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概離機場還有二十?分鐘的?車程,虞寶意終于倒完了。
其實常常是霍邵澎問幾句,她答一會再講,時間就這樣默默消磨掉�;�?過神時,才?驚覺身后有那么長一段路。
偶爾虞寶意也會恍惚。
和?霍邵澎在一起時的?時間似乎變得越來越快。
她大概記得這種感覺。像中學時上體育課和?數(shù)學課的?區(qū)別,前者?有來自快樂的?魔法,時間總?cè)绯肆思铀贆C器飛逝。
那會不會同他在一起的?三個?月,尚未來臨,包括已經(jīng)度過的?,已經(jīng)悄悄被施上這種魔法?
彼時她回?頭,也會發(fā)現(xiàn)一條長長的?,寂靜的?路。
明?明?到處是兩個?人?的?記憶,終點又只剩下?她一個?人?的?。
虞寶意從隱約的?悵然中抽身,問起被她拋之腦后許久的?正事,“霍生,那些照片你可以處理一下?嗎?”
她思來想去,實在沒有好辦法,又不可能?黑進別人?的?手機電腦,只能?拜托拜托神通廣大的?霍家少爺。
這種事情開口,虞寶意就沒有任何負擔,畢竟也事關(guān)他的?名聲。
霍邵澎側(cè)目,盯著她望了好一會,“可以�!�
“給你添麻煩了�!庇輰氁庹f,“對不起。”
他沒回?應。
這句過分客套,沒有回?應的?必要。
霍邵澎叫她:“寶意。”
“什么?”
虞寶意跟著那聲喚抬臉。
一雙眼睛像散去了所有迷障的?另一個?空間,看著它?,會讓人?渴望用?她的?眼睛來視物,好似會看得更加真?切、清醒。
是嗎?
“昨天,為什么不告訴我?”
虞寶意神色明?顯一凝,閃過短暫到難以捕捉的?愕然與無措,臉上的?神采飛揚頃刻如煙霧消散。
“左菱過來了,說完后,怕我不高興,就陪我待到了晚上�!�
“那也有機會和?我說的?,只要你想�!�
“寶意�!被羯叟熠s在她說無用?且不中聽的?理由以前截斷了她,“我想要的?是‘第一時間’�!�
他篤定的?語氣令虞寶意沒有任何反駁空間:“如果不是今天要離開,還有照片的?事情需要我處理,你會瞞著我,直到我發(fā)現(xiàn)�!�
虞寶意翹了下?唇,眼睫卻與之相反,慢慢垂落。
“如果事事要求助你,那現(xiàn)在,該是你給我開好一家公司,什么都不用?我準備和?煩惱�!�
霍邵澎本想回?答,如果你想。
可念及她先前所說,拒絕變成想要她哥哥包養(yǎng)的?那種女人?,便把這句話無聲咽了回?去。
“和?你說吧�!庇輰氁夤首鬏p松地揚起音調(diào),“昨晚左菱走后,我一個?人?什么都不想說也不想做,躺在沙發(fā)上發(fā)呆了很久�!�
她只用了一個很久。
只有虞寶意知道,久到過了一夜,直到她看見?南城微明?的?曙色,建筑頂?shù)募饨菨u次染上泛白的天光。
一夜時間。
她什么都沒想,又好像什么都想到了。
可她未曾有一刻,完全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她是什么很差勁的?人?嗎?
“可是……”安靜得不像以一百二十?碼行進在高速上的?車廂內(nèi),虞寶意的?聲音輕得像被外面的?風撞得七零八落,“這是她們的選擇,我只能?尊重�!�
“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我的?時間不會為放棄我的?人?暫停�!�
正如她與沈景程,分得那般干脆利落,中間固然有霍邵澎從中作梗的?原因在。
但歸根結(jié)底,是沈景程在那一刻放棄了她。
今天,霍邵澎特意讓司機開了一臺沒有安置后座隔臺的?,方便他一伸手,就能?抱住她。
他有點不明?白?,世界上怎么會有人?既堅硬又脆弱。
兩個?特質(zhì)在身上完美共存,哪怕被她的?堅硬拒之千里,也甘之如飴,想隨時隨地護住她的?脆弱。
虞寶意已經(jīng)習慣了他的?懷抱。
霍邵澎喜歡從后攬過她的?背,手掌最后扣在她肩頭,指骨施力,加之那只手臂往往能?讓她動彈不得,她總恍惚,這個?懷抱格外堅定。
尤其在她被共事幾年的?同事,為另一個?手段卑鄙的?人?放棄了她的?時刻,熨帖得她想落淚。
可霍邵澎公事在身,虞寶意不敢弄臟他的?西服,忍了下?來。
“寶意,我不止能?解決你的?問題。”霍邵澎的?聲音才?像被施了魔法,經(jīng)過耳道徑直鉆進了心?臟,“情緒也可以。至少讓我覺得,你需要我,好嗎?”
“你可以給我?guī)?手信嗎?”虞寶意輕聲問。
“什么手信?”
“北角和?富道有間面包鋪,那里的?菠蘿包特別好吃……”說了兩句,她話鋒又一轉(zhuǎn),“其實我最喜歡的?是那家店店長的?媽媽做的?菠蘿包,以前她會開小推車到中學校門口,后來我畢業(yè)了回?去,發(fā)現(xiàn)她不做了,找了好久才?知道,她兒子在和?富道開了家面包鋪。”
“好。”
虞寶意自言自語著:“其實都好吃,但是總覺得不像以前那個?味道了。還有好多小時候愛吃的?,長大后就不是那樣了……”
她也許下?意識借這些明?明?看起來一樣,但味道改變的?童年食物影射,也許沒有。
但說起來,難免悵然若失。
車子緩緩泊停,司機先行下?車去處理登機前的?手續(xù)。一會會直接開進停機坪,到霍邵澎的?私人?飛機下?面。
“要不,直接和?我回?一趟香港?”他心?念一動,便問出來了。
“我下?午還有事……”
“送你回?來,耽誤不了多久。”
虞寶意腦子一時沒轉(zhuǎn)過彎,脫口問:“怎么送?”
霍邵澎笑了笑,“飛機送,我也可以陪你回?來再過去,一個?小時而已�!�
她下?一秒也跟著笑了,這兩日的?愁云慘淡瞬間消減不少。
無別的?。
虞寶意想到去年生日,明?明?只需要一個?小時的?飛機還可以當天來當天回?,沈景程因為工作,不愿抽出一天時間來南城。
如今卻有人?說,一個?小時而已。
一個?小時的?距離,被他說得像一分鐘一樣近。
想見?的?人?,原來多遠都不算遠,多久也不算久。
霍邵澎的?確是個?很好的?……
情人?吧。
她連想,都不敢冠他一個?不知分寸的?身份。
最后虞寶意還是拒絕了,她下?午和?晚上的?確有事,也沒有為了一個?菠蘿包專機接送那么奢侈。
霍邵澎讓跟來的?司機陪她回?去,虞寶意卻固執(zhí)地下?了車,送他到舷梯前。
她還是第一次以這種視角打量南城機場,廣袤的?平地上,白?色的?龐然大物起起落落,空氣中時不時傳遞過來浩大的?轟鳴聲。
霍邵澎的?私人?飛機襯得他們格外渺小,卻有如一只認主的?獸,乖巧安靜地伏在面前。
“不跟我走?”他明?明?知道答案,還是問。
機組人?員見?Boss帶了一個?女孩過來,自覺地沒有等在機艙門口,司機也回?了車上。
四周只有他們二人?,和?飛機。
虞寶意踮起腳,柔軟微涼的?唇仰貼到他的?嘴角邊緣。
“我愿意跟你走,但不能?是今天�!�
發(fā)生那么多事情,像山一樣壓沉肩膀,她何嘗不想和?他有一場轟轟烈烈的?奔逃之旅。
但不會是今天。
也不能?是今天。
-
霍邵澎走后,虞寶意的?生活忽然慢了下?來。
哪怕日日有數(shù)不清的?事務需要她去跟,譬如公司選址、員工面試、新項目……但時間過得最快的?,還是他那邊臨近傍晚,她快休息時打過來的?視訊電話。
他再分身乏術(shù),也會留出半小時的?diime,或者?用?趕赴晚宴前的?空閑,撥出這個?電話,風雨不改。
“萬事勝意的?‘勝意’�!庇輰氁饣�?答他剛剛問的?公司叫什么的?問題,“文殷說意頭不怎么好,勝意好像是要贏過我的?意思�?扇绻�?能?找到比我好的?制作人?,也不錯啊。”
這通電話沒有開視頻,他應她時,正從車上下?來,步入酒店。
“鳳毛麟角,你要求未免太高�!�
“霍生夸人?一直這樣嗎?”
有人?說話尾調(diào)已經(jīng)翹起來,短短一句話,夠他消磨掉接下?來這個?無聊乏味的?峰會晚宴。
霍邵澎看了眼表,問道:“秦書遠還錢了嗎?”
“還了一百萬�!�
“照片?”
“……那我們的?照片呢?”
“處理好了�!�
有他這句話,虞寶意放下?一半心?。
她其實不是很在乎那些錢,遲遲拖著,一是之前左菱她們還沒有辭職,二是,她想直接搞黃《先聲奪人?》整個?節(jié)目。
虞寶意思索片刻,正欲再問點什么,不料電話那頭傳來一把清亮悅耳的?女聲,直接攔在她開口之前。
“Terrance�!�
好聽得連女聲中的?愉悅都清晰可聞,沁人?心?脾。
女聲用?的?粵語:“走,進去吧?”
第48章
警鈴
“寶意?寶意?”
左菱叫了?兩?聲,
虞寶意才?如夢初醒。
眼睛茫然地往四周一看,反應過?來已經(jīng)不是前天晚上了?,現(xiàn)在正在和?勝意的新員工開會。
她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會議結(jié)束后?,
左菱拿了?杯少糖的果茶進來,
她做東,
連續(xù)請了?新來的員工們?nèi)煜挛绮琛?br />
“這兩?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虞寶意拆出紙吸管,“沒怎么,
可能天氣太熱了?�!�
她租下一棟寫字樓的十三層作為勝意的辦公地點,可能閑置太久,
中央空調(diào)的制冷效果有點問題,
今天才?約到師傅來修。
左菱自己拉開椅子坐下,
捏著?幾分篤定開口:“和?那天晚上送你回去的男人有關(guān)?”
虞寶意看了?她一眼。
“其實?那些照片也沒什么,甚至沒拍到那個?男人的臉�!弊罅庑α�?一笑,“但我看得出,你上了?他車后?,變真喝醉了?�!�
虞寶意耳根瞬間?燒熱,擰起眉,“好好說話�!�
“男朋友?”
“……”虞寶意又面臨到這個?她很難回答上的問題,不管哪個?答案,
總有說服不了?自己的地方。
“不算吧�!彼f。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釣著?你?”
“更不是了?�!�
這點,虞寶意心中還是有數(shù)的,也沒有胡亂往霍邵澎頭上扣帽子的道理。
左菱聳聳肩,“那我就分析不了?了?。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不清不楚,
那還能是什么?”
虞寶意一直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她和?霍邵澎的關(guān)系。
她不至于癡心妄想到和?他有長久的未來,
他的身份和?位置牽涉太多,她也有堅持到固執(zhí)的立場,難以調(diào)和?。
可這一眼望到頭的短短一程,又該算作什么?
他的興致所?起,心血來潮嗎?
她在個?中扮演的角色,是供他解悶的玩意兒?
那把陌生悅耳的女聲像個?來得十分及時?的警鈴,在腦中嗡嗡作響。獨處時?,幾乎擠壓掉她所?有專注與思?考的空間?。
聽久了?,便是幾個?字。
該清醒了?。
一直到下班,虞寶意獨自開車,且在離家越來越近時?,她陡然發(fā)覺,自己竟然有點害怕回家。
那間?屋子,有他存在過?的證明。
一絲不茍,整潔干凈的客房,他遺留下的一支鋼筆,書桌上添置的一盞燈,以及……他在燈下襯著?夜色的側(cè)影。
她曾覺得那一幕寂寥而蕭條。
像入冬前刮來一陣凜冽的風,卷起地上如蝶翅的枯葉,沒有目的地四處飄零。
可總算不再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