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進入絲蘿的寢房,就能感覺到空氣的靜止。
寧英才四下翻了翻,沒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失望的表情還沒在她臉上維持多久,她就利落地掏出一把錘子來。
「砸!」
「哎?」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隨手揮錘,雪白的墻頓時出現(xiàn)了一個小坑。
「墻是實的?……」不等我表意,寧英才又一鼓作氣連砸了十幾下,墻面變得千瘡百孔卻不露破綻。
她放棄了墻面,轉向了桌臺,在她的打砸聲中,我忽然出聲。
「等等,這里好像是空的�!�
在難得的安靜中,我又用指節(jié)敲了敲床頭的木板。
寧英才屏足一口氣,用力朝床頭一砸。
表面的那層木頭碎了,露出里面黑黢黢的夾層。
我連忙伸手去掏,顧不得胳膊被木刺剮蹭得破皮流血。
在最內側,我費力地摸到了一個柔軟的毛邊,我心下一悚,兩指將它夾了出來。
10
是一本書,沾滿了灰塵。
書中的公主天真爛漫,純潔無瑕,幼年失恃,自小被父親捧如掌上明珠,然而嬌寵長大的公主,心里卻總好像缺了什么,直到她十歲那年,撿回了一個少年。
這少年與她身邊的人都不一樣,他身世坎坷,卻偏偏生了一副如玉公子的相貌,他氣度高華,性子清冷,猶如松上之雪,而他的不凡并非一種巧合,而是一種命中注定。
他注定不甘做一個凡夫俗子,他注定要去搶,去斗,而公主,成了他唯一的軟肋,唯一的顧忌。
后來,他奪回了屬于自己的一切,為家族報仇雪恨,卻也不可避免地傷了公主。
故事的終局,是少年放棄了權勢,公主也放下了怨懟,他們二人一同隱居山林,幸福此生。
這本書,竟是我的命書。
我這才知道了蕭玨的秘密。他并非只是一個出身卑賤的奴隸,他是十數(shù)年前被誅了九族的叛臣薛氏的余孽。
若按照這書中的發(fā)展,在蕭玨的襄助之下,齊王造反成功,我會淪為俘虜,被錦衣玉食地囚禁在宮中,而已位極人臣的蕭玨,則一次次踏入我的寢房,如入無人之境。
可前世的蕭玨卻與絲蘿聯(lián)手,殺了我。
我死之后,絲蘿會接替我,寫完剩下的故事。
我頭腦一片混亂,把書頁簌簌地往前翻,想知道絲蘿是何時介入了我的命運。
過往的人生,既熟悉又陌生,以顛倒的方式在我的腦海中重現(xiàn)。
「奇怪,這里寫了一些我與蕭玨共同的經歷,可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何曾在蕭玨受其他學子欺凌時挺身而出,袒護了他,還不留神在手腕處受了傷?
忽然,一個畫面閃出我的識海。
「是絲蘿�!�
她那天含笑著藏起了包扎后的手臂:「奴婢干活時不小心落下的,小傷而已,殿下不必多慮�!�
我繼續(xù)翻著書頁,突�?瞻椎幕貞浻鷣碛�,慢慢地,我翻回了第一頁,回到了故事的原點。
從一開始就錯了。
我救了蕭玨的命,可他醒來的那一瞬,見到的卻是站在我身前的絲蘿,她的那一雙細長的,泫然欲泣的眼。
我贈他玉環(huán)護身,卻是絲蘿低著眉眼對他道:「金玉雖貴,不如公子的性命珍貴,往后可要好自珍重,不可自輕自棄�!�
也是絲蘿,在蕭玨初入太學的第一日,捧著我親手插種的竹枝,送到了他的懷中。「君有青云志,當如竹般節(jié)節(jié)攀升,不屈不折。」
絲蘿做這些事時,都是當著我的面,我也從未覺得有什么不對。她只是說了我想說的話,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我還以為這是我們主仆齊心。
而命書中尚有許多我不知道的經歷,諸如湖心亭的長談、秋月下的情竇初開、潑天雨幕里的互訴衷腸……那些原該發(fā)生在我和蕭玨之間的橋段,都被我巧妙地錯過了。
我之所以會缺席,是因為絲蘿替我到場了。
她知道每個情感事件發(fā)生的節(jié)點,我又素來對她言聽計從,把我與蕭玨拆開,對她來說易如反掌。
寧英才一直盯著那本書,緊皺著眉頭,苦思冥想后,她斟酌著道:「看起來,絲蘿好像是在替公主你,救贖你身邊的這個小侍衛(wèi)。怪不得她一直跟在你的身邊,原來是為了蹭你的命格,取代原本屬于你的結局�!�
我發(fā)愣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絲蘿真蠢,權勢盡失,國破家亡,只能依傍旁人的命運有什么好覬覦?
一個心懷鬼胎,狼子野心的男子,又有何救贖的必要?
「既如此,你可有除去此人之法?」
「有!」寧英才肯定地一點頭,「雖然我們仍然不能從肉體上殺死絲蘿,卻可以在劇情中殺死絲蘿。」
見我不解,寧英才又補了一句使我更為困惑之語。
「我們可以,讓她在她自己選擇的劇本中,BE!」
11
寧英才說,既然絲蘿選擇以爭取蕭玨的好感為主要任務,那么唯一能毀滅絲蘿的方式,就是順應她的劇本,使她在自己編織的故事中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