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上午睡了一覺,下午又把剩下的棉花和布給劉三娘做了件嚴實的衣服,扣子她是做的暗扣,布料盡管是非常素凈粗糙的青布頭,但張小碗還是盡量做出了點版型,讓衣服顯得像樣點。
吃夕時食,她還是把這件衣服做出來了,劉三娘接過時就呆了,等穿到身上,這兩天更顯得沉默了些的張阿福眼睛突然睜大了眼,小小聲地張開了嘴,“三娘,真好看�!�
他這冷不丁的一聲讓劉三娘白了他一眼,臉上多了兩點紅韻,這一下讓她年輕了好幾歲,顯得不那么憔悴了。
“娘真好看……”張小寶倒也是看得傻了,臉跟張阿福有七分肖似的他也冷不丁地說了這么一句,引得張小碗都笑了起來。
“多好的手工……”劉三娘摸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脫下來,又舍不得脫的樣子。
“娘你穿著吧,保暖�!逼鋵嵤遣剂咸�,頂多把針線做得嚴密
一些,讓衣服顯得硬挺有型一點,要不然,布料稍好點,顏色好點,張小碗還能多折騰點花樣出來,把人襯托得好看一些。
不過,這樣的衣服,在梧桐村那是極其打眼的,劉三娘穿出去,怕是很多人都要圍過來看……
一想到這,張小碗突然腦海里靈光一閃,對劉三娘說,“娘,你穿這衣服出去轉轉,回頭要是有人問你怎么做的,你就說是在娘家里多年的手藝,你看,眼看過不了許久正好要到新年了,咱們村里可能有幾家要做新衣裳的,要是沒的話這舊衣裳怕也是要補補的,要是他們能讓你做,你就把他們要做的布拿回來,我們也不多要別的,做一件衣裳一筒糙米,做一整套一筒半糙米,補衣服的話,五件半筒糙米�!�
“這,可行?”劉三娘猶豫地問,看樣子也像是在思索。
“行的,我問過,鎮(zhèn)里做一件衣裳要五個銅板,一套就是八個銅板,糙米是三個銅板一斤,咱們村里用的糧筒,大都是裝一斤的,這樣算來我們一件衣裳我們只要了三個銅板,我又不會做得比鎮(zhèn)里裁縫的差�!睆埿⊥胨懔怂阏f。
劉三娘沒答話,只是看了看張小碗的手。
張小碗笑笑,沒有再說些菩薩之類的托詞,只是說,“我行的,娘,你放心,只要讓我做,我會做得讓他們沒嘴說的�!�
她穿越前,她的工作室她所出手的每月一件的高級定制都讓人排到一年開外去了,她不信按她親手做衣服十多年的手藝搞不定梧桐村的人。
可惜的是,在這地方裁縫掙的只是手藝錢,窮地方,做新衣裳的有多少?張小碗打聽過鎮(zhèn)里做衣裳的,一個月就算主顧多,能做上五套衣裳,也不過四十個銅板,也就能買十幾斤糙米,要是家中沒有田地,光靠裁縫的手藝是養(yǎng)不活一家人的,并且這還得算是有主顧,要是一個月沒一個主顧,可能糙米都沒得吃,不比種田的好多少,所以裁逢這手藝活啊,張小碗估計在她所見的甘善鎮(zhèn)的范圍內,這僅能當個貼補家汁的活當,想靠這個掙錢,不比異想天開好多少。
至于穿越里所說的靠花樣,靠繡工掙多少銀子,張小碗更是想都不想。
她現(xiàn)在所處的窮地方,鎮(zhèn)里有上百兩銀就是非常大的富戶了,那富戶趕場的時候她遠遠見過,穿的也只是質量稍好一點的棉布料,至于綢的,看遍速個鎮(zhèn)的人,她就壓根沒見過。
做新衣裳都是一家人一年之中最頭等大事的地方
,她就算是把花繡得跟朵真的似的,也不見得能有人有閑錢真來買,頂多看看熱鬧,說道說道幾聲。
至于繡荷包去賣?在甘善鎮(zhèn)這塊土地上,也還是別想了。
以甘善鎮(zhèn)為中心的五個村子,包括甘善鎮(zhèn)的人,沒幾個有錢到能把錢裝荷包里的地步。什么叫窮地方的窮人?那就是一件衣服要穿得爛得連補都沒法補,冬天一雙鞋有好幾個洞,有些甚至連鞋都沒有,衣服一年四季就那一套,有些人家可能連茅草屋都沒得住,一天能吃一頓稍微稠點的粥都了不得,這多少才能叫窮地方的窮人。
至于一家人餓死個把個,也不是稀奇的事。
張小碗之前就是活活餓死的。
在這種地方,你說吃頓干飯都成問題了,誰腦子有病要穿漂亮的衣裳身上要揣荷包?索性張小碗從不是天真的人,來到這鬼地方了她也就接受了現(xiàn)實,現(xiàn)在冬天在家呆著沒事干,她想著補點衣服掙幾筒糙米也是好的。
當然,她也不敢多想太多,她知道就算把全村子的新衣裳掙了,舊衣服也補了,頂多也就掙個十筒糙米,但這總比干閑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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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三娘照張小碗所說的去做了,出去轉了一圈,拿了一些布回來幫人做,舊衣服這兩天也有拿過來補了,但過了幾天,張小碗覺得她還是想得太好了一點。
事先她以為正好家家都打了谷,多少有點糧,所以掙點糙米是不成問題的,但她錯估了村子里人情的重量,像朱嬸子,她花了兩個白天給她家當家的做了一套衣裳,鑒于他們家以前借過她家糧的事,這一筒多的糙米好意思要不?
不好意思要,那么,這活是白干了。
至于補衣服,有一家也曾借過她家?guī)讉銅板的人把全家的衣服都拿來了,可不止五件,補得挺挺體體的,補了好幾天,也不過半筒糙米,你也不能多要,因為人家補衣服的布,線都給你拿來了,基于那點人情,你好意思再開口多要不?
而且人家覺得你費的只是點手工,人給了半筒糙米,她也覺得就值這個價了,頂多因為補得確實不錯,她心花怒放,夸你幾句補得真好,但這幾句真好也真是換不了錢,夸了也真是白夸了。
活生生的生活就是這么艱難,比想象要難得多去了。
張小碗幫著劉三娘干了一個來月的針線活,天天拿著針沒松手,就掙了六七筒糙
米,不過還是有好的一點的,在幫別人做衣裳和補衣裳的省下了一些布料。
因為本身這些布料有人拿來的時候是已經估算過了的,所以衣裳做好補好拿走,想著就算有剩,按以往經驗知道所剩的應該也不多,也就誰都沒開口問起有沒有剩,所以這些剩下的就全都歸了張小碗的手,她用這些布料給劉三娘肚里未出生的小孩里面做了幾件小衣裳,但也無需去另買布料了。
另外張小碗發(fā)現(xiàn)劉三娘本身的針線活也不錯,下手利落,針腳細密,老實說,張小碗覺得劉三娘的手藝也是相當拿得出手的,難怪當時她說要補衣服的時候她也并沒有多說什么,因為就算她自己干也能干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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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氣凍得能死人,整個村莊就根本無人能走動了,村里人全都冷縮在家中,等著過年,天氣轉暖。
張小碗剛發(fā)展起來的針線活也就因沒有多少要補的,人也不愿意走動而停了下來。
她也發(fā)現(xiàn),她想的這主意,補完這一通,村子里也沒有多少衣物可以補了。
張小碗再一次覺得要靠做衣服補衣服這事在甘善鎮(zhèn)方圓百里內發(fā)財,那真是癡心妄想。
村子里也在這一個來月間,有幾家凍死了幾個老人,前陣子村口的洪嬸子送衣服過來補,還嘆著氣跟劉三娘說不知道這冬天一過,村里不知道又得少多少人。
當時張小碗看著這一個月臉色養(yǎng)得比較好一點,臉上也有了點血色,挺著大肚子的劉三娘,心里也莫名沉重。
他們家的吃的,包括新打的谷,省著省著吃,頂多也就能熬到過完年。
過完年,等到開春,一切都又得操勞起來了。
☆16、失敗的嘗試
一閑下來,張小碗就想事做了。
家里的芋頭,張小碗留了十幾個完整的,沒有缺口的。
芋頭她僅知道是要在霜寒天氣后播種,這還是她聽老一輩的說過的,她奶奶家沒種過這種東西。
張小碗以前雖然在農村幫她奶奶干過農活,但頂多就是扯扯豬草喂喂豬,地里的活根本就沒做過,那時候她年紀還小得很,她奶奶哪可能讓她做這種事,要說知道干這種事,她知道種土豆的大概步驟,種芋頭的她就真不太知道了。
看著手中的芋頭跟她前世見的土豆差不多大小,她想,這種法大概差不多吧?
要不,先試試?張小碗沒絕對的把握,只好先試試。
但一決定嘗試,問題就來了。
她先憂慮的是,這大鳳朝的氣候跟她所在的現(xiàn)代是有區(qū)別的,這還沒到深冬的時候,太陽是有溫度的,一進入深冬,太陽掛在天上就跟白掛似的,一點溫度也沒有。
這冬天冷得真是很邪門,白花花的太陽掛著,地上結霜結凍的越來越厚,一點融化的跡像也沒有。
土豆是需要在播種之前保持溫度催一芽的,如果她要按土豆的方式來催芽的話,首先,這溫度就保持不上。
現(xiàn)在的天氣絕對是在零度以下,她去哪里提供保持催芽所需的15度左右的溫度?
張小碗想用有余溫的炭灰裹住催芽,不知道能不能達到芋頭催芽所需的溫度。
事實上她也試了,結果失敗了。
溫炭灰首先還有點溫度,但過了一會,在這么冷的天氣下,溫度就全沒了,她也試過用一大堆炭火裹得嚴實些,結果就是里面的灰也還是冷的,一點溫度也沒保留住。
首先第一步,她就無法進行下去,她不灰心地試了大半個月,這試驗還是失敗了。
張小碗失望極了,她甚至有點懷疑自己來年春天能不能搞定稻谷育秧的事,她前世所知道的有關干農活的事本就不太清楚,并且大鳳朝跟她以前所處的現(xiàn)代氣候有些不相同,在不太相同的氣候里,她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把她想以為的事情做成功。
她覺得她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這時,天氣又一天比一天更要冷一點了,也許是冬天的冰冷和冷酷還是影響了張小碗的情緒,她第一次不再覺得事情還可以忍耐下去,
種芋頭的試驗失敗讓她覺得絕望極了,人也變得消沉了起來。
她甚至連燒水做飯都沒有平時那樣積極,她變得懶洋洋的,干什么都沒有勁,有時候坐在那半天一動都不變,腦袋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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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碗的不對勁,兩三天后,連張小寶和張小弟都有所察覺了,他們不像平時那樣老圍著張小碗吵鬧,也不像這幾天見張小碗不理他們,他們也就跑到一邊兩個人玩去了,而是兩個人都安靜地坐在張小碗身邊,他們不敢吵鬧她,就都乖巧地坐在她身邊,希望這樣能讓她好過點。
張小碗好幾日都像失了魂,張阿福沒忍住,背地里擔心地問劉三娘,“閨女怎么了?”
大半個月,張小碗折騰芋頭的事,劉三娘都看在眼里,那天見她一臉失望地把芋頭塞到了一堆炭灰中再也不去動它們之后,,她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劉三娘也很擔擾,她揉了揉發(fā)疼的額頭,苦笑著對張阿福說,“讓閨女自己呆一陣吧,她是個得了菩薩開化的,心里是有主意的,許是在想事�!�
終究還是擔心,在這天張小碗只喝了半碗糙米粥后,劉三娘終還是開了口,“有哪不舒服?”
“啊”張小碗愣。
“要不,還請大夫來看一眼?”這句話,是劉三娘對張阿福說的。
張阿福猶豫了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朝外面看了看,又回來說,“我看這天色還早,我就去他家請請�!�
張小碗愣住了,還沒從“大夫”這兩個字的字眼里回過神,就看張阿福跺了跺腳,眼看就要往外走,她頓時靈魂全部歸竅,急急喊道,“大夫,找什么大夫?我沒事,爹,不用請什么大夫�!�
她站了起來,又急急地朝劉三娘喊了句,“娘……”
這時,一眼望去的她正好看見了劉三娘眼里的憂慮,頓時張小碗心里發(fā)酸,等她撇過頭,想躲避劉三娘擔心的眼神,就又看到了兩個小的那眼巴巴都看著她的眼睛,剎那,張小碗連鼻頭都酸了。
“我真沒事,”差一點,莫名的情緒讓張小碗差點就哭了出來,她咬牙忍了忍,鎮(zhèn)定了下情緒,這才不帶太異樣地笑了笑說,“我就是這幾天在想事情,想得出了神了……”
見張阿福還有些猶豫地站在門口那邊,張小碗連忙說,“爹你趕緊回來,事情我想透了,
沒事了,真不是病了�!�
張阿福沒吭氣,只是把眼睛看向了劉三娘。
劉三娘看向了張小碗,張小碗見狀連忙肯定地點了點頭,肯定地說,“真沒事了�!�
“把粥喝完吧�!眲⑷餂]說別的,只是把碗往張小碗面前推了推。
張小碗還真是生怕張阿福在這么冷的天出門,怕他一條命出去半頭命回來,于是連忙把碗拿起,一口氣喝了剩下的半碗粥。
喝完,不知道怎么地,眼淚就這么掉下來了。
她心口難受得很,但她知道,她又能繼續(xù)堅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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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消沉過后回來,張小碗這才發(fā)現(xiàn)她把兩個弟弟嚇壞了。
原本前面時間已經變得到點皮,不再那么怯懦的兩個小孩接下來的幾天里都乖得不像樣,她到哪他們就走到哪,安靜地當著跟屁股蟲,也不鬧她了。
張小寶有次甚至問,“大姐,你不會不要我跟小弟吧?”
張小碗真是聽得心酸,勉強笑道,“大姐怎么會不要你們?”
“老田嬸說的,上次你就不能要我們了,還有那一次……”張小寶的臉有些暗沉。
張小碗一聽心里一驚,上次?那一次?上次怕是她病了那一次,那一次就是他本身的姐張小碗餓死那次?
張小寶不是真笨,他只是反應慢了一點,看來,那兩次,怕還是在他心里烙下陰影了。
想到此,張小碗這才擔憂起他來,于是連忙笑著安撫著說,“大姐命大,怎么樣都活得下來,怎么會不要你們?以后大姐還要讓你們吃飽,看著你們娶媳婦……”
說到這,她才想起她把話說得遠了,她面前的兩個弟弟現(xiàn)在可還是兩個小孩,她頓了頓,最后總結道,“總之,大姐不可能不會要你們,只要你們聽大姐的話�!�
話說完,張小碗才知道自己這時候都忘不了要挾了兩個小孩一把,還是把前輩子的一個臭毛病給帶過來了。
其實想想,前輩子她經歷過的事也不少,失敗的事更是有過好多次,最終不也是混出頭來了?這輩子怎么就吃了一次失敗,就連魂都差點丟了。
張小碗在心里不由嘲諷自己真是吃了點苦頭,人都沒出息起來了。
她蹲下,把面前的小寶小
弟都摟到了懷里,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真心誠意地對他們說,“大姐不會不要你們,相信大姐,以后大姐會好好照顧你們,盡力幫爹娘幫你們養(yǎng)好,等到你們都長大了,都好了,大姐才會離開你們�!�
張小弟被摟著乖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張小碗,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話聽到耳朵里,倒是張小寶像是聽懂了似的,拉著張小碗的衣服,苦著臉說,“長大了就要離開嗎?那就不長大了�!�
張小碗一聽頓時笑了,“哪可能不長大的。”
“可是……”
“如果長大了,小寶舍不得大姐,大姐就不離開,好不好?”張小碗忍不住安撫他。
“好,好……”張小寶連連點頭。
張小碗不由又笑了,殊不知張小寶真把這話記在了心里,多年后,怕遠離家鄉(xiāng)的張小碗在京城過得不好,張小寶張小弟舉家遷到京城,第一句話說的就是:“大姐當年答應過我們,不離開我們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里有BUG,改了一下。
謝謝提醒的甜甜。
爭取下文不要出現(xiàn)BUG,如果有,爭取把它給掰圓乎了。
☆17、開春討生活
回過神沒幾天,大鳳朝的年就到了,這也總算給在冬天里寂靜無聲的村莊無形中增添了幾分喜氣,不再靜悄悄得要是有外人一來,還以為這里是無人居住的荒村。
張小碗本以為過年了,天氣再冷,家里再困難的人家也會想辦法買些糖塊回來,但好像情況又比她以為的要差上一些,糖塊是沒有的,因為還是沒有人出來走動,等到了守歲那天晚上,她也只聽到了寥寥幾聲鞭炮聲。
他們家與隔壁老田叔家也隔著野草坪遙遙打了個招呼,賀了聲新春。
這個地方真是窮得連過年都沒幾許年味,當天黃昏,張小碗刻意站在門口,看著各家屋頂上升起的裊裊升起的煙火,這時她才能感覺到,她現(xiàn)在是在大鳳朝一個叫梧桐村的家里,她正在這里過年,而不是住在一只住了自己家與隔壁家兩戶人家的孤島上,除了兩家人再也沒有別人。
這是張小碗在這個年代過的第一個年,真是冷清得她心里哇哇地涼,前世所有的風光和熱鬧在這時候全劃過她的腦海,讓她情不自禁地情緒低落,但看著兩個小孩,又于心不忍,只好又強打起精神,跟劉三娘商量了一下,宰了一只兔子,在三十晚上給全這加了餐,當真是過年了。
盡管已經在絕望里回過神了,但新的一年,張小碗無能無力的感覺卻更深了,只有真的置身其中,她才知道當一個貧家女到底有多艱難。
真是別說想發(fā)家致富,想讓全家吃飽飯的問題都大得讓她這個前世已經快要三十歲的女人束手無措。
先前在山里撿了些吃的,逮了些肉食,吃了幾頓飽飯,她還真以為自己能把這個家撐起來——可看著外面凍得完全不能走人的天氣,活生生的現(xiàn)實告訴張小碗她所展望的未來,恐怕要比她先前估算的困難度更要大上許多。
正當這兩天張小碗變得比以往的沉默更沉默時,在大年初三這天早上,一覺醒來,她發(fā)現(xiàn)屋外的冷得就像石頭結實的霜冰慢慢地在融化,地上流著蜿蜒的水跡……
只見劉三娘也難得的臉帶笑意和張小碗說,“看來今年的春天要比去年的春天要來得早陣子,過幾日天氣就好起來了,你們就可以出去玩了�!�
“怎么突然變暖和了?”張小碗裹著棉衣往外看了一圈回來問,“不是要出了正月的這個月才會變暖的嗎?”
難道她先前問到的天氣有誤?
“暖和了……”劉三娘點頭道,臉上
的笑意有幾許輕松意味,“往年也是隔三年五年的春天要來早一點,先頭前年也是要來得早一些,想著還得過一年才成,沒想成今年的春天也要早些,不過今年的冬天比以往的要冷一點,這春天來得早,也不是沒道理的……”
張阿福在身邊附和點頭,“今年是要冷一點,來得早一點是應該,以前也碰到過……”
“早一些?”張小碗皺眉,雖然想不明白這大鳳朝究竟是什么鬼氣候,但早一些暖和那絕對要比晚一些要好太多了,天天窩在家里吃干飯,哪來這么多的糧吃?不餓死才怪。
春天來了,這大鳳朝的天氣再古怪,這春天也應該是萬物蘇醒的季節(jié),想著山里的動植物過了休眠期都會復醒過來,張小碗也不禁吐出了一股氣。
怎么說,天還是無絕人之路,在她愁著家里的糧缸又快要見底,儲存的蘑菇和木耳也快要見光的時候,這天氣總算是及時的暖和起來了。
當張小碗抬起頭,臉迎接起曬到臉上有溫度的太陽時,憋了近三個月嚴寒天氣的她忍不住輕輕蠕動著嘴,口吐臟言,“去你媽的老天爺……”
說完,又不禁苦笑搖頭,“差點被你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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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鳳朝的頭一個冬天就這么過去了,天氣出了幾天太陽,又下起了雪,但這時候下雪就不怕了,因為太陽有了溫度,比先前的干凍著要舒服太多了。
再說,瑞雪兆豐年,下了雪,地里頭就有水,莊稼總不會長得太不好。
下了幾天雪,等雪一停,張小碗發(fā)現(xiàn)天氣是真正的暖和了起來,這時候村子里的終于都走動了起來,也終于熱鬧了起來,但這種熱鬧里,也還是帶著幾許灰色的氣息。
在這個奇冷的冬天,有不少人家里都凍死了人,現(xiàn)在天氣一好轉,好多人家都是拿著被凍得冰冷又潮濕的稻禾裹了家里人,挖了坑葬在墳山里,連石碑都沒有一個。
生命的殘忍性冷酷性在這時展露無遺,人命就是如此脆弱,吃不飽穿不暖就只能等著死亡。
這時就算天氣盡早地開了春,村里人也沒有幾個臉上有多余的喜氣,老實說,老田嬸過來竄門的時候,看到張家一個都沒事的時候,她著實大大地驚訝了一把。
張小碗在太陽在頭頂上曬了幾天,把路面曬干了之后,去了趟山上,發(fā)現(xiàn)山上的樹都長了新芽,這才確定春天是真的來
了。
她帶著兩個弟弟往山里走了一遍,到處都看到了綠意,也看到了不少在山頭打轉的村里人,轉了不久時,她看到了朱嬸子家的當家的朱大叔手里提了兩只兔子。
“居然沒凍死,還逮上了兩只,朱大田,你這運氣可真不錯……”跟在朱大叔身邊的漢子很是艷羨地說著。
張小碗看著他們一路說著話走遠,等她帶著張小寶張小弟又轉了一圈,兔子影子都沒見著,這才嘆了口氣往回走。
到了家里,她決定還是跟張阿福和劉三娘把事商量起來,現(xiàn)在劉三娘肚子越來越大了,等到三月就是十個月了,到時候生下來,怎么養(yǎng)也是個問題。
等一家人坐在土桌邊,張小碗想了又想,跟他們商量著說,“我看我們家還是往大山里鉆一鉆……”
這次沒等劉三娘說話,張阿福就先點了頭,“爹準備著這兩天去,你不是說要把稻谷先種一點起來?那你就在家里先忙著這事,照顧你娘和弟弟,山里的事有我。
”
張小碗苦笑,張阿福一個人去她怎么放心?她這爹的身體,要是出個好歹,家中本來艱難的情況會更難上加難。