，衛(wèi)寧淑倒是猶豫片刻，沒有立即跟衛(wèi)寧安走。
謝知筠見她似是有事要說，便對虞晗昭道：“二弟婦，你先回去吧，等到得空尋你出來說話。”
虞晗昭自然看不懂衛(wèi)寧淑的眼神，她卻也并不覺得不妥，直接同兩人點頭致意，這便快步離去。
衛(wèi)寧淑愣了愣，見謝知筠正看著自己笑。
“淑妹妹，這邊說話吧�！�
兩個人在花園小徑里漫步，身邊是漸漸冒了新綠的花叢和四季常青的常青。
謝知筠陪著衛(wèi)寧淑安靜走了一會兒，才幽幽開口：“淑妹妹若是有事，直接同我說便是了，若我辦不了，小公爺也能辦的�！�
衛(wèi)寧淑眼中有些驚訝，但片刻之后，她卻又縮回了手臉。
她總是那么怯弱，那么自卑，仿佛不敢正大光明走在人前，行于陽光之下。
謝知筠不知她過去的故事，所以從不會去多嘴安慰鼓勵，不知緣由，便不好去胡亂勸說。
衛(wèi)寧淑左思右想，還是低聲開口：“長嫂，你能不能幫我同母親說一說，我不想嫁人�！�
謝知筠有些驚詫：“我?guī)湍阃赣H說？”
說起來，謝知筠才是最后一個來到衛(wèi)氏的人，她一個新嫁娘，幫家中的小姑子同婆母說事，總覺得不太穩(wěn)妥。
謝知筠心里驚訝雖驚訝，卻沒有立即反駁。
能讓瑟縮的衛(wèi)寧淑鼓起勇氣來找她，足見這件事對她的困擾比找她還要大。
她不能一棒子給人打死。
謝知筠想了想，臉上笑容不變，依舊溫暖：“我能問一句，為何是讓我同母親說和？”
她沒問緣由，倒是讓衛(wèi)寧淑松了口氣。
謝知筠可以看到她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不由輕聲笑了笑：“我們是姑嫂，是一家人，有什么事都可同我說，不用如此拘禮�！�
衛(wèi)寧淑靦腆笑笑，清秀的面容上，揚起兩個小小的梨渦。
她是這個家里最平凡、沉默、普通的人，卻也是這個家里最安靜、溫柔、可愛的人。
她鼓起勇氣，對謝知筠道：“母親很喜歡你，對你寄予厚望，你同我們是不同的�！�
衛(wèi)寧淑想了想，繼續(xù)道：“若是我去說，母親一定會難過，但長嫂聰慧，你一定知道要如何說�！�
“我不知道要求誰，只能求長嫂了�！�
“好不好？”
98第四十四章
禮物
衛(wèi)寧淑幾乎是懇求般的，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謝知筠的身上。
兩個人明明沒說過幾次話，彼此之間一點都不熟悉，但她對謝知筠就是有種莫名的信任。
這種信任，讓她艱難走出這一步。
謝知筠有些好奇，她沒有去回應衛(wèi)寧淑的懇求，只是問她：“你為何會如此信任我？”
衛(wèi)寧淑眼中的淚掛在眼底，欲落不落，哀婉至極。
她努力吞下眼淚，吞下自己的驚慌失措，然后才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平復情緒。
“我同長嫂并不熟悉，但我知道，只有長嫂是父親親自選的，”衛(wèi)寧淑同謝知筠道，“其實二嫂、三嫂只是定了人家，至于到底娶哪個姑娘，都是母親定奪，只有長嫂，是父親千挑萬選之后，親自往謝氏送的名帖�！�
衛(wèi)戟的名帖是衛(wèi)蒼親自送來謝家的，這個謝知筠是知情的，但她不知只有她這個長媳是衛(wèi)蒼親自選的。
謝知筠有些愣神，就聽到衛(wèi)寧淑低聲道：“長嫂，你不知父親是什么樣的人物，從小到大，我所見他做的決定，沒有一件是錯的。”
“衛(wèi)氏能有今日，能有這滿門榮華，全靠父親慧眼獨具，也全賴父兄們浴血奮戰(zhàn)，不畏危險。”
謝知筠第一次聽到衛(wèi)寧淑說這么多話，她說起父兄的時候，語氣里有著濃濃的自豪和驕傲，那是她最親的親人，那是她生命里的神明。
“我對長嫂的信任沒有任何其他原因，只因你是父親親自選的，就這么簡單�！�
謝知筠長長呼出一口氣。
從崔季病后，謝知筠便開始接手衛(wèi)氏的家事，后來又經(jīng)歷永豐倉的事，她逐漸意識到，作為衛(wèi)氏的長媳分量有多重。
而這種意識，在此刻聽到衛(wèi)寧淑的話后，終于清清楚楚浮現(xiàn)在她腦海里。
她從不覺得自己可以傲然天下然，比天底下所有的未婚娘子都優(yōu)秀，但她可以肯定，在瑯?gòu)�，在鄴州，她一定是最好的那一個。
但她不知道的是，衛(wèi)氏上下對她如此的認可。
這種認可，讓謝知筠覺得心中溫暖，暖流流淌在四肢百骸，讓她身心都舒展起來。
“這個理由很簡單，但我接受了�！敝x知筠對衛(wèi)寧淑如此說道，甚至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讓她慢慢喘勻氣。
這一次，衛(wèi)寧淑終于不再一問一答，她仰起頭，看著眼前美麗得不可方物的女子，終于開了口。
“長嫂，父親認可你，母親便認可你，母親其實跟你有些像，我不知要如何說，但母親對我們都是一樣的。”
衛(wèi)寧淑幾乎算是跟著崔季長大的，母女兩個相伴十幾年，如何還不能了解。
“我這人嘴笨，不會說話，母親總覺得虧欠我，總想給我最好的，但有時候，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想嫁人，不想面對陌生的人家，陌生的丈夫，不想去努力經(jīng)營另一段關(guān)系，”衛(wèi)寧淑打了個寒顫，“一想到這里，我就滿心恐懼�！�
衛(wèi)寧淑已經(jīng)二十了，只比衛(wèi)戟小兩歲，即便因為戰(zhàn)亂而晚婚的北越，二十不婚也有些晚了。
之前崔季跟謝知筠說過一次衛(wèi)寧淑的事，不過只說到一半就被打斷，謝知筠也不知崔季是什么態(tài)度。
她想了想，問她：“母親已經(jīng)開始幫你尋人家了？”
衛(wèi)寧淑搖搖頭，她道：“未曾，只是曾同我說過，總得找個人家的。”
謝知筠便明白了，她是未雨綢繆，怕到時尋好了人家再拒絕不好收場，還不如一開始就斷了念想。
她抬起眼眸，認真看向衛(wèi)寧淑的眼睛。
衛(wèi)寧淑眼睫一顫，她下意識就想躲到一旁，不讓對方直視自己的眼底深處。
不過片刻，兩人的視線一碰既分。
但這也足夠了。
謝知筠道：“你已經(jīng)堅定自己的心，以后都只想留在衛(wèi)氏？”
衛(wèi)寧淑心中一顫。
這一次她卻沒有猶豫，直截了當點頭：“是�！�
謝知筠深深看她一眼，這才道：“好，我會同母親商議，但不能肯定答復你結(jié)果�！�
衛(wèi)氏到底是什么章程，衛(wèi)蒼和崔季想要如何安排衛(wèi)寧淑，甚至還有她的生母黎夫人想要女兒有什么前程，那都是長輩的事。
但作為長嫂，謝知筠卻可以幫衛(wèi)寧淑說兩句話。
衛(wèi)寧淑幾乎都要喜極而泣。
她下意識握住謝知筠的手，眼中又涌上淚光。
“多謝長嫂，多謝長嫂�！彼龓缀跤行┱Z無倫次。
謝知筠是第一次看到她那么高興，那么激動，她那張平凡的臉上，難得洋溢起動人心魄的光華。
“客氣什么，都是一家人�！�
謝知筠安慰她幾句，便同她各自分開，各回各家了。
待回了春華庭，剛一踏進廳堂，就看到衛(wèi)戟坐在廳堂的主位上，正慢條斯理擦拭手里的長劍。
她挑了挑眉，上前笑著道：“小公爺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衛(wèi)戟手中不停，抬頭看了她一眼，淺淺勾起唇角。
他聲音低沉，帶著早春醉人的暖意，輕輕淺淺朝謝知筠襲來。
“自然是想念夫人了�！�
衛(wèi)戟放下手里的長劍，起身朝謝知筠走來，每一步都走得堅定。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半日不見，怎么也有一秋了。”
那聲音好似氤氳著江南煙雨，綿綿密密灑落在謝知筠的心田。
她輕輕咬了一下舌尖，強撐著不被他強大的氣場震懾后退，整個人卻不自覺往后仰了仰腰身。
“小公爺算錯了，看來九章算術(shù)學得不好�！�
謝知筠強自鎮(zhèn)定：“一日是三秋，那半日便是一個半秋。”
衛(wèi)戟在她面前停下，低低悶笑出聲。
“夫人吶，”衛(wèi)戟突兀地夸贊她，“夫人有時古板得可愛。”
這聽起來明明不是好話，但謝知筠就是莫名紅了臉頰。
她心里很煩自己這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可這是娘胎里便帶來的，從來也改不掉。
謝知筠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嘴唇，仰著頭看他。
“站在這里作甚，該用晚食了。”
謝知筠說罷，轉(zhuǎn)身便要走，可卻在這時被一雙結(jié)實有力的大手握住了纖細的手腕。
“夫人，晚飯不急，不如夫人先看看我給夫人帶回的禮物？”
98第四十五章
年少
衛(wèi)戟居然會給她準備禮物？
這個認知讓謝知筠頗為驚訝，方才那點旖旎驟然消散，此刻只剩下疑惑。
“小公爺這是有何事？”
衛(wèi)戟挑眉，拉著她的手往正房里去：“為何要有事？”
謝知筠粉唇一勾：“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小公爺哪一種？”
衛(wèi)戟腳步微頓，他偏過頭來，臉上頭一次出現(xiàn)似笑非笑的神情。
謝知筠終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夫人吶，自己家中，我如何會是后一種呢？”
謝知筠的臉比方才還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